简易摊位旁。
唐锦翊拉着唐九看了一圈又一圈，还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最后，他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丝帕抖了抖，对角折成三角形。
“还是我来叫卖吧，你帮忙收钱就行。”
说着，把三角形的两个边分别撕开一条缝，再把两端绑起来挂在唐九的两边耳朵上。
“为什么？”
唐九委屈巴巴，垂着手任他摆弄。
“难道唐九做得不好么？”
“不，你做得很好。”
唐锦翊一边把自制的简易丝制口罩为他整理服帖，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样看你。”
“主人……”
唐九吃了一惊，正要说些什么，就被人打断了。
“快放开他！”
远丰从远处跑来，跑得面红耳赤。见唐锦翊几乎要贴上唐九的脸，他忍不住大叫一声，若不是顾及着自身形象，手中的大饭包早就扔了过去。
结果这一声叫，不光引来了宋渊，还引来了几个围观热闹的闲人。
“哎呀，火气如此大，是怎么了？”
宋渊刚从朋友处过来就赶上了这档子事，抖着扇子一阵好奇。
远丰不等别人说话，用力拽了唐锦翊一把。
唐锦翊刚才只顾着给唐九戴“口罩”，连他喊了什么都没听清，只知道一个灰白身影跑过来，还没干什么，就一个不稳，晃晃悠悠被他拉到跟前。
“我要跟你学做菜！”
别看远丰是个书生，嗓门却大的离奇。
一声下去，围观的人又多了一层。
唐锦翊稳住身形，故意不让自己露出慌张之色。
他捋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扬声问道：“可想通了？”
“想通了，我就要跟你学做菜！”
说着说着人就站到了唐九身边，想把唐锦翊和唐九隔开。然而，这点小心思早就被唐锦翊看了个光。
“跟我学做菜，要收学费的。”唐锦翊试探说道。
“你说多少，我给就是。”
能上学的人，家中条件势必不错。远丰更是如此，从穿着就能看出，他是太学的学生。
据说太学是专门培养官员和世子的学府，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常人能比。所以，对于远丰如此痛快的回答，唐锦翊一点都不意外。
当然，唐锦翊也不墨迹。趁着人多，迅速说出了自己想要招收学徒的想法。
“我百味楼招收学徒，光有银子也不行，还得看自身条件。”
虽说是为生意着想，但收徒这事也得讲究缘分，他可不是人人都要。
“须得善良谦虚、勤学好问、肯吃苦才行，若是狂妄自大之徒或是滴滴的娇气包，我可当不起这个老师傅。”
说话时，唐锦翊的目光扫过人群，发现了几张熟面孔。
那包着兰头巾身穿深色布袍的八字胡，是西街炸米花的；那梳着高发髻背着小竹篓的郎君，是东街卖瓜子的；那将头发编成小辫围在头顶的老头，是在东街卖过干脆面的......
这些眼熟的面孔不外乎都是贩卖小食的商贩。
他们对百味楼的小食最感兴趣。
唐锦翊补充道：“除此之外，每日晨起要帮厨房干活，晌午要帮前厅打扫，忙的时候还要帮忙传菜跑堂，想享清闲的就不必来了。”
摊前之人，人人听他讲话，谁也没想到过招收个学徒还要附上如此新奇的条件。
唐锦翊见他们不吱声，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补充道：“当然了，最重要的还得年轻、好看、听话的才行。”
这时，宋渊歪头问道：“唐兄，你是收学徒还是挑媳妇？”
唐锦翊顿了顿，“这冲突么？”
这话一出，埋在丝帕中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主人，学徒只需要机灵能干、勤奋聪明就行，跟外貌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年轻貌美的人学的才快、做得才好么？”
唐九反驳道。
宋渊觉得唐九之话极有道理，举着大拇指点头称赞：“你听听！你听听！还是唐九说的对！”
唐锦翊颔首一笑，没管他们，而是凑近了远丰半分。
“对着貌美之人，我才教得上劲，也只有貌美之人，才能做出味道更美的菜品，就像我家的大饭团一样，你尝尝，好吃吧？”
远丰只觉得他有病，一个大饭团能吃出什么？难道面目丑陋之人就做不出好吃的饭菜么？他才不信！
对着手中尚且温热的大饭包咬了一大口。
一瞬间，包裹着饭团的菜叶包在口中爆开，奶香的粘汁儿合着咸鲜的汤汁儿一起流淌出来……
“好吃！太好吃了！奶香醇厚，带着一丝丝咸鲜，好像被爱包围。太美妙了！”
赞美之言脱口而出，一时都忘了自己在跟唐锦翊较劲。
“嘿，我家唐九做的。”
唐锦翊欠兮兮问道：“你说，食品的味道跟厨师的长相有无关系？”
远丰被大饭团填了满嘴，一时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只好咕哝着嘴，将食物使劲咽下。
唐锦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远丰一番。
“其实，你倒是挺符合外貌要求的，就是不知道脾气秉性如何。若真想学，便自我介绍一下吧。”
远丰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但一想到如果自己不挺身而出，那唐九肯定会日日受他欺辱无处可说，便鼓足勇气挺直身躯，一字一句道：“介绍就介绍！”
书生到哪都不忘礼节，这会儿也不例外。
只见远丰缓身转了一圈，看了眼唐九，随后面朝大众，朗朗说道：“学生顾远丰，汴京本地人士，机灵聪明不敢自夸，谦虚善良亦不自诩，但绝不是娇气、狂妄、轻易放弃之辈。今日肯请各位乡亲做个见证，远丰愿拜百味楼唐锦翊为教导师傅，若日后所言所行有损百味楼声誉，即可随意处置，定不会有一丝怨言。”
一通话说得诚诚恳恳，连围观大众听了都挑不出刺来。
唐锦翊笑悠悠地受了一拜，将人扶身起时，复又说道：“普通学徒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外加三两食宿费，学会随时可走，但若所学时间不满一个月，也需按一个月收费，所以只要学了，最少也要交二十三两银子。且先交后学，不赊不退的哦。”
“好，学生知道了。”
学徒的身份一套牢，远丰立马就有了学生样，像换了副面孔一般，对唐锦翊恭恭敬敬，再不像之前那样鲁莽。
按理说，主人收到了学徒是件喜事，以后有了人帮忙，他就不会那样累了。但唐九心中却觉不出一丝欢喜，反而有种没来由的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