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正值午休时间, 管玉衡的专用休息间里,上菜的人员来来回回进出几次,菜品换了又换, 工作人员等到小方总点头那一刻,差点激动地当场飙泪, 连忙点头哈腰地走了,生怕这位新投资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方屿和管玉衡分坐两旁, 几个月不见的两人却谁都没有抬头,目光落在精致的菜肴上, 好像那比思念已久的人更加吸引人。
宽敞地房间里, 只能听见碗筷的轻微碰撞声,包子坐在一边,尽量降低存在感,左右观察了片刻,也没想明白这两人到底是什么状况, 莫名其妙的凝固氛围, 搞的人快要窒息了,如果他有呼吸的话。
“今天是来工作的?”管玉衡夹了一根笋丝, 慢慢咀嚼。
“是。”
一句话过后, 屋内又陷入沉寂。
包子:“……”小方总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要待多久?”
“办完事就走。”
“还没完?”
“最后一件。”
两个人语气平静,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像是正在对弈的人随意地谈论着今天天气如何。
管玉衡点点头:“你最近变化挺大的。”
方屿抬起眼,“人总要成长。”
那双沉静的眼定在对面干净的面庞上, 眼神越加深邃, 他突然语气一变, 轻笑:“其实……我是专门过来看你的。”
轻快明朗的嗓音带着少年气,不似刚才沉稳老成。
管玉衡一怔, 突然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夜晚,某人撒着娇拉起他的手说自己一个人害怕睡不着的样子。
管玉衡无奈叹气,“你这个样子,不得不让我怀疑……”说着他出手飞快,两指捏住方屿右手脉门。
方屿不躲不闪,就这样任由他牵着,嘴角含笑,视线不轻不重地停在对方身上。
“怎么?觉得我被掉包了?”
管玉衡轻轻皱眉,这脉象平稳有力,明显比从前更加强健了。
“我有护身符你忘了?谁又能近我的身?”
说起护身符,管玉衡指尖一转,挑起那隐在脖子里的红绳,淡黄色符纸丝毫未变,还带着淡淡地松木香味。
这味道……管玉衡看了他眼,“我以为你不会用这种沉稳的香水。”
两个人距离很近,方屿的视线再没从挪开过,“你不喜欢?那我就不用了。”
管玉衡被那平静又灼热的视线盯得心底一颤,松开手坐回座位。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开工了,你办完事就离开吧。”管玉衡轻轻搓了搓指尖,起身离去。
包子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戏’,还没摸出头绪,主角之一突然退场,他要追出去时,被方屿叫住。
“照顾好他。”
简单几个字,很多人都这样跟包子说,可偏偏这次让他打了个冷颤。
小方总真的变了,他也怀疑是不是被夺了舍,怎么忽然就对老大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连表情都跟从前大不相同,说话时的气势差点让人跪着听。
包子胡乱点着头,飞快跑出去找自家老大庇护去了。
在剧组从中午拍到半夜,回保姆车一看,方屿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品着红酒。
“怎么没走?”
“事还没办完。”
管玉衡没说什么,只当他还跟雷大星有什么没谈拢,于是两个人又安安静静吃了顿夜宵。
之后三天,方屿像闹钟一样,每次都只在饭点的时候出没。
话也不多,吃的也不多,跟优雅的中世纪贵族一样,不带任何情绪,或者只在暗中瞄准自己的猎物。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拍摄日,隔壁来了个新剧组,一帮人在举办开机仪式,声势浩大,又吸引了很多其他组的人过去凑热闹。
“他们真的请到了齐大师?”
“快、快!我要求大师给我算算。”
方屿今天戴了一个银框眼镜,额头的碎发利落的梳了上去,看着剧组的人走了大半,问管玉衡:“不想去看看?”
管玉衡没回答,放下剧本,眼神轻轻一瞥,“这么多天,你是在等他吗?”
方屿轻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明明是在陪你。”
第62章 第 62 章
隔壁剧组离得不远, 正是休息的时候,剧组很多人都去凑热闹,管玉衡看方屿的轻松惬意的样子, 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看不透眼前这个曾经开朗率性的年轻人了。
“既然无事, 那就去瞧瞧。”管玉衡站起身就往外走。
方屿慢一步跟在身后,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 随口说:“这个齐大师好像有些来头。”
“嗯,听徒弟提起过, 在玄术方面很受人推崇。”
“徒弟?”方屿蹙眉, 目光不着痕迹地挪到他身上,“游彼?你还经常和他联系?”
“没有,只是他偶尔问安。你那是什么表情?”管玉衡对面前那张冷漠又阴沉的脸有些不适。
方屿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你而已。”
管玉衡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你是一向不喜欢别人缠着我。”
方屿有片刻的怔愣, 浅笑着看他并没有回答,这几天管玉衡心底有些猜测, 方才好像又确定了一些,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思绪慢慢飘远。
不过没走多久就到了隔壁片场, 见他过来就有人招呼道:“管老师,雷导在里面等你呢!”
管玉衡一愣, “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那人神神秘秘小声说:“其实是齐大师说的, 只请你一个人进去。”他瞄了后面的方屿一眼, 有些不好意思。
管玉衡只是回头示意自己要离开一会儿,方屿微笑点头, 很乖顺的模样目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还真是依依不舍啊!”
一到调侃地声音传来,方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挑了挑眉梢,“某些人也总是阴魂不散。”
游彼笑眯眯地靠近,“看我不顺眼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师父看见了会不高兴的,小方总。”
方屿不以为意,“你以为自己还能在他面前得意到什么时候。”
“都说小方总夺权上位,性情大变,看来竟然是真的。”游彼上下打量他,“连气质都大有不同,人真的可以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大吗?”
游彼缓缓靠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都声音说:“恐怕有什么常人难以看透的玄机吧? ”
“哦?看来你知道什么?”方屿斜视着他,表情没有半分起伏。
两人隔空对视,一个玩味挑衅,一个淡漠冷静,谁也没有落得下风。
“你们在干什么?”
管玉衡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画面,两个俊俏的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含情对视,不管外人如何指指点点都无法影响他们。
不知道怎么,看着这样的方屿,管玉衡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
“这么快就出来了?”方屿挪过视线,感知到他有些不悦,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了握他有些凉意的手。
管玉衡有些不自在地勾了一下,“嗯,很无聊,想回去了。”
“师父,能不能看看我啊!”游彼在一旁挥了半天手,可是一直被无视。
“你怎么在这?”管玉衡好似刚看见他。
“在这友情客串一下,你知道的,我平时工作也不忙。”
“既然不忙,为师交给你的功法有勤加练习吗?”
游彼被问道功课,脸色有些尴尬,“那个……”
管玉衡刚要训斥几句,旁边就来人叫游彼去化妆,他也不好再耽搁,“师父,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说着又看了方屿一眼就跟着来人走了。
“你如今的样子好像格外的吸引别人的注意。”管玉衡眼角瞥了方屿一眼,年轻英俊,身材颀长,气场淡漠疏离却又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尤其是那一双冷静的眼睛,只有看向他的时候才会隐隐泛起涟漪,让他的心底像是有羽毛在反复撩拨。
痒痒的,想要抚平又不舍得打断这种感觉。
“我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我只希望你能看到我,就足够了。”方屿淡定地说着情话,好像说过千万次那样熟练。
管玉衡回头看着他,隐约察觉到他双眸中压抑着的某种情绪。
“回去吧。”管玉衡避开视线,朝自己剧组的方向走去。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办法适应这样暗含灼热的眼眸。
方屿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见到齐大师了?”
“嗯,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大师。”
“招摇撞骗?”
“也不是,”管玉衡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接触,“他一定有高人指点,但本身不是个高人。”
“傀儡?”方屿似乎明白了,“拿出来祭旗的冒牌货?”
“很有可能,如果真的是他,一定还会有行动。毕竟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要小心一些。”
“你在关心我?我很高兴。”方屿不经意地牵了下他的手,管玉衡轻轻甩开,“这里很多人。”
方屿点点头,“就是说没有人的地方,我就可以随便牵着你了。”
管玉衡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加快了步伐。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两个人之间不再像前几天那么生硬有距离,包子也松了一口气,两尊大神他谁都惹不起,再也不用受夹板气了。
今天收工比较早,三人在房间里用了晚饭,管玉衡凭窗而立,任月华清辉洒在他身上。
“今夜是十五。”方屿站到他身侧,修长的手指穿过月光,在地面留下几道影子。
包子附和说:“好像有超级月亮,剧组里的人还要拿望远镜赏月呢!”
“那有什么意思?”方屿冷哼一声。
换做从前的小方总一定会叫人也拿来一架望远镜,和管玉衡同赏,如今却不以为然。
“赏月要站在最高处。”他眺望远处,轻声开口。
“还要有虞艾酒。”管玉衡也淡淡说道,余光一瞥,注意到方屿有片刻地怔愣。
“怎么?”管玉衡问。
方屿面色复杂,最终还是摇摇头,欲言又止。
管玉衡敛眸,从前每到月圆夜,龙祈都会来缠着他赏月,带着皇宫珍藏的虞艾酒,两个人到瞻天塔顶,谈天说地,细数时辰。
那样的日子,也是自己和龙祈之间难得的宁静。
“你是不是……”管玉衡突然很想把这几日的猜测问出口。
方屿紧紧盯着他,袖口中的手暗自攥紧。
“老大,齐大师那边来信儿了。”
包子突然叫了一声,方屿松开手,转过头去。
被打断也只能说天意如此,管玉衡也不再追问他,眼下要紧的是找到那个一直盯着方屿的人。
“他有什么事?”
包子递过来一个精美的卡片,“这是他差人送来的。”
管玉衡接过来看了一眼,花纹繁复,却没有任何字迹。
“这人好奇怪啊!”包子嘟囔着。
管玉衡仔细看了看,手腕轻轻一抖,朱唇开阖,一道无声咒语注入卡片之中,卡片瞬间碎成粉末,却没有飘散落下,而是在半空中组成几个金色大字。
管玉衡一眼扫过,“他邀我去切磋。”
金字在管玉衡阅后自行消散了,好似卡片从未存在过一样。
包子看得怔愣,这样新奇的法术他还没见过。
方屿不以为意,“故弄玄虚。”
管玉衡也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把戏,“不过还是要去看看。”
说是切磋,实质是挑战书,刚才的法术更是挑衅意味十足,不管对方要做什么,也要将计就计才能引蛇出洞。
方屿握着他的手,“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还是要小心对方使诈,毕竟他是有备而来。”
管玉衡没有挣脱,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凉,直至将他捂热才松开些许,“等我回来,我有事问你。”
“好。”方屿顺从点头。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骗我。”
管玉衡的表情从来都是淡淡的,好像对世间没什么要求,这次却难得的认真。
方屿注视他许久,笑着答道:“好。”
那笑容带着释然地轻松,管玉衡之前复杂的心情也随之散去,勾了勾他的手指,转身赴约。
不管他如何逃避,总是要面对真相,他从过去逃到现代,哪怕经历生死,他依然没有勇气放下。
那神态、气质、习惯,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能与那人如此相似了吧!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他该如何面对呢?
不过这一次,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管玉衡离开后方屿就回到了自己房间,明亮的月色自己欣赏,越看越寂寥。
想起刚才管玉衡的话,方屿轻轻勾起唇,看来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
“叮咚——”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方屿收回思绪,开门,是大威。
“公司里有什么消息?”大威这么晚找来,一定不是普通的事,方屿坐到沙发上,“来之前怎么没说一声?”
大威跟着进去,低垂着头,站到他面前,没有吭声。
方屿看着他,“怎么了?”
大威双手贴着裤缝,紧握成拳,力道大得甚至将手掌憋成紫红色,随着方屿追问,那双一直绷着的手竟然开始剧烈颤抖,连带肩头都跟着颤动。
方屿察觉不对,连忙站起来,大威如同接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猛的冲了过来,双手不由分说地掐上了方屿的脖子。
方屿被巨大的冲击力扑倒在沙发靠背上,幸好刚才有所防备,手臂顶着大威铁钳般的大手,才没有被自己属下当场掐死。
他一脚蹬开疯魔的大威,抬头一瞬间,对上大威猩红暴突的双眼,青筋暴出的双臂又要再次掐上来。
方屿翻身躲开,突然听见水滴的声音,再一看大威指缝间溢出了浓稠的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
他摸了一把脖子,也是一片黏腻,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第63章 第 63 章
齐大师住的酒店有些距离, 一路上管玉衡都在思索着对方的目的,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丝毫不提及切磋的事情。
包子坐在一旁,“这个大师真奇怪, 三更半夜的发什么邀请?态度还那么高高在上,我看他就是倚老卖老。”
管玉衡:“我就要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感觉这次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不管他是什么心思, 都要去试一试。”
包子很不高兴,“切磋选哪天不行?非要今天, 本来老大可以陪小方总好好赏月的, 打扰人家约会,不安好心。”
提到方屿,管玉衡眉头一皱,淡淡地垂下眼,思绪从刚才的花前月下抽回, 突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超级月亮, 血月,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他不由得担心起方屿的体质会不会又吸引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哪怕他对自己的符箓再信心十足, 也不免有些烦闷, 觉得齐大师的邀请是刻意为之。
他刚想叫司机掉头,等下和齐大师换个日子再约, 焦虑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就很难恢复平静了, 他还是想陪在那个人身边, 可车速已经降了下来,来到了酒店门口, 门童优雅地打开车门,外面站着几个穿着唐装的人,正是齐大师的人。
“管老师,多谢您能按时赴约,大师派我们前来迎接,您请吧。”
这人话说的恭敬,身子却一动没动,眼神上下打量着,似是不相信这位年轻俊朗的小明星能是什么贵客。
“齐大师怎么不来?”包子更不满,自家老大虽然年纪轻但也是业内知名的大师,大晚上来赴约,齐大师就派个下属过来,未免太没有诚意。
那人咧嘴一笑:“大师在楼上略设薄宴,还有其他的先生们,都等着您呢!”
言下之意就是管玉衡作为初出茅庐的小辈有这么多前辈大咖在等候,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还不赶快上楼,磨磨蹭蹭的有失礼数。
管玉衡可没心思在这听他的弦外之音,满心惦记的都是那个体质特殊的人,车子停下的那一刹那,他就确信今天宴无好宴,齐大师这伙人就是想把他困在这里。
因为这酒店内外,包括门童在内,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是个比较高级的阵法,再厉害的天师想要破局,最起码也要一个小时。
不过还好,他还没下车,还没有步入局中。
“抱歉,帮我通知齐大师,我家中还有要事,择日再切磋吧。”
管玉衡说着要关门,而那人听罢脸色突变,冲上来卡住车门,“管老师难道是怕了?放心,楼上都是大人物,会给你留点面子的,今天这么多大师在,你不去以后怕是在这行里混不下去。”
这些威胁的话对管玉衡来说无关痛痒,“你只需要传达我的意思,多谢。”
那人不肯罢休,认为管玉衡就是听了小跟班的话,以为不受大师重视而耍大牌而已,哪有人到门口了才回绝邀请的?他忙赔笑脸,“管老师,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大师可是交待了一定要将您请上去,您可是今天的贵客啊。”
管玉衡不是在意那些虚礼的人,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包子看出老大脸上的不耐,“你这个人,多大一会儿功夫,换了几副面孔了?我们老师说改天,你没听见吗?”他说着想下车将那人挡开,管玉衡眼疾手快扯住包子后领,“别下车。”
包子的脚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两厘米,被管玉衡一把拽上车,还不明所以,就听见外面那人冷笑,“还真有点本事,我说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原来是看破了此中玄机啊,那么管老师,你就更走不得了。”
说着也不伪装了,扑过来就要动手,管玉衡轻松躲开,叫司机开车,随便吐槽了一句,“跟着久负盛名的大师,就学了这点猫抓本事?”
那人被戳中了痛处,表情更加狰狞,挥手叫出隐藏在暗处的人手,二三十人,人高马大,看来势必要将管玉衡留下。
管玉衡不想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余光发现刚才的门童一直站在一旁,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嘴角笑意森然,很不寻常。
他让包子盯着门童的行动,自己叫司机如何避开受了咒术的人群围堵,几层的包围圈在司机的灵活走位之下逐渐出现了突破口,就在要突围的刹那,包子叫道:“来了,来了。”
本来像雕像一样矗立的门童刹那间飞身而上,几个闪身就来到车门外,原来是刚才开门是留下了痕迹。
管玉衡让司机继续开车,自己放下车窗,飞速掷出一道符箓,打入门童的印堂之中,门童握着车门的手瞬间松开,双手捂着脑袋厉声尖叫起来,周围的壮汉本来有序地继续形成又一波包围圈,突然也捂起耳朵痛苦干嚎,不成队形。
“怎、怎么回事啊?”司机被当时场景吓得不行,脚上好像失去了知觉,油门踩到底,一路跑的飞快,将酒店远远甩开。
眼看着要闯红灯,管玉衡轻叹口气,几句咒语让司机冷静了下来,又悄悄地抹去了刚才的记忆。
包子也惊魂未定,“果然是鸿门宴,他们是想将咱们囚禁起来吗?”
管玉衡摇摇头,这个阵法根本困不住他,逃脱只是时间的问题,刚才花费了不到十分钟,他却感觉像几个时辰那么长,记挂着方屿的安危,他拨通电话,等待他的却是无限的忙音……
“师傅,开快点!”
第64章 第 64 章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往酒店狂奔, 期间管玉衡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都无人接听。
“要不让剧组或者前台的人去看看?”包子提议。
管玉衡想了想还是摇头,“只怕是有去无回。”
他已经感应到了方屿身上符咒的变化,无论谁去只能是以身涉险, 于事无补,都怪他一时大意, 想探齐大师的底,才被一封邀约给调虎离山, 没错,他已经确定今天的局全都是冲着方屿来的, 那帮人终于要出手了。
终于赶到酒店门口, 管玉衡飞速下车,酒店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值班的工作人员端坐在前台,好像在盯着电脑记录。
“她进入了幻觉。”管玉衡快速瞟了一眼,冲着前台打了个响指, 工作人员马上怔愣着醒了过来, 看着两个人影跑了进去,“哎?”
越靠近方屿的房间越是气氛凝重, 脚步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 周围异常的安静。
在看到方屿套房大喇喇敞开的房门时, 管玉衡的心难以控制地吊起。
他大步冲进去, 室内一片狼藉,单人位沙发翻倒在一旁, 茶具更是碎了满地, 靠近卧室的方向血迹斑斑, 二人顺着血迹来到卧室内的浴室,墙上鲜明的血手印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包子咂舌, 看这情形着实惨烈了些,不知道小方总还有没有命在,他偷瞄了老大一眼,管玉衡好似面无表情,可指尖却忍不住颤抖。
暗吸口气,管玉衡推开浴室虚掩的门,浴缸里躺着一个人形黑影,开灯一瞧,竟是大威。
大威双手血肉模糊,其它地方倒没什么血迹,四仰八叉倒在没有水的浴缸里,整个人不省人事,包子警惕走过去,探了下脉搏,“还活着。”
管玉衡深深皱眉,大威躺在这里,那方屿人呢?
“方屿?”管玉衡去其它房间找人,虽然他刚才就感觉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客厅的窗户大开着,夜里凉风吹动,白色纱帘翻起裙边一样的波浪,透着惨白月光,无端瘆人。
“方屿!”管玉衡冲到窗边向下探,底下是酒店的停车场,这个时间没什么人经过,空空荡荡,那人好像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冷夜里,无影无踪。
管玉衡眸光深沉,冷风划过他消瘦的肩头,直往骨缝里钻。
“老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包子将人从窗边拉开,跟着管玉衡这么久,一直觉得自家老大就是天下无敌的,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倒他,却没想到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管玉衡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只是那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能够直接找到方屿的手段,可耽误一秒,方屿就多一分危险,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心急!
管玉衡握紧拳头,指尖几乎嵌进肉里,他从没有这么无力过,愤恨地一拳砸在翻倒的沙发上。
“嗯?这是……”沙发被力道撞到一边,突然露出一个物体,包子想去捡,管玉衡拦住他,亲自拾了起来。
“这是我的印章,你的魂体不能碰。”
“老大的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
管玉衡记得之前方屿曾经拿过这枚印章,他仔细查看,发现印章一角有一点深红色污渍,凑近闻了闻,是血。
“方屿的血。”管玉衡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第65章 第 65 章
“你先叫人带大威去医治, 我去寻方屿。”管玉衡握紧印章对包子吩咐。
“可是……”包子不放心。
“没事的,大威若没大碍,你就来寻我。”管玉衡说着急速抽出一张符箓, 夺门而出。
用方屿遗落在印章上的残血,紧急制作了一张追踪符, 但是感应微弱,符箓在半空飘飘浮浮, 到了一处偏远的树林中。
附近黑漆漆一片,月亮隐藏在茂密的树丛后, 氤氲惨白地吓人, 管玉衡凭着直觉向前走了几步,寻到了一处长满锈迹的铁栏大门,因为年久失修缺失了一侧的轮子,半面铁门扭曲地立着,中间大大的缝隙, 通往未知的深处。
借着隐约地光线看到旁边地下一块碎裂的木质牌匾, 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东西,白色的漆面上有几个黑色墨迹的大字:墓园。
半空中的符箓上下颤抖着, 慢慢飘进了门内, 管玉衡毫不犹豫直接跟了进去。
园内植被更加茂密, 因为常年没有人修剪, 枝丫毫无规律地疯长,最矮的也有半人多高, 密林后影影绰绰, 在邪风中张牙舞爪。
管玉衡跟着转了几个弯, 感觉脚下的青苔越来越多,四处滑腻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冷风生硬地往衣袖里钻,似乎要生生将人拉入阴暗的地底。
管玉衡丝毫不在意,随手念了一句护身的法咒,加快脚步催促符箓快点找人,距离他离开酒店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可要找的人还没有头绪。
林间的雾气渐渐多了起来,能见度更是慢慢低到不足两米,他站在一处路口中心,左右感知。
瘴气?迷雾?
管玉衡更加小心向前跟进,进来这么久,他并没有真正看见墓碑,只有几个破败不通电的路灯和七扭八歪倒在路边的垃圾桶,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但整体是在向上走。
砰——
模糊地道路旁,好像踢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脆响,又带倒了旁边的什么,一串滚动的声音很久才停止。
雾气浓郁,管玉衡凑近了看,额头差点撞到面前的板子,而脚下是一根金属柱子,左右各一根,中间支撑着一块掉了皮的园区地图指示牌。
那边是一个垃圾桶,被他刚才一脚踢倒滚落向下和一堆金属垃圾撞到了一起。
死寂的夜里,碰撞声都带着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凄厉感。
他仔细看地图,现在的位置还不到三分之一,真正的墓园在山顶,他想继续往前走,而此时符箓上的血光突然闪了闪黯淡到快要消失的色彩,从半空中飘落,化作尘埃消散,完成了它一路的使命。
管玉衡叹气,按照记忆里地图的路线继续向山上走,这一路上除了破败的木质座椅就再无其他。
将要到墓园中心的时候,浓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他挪步向前,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抓了过来,刚刚扯上他的袖子,管玉衡侧身反手捏住那只手臂的脉门,将人拽了过来。
“哎呦——”那人惨叫着拍他手,“疼、疼……”
声音几分耳熟,管玉衡松了力道,手却没放开,紧盯着那人的双眼,“你怎么在这?”
“我还要问你呢?大半夜你来这儿干什么?”那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认输,“我拍戏呢,在这取景,剧组就在那边。”
“在这拍戏?”管玉衡不信。
游彼用力也没挣开他的手,哭丧着脸,“我们拍恐怖片,就来这废弃几十年的老墓园了,不信跟我去组里看看。”管玉衡侧耳听,果然那边有人群的动静,才放开他。
“你们怎么进来的?”
“从正门啊,这边是后山。”游彼揉着手腕,“你才值得怀疑吧,谁会无缘无故在这出没?难道是有活儿了?”他瞬时两眼放光,“师父,带我去吧,我正好要收工了。”
“这里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都是剧组的人,到底什么情况,说说看。”
管玉衡没时间跟他说明,继续向前走,被游彼拉住,“你要找什么吧,我比你熟悉,我带你走,起雾了随便走很危险的。”
“山顶。”管玉衡感知到有一股能量在高处。
“啊,那里可要把墓园全部路过一遍。”游彼犹豫,“这个地方废弃就是因为传说有灵异事件,我们来这拍戏导演还特意找人算过,晚上十一点半之前必须离开,你看现在马上到了。”
“你害怕?那我自己走。”管玉衡不理会他唠叨,径直向前。
游彼无奈只能跟上,“我怎么也不能让师父独自涉险呐。”
“你知道这儿有什么危险?”管玉衡问。
“呃……都是道听途说,”游彼走在他身侧,到一个路口引着他,“这边是近路。”
二人脚步飞快,走了一会儿管玉衡发觉不对,“这是不是来过?”
游彼挠头,“好像是,这里看着都差不多,也没什么标志,我记得是这样走没错啊。”
管玉衡狠狠皱起眉,“还能找回刚才进来的路口吗?”
“试试。”游彼四处望望,现在雾气小了一些,隐约能看出一些方向,“那边?”
“不对。”管玉衡听了听动静,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游彼紧跟上。
走到一处类似花园中心的空地,管玉衡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游彼,他正站在身后将近三米远的位置。
“跟那么远,不怕走丢了?”
游彼嘿嘿一笑,“丢不了,师父您也等我呢。”
管玉衡抬头遥望着中天的满月,此处植被多是灌木,不够高大,雾气也退去大半,完整的月亮如同巨大的银盘悬停在头顶凝视着他们,将周围的一切景物照得朦胧又无处遁形。
“这个时间,剧组的人也该全走了?”管玉衡的声音轻轻飘过来。
游彼嗯了一声,犹豫着又补了一个字,“是。”
“他们从何处离开的?大门那边一直也没有车经过。”管玉衡瞥了不远一旁栏杆。
游彼这才发现他们一直走的路边竟然隐约能够看见正门外的公路,而这么长时间完全没有一丝光亮出现过。
“哦,可能从其他地方走了吧,毕竟这里诡异的很。”游彼答道。
“那你呢?”管玉衡负手而立,语气淡薄地好似不存在这世间,“他们走了,你没出现,没人找你吗?手机一次也没响过呢!”
游彼望着面前那个气质冷然的男人,发丝随意向后飘扬着,连夜间山上霸道的风都会温柔地拂过他的衣角,颀长的身姿就这样静静地端望天边的圆月,与这世间的一切隔绝疏离,如果他秀发披肩,身着宽袍广袖,当是这世间最清冷绝美的景色。
“呵……”游彼垂眸,转而桀桀地笑起来,“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第66章 第 66 章
“怀疑?”管玉衡转过目光, “你一直都很可疑。”
其实是从前几日在剧组再次遇见他开始,管玉衡对于这次收徒不是很上心,这个世界的人资质大多普通, 而游彼算是恰巧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一位资质尚可的人,也仅此而已。
“我还真没看出来, 师父原来这么多疑?”游彼自认为自己隐藏的还不错。
管玉衡不想跟他多废话,“他人呢?”
游彼挑眉不语。
“你绑走他, 不就是为了引我来这里?”管玉衡音色平静。
游彼点点头,“是, 也不是。”
“想见他可以,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见管玉衡一副静听下文的样子,他又一笑,阴森地说:“将你的修为废了,我就放了他。”
“就这样?”
管玉衡淡淡看他一眼,并不惊奇, 也没有怒气, 甚至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如同游彼认识他之后的每分每秒一样, 冷静出尘, 淡然如仙, 可他真是如此便罢了, 明明在方屿面前又是那副模样。
“既然觉得划算,就动手吧, 你也知道, 以方屿的状态, 耽误的越久就越危险。”游彼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管玉衡缓缓摇头, 似乎轻笑了一下,“并不划算,所以我不打算应允你的要求。”说着抬手一道符箓向前掷出。
游彼也不指望让他就这样简单乖乖就范,利落闪开,二人便在这半山腰缠斗了起来。
星月渐明,沉寂已久的墓山上闪烁着幽幽冷光。
几个回合后,游彼的动作越来越慢,双腿如同灌了铅,好像要融到泥土里,“还真是难对付。”
“收!”管玉衡默念咒语,瞬时游彼周身一片金光乍现,被十数符箓围成的金光丝线包裹。
游彼闷吭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冷冷直视着他,再不复平时装作徒弟的乖巧模样。
“他在哪?”管玉衡能感觉到方屿就在附近,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着气息,若有若无。
“呵呵,你终究只是对他有心。”游彼又咳出一口血,染红了整片胸襟。
“想找他,看你有几分能耐了。”他随手抿了下嘴角,指尖殷红掐着指决,顿时几道黑影从四周一闪而过,带着阴森寒气直奔山顶而去。
管玉衡神色一凛,紧随其后跟过去,符箓失去控制,金光闪烁几下,随后黯淡失效,游彼摔在地上,却始终盯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唇角抿起莫名难懂的弧度。
黑影速度极快,管玉衡慢了半秒追在后头,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因此发现了蹊跷,除了前面的几只,还有无数黑影从墓园的四面八方赶来!
看这气息,就是一直在暗中跟踪他的黑影。
“证吾神通——”
管玉衡奋力上前,终于追上了一只黑影,手还未触及到对方,黑影就化成一缕黑烟消散,然而却在须臾后,在前方不远处又重新汇聚。
“竟然是……魂体?”管玉衡讷讷,这明显是被人炼化的魂体,“游彼居然炼这种惨无人道的邪术?”
再次冲上前,用咒术将几只魂体困住,但是墓园附近被召唤而来的黑影实在太多,管玉衡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下手干脆,内心却不似面色一样平静,他明显能感受到方屿就在这里,难道……在这些黑影当中吗?
边打边走,到达山顶时黑影被制服了大半,剩下的也在苟延残喘,这些被炼化的黑影早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只能靠主人的命令行事,当失去了行动能力,就剩下朝虚空无能狂吼。
“你到的比我想象中快一点。”游彼早一步到达了山顶,斜倚着树干欣赏这场人鬼大战,游刃有余的样子与刚才节节败退判若两人,如果不是衣襟的血迹还在,管玉衡甚至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双胞胎兄弟。
“演技不错。”管玉衡心思电转,探向四周,不远处一片茂林里,有若有似无的术法痕迹。
“有点眼力,不过可惜,已经晚了。”游彼抬头看向中天圆月,露出一丝志在必得地恣意笑意,“今夜的时辰正好,月色也好,只是师父恐怕再难欣赏到了。”
管玉衡皱眉,突然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力气,在消散!
“阵法已经启动了,再挣扎也是无用。”游彼缓缓走出树荫的影子,露出手臂上繁复的黑色图腾,正随着月光的移动而向上增长着,马上就要缠上他的脖子,而他却一脸期待,一种此生夙愿终于得以实现的激动。
“这也多亏了咱们的小方总啊。”游彼提起方屿,突然冷笑一声,“一个靠家族的废物,突然会整顿公司了,果然是他想起来了,不过也好,这样的力量才足够。”
“想起来了……”本来还在同头脑中眩晕做抵抗的管玉衡一听到这句,倏地睁眼,他声音微颤,“想起……什么?”
心底一直有个感觉,他不敢去问,甚至不敢深想,可面前的游彼似乎知道些什么,管玉衡紧紧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哼,果然只有听见与他相关的事,你的表情才会有点变化。”
游彼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轻轻挥手,被束缚住的黑影马上停止了嚎叫,又有几只从黑暗中现身,让出了他们身后一直遮挡着的身影。
那人满身血污,分别时还得体的白衬衫几乎凌乱撕扯成碎布,看不出原来模样,甚至不知是死是活,他无力地垂着头,被一条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锁链牢牢困在三人合抱粗的树干上。
“方屿……”
看清眼前人的样子,管玉衡心底刺痛,连声音都不知觉的哽咽起来。
第67章 第 67 章
听见管玉衡的声音, 方屿似乎想抬头,但实在毫无力气,只是指尖颤了颤, 几滴血顺着指尖蜿蜒流淌,重重地砸在地上。
管玉衡这才发现, 他十根手指全部被刺破,成串的血迹流入地上刻意准备的咒法凹槽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管玉衡厉声喝问, 他以为游彼的目标是自己,为了引他过来才抓走了方屿。
“你真的不知?”游彼欣赏着自己无与伦比的阵法图腾, 用眼角轻蔑睨了他一眼, “ 以他的身份和经历,他本身就是这些飘魂最完美的养料。”
“他的……身份。”管玉衡心头大震,那个自己不愿正视的问题再次逼上心头,难道他真的是那个人?!
他的样貌,他看自己的眼神, 他……
管玉衡摇摇头, 本就晕眩的脑子几乎无法冷静思考,但他不能这样倒下, 看向对面方屿越加萎靡的身影, 他沉静下来。
“你想用他的阳气养魂?”四周无数被炼化的黑影正在蠢蠢欲动, 如果被他们吞食入腹, 魂飞魄散,世上就再无方屿, 再无他。
不可以。
管玉衡难得的扯出一丝冷笑, “这个阵法, 你用的还嫩点。要真的炼化他们为己所用,必须有我的加持, 否则必被反噬。”
游彼的笑意僵了片刻,“那怎么?师父可是愿意出手相助啊?”
此时听他还戏谑地叫自己师父,真是无比恶心。
“这种梦,大可不必做。”说着,管玉衡双手掐诀,用积攒了半天的力气向前一指,“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一股无形的气浪从指间涌出直冲方屿头顶,附近黑影被气浪震翻,化成团团黑雾。
“哼,负隅顽抗。”游彼从身后掏出一张魂幡,无数铃声碰撞之声从幡头传来,四周环绕着的黑影立即发出尖锐的吼叫,好像要召唤更多同伴来助阵。
在这本身阴气极重的墓园,又是月圆之夜子时,游彼当真汇聚得天时地利人和。
管玉衡被尖叫声震得几乎要呕出血来,他咬破舌尖抵在上颚,不停默念咒语,刚才几番打斗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此刻更是强撑,黑影因着指间气浪不能近身,也有几只差点靠近划破他的脸颊。
“咳,咳咳……”
就在这时,被绑在树干上,一直安静昏迷着的人悠悠转醒,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落在前方,或者说,他的眼里只有那道自己惦念已久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颤抖的嘴唇已经泄露了他的情绪。
管玉衡愣了一瞬,很快召唤出一张符箓,飞快贴在方屿周身的锁链上,大喝一声:“破——”
污浊的锁链猛地震颤,牵起四周枯叶狂飞。
“啊——”
锁链黑漆漆透着暗红锈渍,在符箓的影响下骤然缩紧,从锁链的缝隙中逐渐涌出一股股血液腥气,方屿被卷在其中,就像是榨汁机一样,等待被榨干周身的每一滴血。
“方屿!”血花炸开的样子让管玉衡心底猛地一颤,符箓松了寸许。
“我、能、坚持……”方屿嗓音沙哑,但看向管玉衡的眼神却晶亮无比。
管玉衡咬紧牙,他的体力也坚持不了多久,一定要速战速决,几经拉扯下,终于让他找到了锁链的薄弱处,全神贯注将法力投注出去。
咔嚓、咔嚓。
锁链连接的缝隙处被一张符箓钻了进去,好似被破窗锤砸破的玻璃,只那一个点破裂,整条坚固的锁链瞬间失去了支撑,寸寸碎裂,砸到地上。
仔细一看,锁链内部像是长了毛细血管一般,丝丝血红色管状物还在抽搐,但已经失去了连接,慢慢干枯成墨黑色的枝杈,最后风干消逝。
失去了束缚的方屿跪在地上,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海里捞出来,浑身血淋淋,湿湿沉沉,手掌按在阵法地符文中间,蓦地闪过一道金色铭文。
管玉衡没来得及看清,心头浮起不详的预感。
游彼没想到这俩人还真能折腾,不过破了阵法也无用,他依旧得意,“你的本事也就到这了,今天的天意,站在我这边。”
管玉衡挣脱黑影的缠斗,将方屿带离阵法周围,给二人施加了一层保护咒。
“你怎么样?”他马上检查方屿的伤势,浑身湿哒哒的,没骨头一样瘫软在自己臂弯里,像一只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流浪狗,他还没见过方屿这么狼狈的样子,平时的小方总早就好好叫地喊疼了。
方屿费力地握住管玉衡不自觉颤抖的手,指间血迹染红了对方的袖口,“我没事……”
管玉衡看着他不说话,眼角却渐渐红了起来,方屿无奈哄道:“只是头有点晕。”可能失血过多了。
管玉衡收回目光要施咒给他止血,方屿抓得更紧,“已经不流了,不要浪费力气。”可管玉衡不听,他现在只有满目的猩红,刺得眼睛生疼,好像有什么热辣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要钻出来。
“你们倒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刚被破了阵法的游彼心情不愉,在旁边看了半天二人英雄救美、你侬我侬的戏码也腻了。
第68章 第 68 章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这种邪术只会害人害己,念在还有一点师徒情分上,我劝你趁早收手吧。”管玉衡不知道游彼从哪里学来的这等邪术, 不过据他所知,这个阵法从没有人成功过。
“少拿我跟那些庸人相提并论!”游彼冷哼一声, 高举双臂展望四周,“这里我精心准备了三年, 到处都是我设下的咒法,你们逃不掉的,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二人, 目露精光,“而你们,就是我的阵眼。”
“你的功法在同辈中已属上乘,勤加修炼一定会有所成就,何必要选择这条邪路呢!”
管玉衡不甘心, 接着劝说, 实质也是当下他的力气所剩无几,为自己争取点时间缓冲, 他边说着便暗中给方屿渡了点灵气, 方屿紧握着他的手指, 摇了摇头。
他不想管玉衡再为他耗费灵力, 此战凶险,而自己已然是个累赘。
游彼眯着眼, 满是不屑, “你还真是好为人师, 当了我几日的师父,竟然句句都想要教训我?”他好心情地双手交叉, “也罢,看你也没机会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了,徒儿我就大发慈悲,听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老东西唠叨唠叨。”
这个人知道他的来历!
管玉衡神色冷硬,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和面前的人有莫大的关联。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管玉衡皱起眉,“或者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抓着方屿的手更是紧握如同铁钳,如此大的力量,如此古老的邪术,面前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予以何为?方屿他——
管玉衡余光扫过着身侧虚弱的人,那人正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见到他微微侧头,先是一愣,而后回以灿烂一笑。
少年的模样温和灵动,虽然布满疲态,但掩不住其中的浓厚情义。
龙祈……
管玉衡心底颤动不已,好像,真的好像……
脑子嗡嗡作响好似要炸开,如果真的是他,如果游彼的计策成功的话,那么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游彼对他几经变换的脸色非常满意,“就如同你想的那样,怎么,不可置信吗?不敢接受?没关系,一切的一切都会在今天终结,你们俩的那点情情爱爱也好,恩恩怨怨也罢,等到了下面再慢慢互诉衷肠吧。”
不去管游彼仿佛势在必得的模样,管玉衡整颗心都在方屿身上,所有的秘密都会在今天有个了断,看似死局,但他拼力一搏又不是不可有一线生机。
他必须知道真相,明白一切的来龙去脉。
管玉衡颤抖着唇,“那你呢,你又是谁?”
清冷的人眸中突然泛起执念的火光,烈烈罡风卷起外衣在管玉衡身后飒飒起舞,如同漫长又柔韧的黑发一般,整个人立在风中却如修竹,无论如何猛烈的劲风也无法吹乱他一丝一毫。
游彼的眼神杂糅着恨意与迷恋,又突然间凌厉起来,缓缓吐出一声:“哼,你已经不配知道了。”
方屿一直握着管玉衡的手,暗中将自己的血沾到他袖口,再多也实在流不出来了,之后在他手心描绘着:你先走。
靠着方屿的血,管玉衡可以短暂回复力气,他一把按住方屿的出血点给他立即止血,满地的血腥味,已经不能再流下去了。
管玉衡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又有很多话堵在胸口,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我不会自己一个人走,你要同我一起。”
简单的话,甚至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方屿感觉的到,管玉衡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他只有非常专注的时候才会这样有些僵硬地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状态。
虽然很欣喜,但,“我不想拖累你,他要的是我……”
“闭嘴!”
管玉衡语气冷硬地呵斥,方屿愣了一下,似乎无论前一世还是重逢后,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回过神后想接着劝说。
管玉衡竖起眉头,“别说我不爱听的话。”
他的口吻很轻、很淡,没有任何情绪,但用力捏紧的手却带着一丝哀求。
“……”
“他不会让我走的,将我引到这儿来,一定有目的。”管玉衡飞快闪过今晚的种种,一切应该都是游彼的布局,哪怕其中有一些小插曲,也不妨碍他是游彼局中重要一环的可能。
“还算有点脑子,行了,你俩叙旧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游彼手持魂幡微微一晃,漫天邪风四起,冷风阵阵,黑影哭嚎如同进入阴间地府。
管玉衡心下一紧,面色却不显,大手一挥,金光炸起,“也好,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金光将二人保护在中心,外面符箓从四面八方飞起奔来将游彼包围。
“呦呵,还留有后手呢。”游彼根本没把他的垂死挣扎放在眼里,丝毫不惧,二人今晚的第三次交锋开始了。
第69章 第 69 章
飞沙走石卷起几丈高, 能见度不足半根手臂,只能听见厉鬼似的哭嚎。
方屿紧紧握住管玉衡的胳膊,埋头抵御着狂风, 也难免被碎石子和气流在脸颊割出了几道口子。
轰隆隆——
今日满月,本是晴天, 却无端炸起一道惊雷,缠绕在二人四周的黑风有所退缩, 留出了一丝缝隙,方屿这才看清管玉衡指尖闪烁着几点火星, 很快熄灭在黑暗里。
那是管玉衡的雷火, 一种极其耗费真元的功法。
“这等邪祟来多少,我便毁了多少。”管玉衡压制支撑不住的身体,冷静地发声,他在赌,赌游彼炼制的黑影不会有看起来那么多, 毕竟这等邪术修炼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呵……”游彼眯起眼, 旋即冷笑着摇动魂幡,“别试探了, 不管我炼制了多少, 对付你们两个强弩之末是绰绰有余。”
眼见管玉衡还要再次点燃雷火, 方屿突然用尽力气拦下了他, 双手鲜血已然冷却,粘腻在手心、指缝, 结成一块一块污渍, 他颤抖着, “你走吧……”
他阻止管玉衡要反驳的话,再次开口, “你先走吧,算我……求你……”
平时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一片通红,带着恳求与不舍,不自主颤抖的手用力推了管玉衡一下,又似不舍得挪开,“别犹豫,别害怕,去过新的生活……先生。”
先生……
管玉衡被这两个字定在当场,望向那饱含浓浓深情的眼睛,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有小方总的,还有小皇帝的,那些笑闹,那些悲苦,仿佛一瞬间都汇成了眼前人的模样。
“你!”
面前的青年侧头一笑,露出从前桀骜的样子,“是我啊!”没给管玉衡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那人一下,“答应我,赶紧走,让我也有点价值嘛,我想为你做点事,让我去拖住他,好不好……呃……”
方屿说着突然呕出一口鲜血,一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弯腰喘息。
“龙……祈……”管玉衡扶住他,眼角不知何时滑下几行泪水。
方屿想为他拭去眼泪,又犹豫自己血污的手,挑了衣袖还算干净的地方为他轻轻擦拭,低声说:“向南走,那里是……生门。”
青年灿烂一笑,像是最后一眼的诀别,一定要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呈现给最爱的人面前,之后,在呼号黑风重新席卷过来之时,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浓雾之中。
“别走!”管玉衡抬手间只扯掉了那人衣袖上的一粒扣子。
“龙祈!方屿!”他大声呼唤着,可是黑雾渐浓,根本没有回音。
管玉衡视线被温热的泪水模糊,气愤又无奈地攥紧手,傻子,我怎么可能扔下你走掉。
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黑影中的阵眼,不过还没等他琢磨多久,四周的黑雾突然淡了许多。
管玉衡薄唇轻颤,黑雾的中心跟着方屿走了,那么说明,阵眼……是他。
方屿在遮天蔽日的浓雾中向前走着,他找不到方向,就是凭借直觉,脱离锁链的那一刻他就隐约察觉,所有的攻击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就如同被标记的靶子,只有自己脱离管玉衡,才能保护他。
心口又是一阵剧痛,方屿痛得直接倒地,翻滚中不知道撞倒了什么,稀里哗啦一阵凌乱。
“呵呵呵……”他自嘲地笑着,温热的鲜血从嘴角溢出,他也没有力气擦拭,任自己栽倒在一片脏污的未知之地,无论是小方总,还是曾经的一国之君,他何时如此狼狈过?
不过他毫不在意,只要能够让那个人安全离开,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如果他的远离能够给那人一生安稳,他愿意,哪怕永远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就像曾经做过的那样。
他攒足力气重新站起来,走,要走的离那人越远越好,把这些杂碎都带走,一起毁灭,换还那人真正的新生。
“呃啊——”心口的剧痛逐渐猛烈,他再次支撑不住身体,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他的意识,沿着神经游走,渐渐地痛感竟然消失了。
麻木,像被剧毒的毒蛇注入了毒素,浑身麻痹,明明还能轻微动作,身体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喘息间,四周的黑影也自动散开,留出了一块小小的空地,恭敬地盘踞在一旁等待命令,或是虔诚地拜服。
方屿抬头就看见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又觉得这人出现在这里正好,就说明管玉衡有机会离开。
想到这方屿心下安慰,咧嘴一笑,“我没猜错,果然还是我更重要一点。”
“你还是那么自恋,都落到这番田地了,还能不忘了自我吹嘘一番。”游彼双手悠哉盘在胸前看着面前青年的惨样,“啧啧,跟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亏我那便宜师父对你还能搂得下去。”
“怎么,吃醋?”方屿恶劣调侃,他在别人面前可不像在管玉衡跟前那么乖,小方总的战绩也不是吹出来的。
“还是留点力气吧,否则我真怕你挺不到我阵法大成的时候,”游彼冷下脸,“你总得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小明星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也才能瞑目啊!”
“别异想天开了,你死100年他也不会死。”
游彼却没接他的话,仔细地打量他几眼,刚才还安稳的黑雾突然涌了过来将方屿围住举到半空。
心脏再次剧痛,本来有些麻痹的身子剧烈痉挛这,一种失控的感觉袭上心头,方屿压下慌乱,“你又做了什么?”
游彼呵呵笑着,比厉鬼的哭号还要阴森,“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真是完美的作品。”
指尖描绘着那些蜿蜒的血色,游彼上前舔舐,“你流的血已经足够多了,一起去看场好戏吧!”
游彼一挥手,带着漫卷的黑风,直接将方屿拖走。
血丝好像有生命一般攀爬着缠绕起方屿的整个身子,将他牢牢固定住,血丝渐渐爬上侧脸直至眼眶。
“呃——”方屿发出惊叫怒吼,马上被风声掩盖,转瞬之间血丝爬上双眸,方屿赤红着眼睛,目眦欲裂。
“嗯……”感觉有什么被剥离,但已经无力反抗,方屿渐渐陷入了黑暗。
————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世间最惨烈的情绪拉扯莫过于此。
管玉衡拖着伤痛的身子,一直追寻着黑雾的方向,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他。脑子里却不断闪现刚才青年的话,还有那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也无法迅速消化的事实。
龙祈,方屿就是龙祈!
他为了让自己逃出生天,竟然孤身犯险,只为了那一丝生机。
真是个傻子!
不过不能浪费这好不容易的喘息之机,这次他必须要把人带走,必须要做万全的准备。
环顾四周,游彼的阵法他从前在古籍上见过,无比阴毒的邪术,施行次术者可能暂时有通天之力,却没有一人善终。
从前作为国师,他镇压过无数邪祟,自然了解他们的法门,只要稍加注意就发现了次阵的关窍。
管玉衡握紧手腕上一直随身携带的手串,是一串楠木念珠。他用力扯断了丝线,取下一颗珠子,再将其他几枚珠子收好,到万不得已,也只能兵行险招了。
“呃啊——”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方屿的声音,管玉衡心一紧,马上收敛心神向声源处跑去。
可能是陷阱,但是陷阱也要去,靠近危险,才能解决它。
追踪了许久,黑雾好似在跟他捉迷藏,在此处打着圈的转,就是不让他靠近。
游彼又是什么诡计?虽然距离没靠近多少,可方屿的痛呼声却越来越多,也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很虚弱,是了,毕竟留了那么多血。
冷静,现在心急也没有用,小心步入陷阱,到时候全军覆没,管玉衡凝神思索,追逐了半天 ,他也找到些规律,比如某些地方黑雾就不会去。
他虚晃一招,预判黑雾的行动轨迹,果然让他在下一次移动时,探入了黑雾的边缘,趁机而入。
无数鬼祟的声音入耳,管玉衡充耳不闻,手掐指诀,按照天罡北斗向他算准的地方走去,始终脚步不停。
眼前黑影一晃,一片一角从他旁边掠过,管玉衡霎时伸手一抓,“找到你了。”
“唔唔唔……”被抓住的人呜咽两声,又飞速的挣脱跑走了。
那背影……是方屿!
“等等——”管玉衡只能跟上,可是这黑雾好似无穷无尽,根本看不清眼前任何东西,很快人影消失不见。
中间管玉衡又碰见过他几次,跟刚才一样,总是擦肩而过,现在他脚下的方位,乱了。
不对劲。
再一次人影闪现,被管玉衡紧紧抓住手臂,“你跑什么?”
方屿回过头,眼睛红的如同玛瑙,没有任何焦距,只是慌乱地摇头。管玉衡的心瞬时刺痛,“怎么会这样!”
“快跟我走,我找到离开发方法了。”管玉衡拉着他,将人护在身后。
刚才还处于平静状态的黑雾突然炸了起来,像被惊扰的蝙蝠,黑风四起,刀子一般刮在身上。
身后的方屿好像害怕似的贴了上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没事,别怕。”管玉衡安抚地拍着他手背,突然注意到他的衣袖——
扣子!
方屿袖口的扣子不是刚才被他不小心扯掉了吗!
管玉衡当即想将人甩开。
而身后的‘方屿’也在同时突然发难,难缠地如蛇一般,绕向管玉衡后背,以腰肢快要折断的姿势将一根如锥子一样尖锐的物品猛地刺向管玉衡后心。
第70章 第 70 章
管玉衡扭身用手臂挡开, 锥子堪堪擦过衣服,留下一丝血痕。
“呵呵,居然露出了破绽。”那‘方屿’隐入黑雾, 很快又出现,变成了游彼的模样。
“没想到你的花样还挺多。”管玉衡后背的伤口很浅, 但是冰冷刺骨,不知道又是什么阴邪的法术。
竟然想刺穿他的心脏, 一想起刚才的细长锥子,能直接将他扎穿, 一阵后怕。
“我会的还多着呢!”游彼舔了舔锥尖上残余的血迹, “就是这个味道,伟大的正派人士的血就是不一样。”
“他在哪?”管玉衡不和他废话。
游彼笑着伸手,旁边的黑雾散开,露出平躺于地上的人影,管玉衡一愣, 确认是真的方屿, 飞身上前,但黑雾很快合并, 连带着游彼也消失不见。
但他肯定两人就在这附近。
一张符箓燃起, 金光乍现, 这是他身上最后一张用于追踪的符箓, 由于灵力损耗,也支撑不了多久, 好在很快就找到了位置。
管玉衡当机立断, 将藏于袖中的楠木珠子捏碎, 露出里面的褐色药丸扔进嘴里。
这是紧急时刻修复损伤用的猛药,不过代价就是对身体的损伤极大, 吃多了甚至直接毙命,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
当他迅速感到二人所在位置时,眼前的画面几乎让管玉衡眼前一黑,游彼正拿着刚才沾着血的锥子准备刺向方屿的心脏。
“住手!”管玉衡一道法诀使出,心急之时丝毫没有掌控力度,威力之大直接将游彼炸向一旁。
游彼狼狈翻身,吐了口血,没想到不过一会儿没见,管玉衡居然灵力回复如初,不对,甚至比从前更盛,不过转瞬就想明白了。
“哼,口口声声说我修炼邪法,你不也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提升实力吗?怎么,你用就是对?而我就是错的?”
“用法术去害人,就是邪术,而我在救人。”管玉衡周身金光正盛,邪祟不敢近身,他迅速走到方屿那边,游彼却不甘心,摇动魂幡,开始了今夜第三次对战。
“什么狗屁正邪,你要杀我就不是害人了?”
游彼召唤四周黑气,汹涌如的黑雾向管玉衡扑来,虽然被金光震慑,也不得不屈从于魂幡的驱使,哭号声不绝于耳,凄厉如炼狱。
“疯子!”
管玉衡掌心爆出电光,召唤天雷,此时的雷火比刚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管玉衡也有速战速决的意思。
雷声阵阵,电光四射,劈得黑雾中惨叫连连,许多黑影四散奔逃,竟然连被炼化的旨意都不听了,甚至有的逼急了还回去缠着游彼厮打起来。
游彼被咒法反噬,猛地喷出一股血,与自己豢养的小可爱缠斗起来。
等解决了叛徒,他再怎么要魂幡也没能再召唤来新的黑影,看来炼化的数量到了尽头,愤恨地将破败的魂幡扔到一边,“不中用的东西。”
管玉衡趁机赶到方屿旁边,青年紧闭双眼,却死死皱着眉,身体偶尔抽搐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样?”管玉衡轻轻拍着他的脸,连声音都是抖的,方屿没什么反应,只是好像痛苦更剧烈了。
管玉衡想将人抱起来带走,这才发现自己右手心逐渐泛着乌黑,糟了,没想到药丸的力量这么快就要耗尽。
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他扶起方屿朝着游彼的方向看过去,那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小木匣,十分古朴,乌漆麻黑的看不出纹路,只是那形状有些熟悉。
管玉衡皱起眉,等游彼打开木匣,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他心中一阵翻涌。
这东西竟然落到了他的手中?游彼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此地不宜久留,管玉衡撑着方屿念出咒语,想要赶快离开这里,此刻方屿竟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红的发黑的眼睛空洞洞的,双手攀着管玉衡的肩膀不撒手,指尖恨不得狠狠掐进肉里,管玉衡嘶得一声,“你快醒醒!”给他念清心咒,一看这就是着了道了。
不知什么原因,方屿沉得像块石头,无论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管玉衡的肩膀还被死死掐住,两个人就在这僵持,“搬山术,起!”
管玉衡念出咒语,竟是将方屿身下的一块土地也带了起来。
“晚了,你们走不了了。”
游彼再次轻笑起来,声音听起来更加变态了,不知道是不是管玉衡的错觉,明明声音从身后响起,却有一种四面八方都有人说话的感觉。
管玉衡的出路再次被堵死,方屿七手八脚缠在他身上,脚下的土地猛烈震颤起来,他一个站不稳,两人一起滚在地上。
无端漫卷地乌云攀上半空,将此处全部遮蔽,一丝夜风鸟鸣也透不进来,比之前还要浓重的黑雾将四周完全隔离开来,没有惨如恶鬼的哀嚎,只有无边的寂静,惨淡又荒凉。
与刚才不同的是,此处被月光照的荧白,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大荧幕打出的光。
管玉衡制住方屿捣乱的四肢,发现他领口露出的护身符已经完全被污血浸透,边角被黑气缠绕,已然没有了功效。
怪不得被掌控了神志 ,失血过多,再加上护身符破损,再强的意志力也很难抵抗不被侵蚀。
一丝血线慢慢从方屿身下的地面蔓延出来,好像沿着什么形状在行进,与天上的月色遥遥相应。
“这是……”管玉衡想阻止血线的催动,用几张符箓在地面拦截都被瞬间摧毁殆尽。
很快血线在方屿身下绘制成了繁复的花纹,四周的尘土也渐渐消失露出地面原本的模样。
原来真正的阵法在这里!
管玉衡掐住方屿失血的伤口,再这么流下去真的会死。他转头怒视游彼,那人一扫刚才的狼狈窘迫,高高在上,得意非凡。
“你真是好算计,今天的每一步都在你的计划之中。”管玉衡愤恨自己着了他的道。
“不得不说,想要对付你还是要花一点心思的。”游彼满是事成的心满意足,也不介意尊重一下对手的实力,毕竟他很忌惮管玉衡的法力。
“呵,不过你的软肋也太明显了。”游彼笑着,“就这么一个人就能让你束手就擒,真是讽刺啊!”
管玉衡垂下头,掩住了眸中的神色,手中握住一颗珠子,不动声色地捏碎,含入口中,等待药丸渐渐生效。
“那个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他仰起头逼视游彼,眼神挪动,指向中天的月亮。
那莹白色的光源照在管玉衡的脸上,一片惨白,却出奇的淡然,甚至可以说死寂。
新召唤出的黑雾遮天蔽日,根本不可能有月光透过来,而今天恰逢满月,阴气正盛,所以游彼才会选择今晚出手,而现在头顶的光亮,却是上玄月。
“那根本不是月亮,那是镜子。”
“半面镜子。”
游彼的脸色随着他的话变幻着,本来洋洋得意的神情逐渐开始认真,“你还真是见多识广。”
他没打算瞒过管玉衡,可是这件法镜,居然也能被一眼看穿,让他着实震惊。
这件法镜是他游历时偶然所得,也是他步入修行的契机,不知是哪位大能者炼制而成,虽然只有半面,已经蕴含了强大的力量。
管玉衡低头轻笑,在看见这面镜子时,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急切,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你笑什么?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彻底疯了不成?”
游彼哈哈大笑,心里却打鼓,管玉衡认识这件法器,难道里面真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必须赶快速战速决。
“现在我阵法已成,你们两个插翅难逃,还是早点觉悟吧。”游彼振臂高呼,开始施咒。
凝重安静的黑雾随着咒语一起响应,如同千军万马,大军压境,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其势要将空间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全部碾碎。
阵法之中,血痕逆流,气息混乱地鼓动,血红之光如同爆开的火焰,在二人周身炸开,又紧紧贴着他们蚕食,还在昏迷的方屿被挤压地本能挣扎。
管玉衡单手覆盖在方屿上空抵挡住无处不在的压力,另一只手掐着指决,轻盈一笑,“你这阵法看似成型,却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战损,周身血痕,却掩盖不住他清冷幽静的气质,管玉衡浑身缓缓泛出幽幽白光,萦绕周身轻轻浮动,那节奏似乎与半空那半块镜面相合,本来覆盖于四方的莹白之光渐渐被管玉衡吸引,全部涌向了他的方向,银河一般被吸纳于身侧,温和地包裹着那人清幽的身影。
随着镜面光源的减弱,笼罩四周的黑雾竟然开始逐渐散去,隐隐显露真正的月光。
“这是……怎么回事!”游彼被眼前的景象震地不知所措,竟然忘记了动作。
他准备了几年的秘密武器,竟然被人轻易破解,甚至还有倒反天罡之势,心中思绪狂乱,竟生出了遁走之意。
“废物!”此时游彼脑海中突然破出一句怒喝。
“你是谁?!”游彼半边身子都僵住了,刚想用法力抵抗却头痛欲裂,脑子里的声音突然狂躁起来,直接与他的神识撕扯。
“啊——”游彼全身鼓动,气流乱窜,竟有自爆之相。
管玉衡疑惑,只能先护住方屿,却见游彼自己左右手在半空乱抓,互相撕扯,双眼暴突,从黑转红,渐渐空洞,转为全部黑色幽深的两个窟窿。
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缓缓转了过来,直直地看着下面的二人。
“夺舍……”管玉衡皱眉。
游彼悠悠地开口,语气沉稳,又有点隐隐的兴奋,“久违,国师大人。”
管玉衡定睛盯了他半晌,了然地点点头,也沉下语调。
“久违,六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