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GET 31
陶青梧怕遇到太多的人, 特意绕到安全通道上了楼。
方才服务生有告诉她休息室大概的方位,她循着记忆去找,很快就在一间休息室外看到了鹤叔。
鹤叔今日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还是在迎上她的视线后才有了一丁点笑容。
“鹤叔晚上好。”陶青梧温温顺顺地小声打招呼。
“陶小姐晚上好, ”鹤叔边转身推门边道, “少爷就在里面, 快进去吧。”
隔音厚包门刚推开,陶青梧抬脚一进去就跟着闭上。
室内灯带未全部打开,处处弥漫着乌木沉香的味道,角落里的三角柜上燃着线香,飘出缕缕青烟。
她踩着吸音地毯朝里走, 半包围沙发上坐着的人正垂头翻阅着手上的杂志,一身笔挺的商务西装依旧平整, 显然不是特地来参加订婚宴的行头。
傅庭肆几乎是一瞬间就闻到了浓郁的花果香, 甜腻俏皮, 丝丝扣人心弦。
他合上书丢到茶几上,姿态闲散地抬眼看向立在不远处的陶青梧。
眼前陡然一亮, 鼻腔内哼出一声轻笑。
其实在查出来是陶夫人带走陶青梧的母亲时, 他大概就猜出了陶青梧的身份,因此在看到那张请柬时, 他仅仅只是诧异会是陶青梧与曾时延联姻。
陶氏股市动荡, 资金链匮乏是业内人尽皆知的事情, 很多企业通常都会用双双联合来度过难关,联姻是最简单的应对方式。
大概是生在根正苗红的家庭, 傅庭肆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正义感。
陶青梧这时候回归陶家, 想必就是完全被当成了工具人,即使秋音桐不来找他, 他也会去。
起码此时此刻,他还是这么觉得。
呼吸一滞,傅庭肆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陶青梧的身上。
冲击有点大,这人今日褪去了简单朴素的装扮,着了件正红色法式礼服,面料丝滑,像是洒在湖面上的月光,性感的设计让人最先看到的是一大片光洁滑嫩的后背,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错开视线,暗暗觉得这件衣服有些眼熟,秋女士之前去时装周好像在家庭群里发过,是某大牌的秀场款,秋女士一眼看上,想买又觉得没场合穿。
陶青梧觉得傅庭肆的眼神有些骇人,心尖一颤,眼睫耷下,“傅先生。”
四下安静,傅庭肆起身,皮鞋踏上地毯的声音沉闷,直至到她面前才停下,勾唇笑时显露出几分漫不经心,“陶小姐打那么多电话有什么要紧事吗?”
原来没有被拉黑,这是陶青梧的第一反应。
他再次逼近,戾气促使着他说了许多未经大脑的话,“是我那日说的话不够明显吗?陶小姐好手段,又是时家的小公子,又是曾董,再是我,你应付得过来吗?我怕你分身乏术。”
时家的小公子?时暨吗?
她有些疑惑眼前这人干嘛突然提起时暨,但从字里行间还是能听出来,傅庭肆来者不善。
陶青梧顿觉羞恼不堪,她承认她接近傅庭肆的动机不单纯,可这不证明她任谁都要去撩拨一下,甚至到了来者不拒的程度。
她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比他低了一截,但不证明就得站在这里任他羞辱。
“抱歉,傅先生,是我冒昧了。”陶青梧作势就要离开。
傅庭肆不知她心中所想,因她未否认更是怒不可遏,几乎是下一秒就拽着她的胳膊带到身后的沙发上。
陶青梧惊呼一声,一双手被傅庭肆反剪在身后,身子紧贴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双膝呈跪姿,别扭至极。
在傅庭肆的视野里,陶青梧纤细灵活的腰肢微微弯曲,一对蝴蝶骨还有若隐若现的腰窝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拨开这人脖子上的苏格尔项链,使得后背彻底袒露出来,倾身靠近,温热的唇带着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陶青梧的耳后,然后不紧不慢地往下移动。
很快,一枚浅吻落在腰窝,仿若是盛着春雨的艺术品。
两个人巨大的身高差和体型差,让陶青梧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身后的人欺负。
傅庭肆的胸膛贴上她的背,伏在她的耳边,只需略微低头就能吻上的距离,声音低低哑哑,“陶小姐,你三番两次勾引我,知道后果吗?”
浓重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瞬间席卷了陶青梧,她脸上一热,下意识想要否认勾引的这个说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的所作所为仔细解读确实有这个嫌疑。
忽地,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浑身上下立刻变得紧绷,让她头皮发麻。
两人之间那咫尺的距离让她的感知能力放大了无数倍,隔着轻薄的两层衣料,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她登时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傅庭肆所说的后果。
察觉到她的异常,傅庭肆往前又抵了一下,似威胁又似引.诱,再度开口,“怕了?我是个成年男人,你是不是对我太没防备心了?”
陶青梧轻咬下唇,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太晦涩隐秘了。
楼下还在为她的订婚宴欢坐一堂,她却在楼上被傅庭肆强按在沙发上,还毫不收敛地说些露.骨的话给她听。
似是觉得她沉默没了乐趣,箍在她腕上的力道松了,她很急切地转了个身,打断了两人之间那危险的姿势和距离。
傅庭肆倚回沙发,就在她的身侧,看着她半刻后落荒而逃。
他阖目仰头,喉结上下滑动好几次,去缓那被他用来吓人的冲动。
五、四、三、二
最后一个数还没从心里迸出,那人去而复返,蹑手蹑脚地踱步到他的面前。
傅庭肆循声睁眼,看着她一脸赴死的表情,苦笑一声。
“傅先生,帮帮我。”
陶青梧的语调比下午来找他帮忙的秋音桐还要软,甚至有点含羞带媚。
他蹙眉,偏开头摘掉眼镜,扬手丢上茶几,稳了稳气息,“我说过,我是个商人,不做赔本买卖。我帮了你,你能还给我什么?”
静默短瞬,陶青梧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早乱了的心跳,右手搭上他的左肩,低身靠近,用着并不美观的姿势,双唇吻上他的喉结,舔.舐逗.弄。
傅庭肆忍无可忍,伸直手臂扣上她的腰,再次带入怀中,一举一动昭示着他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不是这里。”
两个人的姿势恰好可以视线平齐,陶青梧愕然,然后睨了眼那看似凉薄的唇,蜻蜓点水般啄吻着。
他垂眼,平整的衣襟被攥得死紧,只好施力微微推开怀中的人,“接吻都不会,就敢勾引我?”
陶青梧双眼微闭,长睫颤动不已,实在不明白傅庭肆今日干嘛总把勾引挂在嘴上,是想看她的笑话吗?
她迟疑着启唇,“傅先生,可不可以别再提这两个字?”
傅庭肆觉得她羞赧的样子有些乖,声音又沉了沉,克制道:“叫我的名字。”
陶青梧睁开眼看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乎与掌心下捂着的差不多同一频率,酝酿良久才磕磕绊绊道:“傅庭肆。”
他满意了,下一刻就强硬地吻了上去,舌.尖探.入那未来得及闭上的唇。
唇齿磕碰在一起,陶青梧很快就被掠夺掉了所有的呼吸。
傅庭肆给了她换气的机会,微.喘.在她的耳边,“笨蛋,用鼻子呼吸。”
“我不会。”她有些哀怨地瞪他。
“多实践。”话落他复又吻了上去,一手抚在她的侧脸,另一手托着她的腰变成跨坐的姿势。
上半身轻薄的衣料全靠肩头两根细长的带子来固定,陶青梧被吻到骨头都酥了,全然没注意到覆在背上的手在缓缓下移,落在最危险处,开始辗转试探。
她说不清自己是被吻哭了,还是被欺负得狠了,哼出的调子都变了,让傅庭肆更是心猿意马。
在事态愈演愈烈之际,他终于撤开,跟眼前的人依偎在一起。
两个人的胸腔都在剧烈起伏着,他探身从茶几抽出一张湿纸巾,发出的窸窣声响让陶青梧的耳尖又红了好几个度。
待旖旎消散,傅庭肆终于缓了过来,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声道:“现在告诉我,想要什么?”
陶青梧的眼睫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傅庭肆的战利品。
她的语调还有些黏糊,“不想待在这里,不想订婚。”
他一声不吭地帮忙整理了她身上的衣服,颇有种白吃了想始乱终弃的感觉。
陶青梧委屈了,又想哭,心情错综复杂,“傅先生,你不能这样。我先下去,你记得快点来。”
傅庭肆略作停顿,晦涩不清道:“快不了。”
她一怔,视线下移,然后瞬间明白了过来,“我我先走了。”
重回宴会厅,陶青梧脸上的绯色终于恢复正常,却因某处的不适难免行动得有些慢。
她思绪飞得快,总觉得一闭上眼就是刚刚在休息室里的画面。
傅庭肆就是趁人之危,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轻易如此没分寸地欺她。
她以为,最多只会是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让她心头一惊,迅速收起那些潮乱的心悸。
“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大掌覆上她的侧腰,她下意识地拨开,让曾时延顿觉难堪。
“不太舒服,去了洗手间。”陶青梧面上冷淡,搁下手中的酒杯。
两个人相对而立,周围涌动着尴尬的气息。
“什么情况?不是说傅庭肆推掉了邀约,不来吗?”
“陶董面子很大嘛,傅庭肆除却自己公司举办的酒会,其他都会婉拒。”
“你难道不知道?陶董在给自己的大女儿谋划,想撮合。”
“胃口这么大?不过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来了来了,怎么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
几个人的讨论声不大,却还是让陶青梧全听见了。
她不由地有些紧张,转身去找那人的存在,一抬头,视线在空中交汇。
傅庭肆的派头很大,身后跟着的不止有鹤叔,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他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大,来势汹汹。
陶衍安原本在和其他人交谈,看到这幅场面急匆匆迎了上去,身后还跟着陶亦蔓和陶亦薇两个小尾巴。
陶亦薇戳了下陶亦蔓的胳膊,“不是说不来吗?难道是来找你的?”
陶亦蔓怔了下,勉强一笑,心里莫名不安。
喧嚣戛然而止,连带着音乐都停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都把目光落在一处,傅庭肆就那样驻足在了陶青梧和曾时延的面前。
曾时延虽家大业大,但在傅家的比较下,还是会稍显逊色。
他放下酒杯,做出握手礼的动作,客气道:“四总,好久不见。”
傅庭肆觑他一眼,没怎么理,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敌意。
曾时延只好收回手,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陶青梧,嗫嚅半天却又不知道问什么。
这时陶衍安终于走到,主人的气势摆得很足,“还以为四总不会来了,幸会幸会。”
傅庭肆往前一步,摸出一方手帕拭去了陶青梧嘴角的酒渍,然后一把搂上了她的腰,眼里尽是柔情。
偌大的宴会厅内再次热闹起来,众人皆是诧异,还有惊恐。
陶衍安眉头一跳,曾时延脸色铁青,陶家两姐妹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四总,您这是”陶衍安欲言又止。
“抱歉,陶董,本不想打扰您雅兴,但我是来接人的。”傅庭肆话里话外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陶衍安干笑两声,“不是,我有些没看懂。”
傅庭肆又收了下揽在陶青梧的那只手,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陶青梧的表情同样很精彩,她没想到傅庭肆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个方法来帮她。
傅庭肆看她怔然,轻笑下,眉眼间都是游刃有余,“青梧,别生我气了,跟我回家?”
第32章 GET 32
众目睽睽下, 陶青梧还是跟着傅庭肆离开了。
车子迅速驶入夜色之中,安静到能听到车上四人的呼吸声。
陶青梧抱着包,乖巧地坐着,脑中思绪乱成一团。
方才傅庭肆牵着她的手往宴会厅外边走, 在那些热烈又诧异的目光注视下,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这幅画面之前在学校也有过, 可她与那时的心境却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了,又或许是因为没多久前刚发生过的事情。
车内暖风开着,陶青梧即使穿着那套裙装礼服也没觉得冷,反倒是后背沁了层汗,靠上定制的皮革座椅会觉得黏糊糊的。
忽地, 傅庭肆的手探了过来,捏着矿泉水瓶体的手指突出一小截, 指甲修剪得很光圆。
没来由地, 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好像又热了好几度。
她见过傅庭肆用这只手转动过方向盘, 执过筷子,敲击过电子设备的键盘, 甚至还牵过她。
可她没想到, 那手指竟然还可以有其他的妙用,会灵活地翘起然后慢慢剐蹭。
“你很热?”傅庭肆话里有话。
陶青梧瞬间移开视线, 在摸索中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 连饮好几口后还在不经意间深吸了好几口气。
她感情史一片空白, 连最基本的理论知识都是一知半解,更遑论实践。
不会吻, 更不懂那些男欢女爱, 不怪她此时会乱想,会忍不住回味。
陶青梧始终望向窗外, 看那朦朦胧胧的夜景,“是有些热,温度可不可以低一点?”
“会着凉,你先忍一忍。”傅庭肆唇角扬起,没再刻意地去打趣她。
半晌后,劳斯莱斯停在傅誉集团的地下停车场,正对着专用电梯。
两个人直达顶楼,陶青梧步子迈得很慢,心中只觉怅然,没想到竟还有机会再来这里。
傅庭肆大概提前知会过,客厅里的滑轮衣架上挂着几件比较日常的衣服,还有好几套丝质睡衣。
陶青梧一整晚都在忙碌中度过,先是陪着曾时延逢场作戏,又被傅庭肆玩弄和欺负。
她这会儿顿觉饥肠辘辘,望着傅庭肆往前走的背影,忸捏半天才道:“傅先生,我有点饿,这里可以吃外卖吗?”
公寓内整洁无比,一丁点异味都没有,不然她也不会觉得这件事有多难以启齿,像傅庭肆这种人恐怕从没点过外卖吧。
傅庭肆操控着闭上了落地窗上的纱帘,回身看她,没忍住道:“陶家都不管饭吗?”
陶青梧提起来就觉得委屈,“我是被软禁,又不是真的千金。”
话落,她半倚在沙发上,礼服丝滑的面料顺着滑嫩的肌肤搭在一边,露出白皙的小腿。
余光里,她瞥了傅庭肆一眼,张了张唇又被傅庭肆忽然阴沉下来的脸吓得憋了回去。
不吃就不吃吧。
陶青梧偏了下头,腹诽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变脸的速度好快。
岂料,那原本离她足有七八米远的人忽然踱步到她的面前,很反常地用手攥着她的脚腕抬起。
她被吓了一跳,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是变了,但也不至于无时无刻都做那种事情吧。
痒意袭来,她往回抽了抽脚,这人却又加了几分力道。
嘶——
她吃痛一声,才后知后觉脚腕那里因为她跳窗还青紫着,不刻意去碰没什么感觉,可这会儿施在那里的力道根本无法忽略,就牵起了那快被她遗忘的痛感。
傅庭肆松了松,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掀开了她的裙摆,脸色随着视线往上愈发暗沉,“怎么弄的?”
之前在酒店的休息室,他存着其他心思,完全没注意到这人身上竟有这么多的伤,几乎到了骇人的程度。
“就”陶青梧刚打算脱口道出实情,却又临时改了想法,“他们欺负我。”
不算说谎,如果不是陶衍安软禁,她也不会冒险到跳窗来逃跑。
傅庭肆声音沉了沉,带着点恼怒的意味在,“是谁?”
她放下脚,敛眸,自然而然地整理了下裙摆,默不作声。
傅庭肆只认为她是害怕,心软了下,没再追问,拨电话嘱咐鹤叔买药送上来。
电话挂断前,他望向陶青梧,又问,“要吃什么?”
“都可以。”她微微一笑,回了句。
等候的间隙,傅庭肆松开纽扣,扯下领带搭在沙发扶手上,是她平时见不到的画面。
主卧内洗手间有水声响起时,陶青梧心口的郁气终于散去。
上一回来,傅庭肆还是用主卫,这次显然是特意留给了她来用。
她不敢多耽搁,从衣架上随便挑了套睡衣就进了主卫。
热水洗去了她身上的疲惫感,就在她拭完身打算穿衣服时,才想起好像里面没有可以换的。
不知不觉中,她吹干头发又在洗手间内逗留了很长的时间,久到鹤叔来了又走了。
傅庭肆又等了些时间,回头望了眼主卫,那里面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让他不由地微拧眉头,生出几分担忧的情绪来。
洗手间内的恒温没开,待水雾散去,陶青梧顿觉浑身发冷,掌心摩挲在脸颊,然后又紧了紧身上的浴袍。
下一秒,门从外面被敲响,连带着还有傅庭肆的声音,“你在里面待太久了。”
她眉头一跳,咕哝了一句,“我不方便出去。”
隔着门,傅庭肆的声音不如往常那般冰冷,“你打开洗手台下面的柜子看看。”
陶青梧循声照做,眼前陡然一亮,暗暗感慨傅庭肆是会读心术吗,而且竟会体贴至此,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
“收拾好快点出来,刚不还说饿。”
夹丝磨砂玻璃隐约能看见里面那人的大致轮廓,傅庭肆轻轻抬了下眉,淡声催促了一句。
陶青梧亦然,待外面那抹黑色的身影离开后,她才急匆匆地换掉了浴袍,随手丢进一旁的脏衣篓。
两个人落座在中岛台的两侧,加热餐垫上的饭菜卖相极好,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傍晚那会,她喝了点酒,胃里灼热不适,连喝了好几碗山药排骨汤。
傅庭肆吃完就开始处理工作,回了几封邮件,又阅了几个文件,在手机连续振动了好几次后才分神去看。
是秋音桐发来的短信,无非就是问一些跟陶青梧有关的事情。
他挑了几个问题回复,却没忍住想起了秋音桐前段时间告诉他的另外一件事。
傅庭肆从椅子上起身,拿着手机和平板放在了树榴办公桌上,口吻佯装出刻意的随意,“陶小姐,事已至此,希望你可以尽快处理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轻嗤一声,是笑自己。明明他才是那个强势插足的人,却能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他才是从头到尾的受害者。
陶青梧刚刚吃好,抽出纸巾拭嘴角,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
想起晚上的订婚宴,她稍稍回过味,“我和曾董事长就只见过两次,不熟的,也没任何关系。”
傅庭肆面上微微不悦,不疾不徐道:“我是说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
陶青梧欲反驳,倏地想起在酒店休息室内这人恶意中伤她的那些话,莫非说的是时暨?
“你是说时暨?”她大着胆子问了句,又道,“我和他更没关系啊,前几天他约我吃饭,我就去了,还非常郑重其事地拒绝了他。”
傅庭肆一怔,回忆起那天秋音桐去他办公室后所发生的种种。这人只是口头说说,并未得到证实,也没亲眼看到陶青梧答应和时暨交往的画面。
他从容走到沙发前,抬手示意她过来,然后拽着她的手腕一起坐下。
身上的睡衣很宽松,陶青梧轻咬下唇,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腿,停在膝盖微微往上的地方。
傅庭肆旋开盖子,将药油倒入掌心焐热,遂放松动作涂抹在她的伤患处,温柔到让陶青梧都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还有哪里?”他转开目光问她。
陶青梧低着头,挽起袖子露出两边的手肘给他看。
这里本是最明显的地方,但陶衍安叮嘱过化妆师,务必要将这里彻底遮住,这会儿洗了澡,那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遮瑕早就没了,露出大片的乌青。
“疼就说。”傅庭肆薄唇翕张,语气说不清道不明。
宽敞的客厅内弥漫着刺鼻的药油味道,彻底掩去了两人身上同一品牌的洗发水和沐浴乳香气。
陶青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十几处,涂药就用了足足半个小时。
在傅庭肆去洗手时,她把衣袖和裤腿缓缓放下,刚准备起身那大掌又将她按了回去。
傅庭肆坐在她的身侧,倚回沙发靠背,淡声问:“疼吗?”
她摇了摇头,乖得很。
话音落下不久,在她恍惚之际,傅庭肆掐着她的腰抱入怀里,拇指摩挲在她的嘴角,意图很明显。
陶青梧下意识动了动腿,总觉得那处的异样还在。
她浑身僵住,眼睁睁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
呼吸瞬间缠在一起,烫到陶青梧战栗了下。
傅庭肆贴上,吻得很轻很慢,仿佛是故意用这个法子折磨她。
陶青梧身上的睡衣乱了,缺氧让她气息不稳,尤其是置身在如此浓郁的药油味中,让她思绪都跟着乱了。
傅庭肆用左手扣在她的后颈,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浮浪的吻从唇舌缓慢移动到颈间,让她更加面红耳赤。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吻过,可她这才发觉那时的傅庭肆还是收敛了。
睡衣的领口被他高挺的鼻子顶开,唇在锁骨处要碰不碰,似是觉得限制了他的发挥,腰侧的右手也跟着挪开,去解她睡衣的纽扣。
之前在休息室,他不是不想,只是那件秀款礼服实在有些累赘,明明后背全敞,前面却束缚得很紧,他有些无所适从,因为根本探不进去。
骨节均匀的右手今日获取到了太多,先是潮热的温柔乡,再是现下所碰到的。
很柔软。
冷只有一瞬,陶青梧就很快适应了,眼底蒙了层水雾,呜咽声变调是因那唇又换了地方。
掌心比不上舌尖,起码不会诱她变成这幅迷.乱的样子。
傅庭肆点到为止,克制得很辛苦。
他的理智只崩盘在她的上半身。
尝够了,吃透了,傅庭肆居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只是这一想法很快就在脑中稍瞬即逝。
她有所求,他就必须有所得,所以他吻得心安理得,也欺负得没有一丁点心理负担。
道德感薄弱的两个人碰在一起,跟在刀尖上舔蜜无异,痛并快乐着。
第33章 GET 33
翌日晌午, 陶青梧才睡醒。
这么久以来,她甚少有睡得如此安稳的时候。即使昨晚她依旧会无意识地梦魇,可那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就消失了。
或是太累了,又或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霎时松了。
半刻后, 陶青梧还是觉得有些惫懒, 刚侧身准备再睡会儿, 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拿过看了一眼,未保存的号码早就烂熟于心,接听后很小声道:“傅先生。”
傅庭肆早上跑了趟分公司,开完例会就回了傅誉,趁着一丁点空闲的时间拨了通电话给陶青梧。
那头的人显然是刚睡醒, 声音黏糊,他缓了缓才柔声道:“我开了电梯权限, 下来次顶层吃饭。”
陶青梧垂着睫毛, 掀被赤脚踩在地毯上, 陷入沉思。
次顶层?想必傅庭肆的办公室就在那里,如果去的话肯定避免不了会碰到很多人, 她不想无故成为别人的谈资, 更不想傅庭肆因她被人非议。
大概是因为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傅庭肆一瞬间就摸透了她心里在纠结些什么, 不明意味的哼笑声让陶青梧紧张了下。
他说:“怎么?陶小姐难道打算搞地下?”
陶青梧分得清这句话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动怒, 左手的指尖扣紧床沿, 脸上闪过一霎被点破之后的难为情,“我才刚醒, 还没洗漱换衣服, 等等就下去。”
刚说完电话就被那头率先收了线,她还是觉得茫然, 又坐了会儿才去了洗手间。
洗手台上面的镜子被氛围灯包围着,她将掖在睡衣里的头发撩出,再整理领口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抹淡粉色的痕迹。
公寓里的恒温一直开着,陶青梧不需要担心是否会着凉,立刻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靠近锁骨的位置,是昨晚傅庭肆除胸口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舌尖和唇吮了良久,留下痕迹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想起昨晚,在陶青梧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时,傅庭肆却迟迟未做到最后一步。
那只手也没再似在休息室那样探入幽秘之地,仅局限在她的上半身,略显粗粝的指腹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战栗,磨人得很。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是水到渠成时,傅庭肆却松开了她,一双幽深的眼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手上不紧不慢地帮她整理散乱的睡衣。
她那会儿刻意挪开了视线,坐在傅庭肆身上的两条腿在感知到什么后只好往膝头挪了挪。
陶青梧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只因她与傅庭肆的状态实在有些大相径庭。
面前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明明同样动了情,却被身上那套深灰色睡衣遮掩得一干二净,好似被弄乱的只有她。
水声响了半刻,在水温升起烫在陶青梧的指尖后,她才慢悠悠回了神。
今日是她请假的最后一天,下午她就得回学校了。
换完衣服收拾好东西,她直接拎着下了楼。
就如一开始所想的那般,在陶青梧刚刚踏出电梯,不远处开放式的办公区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大着胆子打量她,偶尔还会探身与隔壁的人聊两句。
她始终埋着头,对于这种被人刻意盯着的感觉还是不适应。
次顶层的布局不如楼上简单明了,陶青梧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转入哪个方向。
幸好这时林秘书从休息区出来,带着她逃离了这让她窘迫的地方。
横穿过整个办公区,最深处是傅庭肆的办公室。
在叩门等到里面的人应声后,陶青梧一个人推门而入。
宽敞的办公室内纤尘不染,格局和装修风格与楼上区别不大。
半包围式沙发和紫柚木色办公桌设计独特,线条感很足,简单又不失典雅。
陶青梧又往里走了走,后知后觉沙发上竟坐了好几个人。
傅庭肆西装笔挺,板正地坐在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而距离一两米的长沙发上,坐着的却是陶衍安和陶亦蔓。
她慌了下,顿觉不适,“我不知道你在谈事情,先走了。”
傅庭肆原本古井无波的态度顿时热络了好几度,压着嗓子温温柔柔地唤住了她,冲着办公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那边坐着吃饭,鹤叔刚送来不久。”
陶青梧一动不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肩头的帆布包勒到酸痛的不适。
“过来。”傅庭肆再次启唇。
她深吸了口气,难以自控地走了过去,就停在傅庭肆的面前。
傅庭肆起身,很顺其自然地拿过她肩头的包,刚搁下又将她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拨至身后,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滑的脖子。
“青梧。”出声的人是陶亦蔓。
陶青梧很清晰地听见陶衍安和陶亦蔓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陶衍安见怪不怪,反倒是陶亦蔓的目光就炽热了许多,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让她下意识就猜到了缘由。
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她几乎快忘了呼吸。
傅庭肆拍了拍她的背,“去吃饭。”
她点了点头,去到办公桌前坐下,看着那些丰盛的饭菜却完全没有胃口。
傅庭肆和陶衍安又开始聊起了正事,一大堆拗口的词儿她是一点儿也听不懂。
陶青梧迟迟未动筷,猛地想起昨天还在陶家别墅时,陶亦蔓给陶亦薇说过今日会跟着陶衍安来傅誉,目的除了谈公事还有就是让陶亦蔓在傅庭肆面前露个脸。
她恍惚着,一抬眼竟与不远处陶亦蔓的视线撞上,那里面有探究,有不甘,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手中的筷子放下,陶青梧双手垂在身侧,薄唇微微一启,声音不大。
“傅先生”三个字未吐出她又改了口,“傅庭肆。”
交谈戛然而止,傅庭肆松开捏在茶杯的指尖,回过头将目光无声落在她的脸上。
她眉毛浅拧,珍珠白的贝齿轻咬了下唇,“我不想吃了。”
傅庭肆眼底闪过一瞬意外,下一秒就走到了她的身旁,语气控制得很温和,跟谈公事完全不一样,“是饭菜不合胃口?”
陶青梧摇了摇头。
“多少吃一点,你早餐就没吃。”
她耷着脑袋,敛眸,声音又弱了些,“那我可不可以去你的休息室里面吃?”
傅庭肆:“可以,我打电话让人进来帮你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她登时站起来,十分利索地收拾好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靠角落有一张圆桌,上面摆放着几本书,傅庭肆跟着进来一股脑儿全都收了起来。
陶青梧坐下后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傅庭肆才放心出去。
一墙之隔,再次响起陶衍安的声音,“四总跟青梧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未听说过?”
傅庭肆倚回沙发,嘴角扯出一抹笑,“家里长辈催得急,青梧还没毕业,年纪又小,所以尊重她,先瞒着比较好。”
“挺好的。青梧从小在外边吃了不少苦,有你照顾我和她妈妈也放心了。”陶衍安欣慰一笑,殊不知自己的这番话落到陶青梧的耳朵有多让人反胃。
之后,外边的人话题又转到了公事上面,话题几乎围绕在投资、共享、楼盘之类的。
陶青梧磨磨唧唧半天终是吃光了盘中的饭菜,刚倚回软椅,墙那边恢复到静谧。
三人从沙发上起身。
陶衍安思索再三,一直惦记的事情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硬着头皮,“四总,一直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大女儿,陶亦蔓,跟音桐小姐还是高中同学。她最近在创业,日后方便的话,还望您能多照顾一下。”
“陶董言重了,您明显比我更有经验。”傅庭肆始终没给跟在陶衍安身后的陶亦蔓一个眼神,甚至于连平时最基本的礼仪都丢了。
话头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抛了回来,陶衍安只好作罢,安抚性地扫了眼早已羞愧到眼红的陶亦蔓,轻叹一声后草草地与傅庭肆道了个别就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青梧才从休息室出来,立在门边望向傅庭肆,考虑片刻才说:“我下午要回学校了,请的假用完了。”
半蹲在茶几前清理残余垃圾的助理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端着托盘冲着两个人欠了欠身就着急忙慌地逃走了。
她的视线跟着移动,才发觉外边办公区的人同时也在看着她,好似在观赏什么珍稀物种。
只是很快,透亮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彻彻底底地隔绝掉了里外。
傅庭肆放下手里的控制器,抬手示意她过去。
陶青梧愕然,吞咽了下,刚靠近就被这人揽入怀中。
她忙不迭问了句,“你有客人在,为什么还叫我下来?”
几秒钟前,她其实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来的时间不凑巧,然而方才茶几上摆放着的茶水早就见了底,摆明是在告诉她,傅庭肆就是故意的。
包括那看似不经意撩开她垂落在身前的头发的动作,都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你难道不想下来?陶董如果真相信,恐怕也不会特地带着陶大小姐来与我谈公事。”
无人在时,两人之间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那种很异样的关系,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利益交织在一起。
其实傅庭肆对于陶衍安带着千金来是颇有微词,这时索性直接摊开了讲,“当然,我也有私心。陶董事长目的性太强,用你来回绝自然最好不过。”
“好,我知道了,你费心了。”陶青梧从他怀中撤开,去沙发上拿过自己的包就要走。
正中午的太阳刺眼得很,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所到之处都是暖洋洋一片。
她刚转身,室内霎时变得昏暗一片,傅庭肆高大的身影朝她压来。
“上次给你的门禁卡还在吗?”他问。
陶青梧一怔,以为傅庭肆是想要讨回的意思,右手探进包里拿出后递过去,“在的。”
无奈面前的人压根没想接,没好气地扯了下唇,“往后要是想见我,直接来这里。”-
时间过得很快,小半个月一晃而过。
临近考试周,陶青梧全身心投入到复习当中,连兼职都没再去过。
那日她从傅誉直接回了学校,第二天遇到秋音桐总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这人虽直接言明当时她爱莫能助,所以特地去找了傅庭肆帮忙,可肯定想不到这个忙会帮到如此离谱的程度。
秋音桐根本想不到这一层,仅是多问了几句她当时为何会在陶家,又怎么好端端就要订婚的事情。
她顾左右而言他,回答得模棱两可,最后好在是忽悠了过去,终止了这个话题。
反之傅庭肆,在陶青梧离开后,就让林秘书去申请航线,乘坐晚上的飞机去了国外。
开会、应酬完全不比国内少,有时一晚上最多只睡五六个小时,就这样他还得看着时间来兼顾国内的工作。
近日,傅霄则打算彻底回归家庭,想将把权三十年的傅誉集团完完全全交入傅庭肆的手中。
因此在就任大会前,傅庭肆紧赶慢赶回了国。
傅誉集团是傅霄则和秋熹苓共同打拼出来的,两个人持股百分之八十,完全不需要经由任何人的同意,只需要很简单的一份转让协议就足够了。
足足三个小时的会议,傅庭肆在公司发展前景、发展趋势、未来设想都讲得非常透彻。
在所难免地,为了庆贺傅庭肆就任董事长,半月后在礼堂中心举行的慈善拍卖会,主办人正是秋熹苓,而受邀嘉宾几乎都是些知名的企业家。
傅庭肆从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常地让林秘书准备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隔着一两米都能闻到那股苦涩又不失醇香的味道。
“四董,咖啡。”林秘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边,改口得很顺利。
“不用跟着了,按时下班。”他查阅着短短一早上差点积满的邮箱,面上的情绪看着不佳。
“好的,四董。”林秘书看了眼办公桌上一直常亮着的手机,暗自腹诽,想就主动联系啊。
待周围恢复到死寂,傅庭肆目光一掠,烦躁地抬手扯松领带,拿过手机触进短讯息,界面上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所收到的内容,之后再无其他。
还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不免在想,莫非还真是目的达成就一拍两散的意思。
他没告诉陶青梧出差的事情,想着这人即使不联系他,或许也会不请自来跑到公司找他,结果都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场空想,颇有种始乱终弃的感觉在。
不明意味的低笑声响起,傅庭肆收起思绪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临下班前,他终是没忍住,习惯性地摸进下载中心安装了微信这个APP,循着记忆搜索到了陶青梧账号,随即添加。
漫长的等待中,那头迟迟没有任何回应,傅庭肆索性熄屏不再等了,殊不知陶青梧刚从图书馆下来,完全没来得及打开手机看一眼。
考试周的京美食堂,只有寥寥几个人,显得冷清无比。
陶青梧打完饭,跟着宋方稚找了个角落坐下,岂料短短一点时间,时暨竟落座在了陶青梧的对面,放下的餐盘里就连菜品都跟她一模一样。
她有些无奈地低叹一声,明明上一次都说得那样明白了,还以为这人安静了半个来月应该是已经放弃了,结果又来了。
时暨从包中拿出两瓶蜜茶,给了陶青梧和宋方稚一人一瓶,笑道:“复习得怎么样?”
陶青梧淡声回:“还不错。”
只要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也不会刻意去排斥时暨。
用餐时,陶青梧本就话少,时暨也就很知趣地没再出声。
良久,三人吃完前后脚放好餐盘,结伴出了食堂。
穿过一条满是枯黄植被的小径,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
陶青梧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解除静音后习惯性地点进微信,通讯录那处多了个数字“1”的标识。
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就听见一道刺耳的汽车引擎声,径直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傅庭肆从驾驶位走了下来,视线逡巡在他们三人之间。
陶青梧呆呆望着,直到傅庭肆停在她的面前才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落在这人规整的西裤裤管上。
她的视野里,擦得明光锃亮的皮鞋正抵在她的板鞋前,挨得极近。
“手机呢?”傅庭肆沉声问。
她愣了下,抬手给她看。
“打开看看。”他又道。
陶青梧照做,一解锁就是微信的界面,很熟练地触进通讯录,数字标识跟着消失。
初始的灰白头像,还有仅一个感叹号的昵称,让她下意识觉得这就是傅庭肆,可她还是问了句,“这个是你吗?”
傅庭肆沉默。
“抱歉,我之前在图书馆,没碰手机。”她怯懦地回了句。
眼前的人很浅地撩了下眼,不为所动,身上的低气压只增不减。
陶青梧为了缓解,明知故问,“你是来接音桐吗?她中午就回家了。”
话音刚落,她听见傅庭肆低低地哼笑了一声,显然是在笑她的张口胡诌。
这句话问得确实不高明,秋音桐平时都住在秋榭园,傅庭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又僵持了一会儿,陶青梧率先败下阵来,伸手扯了下他驼色大衣的衣摆,没忍住又扯了个谎,“我饿了,去吃饭吧?”
傅庭肆敛眸,“你从食堂出来,没吃饭?”
她郑重摇头,“没吃。”
傅庭肆从口袋抽出手,拨开她捏在衣服上的手又很快牵住,走之前还是礼貌性地冲着不远处的宋方稚和时暨颔首。
车子很快启动驶出学校,没多久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停下。
陶青梧茫然地看他,话没问出口就被他以唇封住。
他吻得又急又深,似是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腹,惹得她发出轻微的嘤咛声。
唇渐渐偏离到耳边,傅庭肆哑着声音质问,“整整半个月,发条短信都不会?”
陶青梧的右手覆在他的胸口,跟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软绵绵的调子撩着他的心口,“要考试了,不能分心。”
“所以呢?”他咬她耳下的软肉。
她吃痛一声,“我有想你的。”
傅庭肆满意了,没再磨她,却又转了话锋,“不是说没关系?怎么还一起去吃饭?”
陶青梧觉得冤枉,差点哭出来,“我不知道,我没骗你。”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轻哂一声,复又吻上她,比刚刚轻柔了不少,吮到她再度觉得缺氧,却又不得不去承受。
静谧的车厢内皆是两个人杂乱的气息声,傅庭肆微眯着眼看瘫软在他怀里的人,劣根性促使着他想要获取得更多。
陶青梧,你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
第34章 GET 34
陶青梧跟着傅庭肆去了学校附近的餐厅。
碍于之前随意扯的慌, 她不得已硬逼着自己吃了不少,最后还是在她准备去碰那份饭后甜点时被傅庭肆拦了下来。
他怎会看不出来,只是想知道她具体能做到什么地步。
明明难以下咽,却还是蹙着眉头囫囵着往下吞, 再这样下去到了晚上恐怕会因为消化不良而胃痛。
终是不忍心, 他抬手拦下, 说了句,“没必要。”
琉璃盏灯光下,看似最令人垂涎的树莓蛋糕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陶青梧最懂得见好就收,又觉得这样丢掉有些太浪费,在问完傅庭肆以后就叫来服务生帮忙打包起来。
从餐厅回到学校, 车子停靠在路边。
陶青梧松开安全带后却迟迟没再有动作,刚刚在路上她不时会瞥一眼旁边的人。
今晚的傅庭肆显然比往常还要沉默寡言, 从头到脚都透着浓重的疲惫感, 左手扣在方向盘上, 腕间的机械表很有观赏性,表秒针有节奏地不间断转动着。
陶青梧大概能猜到傅庭肆如此的原因, 又怕是自己想太多, 只好拐弯抹角道:“傅先生。”
闻声,傅庭肆转头看她, 没应。
她眼底带着笑意, “这份蛋糕没动过, 你带回去给音桐?”
傅庭肆敛了敛眸,视线落在她手上, 似是很不满她思索半天竟说出如此没营养的话。
提起秋音桐, 她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递出去的蛋糕又放回在腿上, 径直问了句,“你的微信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好友?”
他反应慢了半拍,嘴唇微动,低声,“目前是这样。”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空气都变得稀薄。
陶青梧解锁车门,复又回身吻了下傅庭肆的嘴角,自知这半月来确实有把这人当成可有可无工具人的嫌疑,罪恶感油然而生。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口吻柔了几分,“我可以经常给你发微信吗?”
傅庭肆不为所动,眉眼隐在内饰灯下,分辨不出情绪。
陶青梧收回视线,更觉得愧疚,修长的手指越发攥紧系在打包盒上的暗红色丝带,“路上小心,傅先生再见。”
车门推开,她先下车,然后伏身把蛋糕放到了座椅上。
就在她觉得今晚恐怕是顿散伙饭的念头刚起时,傅庭肆微扬下巴,忽然启唇,“看到了会回。”
良久,直到车子驶离,陶青梧才堪堪反应过来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何意。
后视镜内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彻底消失后,傅庭肆才加速。
夜里气温骤降,秋榭园微风刺骨,凤栖湖面结了层薄冰,最有生机的地方仿佛按了静止键,静谧非常。
傅庭肆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身上沾染的寒气在进入主厅后才慢慢消散。
绕过屏风隔断朝里走,欢笑声传来,秋音桐三言两语就将秋熹苓逗得忍俊不禁。
鹤叔一早知道傅庭肆回来,刚好沏好热茶端出来,看见他粲然一笑,“少爷回来了。”
话落,沙发上的人朝他投来视线,秋音桐还好,秋熹苓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从鼻间冷哼了一声。
他捏着领带松了松,脱掉大衣递到鹤叔的手里,才慢悠悠坐了下来。
茶香四溢,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秋熹苓斜了他和鹤叔一人一眼,用着戏谑的语气不疾不徐道:“今天我跟几位太太去做spa,她们一直问我跟儿媳妇相处得怎么样?我还挺好奇的,我自己的儿子有女朋友了,我竟然不知道。”
“啊?”秋音桐错愕地惊呼一声,嘴角的笑意散去。
傅庭肆眼睫垂着,从容平静地只一心品茶。
“我对陶家的千金没什么印象,你要真喜欢改天带回来吃顿饭。”
秋熹苓见他不说话,就当是默认,没再阴阳怪气,仍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倚在沙发上。
言及此,原本瘫坐在沙发上的秋音桐腾地站了起来,仿若听到了多么了不得的爆炸新闻,脸部的肌肉因为激动轻微抖动了下,“是陶亦蔓?不行不行,她不行。我跟她是高中同学,平时看着乖乖巧巧,其实小心思最多了,让我栽了不少跟头。”
傅庭肆被她咋咋呼呼的动作吓到,无声地扫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浓。
“不是她?”秋音桐又怔了下,眸子里登时染上几分惊恐,下意识喃喃,“难道是陶亦薇?她才刚刚成年,而且她更不行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之前还来学校欺负陶同学,人品就不过关。”
“什么时候?”他语气微微严肃,话题又转得有些莫名其妙。
秋音桐倏地抬头,见他眉毛拧着,绞尽脑汁地想了下,“就是你来接我,结果把车开到宿舍那一次。”
傅庭肆没再出声,似是真的在认真回想。
原来那日这人突然哭得梨花带雨,竟真的是被欺负了,只是他还未问出来就被匆匆跑来的秋音桐给打断了。
听了这些,秋熹苓眉头越拧越紧,担忧的神色根本遮掩不住。
虽说她从不干涉傅庭肆交友,也从来不在意门当户对这些,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丁点都不挑,更不可能来者不拒。
不知是真傻假傻,秋音桐再度转回话头,颇有种好言相劝的样子,“哥,你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两个都不行,趁着感情不深,你赶紧及时止损。”
傅庭肆最后又抿了口茶,搁下茶杯骤然出声,“不是。”
秋熹苓霎时松了口气,却又被他这两个字吊足了胃口,“什么意思?不是她们两个,还是这传闻不是真的?”
他没有搭腔,那日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人,就不怕秋熹苓会知道。
“等等,我知道是谁了,是陶同学!那天她打电话说她在陶家,还要订婚,晚上是你把她带走了。怪不得我问她,她支支吾吾不说,原来暗藏玄机啊。”秋音桐回过味来,眉尾一挑,得意得很。
许久,秋熹苓看傅庭肆出了神,完全没打算反驳秋音桐的话,便拿开怀中的抱枕,往沙发的另一边靠了靠,“是你那个同学?她是陶家的千金?”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应该是吧。”她抿唇,语气不太确定。
昔日甚少参与闲聊的傅庭肆径自从沙发上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秋熹苓,声线变得晦暗,“我会处理好的。秋女士早点休息。”
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倚在沙发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秋熹苓:“处理什么?我没说反对啊。”
秋音桐弯了下唇,安抚道:“难道是吵架了?我好激动呀,同学变表嫂,我就知道表哥喜欢青梧。”
宽敞的客厅内随处弥漫着沁人的花香,傅霄则打完电话回来,已经完全跟不上两个人聊天的节奏,一脸茫然。
秋熹苓赤脚踩上拖鞋,言简意赅,“你儿子开窍了。”
傅霄则:???-
两周后,考试结束。
这段时间以来,陶青梧都会在空闲时抽出点时间来给傅庭肆打电话或者发条微信。
电话接到的机会很少,但微信基本都会收到回复。
她渐渐习惯,甚至觉得这样不温不火的状态刚刚好。
不过弊端很快就来了,那就是她每日都要听到秋音桐在她的耳边叫她表嫂。
劝阻无用,反倒越叫越兴起。
临近放假前,陶青梧接了不少兼职,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秋音桐跟着她去了宿舍,看着她和宋方稚收拾行李。
收好后两个人先送宋方稚回了家,然后再是陶青梧。
拆迁的时间在即,开发商的赔偿已经慢慢落实下来。
好几个方案,陶青梧选了个最合适的,两套小户型的房子还有一小部分拆迁款。
那套现房她做了简单的软装就空置了下来,打算等甲醛散完再租出去。
另外一套期房,她打算自住,交房日期在明年六月份,只好随便找了处实惠的老式居民楼暂时租住,费用低那自然而然就偏远了许多。
帕拉梅拉穿过市区,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了小区外的胡同口。
石砖路狭窄,里面不好掉头,只能步行。
陶青梧拖着行李箱,带着秋音桐上楼时都还在犹豫,生怕身后的人不习惯。
前段时间,她从旧校区搬来这里,碍于时间紧张的缘故,未来得及收拾就直接回了学校,那些打包好的零碎物品此时此刻还摆放在卧室内。
三居室的老房子,客厅厨房还有主卫共用,陶青梧为了图方便,租住了最大的那间卧室,有独立卫生间。
这会儿天色还早,另外两个房间的租户还没回来,她留秋音桐在客厅内休息。
秋音桐接过她递来的冰可乐,环顾四周,问了句,“你的卧室是哪间?”
她顺手指了下。
“我能进去看看吗?”秋音桐又问。
陶青梧犹豫了瞬,难为情回:“里面很乱,东西我都没收拾。”
“那正好啊,我帮你一起整理,不然你今晚要忙到什么时候,不用睡啦?”秋音桐轻轻一笑,让人根本没法拒绝。
她怔忡了下,跟着点了点头。
小区虽老,还是楼梯房,内里却很精致温馨,各类家具设施一应俱全。
陶青梧指纹解锁打开门,让开通道让秋音桐进去。
她本就不是邋遢的人,搬来的东西都整齐摆放在墙边。
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个整理衣服鞋袜,一个收拾零零碎碎的杂物。
接近尾声时,秋音桐从手提包中拿出最后一件针织衫,刚摊开就见里面夹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她弯腰拾起,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青梧,这件衣服里掉出来一个信封,你要不要单独收起来?”
陶青梧听见后看向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她,接过了信封,“哪件衣服?”
秋音桐示意给她看,是苏岚住院期间常穿的那件。
她心慌了瞬,小心翼翼地拆开,坐入到软椅中仔细察看。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信封,没有鲜艳复杂的图案,通体暗黄色。
里面的信纸想必是购买时配套赠送的,很简单的样式,映衬得上面的字体愈发清秀。
陶青梧看得很快,通篇都是苏岚在叙述当年的委屈,以及对当初命运的不满,最后一段才是真正对她要说的话,有未付诸于行动的呵护与爱意,还有无法给与她美好的懊悔与愧疚。
她心中微微一动,就连捏着信纸的手都在跟着抖动,过了会儿才道:“音桐,是只有这个信封吗?”
秋音桐一愣,老实回:“对啊,只有这个掉出来,还有其他东西吗?你要不要仔细翻翻看?”
陶青梧收好信放入搁在床上的收纳箱里,倏地勾唇笑了,“没什么,就一件小东西,晚一点我再找,可能被我随手塞哪里了。”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结束时秋音桐看了眼时间,竟不知不觉整整过了三个小时。
两个人简单地冲了个澡,陶青梧为了犒劳秋音桐,打算去小区附近的烧烤店吃夜宵。
路上她习惯性地给傅庭肆发了条微信,还为了力证自己没说谎,在上好菜后拍照片发了过去。
好不容易逮到没有其他人在的机会,期间秋音桐问了许多有关于她和傅庭肆的事情。
店内酒水畅饮,一开始两个人还只是共喝了一瓶果啤,最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从冷藏柜拿了好几瓶啤酒过来。
陶青梧酒量不佳,一喝多就忍不住喋喋不休,一股脑将自订婚宴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秋音桐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着,实在震撼傅庭肆居然还有这一面,语调不由地沉了沉,“那你喜欢他吗?”
忽地,她又想起了苏岚写的那封信,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霎时又紧绷了起来,答非所问,低嗔道:“我想让他喜欢我。”
“我的喜欢对你来说重要吗?”
暗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两个人同时回头去看。
陶青梧酒意正浓,反应迟钝,一双眼睛满是朦胧的雾意,可相对来说参加过大大小小酒会的秋音桐就清醒多了,长而卷的睫毛扑簌簌地眨动了好几下,满脸的不可置信。
“哥?你怎么在这儿?”秋音桐絮叨了好几声。
傅庭肆弯下腰,没理会她而是和陶青梧视线平齐,不禁笑了,嗓音依旧低低哑哑,“回答她刚刚的那个问题。”
他又欺近了些,陶青梧下意识后仰,眸底迷离看不清情绪,可怜巴巴地一声不吭。
秋音桐有些糊里糊涂,在傅庭肆冲她抬了抬下巴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那你喜欢他吗?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陶青梧很明显感觉到傅庭肆呵出的热息紧紧地裹着她,将酒后的不适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静默的时间过长。
傅庭肆失了兴致,掌心覆在陶青梧的发顶,低嗤,“看来也不是什么谎都撒。”
陶青梧咬唇,很乖地用头顶去蹭他的手掌,笑得很乖。
看来真的是醉了。
他顺势用另一只手碰了下她的脸颊,是滚烫的触感。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陶青梧的一面之词,那此时此刻秋音桐亲眼所看到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傅庭肆。
她清了清嗓,傅庭肆终于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问她,“吃好了?”
“吃好了。”她点头。
傅庭肆让鹤叔去买单,又问,“能走吗?”
“能。”秋音桐倏地起身,轻微踉跄了下,腿软但不影响行走。
他应了一声,拉起陶青梧后箍在怀里,“鹤叔送你回去,我去送她。”
“好啊,你知道青梧住在哪里吗?”秋音桐轻声问了句。
傅庭肆身形微顿,不假思索脱出而出,“没打算送她回去。”
她怔忡在原地,眉头微拧,“哥,你别欺负青梧。”
爸爸说过,女孩子必须得呵护。
“欺负?她说的?”傅庭肆弯了弯唇,颇为无奈。
秋音桐懵了,“难道不是吗?”
回想了下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傅庭肆眉眼垂下,“算是吧。”
目视着鹤叔用那辆帕拉梅拉载着秋音桐离开后,傅庭肆才将陶青梧打横抱了起来。
为了方便这人能睡得舒服些,他特地放平了座椅,还脱下大衣盖在了身上。
车子一路朝着傅誉驶去,没多久有雨滴落下,砸在周围噼里啪啦作响。
雨势渐大,傅庭肆抽空扫了眼睡在一旁的人。
暖气开着,披在陶青梧身上的大衣被一把拨落下来,丢在脚边。
趁着等红灯,他捡起复又盖了回去。
如此反复好几次后,车子靠边停下。
傅庭肆调低了车厢内的温度,将大衣紧紧掖在了陶青梧身下。
他陷入沉思,不紧不慢道:“陶青梧,到底是谁欺负谁?”
第35章 GET 35
陶青梧睡得不太安稳, 半夜吵着嚷着要了好几次水喝。
傅庭肆从未被如此使唤过,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燥意,却又只能强忍着照做。
人是他要带回来的,再过分的要求他也只能受着。
次数多了, 傅庭肆最后只好宿在了客房。
翌日醒来, 这人还睡着, 他先是给床头放着的水晶杯内添了些热水,又叮嘱鹤叔来送餐的时候别忘了准备份解酒的汤。
挨着个酒鬼睡了一夜,傅庭肆的身上也染了层浓郁的酒味。
不知为何,他竟不觉得反感。
良久后,洗完澡重新换了套家居服, 傅庭肆直接顶着湿发去了客房。
陶青梧正无精打采地倚在床头,双手捧着杯子灌水。
宿醉导致她反应迟钝了好几拍, 在放杯子时才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昨晚酒后发生的一切, 陶青梧一概全忘了。
刚醒来她很诧异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傅誉顶层的公寓, 但情绪整理好以后,她也就渐渐淡定了下来。
傅庭肆似是没想到她会醒, 套在上半身的衣服未系纽扣, 露出结实坚硬的胸膛,发梢上的水往下淌, 流入的地方越来越隐秘。
她收回视线, 慌乱了下,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然呢?让你和秋音桐睡在烧烤店?”傅庭肆走到床边时刚好整理完纽扣。
她骤然脸热,难为情道:“麻烦你了。”
“起来吃饭。”他轻飘飘撂下一句, 离开了房间, 还顺手带上了门。
再从洗手间出来,陶青梧顿觉浑身上下干爽不已, 在中岛台前坐下时的姿态很是乖巧。
傅庭肆长腿微搭,休闲家居服一丝不苟地垂落在他的身上,不失斯文儒雅。
他从加热餐垫拿下汤盅,掀盖放在她的面前。
红枣的甘甜扑鼻而来,陶青梧仅是闻着都觉得没那么头痛了。
她抿了一口,有些意外傅庭肆今日竟会陪着她吃早餐,“傅先生,你今天不用去忙工作吗?”
“周末。”他一贯惜字如金。
陶青梧顿了顿,后知后觉自己因为放假竟这么快就对时间没了概念。
她顿时噤了声,没再多言。
简单一顿午餐,吃得很安静,仅有餐具间不时会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末了,傅庭肆回主卧换了套西装出来,领带夹、胸针、袖扣一应俱全,神态举止难掩行色匆匆。
她从高脚椅上跳下来,鼓起勇气问:“你要出去吗?”
傅庭肆“嗯”了一声,一抬眼却见她在收拾岛台,沉声:“放着,会有人来打扫。”
陶青梧没再碰了,傅庭肆又道,“这段时间你就住这儿,想去哪里打电话给鹤叔,他会送你。”
她下意识摆手拒绝,“不用了,假期我接了不少兼职。”
“随你。”他微板着脸,只当她是一同拒绝了他的两个安排。
陶青梧手指微微颤栗,在傅庭肆快要越过她时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小声嗫嚅道:“你的车都太贵了,我怕影响不好,不过可以让鹤叔来接我下班。”
傅庭肆侧目睨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几分,“有要紧事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那再见。”
她踮脚,吻了吻他-
下午两点,慈善拍卖会在京市大礼堂举行,所有受邀嘉宾着华丽衣裳踩着红毯踏入。
一时间,直播镜头所到之处皆是灯火通明,宾朋满座。
主办人秋熹苓挽着傅霄则姗姗来迟,两个人的穿着很是素雅,完全没有要在此次活动抢风头的打算。
沿途有不少人冲着他们打招呼,其实心里都在默默惦记着傅誉现在真正的掌权人。
众所周知,这场拍卖会正是秋熹苓为了傅庭肆特地举办的,也算是这位太子爷就任集团董事长后首次在公众面前露脸。
有人大着胆子问:“不知令郎什么时候来?”
秋熹苓拉了下滑落了一半的披肩,咬牙切齿,“被些琐事绊住了,快到了。”
交际结束后,众人落座。
秋熹苓剜了傅霄则一眼,暗骂傅庭肆这臭小子竟然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么正式的场合居然都敢迟到。
秋音桐到得早,刚从休息室过来,坐在秋熹苓的左手边,闻言伏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只见秋熹苓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先是惊诧,再是惊恐,最后转为释然。
踩着点到的傅庭肆浑然不知,硬生生被秋熹苓和秋音桐探究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聚光灯打在最前方。
物品介绍和拍卖师落锤的声音交替响起,直至中途,差不多会有半个小时的中场休息。
气氛瞬间变得热络起来,不少人开始游移在自己的位置和主桌之间。
傅霄则自卸任以后,一心只想陪着秋熹苓,往日里全在他身上的交际担子全落在了傅庭肆这里。
那些夹杂着友好、谄媚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钻入到傅庭肆的耳朵里,他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半晌,他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来,唇边刚勾起的笑意跟着消失。
围在一旁的人察觉到了这一反常,跟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拍卖会服务生端着托盘从礼堂的双开大门走到拍卖台前停下,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而后带着礼貌性的笑打算原路返回。
傅庭肆今日戴了块复古机械表,深蓝色的碎钻在铂金表盘下布了好几圈,起身时隐埋在宽松的衣袖之下。
他视线始终落在同一处,在触及到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强拽着其中一位志愿者离开礼堂后才移开。
众人不禁哗然。
“那是陶董?”
“那女的是谁?”
“眼熟,好像是二小姐。”
“二小姐?我记得年纪没那么大呀。”
“私生的,刚寻回来。”
“啊?”
话题越转越离谱,几近到了不堪入耳的程度。
傅庭肆脸色大变,秋音桐想要制止,反倒是秋熹苓率先攥拳放在嘴边低咳了一声。
不知过了几秒,傅庭肆粲然一笑,沉稳中又有着无法掩饰的肃严和戾气。
人群四散而去,周遭霎时空旷了不少。
秋熹苓闭了闭眼,轻叱,“你昨晚欺负了那小姑娘,居然不知道人家今天要来做服务生?”
“欺负?”他微抬眉眼,瞥了下垂着头佯装淡定的秋音桐,“没有,我不趁人之危。”
傅霄则良久没出声,突然道:“担心就跟出去看看。”
他神情不免有些恹恹的,无关陶青梧为何会出现在拍卖会上,毕竟他也并未主动告知这场晚宴的主办方是傅誉。
又默了下,终是不放心,他带着困惑离开,屏退跟上来的工作人员和保镖,踏出礼堂去找。
穿过好几条走廊,快绕到休息室时,傅庭肆脚步顿住。
女孩子交谈的声音响起,一道尖细锐利,一道温和有条理。
“陶青梧,我还以为傅庭肆有多疼你呢,不然怎么会让你来这里当志愿者呢,端茶倒水真是丢人。”陶亦薇穿了件短款小礼裙,露出一小半光滑的肩。
陶青梧哼声,“我习惯了,毕竟从小没人管,没体验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多体谅。”
“少在这里含沙射影。你是什么身份,能跟我比?而且这是重点吗?你明知道今天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参加,还顶着陶家二小姐的身份出来丢人现眼?你是不是故意的?”陶亦薇往前一步,用食指戳了下她的胸口。
拍卖会服务生除却规定的衣服外,为了体面还要穿黑色的低跟鞋。
她脚下不免踉跄了下,稳住后轻声:“这个身份是你们强按给我的,我没想要。我无依无靠,为了生活我当然得挑薪资高的兼职来做。”
话落,傅庭肆在恍然中将右手抄进裤袋,摩挲了会儿刚要抬脚,又闻到另外一道沉哑的男声响起。
陶衍安从西装的内衬袋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出,语重心长,“以后别再出来这种场合抛头露面,不够的话就来找我,还有,如果傅庭肆对你不好,就尽早分开,回家里住。”
陶青梧怔住,欲言又止。
那封信上的内容再度浮现,字字句句变得具象化起来。
当年陶衍安始乱终弃,陶家人是不是也是如此拿着张支票或者银行卡来侮辱妈妈的?或者不止,说不定还有许多的污言秽语,一度把苏岚逼迫到悬崖边,精神颇受刺激直至不堪重负。
她听惯了这些冷嘲热讽,心脏早就强大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悠悠然伸出手接过,一笑,“谢谢。”
中场休息的时间一晃而过,拍卖会还得继续。
陶衍安示意陶青梧换掉衣服离开,而后才朝礼堂走去。陶亦薇欲要再争辩几句,被前面的人用眼神叫走。
狭长的走廊只剩下陶青梧一个人,她捏着银行卡放在眼前,想要毁掉的念头刚起,一抹高大的阴影朝她压来。
傅庭肆嘴角带着狡黠的笑,让她不禁觉得胆寒,只得往后挪动步子。
她从未穿过带跟的鞋子,就连上次那荒唐的订婚宴,造型团队都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双不失雅贵的平底鞋。
这会儿,陶青梧崴了下,脚踝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后被面前的人揽着腰捞入怀里。
她不由地骇然,对傅庭肆心生怯意,完全不知这人到底来了有多久,听了有多少。
“还能走吗?”傅庭肆目光掠过她的脚踝,问了句。
陶青梧怔怔地点头,然后任由他牵着手进了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她听到落锁的声音,心口一颤,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柔软的棕色沙发,坐下时发出皮质挤压的咯吱声。
她屈着膝,在傅庭肆半蹲在眼前时倏地想要往回收腿,被一只大掌按住。
“傅先生,你”陶青梧嘴唇动了动。
他命令着,“别乱动。”
脚上略微有些紧的鞋子被脱下,整齐摆放在一旁,掌心轻覆在脚踝,收着力道按了很长时间。
久到两个人只当响起的敲门声是幻听。
她咬唇,“好好了,不痛了。”
傅庭肆循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再回来时手上拎着她穿来的那双低腰棉靴。
方才陶衍安让她换衣服离开,或许傅庭肆也是这个意思。
她垂眸,斟酌了会儿,“傅先生,对不起,我”
未说完的话被傅庭肆打断,“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她态度软着,与方才面对陶衍安是两种态度。
傅庭肆不自觉恍然,越发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会识时务还是演技太好。
陶青梧无声地呼出口气,那日这人在众多人的注视下不加掩饰地公开她的身份,还带着她离开。
她确实不在乎陶家会怎么样,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打傅庭肆的脸。
傅庭肆还是半蹲在她面前,沉默到让她心跳加快了不少,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
很快,他开口了,“自食其力不丢人,不用道歉。”
陶青梧蓦地僵直了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傅庭肆帮她穿好鞋,从桌上抽出湿纸巾擦手,用着玩笑的语气,“高跟鞋不舒服就别穿了,主办人是秋女士,不会有人说你什么。服务生的薪资是多少?”
她拘谨了些,“四百块。”
陶青梧半月前就在兼职群里看到这场拍卖会招聘服务生的消息,要求高、薪资好,所以报名的人有很多。
在经过层层选拔和面试过后,她被留了下来,后又参加了好几次线下的礼仪培训。
她当时一心只想着别错失这种极好的机会,未多关注其他的内容。
这时听见,她还是惊诧了瞬。
傅庭肆凝视着她,在她发懵时又道,“那结束后请我吃饭?”
她下意识摇头,“不行的,我要攒起来。”
“小气鬼。”他气定神闲地打趣她,口吻温和得不像话,继而平静地从裤袋里抽出手。
看着修长的手指捏着卡片出现在眼前时,陶青梧瞳孔骤缩,面上皆是不可置信。
傅庭肆看穿了她的情绪,急忙解释,“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张副卡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自己收着。”
陶青梧没接,若有所思。
她和傅庭肆的关系在这一刻变得简单明了起来,她快要忽略掉的阶级差和身份差落到了实处。
给跟着自己的人一些利益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她不该突然如此清高地在心里谴责傅庭肆。
她一笑而过,调整好心态温声道:“傅先生,您对都这么大方吗?”
听着她淡着口吻吐出的敬语,还有刻意省略掉的词语,傅庭肆微不可察地蹙眉,“情人?”
难道不是吗?
她没说出来,傅庭肆轻嗤,“我以为你知道,我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
陶青梧曾经确实有在宋方稚的嘴里听到过这件事,只是她和傅庭肆开始得有些莫名其妙,并且未有任何感情基础。
她才不会自作多情地曲解两个人本就畸形的关系。
傅庭肆抬头看她,忽而自嘲地勾唇,“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第36章 GET 36
除夕当日早。
一架空客A380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 好几辆劳斯莱斯径直驶入停机坪。
机舱门启,舷梯安置妥当,秋熹苓和傅霄则慢悠悠往下走,而穿着一身休闲冬装的傅庭肆紧随其后。
临上车前, 秋熹苓回身, “今晚回来吗?”
傅庭肆懵了瞬, 知晓秋榭园每年除夕夜都有家宴,所有人都在,他本就打算会按时回去,思忖半刻才道:“回,带她一起。”
帮秋熹苓带着车门的傅霄则一怔, 不免会有些意外。
想当年他跟着秋熹苓初来京城,在面对家风颇严的秋老先生、老太太, 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再加上两位老人显然早就对他做过调查, 从一见到面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陶青梧他只见过一面,模样很乖巧, 他和秋熹苓很喜欢。
傅庭肆是集万千宠爱和期望长大的最优秀的继承人, 秋家老两口最在乎的就是门当户对,不奢求能在事业上给与秋家帮助, 但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持家有方是最基本的条件。
两个人如若要修成正果恐要吃不少的苦头。
他收回思绪, 眉眼微弯, 低着嗓音,“想好了?”
傅庭肆眼睫轻颤, 知晓傅霄则在担心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毕竟他都没事先告知陶青梧,好似这一切都是他一时兴起临时搭建起的独角戏的戏台。
停机坪风大, 秋熹苓衣着单薄,他用手遮在车顶等着面前的人进去后说了句,“想好了。晚上见。”
目送着车子驶离,傅庭肆那辆专用的凯洛斯蓝的劳斯莱斯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俯身上车,抬眼看了下坐在前面的司机,“回公司。”
高架上难免会堵车,车子走走停停。
傅庭肆倚在后排,戴着耳机开了个短暂的电话会议,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滑动着搁在置物板上的PAD,神情专注又不失肃严。
忽地,口袋里的手机接连振动了好几声,他拿出分心去看。
是好几条在商场消费的短信提醒,支出的金额不算大,但还是让他觉得意外。
那日在拍卖会休息室给陶青梧的那张无限额的副卡,过了这么久终于被拿出来使用,傅庭肆有点琢磨不出来自己此时此刻该是何心情。
他轻触通知栏折叠在一起的通知消息,最下面竟还有一条未读的微信。
界面跳转进去,数据重连才完整弹出。
【陶青梧:傅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庭肆没回复,而是下意识地往上翻动聊天框。短短半个多月,两个人只进行过一次视频聊天,至于文字也大多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醒了吗?吃了吗?睡了吗
视线再次落到新收到的这条,他微微勾唇,回:【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公司。】
或许是因为他回复的时间晚了些,那头的人没再有任何动静。
当年傅霄则和秋熹苓成婚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决定,每年春节前都回港城居住半个月。
而傅庭肆自从就职傅誉总经理,已经接连好几年没跟着回去过。
今年之所以会去,是因为他就任董事长,有必要回去露一次面,并且处理一些傅誉在港城的产业。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不由地轻啧一声,果然还是低估了港城的那些老狐狸。虽然他持着傅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但那些上了年纪的叔叔伯伯习惯了拿腔拿调,总会拿些莫须有的做派来对他耀武扬威。
忙不完的家宴和应酬,连给陶青梧准备的礼物都是陆管家去买的,这会儿全摆在后备箱里。
良久,终于到达。
傅庭肆迈入专用电梯,隔着半透明轿厢隐约能看见仅亮着照明灯的集团大楼。
很快,电梯门在顶楼停下后缓缓打开。
他一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到,映入眼帘的是一束又一束的郁金香,唯一不同的是客厅茶几上的那簇雪柳,冒着的嫩芽看着很有生机。
往常沉闷的公寓徒增了不少艳丽的色彩,摆放着的挂画还有挂着的装饰品,处处都透露着浓厚的年味。
他示意跟上来的保镖将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整齐摆放在客厅,而后回了卧室。
待冲完澡出来,林秘书早就等在了外面,手中抱着厚厚的好几沓文件。
室内恒温常开,傅庭肆真空穿了件针织开衫在外边,下面混搭了一条棉绒睡裤,看起来很是慵懒随意。
他拉开软椅在办公桌前坐下,边签文件边听桌前的人汇报工作。
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林秘书一直留在傅誉配合新上任的总经理忙年尾的工作。
傅庭肆听着,仅会在重点处停一下手中的动作多问两句。
末了,林秘书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他敛了敛眸,命令:“如实说。”
静默的时间不长,林秘书照说,“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陶小姐一直住在这里。”
这件事傅庭肆知道,因为这是他要求的,可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林秘书真正想说的,神情凝重了几分,耐心都快被消磨光了。
正值新年,林秘书生怕挨呲儿,选择了一鼓作气,“陶小姐每天都会从公司出入,公司内部多了些不好的传闻。说她是您养在公司的金丝雀。”
傅庭肆手中的钢笔掉落在桌上,继而滑落到脚边的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油墨。
他眉头深锁,没再逼问,抬下巴让林秘书收着签好的文件离开了公寓。
是他疏忽了,考虑得不够全面。
想必林秘书说得够委婉了,金丝雀意味着什么?转换说法不就是情人、包养
傅庭肆起身,慢着步子在屋内转着,手指不时会划过娇艳鲜嫩的花瓣,还有略微有些粗制滥造的装饰品。
那日他一心只想让陶青梧待在这里,忽略了人言可畏这件事。
林秘书甚少会参与这些都能知晓,那想必陶青梧也不例外。
不在乎吗?那为什么都没在他面前提过?
四下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被电梯的“叮”声打破。
陶青梧手上拎着几个小小的购物袋,未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坐在换鞋凳上一动不动。
她从随身背的包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喝完以后两眼无神地紧盯着某处。
方才在楼下,她让司机直接停在了公司的正门口,然后打算先上楼换件衣服再下去。
偌大的集团公司,即使是春节依旧留有员工值班。
陶青梧刷卡进入,明明低着头却还是感知到了那些落在她身上异样的眼光。
前段时间她也从正门出入过,那会儿正值用餐高峰期,那些人望向她皆是探究和打量的眼神,议论的时候也未有一丁点掩着音量的打算。
那些饭后谈资尽数钻入她的耳中。
“对对对,就是她,被董事长养着的小情儿。”
“听说一直住在顶楼,每天早出晚归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哎!我对太子爷的滤镜碎了,说好的洁身自好,不乱搞男女关系呢。”
“男人哪有不爱玩的。不过这女的脸皮挺厚的,我要是她就藏得好好的。”
“同意,要是让秋夫人知道了,迟早把她赶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陶青梧靠在冰凉的墙面上,还是不愿起。
她双目微阖着,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天在拍卖会休息室里所发生的种种。
傅庭肆的那句谈恋爱难免还是让她的心里泛起一抹涟漪,而后很快归于平静。
那时她被吓到了,未及时给出任何回应,这人却释然地笑了笑,然后就回了拍卖会的现场,导致她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又缓了缓,陶青梧摇了摇头,屏退掉了脑内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拎着购物袋往里走,倏一抬眼,与立在客厅里的人撞上视线。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因为发懵而没动。
傅庭肆放下手里刚拿起的福字抱枕,嗓音低哑,“刚到。”
他低眼望向她手里,问:“去逛街了?鹤叔呢?”
回港城前,傅庭肆不放心,特地留下鹤叔跟着陶青梧。想到这里,他其实不算是毫无作为,鹤叔从他出生就一直跟着他,破天荒头一次被留下跟着其他人,难道不算是另外一种上心?
陶青梧喉头一梗,动作慌乱了瞬,“陶董事长让我中午回去吃顿饭,所以我买了点东西。我带的卡余额不足,会尽快补进去的。”
傅庭肆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不满她的反应还有所说的话,却还是从鼻腔溢出一声笑,耐心道:“不用,也不需要报备,我只是随便问问。”
“好,你吃饭了吗?我可以给你做。”她思索了下,迅速放下所有东西,朝开放式厨房走去。
冰箱和橱柜被一一打来,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食材和调味品,还有一整排碎花餐具。
傅庭肆隔着中岛台望过去,面上微诧。他平时几乎不会下厨,这间公寓使用至今还没开过火,许多东西就像摆设。
他靠近,陶青梧刚好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条蕾丝花边的围裙穿上,腰间的带子还系了个蝴蝶结。
“酸汤面好不好?”她将需要的食材一一摆好,微微回头问了句。
傅庭肆其实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各式菜品精致得很,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还是颔首应了下来。
听着厨房内交替响起的所有声音,他半倚在中岛台前,目光从那忙碌着的身影挪动到一边,入眼的是几本和金融财经相关的书,翻动的次数多了已有了很明显的皱褶。
“这几本书看着如何?”他顺嘴问道。
陶青梧关掉火,小心翼翼地把锅中的食物腾出,笑意盈盈回:“特别好。你做的笔记很容易就能看懂。”
前段时间,她心血来潮,兴冲冲找傅庭肆要了好几本入门书籍。
傅庭肆高中毕业就出了国,教材都是全英文,她看起来难免会觉得有些吃力,但好在旁边的空白部分都有傅庭肆特地留下的中文注释,她不知不觉竟真的全啃了下来。
热气腾腾的酸汤面被端了上来,溏心蛋一分为二搁在瓷碗的角落里,周围还用细碎的葱花点缀着,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他执筷吃了几口,想起刚才陶青梧说的话,好奇道:“去吃完午饭,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吃完就回来。”她轻声。
傅庭肆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为难的话可以不用去。”
“没事。他们如果欺负我的话,不是还有你吗?”陶青梧偏头看他,很乖巧地笑了笑。
他眉眼低着,毫无预兆地被她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唇角微微上扬,笑得耐人寻味,似是在庆幸她终于在学着依赖他了。
稍过几秒,他点头,“让鹤叔跟着一起去,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好。”
陶青梧待他吃完,把所有餐具放入洗碗机才收着换洗衣物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长发半挽,细润如脂的脸庞略施粉黛,唇上薄涂了一层唇蜜,在灯光下泛着亮晶晶的莹光。
傅庭肆放下手中的杂志,等她在身旁坐下,长臂一伸把她抱入到自己的怀中,动作亲昵地帮她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
“你待会儿是不是也要回家?”她左手撑在他的胸口,声音黏糊。
“等你回来了再走。”他低沉的嗓音里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
陶青梧闻言仰起白净的小脸,粉嘟嘟的唇凑到了他的嘴边,只是吻还没落下就撤开了身子,后知后觉,“我涂了口红,沾上皮肤可能会不舒服。”
“我不介意。”
话落,傅庭肆右手扣上她的后脑勺,容不得她再扭捏,径直吻了上去。
从主动献吻到被迫承受仅过了几秒钟的时间,越吻越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唇缓缓移动到她的耳边,又到颈间,再在锁骨处辗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骨血里。
傅庭肆的眼中不可避免沾染上了浓重的欲念,却还是点到为止没再继续。
他伸手帮她擦拭吻花的口红,察觉到她后背还僵着,没忍住轻笑一声,“给你带了礼物回来,要不要先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陶青梧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有十几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盒,惊道:“这么多?但我得走了,回来再拆吧。”
片刻后,两个人一同出现在了公司楼下。
陶青梧前脚刚上车,傅庭肆就拦下了鹤叔,抬腕掐了下大概时间才道:“结束后直接回秋榭园,不用提前告诉她。”
“带着陶小姐一起吗?”鹤叔试探着问了下。
他略蹙了下眉,颔首。
车子很快驶离,没多久平稳驶上高架。
从傅誉到陶家别墅约莫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陶青梧早已熟悉车内所有的功能键,顺手升起隔断挡板打算小憩一会儿。
只是刚刚阖眼,包内的手机倏地响起。
她拿出看了眼,欣喜接通,苏峥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青梧,除夕快乐。”
她应下,顺势问道:“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话毕,听筒安静了好几秒,苏峥嗫嚅,“舅舅今年先不回去了,劳动节应该可以。”
陶青梧的心情霎时变得失落,压低音量“哦”了一声。
似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又或是想要打破两人之间这突然的尴尬,苏峥未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陶董事长对你好不好?住在那里习不习惯?”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陶青梧眉头猛跳了好几下,往日里软着的语调带有颤意,脑中闪过好几个可怕的念头,“你怎么知道?”
她清晰记得苏峥离开前,陶衍安还没联系她。她对于未来会发生的所有都一概不知,后来也没告诉过苏峥,那么他是如何知道的。
果不其然,苏峥开始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在她不断地追问下,才如实道出了实情。
她捏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脸色跟着变得苍白,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泪水,含糊开口:“你说什么?”
第37章 GET 37
“二小姐回来了。”
陈姨听见院外响起的汽车引擎声, 放下手里的活儿就急匆匆跑出去迎。
陶青梧深吸了口气,敛好神色强勾出一抹笑,从鹤叔手中接过礼盒进了别墅。
穿过前厅到了主厅,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幼时超火的一部情景喜剧, 偶传出的欢笑声与现实重叠在一起, 看起来很是其乐融融。
她淡然地扫了眼, 默不作声挑了处空位坐下,深知自己多余却也丝毫没觉得恼。
只是恍惚间,苏峥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
“青梧,对不起,只能怪舅舅无能, 陶衍安用手段将我半年前发表在杂志上的作品改成了别人的,威胁我如果不离开就会去学校举报我造假抄袭。我原本想着破罐子破摔, 可是抄袭是所有创作者的污点, 后来他说他只是想接你回去, 还会好好待你,我才答应的。”
好好待她?
陶青梧倏地苦笑一声, 用尽方法让她无依无靠, 骗她回陶家,囚禁她, 逼她和年长的男人联姻, 这叫好好待她?
直到陶亦薇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疑惑着抬头去看,陶衍安手上拿着装得厚厚的红包, 脸上堆满了笑。
陶青梧习惯性地后仰了下上半身, 没伸手去接,与面前的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 她终是忍无可忍,腾地起身,声调拔高了好几度,“你为什么要逼走我舅舅?我出生至今,你一点儿责任都没尽过,有什么资格安排我的人生?”
“先是逼疯我妈,再是逼走舅舅,你除了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还会做什么?”她适时又补充了几句,声音锐利刺耳了不少。
话音将落未落,陶衍安扬手给了陶青梧一巴掌,重重落下的那一刻就有指印浮现在她的脸颊,十分骇人。
“这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吗?教养呢?”
她撇开脸,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发出的笑声阴森可怖,“我爸死了我妈疯了,怎么可能会有教养?”
“陶青梧,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不是有病?这是我家,还不是你用来撒野的地方。”陶亦薇一个箭步到她的面前,推搡了她一下。
陶青梧低头看了眼被陶亦薇碰过的地方,微微含笑,指着陶亦薇的鼻子沉声叱道:“你给我闭嘴。”
陶亦薇是典型的只会窝里横,被她喝到缩了缩肩膀,畏畏缩缩地后退了好几步,碰倒了茶几上的茶壶,热水瞬间四溅,有不少都溅到了陶青梧的腿上。
一直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陶亦蔓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陶青梧强忍着痛用手指了指,“你也一样。”
客厅内乱作一团,吵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被带到休闲厅等候的鹤叔闻声急匆匆跑了出来,视线在几个人的身上逡巡着,最后被陶青梧红肿的半张脸吓到。
“陶小姐,你这是”鹤叔着急坏了,想不明白短短半个小时怎就发展到了如此境况。
陶青梧抚了下滚烫的侧脸,摇了摇头,伏身拎起丢在沙发上的包就走。
鹤叔吁了口气,脸色忽青忽白,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待会儿该如何跟少爷交代。
车门关上,迈巴赫疾驰离开。
陶青梧降下一半车窗,不顾寒风只想着尽快缓解脸上那灼热刺痛的感觉。
街景迅速闪过,她却没有任何观赏的兴致,心里实在疑惑才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为何会经历如此多的变故。
她和母亲还有舅舅一直本本分分,却还是难逃这些无妄之灾。
如果说前一秒她还对陶家所有人的良知抱有一丁点的幻想,那么在这一刻已全部幻灭。
车厢内安静至极,陶青梧好似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几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只好低着头去缓,又从旁侧的储物内拿出一瓶水连饮好几口。
动作的同时,微曲着的双腿也跟着稍稍挪动了一下。
嘶——
她吃痛一声,才堪堪想起方才在陶家热茶倾覆的那一刻,尽数都洒在了她的腿上。
陶青梧微撩眼皮,小心轻柔地卷起了裤腿,里面的打底被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只是轻轻一碰都觉得疼痛难忍。
“陶小姐,要不要去医院?”
鹤叔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陶青梧的一举一动,闻声急忙回头问了句。
“不用,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店放我下来就好。”
她还在尝试性地想要掀开打底,卷了一半就见烫到通红的地方已有水疱,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鹤叔再心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照做。
他只是少爷的随身管家,现在被委派到陶青梧的身边,同样没有越权去帮忙做主的权利。
良久,迈巴赫驶下高架,穿过闹市到达CBD商圈。
商务中心区到了除夕依旧热闹不已,许多商铺都是到了晚上七八点才歇业。
陶青梧下车后进了一家药店,随手买了几样治烫伤的药膏又去了隔壁的便利店。
从昨晚睡前到现在,她仅吃了两片吐司,这会儿为了充饥特地买了份关东煮和胡萝卜汁。
餐桌依窗摆放,她拉出高脚凳坐下,任何食物吃进嘴里都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陶青梧吃得很慢,不知不觉间外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身后的货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店员在整理临期的货品。
掐着停止营业的时间点,她收好垃圾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内,又从冰箱拿了一早购买好的冰块杯,循着导航的指引往傅誉顶层的公寓走去。
往日里本就瘦小的身影在路灯的照射下更觉孱弱,还多了几分憔悴。
鹤叔目送着陶青梧进了集团大楼才示意司机回秋榭园。
变故太多,他头一回觉得手足无措。
一头是有些愧对少爷的信任,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没做好;另一头是他心知肚明今晚的家宴有多重要,陶小姐如此狼狈显然不是回去的最好时机。
到达秋榭园时家宴还未开始,偌大的宅院处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色装饰物,凤栖湖面都被映衬得变了色。
鹤叔刚刚下车,还未来得及抬眼就听到一阵皮鞋踩在青石砖的声音。
傅庭肆先他一步去拉后座的车门,被他及时打断。
“少爷。”他欲言又止,只觉难以启齿。
傅庭肆不死心还是拉开了,后排空无一人,“她不愿意来?”
鹤叔连连摆手,“陶小姐回了公司。”
他暗自攥紧掌心,嗓音阴阴冷冷,“好,知道了。”
话落,傅庭肆松开手作势就要走,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鹤叔忽青忽白的脸色,神情同样慌乱得很。
他驻足,口吻严厉了几分,“有事就说。”
鹤叔还是默不作声。
静默许久,周围静到仿若能听到凉风吹过湖面的声音。
傅庭肆耐心告罄,找司机要了钥匙,自己驱车去了傅誉。
高耸入云的集团大楼,站在路边几乎望不到顶,仅能看见外壁挂着的企业logo。
电梯直达顶楼,傅庭肆按了按眉心,面露倦意,待门打开后大步流星朝里走。
大平层未点灯,一片漆黑,只有客房内泄出一点点的亮光。
他礼貌性地叩了叩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响,让他不由自主地直接推门而入。
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药膏味,猛然闯入几近呛到要流眼泪的程度。
傅庭肆拧眉,眸光追随着陶青梧的动作。
距离越来越近,倚在床头的人就将头埋得更低,大半张脸都隐在昏暗的光线之中。
他从头到脚打量陶青梧,棉绒睡裙裙摆搭在膝上,露出半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还没看清之际,陶青梧就急忙拉下裙摆,又用一旁的鹅绒被遮盖住。
人在慌乱的时候难免无法周全,傅庭肆也是在这一刻看到了陶青梧微肿的半边脸颊。
他阔步到床边,右手掐着这人的下巴转到更方便看清的角度,沉声:“怎么回事?”
“傅傅先生,你怎么回来了?”陶青梧还懵着,说话磕磕巴巴的。
“我在问你话。”傅庭肆不自觉又加重了语气,惹得陶青梧一颤。
“没什么。”她声音很轻。
他倏然一笑,松开手趁她不备掀开了被子和裙摆,被涂了药膏的地方隐约还是能看见泛着一层绯红,水疱更是到了已经发白的程度。
“不是说只是吃顿饭吗?怎么弄了一身伤回来?”傅庭肆双手攥拳,手背乃至整个手臂都青筋暴起,似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火气。
“我”她偏开头。
傅庭肆气笑了,连胸腔都在跟着抖动,“以前被欺负了都会跑到我面前哭,这次怎么转性了?”
陶青梧压抑了一整天,没因为委屈而哭,也没因为痛而哭,此时被傅庭肆怒喝了几句竟开始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
他终是心软了,右手覆上她的侧脸,很轻柔地抚了两下,问:“还痛不痛?”
“痛。”她抽噎一声,眼睑耷下时泪水全部落入他的掌心。
“不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傅庭肆在床边坐下,倾身按开屋内所有的灯光。
“我问鹤叔也是一样的,但那时候概念就不同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陶青梧抹了把眼泪,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抽抽搭搭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讲清事情的原委。
傅庭肆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弄得彻底没了脾气,没再为难她整理思绪重新讲一遍。
他顺手从床头拿过包着冰块的毛巾,怕拿不准力道只好递给她自己来敷,而后轻轻地握着她的脚踝带到面前。
涂着药膏的部位很明显能看出是被热水烫伤,盈着水光的脓疱只需轻微一碰就会破掉。
“我打电话叫医生来。”傅庭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陶青梧拽住他的衣袖,“不用这么麻烦,这个药膏我以前用过,效果很好。”
“不怕留疤?”他问。
她一怔,心里也没了底。小时候因为顽皮也被烫过,但没这么严重,就是红红一片,烫伤膏一涂第二天就没事了。
“要是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医生到了我叫你。”
傅庭肆将室内温度又调高了些,等温度上来后卷起她的裙摆在膝上系了个结,棉被遮上来时还特意避开了那条受伤的右腿。
陶青梧躺好,眼底发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庭肆,忽地再次抬手拉住了他,“傅先生,除夕夜,你不回家吗?”
“我走了,留你一个人自生自灭吗?”他歪头,姿态懒散,说出的话属实不太中听。
她撇嘴,似是不满,“也没有那么严重。”
“躺好,有事叫我,别乱动。”
他按住她欲要抬起的肩头,眼尾轻挑显然是在警告她乖一点,而后捏着手机出了门。
房门随着咔哒一声阖上,彻底隔绝掉了所有的声音。
傅庭肆跟医生通完话又将电话拨到了鹤叔那里,言简意赅,直接进入正题。
鹤叔毕竟不在现场,只能仅凭着当时所看到的实话实说。
对方人多势众,受委屈的只可能是陶小姐,再者那会儿周围的人都安然无恙,反倒是身单力薄的陶小姐处处都透着狼狈。
收了线,傅庭肆在办公桌前坐下,鼠标一动显示屏跟着亮起。
他输入密码进入集团的办公系统,直接回绝掉了一早在飞机上收到的陶氏发来的合作邀请。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从秋榭园赶来。
傅庭肆先去客房叫醒了陶青梧,才放人进去。
医生清洗掉陶青梧腿上涂着的烫伤膏,而后用消过毒的医疗器械去挑破水疱。
这期间陶青梧紧紧地抓着傅庭肆的手,指甲深陷进他手部的肌肤,掐出一个又一个指痕。
傅庭肆柔着调子不停地安抚着偎在怀里的人,一举一动带着无尽的宠溺和耐心。
医生微诧,敷药和包扎都不由自主放轻了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把傅庭肆惹恼了。
虽然在秋榭园从业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四少爷动怒,但今日这如此柔情的一面更是闻所未闻。
末了,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还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敷药交给傅庭肆才放心离开。
公寓再次只剩下傅庭肆和陶青梧,骤然的寂静让两个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陶青梧垂头,没敢看他,“傅先生,我已经没事了,你要不要回去?”
“饿不饿?我去准备点吃的。”傅庭肆答非所问,径自出了客房。
只是他前脚刚迈入厨房,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
看见是秋女士来电,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会儿已过了开宴的时间,加上他又急匆匆地把秋榭园的医生叫来傅誉,如此大的阵仗怎么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傅庭肆闭了闭眼,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才滑动接听。
京城的春节全域禁放烟花,远处的广场为了增添节日的气氛准备了灯光秀,这会儿也就才刚刚开始。
华丽炫彩的光影秀将偌大的商务中心区映照得恍如白昼,数十道光柱在空中交汇再错开,几乎扫过了每一个角落。
电话那端很安静,想必秋熹苓是避着人给他打来的。
等他一接就咬牙切齿道:“傅庭肆,你还有没有规矩?一大家子几十号人都在等你,话都不留一句就走了”
傅庭肆自知理亏,也明白今夜确实是他做错,没等秋熹苓说完就道:“妈,对不起。她出了点事,我走不开,替我跟外公说声‘抱歉’。”
他认错得太快,秋熹苓一噎,过了会儿才出声,“出了什么事?陆管家说你叫了医生去傅誉。”
“受了点伤,已经没大碍。”
“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缺席家宴,意味着什么吗?”
傅庭肆听完唇角往下压了压,语调放缓了些,“我知道。妈,我希望你能帮我,外公如果生气先别拦着,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外公面前赔罪。”
秋熹苓蹙眉,摸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半晌后反应过来才惊道:“你想好了?”
一开始她听到傅庭肆要带陶青梧回来,并未往深处去想。
但如若结合这段时间圈内的传言,这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外人都觉得这段感情傅庭肆是主导者,随时都可以喊停,而陶青梧只是一只可有可无,又上不得台面的金丝雀。
那么特地挑一个重要的场合带回家,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认准她了,他只要她。
原本可以轻易让传言不攻自破的机会被打乱,傅庭肆只好铤而走险,不惜惹恼秋老爷子。
即使将事情闹大,也要广而告之,陶青梧于他而言,很重要。
傅庭肆抬眼,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看不得她受委屈。”
“你想好了就行,其他的我没意见。”
临挂电话前,秋熹苓又多叮嘱了几句,还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年夜饭送去了傅誉。
傅庭肆复又回到厨房,把刚拿出来的食材又放回了冰箱。
身后不远处传来开门还有陶青梧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他回头去看。
这人单脚倚在门边,薄唇轻启,“我想洗澡,可是医生说不可以碰水,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橱柜里放着的保鲜膜?”
“我帮你?”傅庭肆脱口而出。
陶青梧眨眨眼,瞬间了然,“好。”
几秒后,傅庭肆拿好保鲜膜然后就抱着陶青梧去了洗手间。
热气氤氲在整个空间,淋浴头喷洒下来的热水浸湿了傅庭肆大半个身子。
褪去睡裙的陶青梧乖乖地坐在浴缸边,任凭面前的人用毛巾帮忙擦拭,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战栗。
自始至终,傅庭肆都没丢掉君子的本分,一直目不斜视,只是在挪动到敏感的部位时,在不经意间接连吞咽了好几次,象征着危险的凸起喉结上下滚动。
结束后,他从台架拿过宽大的浴巾包裹住陶青梧,打横抱起送回了客房。
撤开身子时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换好衣服先别出来,我去洗澡。”
房门半敞,能清晰听见主卫哗啦啦的水声。
陶青梧穿上备好的睡裙,开始靠在床头看书,墙上时钟的走针音钻入耳中。
足足过了快半个小时,傅庭肆还是没出来,反倒是鹤叔带着好几个食盒来了。
她张罗着把所有饭菜都搁上加热餐垫,而后窝回沙发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转动着,陶青梧望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双手撑着艰难起身,慢悠悠地挪动了过去。
她轻叩了下夹丝玻璃门,糯着声调唤了句,“傅庭肆,你还好吗?”
里面的人没给任何回应,只是隐约间,陶青梧好像听见了一声短促的闷哼。
她瞬间红了脸,即使未经人事却还是轻而易举分辨了出来。
等傅庭肆出来,陶青梧还是呆愣着靠墙边静站着。
他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靠近,一双满是餍足的眼睛紧盯着她,问:“听了多久?”
有没有听见我叫你的名字?后半句他不好问出来。
“没没有,”她轻咬了下唇,眼神飘忽,“吃吃饭了。”
他拧眉,弹了下她的额头,“好。”
中岛台上的加热餐垫已自动弹至恒温模式,瓷盘里摆放着的美食满是花样,道道都很精致。
傅庭肆好像兴致不错,竟开了瓶酒来喝。
就在陶青梧递出水晶杯妄想着能讨要一点时,这人竟从橱柜取出一瓶常温的果蔬汁给了她。
她没忘了忌口,只好嗔怨着小声咕哝了好几句。
有了方才洗手间内的小插曲,两个人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那声闷哼仿佛在陶青梧脑内开了循环键,她忍不住就会去想,还非常大胆地幻想那个画面。
傅庭肆吃好后抬了下眼,对面坐着的人脸红到要滴血,端着手上的水晶杯猛灌了好几口果蔬汁。
饭后,餐具收进洗碗机,傅庭肆抱着陶青梧去了洗手间。
等着她刷完牙又很贴心地送她回了房。
陶青梧恍着神,拽着被子往上盖,仅露出一双眼睛,“你可不可以陪着我?”
“可以。”他答应得很爽快。
帮她掖好被角,傅庭肆出去了会儿才回来,顺手将床边的落地台灯调节到舒适的亮度,然后倚着床头坐了下来。
陶青梧侧身屈膝躺着,假装淡定地往里挪了挪,“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你确定?”他依旧保持着绅士的风度,凡事都会多问一句。
他给了她缓冲的机会,她确实不太确定了。
嘴唇翕张,还未出声这人就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和她身上一样的花果香彻底融为了一体。
自动感应的落地台灯又暗了好几度,傅庭肆不敢靠她太近,嗓音低沉,声音不大,“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不用,你陪着我。”陶青梧钻进鹅绒被,声音闷着。
傅庭肆颔首,没再吭声。
太静了,她闭着眼睛,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眼睫不由地颤动了好几下。
“睡不着吗?”他突然问了句。
陶青梧睁开清凌凌的一双眼,“之前睡了会儿,现在不困了。”
她忽然转身面朝着窗户,“听说今晚这边有灯光秀,我想看。”
傅庭肆觑她一眼,伸直手臂按压床头的操控开关打开了半边窗帘。
傅誉集团大楼的视野很好,陶青梧的位置能看到灯光秀的全貌。
层层叠叠的灯影时不时会从干净透亮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图案在洁白的墙壁上跳动着。
她看了会,漫不经心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这几天都住这里。”他不动声色勾唇,回她。
沉默几秒,她斜睨一眼,“你春节不回家真的没事吗?”
他笑了声,瞬转话锋,“受了委屈怎么也不给我说?”
陶青梧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又扯了回去,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又听他说,“那些传言,你听着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原来说的是这个。
她暗自腹诽了句,最终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权利,我也做不了什么。有些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我不在乎。”
傅庭肆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暗暗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陶青梧洒脱。
顿了顿,他淡声:“可我在乎。”
第38章 GET 38
陶青梧是真的不在乎, 现如今她的衣食住行皆来自于傅庭肆,可不就是金丝雀。
但她又不赞同,金丝雀是娇养金贵的,说是笼中鸟或许更贴切。
只是随性久了, 她想当然地以为人人都如此。
傅庭肆与她不同, 家教森严, 蹈矩循规,这些传言于他来说,算是污点。
四目相视,在陶青梧思绪还未无限发散之际,傅庭肆低身靠近, 轻浅平缓的呼吸带着一股清新的柑橘香充盈着她的感官。
她撇开视线,手指拽着被角又往上拉了点, “抱歉, 给你添麻烦了。”
傅庭肆拧眉, 淡然一笑,“能解决的都不算麻烦。”
陶青梧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又想翻身继续去欣赏外边的灯光秀, 却察觉到一旁的人忽抬手臂,施力扣在她的肩头往床中央带。
他面无表情地凝着她, 似是笃定了她不会躲便将手挪到了她的侧脸, 冷冰冰的语气骤然打破四下的寂静, “陶青梧,你为何总在我面前做出一副低我一等的姿态?前不久不还想要我喜欢你吗?”
陶青梧能感觉到傅庭肆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被大掌覆着的地方仿若没了知觉, 连张嘴说话都变得艰难。
她无声地阖上眼,浑身上下因为不安而轻微抖动着。
突然, 傅庭肆的声音再次钻入耳中,一字一顿地敲进她的心里,“我不喜欢你这样。”
陶青梧回过神,暗自后悔今晚就不该大胆到留人。
她眸中闪过慌乱,下一秒却又恢复镇定,伸手反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想要你就会给吗?什么都给?”
灯光秀还在继续,屋内光影绰绰。
傅庭肆不由分说地挣开她的手揽在颈后,迫使她仰头对视,滚烫的气息下一秒拂过她的发顶,“你可以试试。”
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诡异的默契,陶青梧条件反射地往他的怀里钻,怯怯地舔吻他的下巴,而后学着他往常那样顺着颈线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他敛眸,刚掩好的冲动被勾出,一低头就轻而易举地夺回了主动权。
纤长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明明紧张到浑身都在发抖却还是主动地贴上他的胸膛,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入他的身体里。
傅庭肆做了这么久的君子,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会被欲.望主导的凡夫俗子。
他的理智快要消失殆尽,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冲开枷锁,在渴求着什么。
陶青梧的长发半挽在脑后,被傅庭肆的大掌早就摩挲乱了,散落下来后不时会勾缠在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唇上。
傅庭肆被磨得没了耐心,在宽大的鹅绒被下拖着她的后腰一同坐起。
面对面的姿势,他能很轻松地剥落她吊带睡裙外裹着的外袍,手指也能很灵活地解开后面的搭扣,使她最柔软的地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陶青梧的眉眼在这一刻变得鲜活起来,抿了下唇,语气似撒娇,又似嗔怪,“我讨厌陶家的人。”
他的吻离了唇会变得很温柔,失了掠夺只剩柔情,闻言回:“我知道。”
手辗转各处,最后停留的地方让陶青梧上半身一僵,除却靡靡水声就是吮吻和两个人急促的喘息。
昏暗之中,陶青梧的感官越发清晰。
她微微仰头,吞咽嘤咛时天鹅颈性感到了极致。
不经意间,余光好似瞥见傅庭肆的左手一直虚搭在她的右腿上,护着她受伤的地方不会被蹭到、碰到。
陶青梧动情之际心软到一塌糊涂,她去抓他的左手,胆大妄为地去挑战他的底线。
“别闹。”傅庭肆与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却慢慢失了分寸。
她承受不住趴伏在他的肩头,细碎的吟声渐渐变了调。
不知过了多久,余韵迟迟无法散去,陶青梧抵在他肩上的手脱力般滑落下来,触感明显,引得他短叹一声。
傅庭肆的后脑勺搭在床头,锋利的喉结滑动了好几下,清隽的面容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他终是忍无可忍,刚用湿巾拭过的右手牵住了她的。
陶青梧指尖猛地蜷起,羞赧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有耐心,自始至终都顾及着她的感受。
渐渐地,她快要支撑不住,手臂实在酸痛,放弃的念头刚起就听傅庭肆哑着调子在她的耳边说:“宝贝,叫我。”
热气氲在她的耳尖,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她照做,唤他,“傅庭肆傅庭肆”
除夕夜,两个人身上的睡衣都遭了殃,陶青梧更是足足换了三套。
他抱她去了洗手间,帮她洗手擦身。
热吻是无法避免会发生的事情,陶青梧浑身上下都瘫软无力。
意识混沌间,她好像听见傅庭肆回了她的那个问题。
他说:“都给你就是了。”
——想要你就会给吗?什么都给?-
翌日清晨,秋榭园。
昨晚的家宴未开始就直接结束了,厨房精心准备的饭菜原封不动地又全端了回来。
除却居住在本市的,其他人都直接宿在了秋榭园,使得偌大的宅院热闹了不少。
主餐厅这会儿已经摆放好了早餐,可容纳三十人左右的大圆桌上冒着袅袅热气,让人垂涎欲滴。
秋老爷子正襟危坐在主位,明明食之无味却还是喝下了一整碗的碧梗粥,右手准备执筷去夹面前的小菜时,才堪堪反应过来常用的那双骨瓷筷被他昨晚一气之下摔断了。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围坐在餐桌前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秋熹苓披了条正红色的羊绒披肩,往常都会绕过笋尖只吃酸豆角的习惯今日竟离奇地改了。
她小口嘬着,偶尔会朝一旁的傅霄则投去求救的眼神。
傅霄则了然,很贴心地将自己面前的瓷盘与她交换。
这时,鹤叔恰好从外边经过,身影瞬闪却还是被秋老爷子捕捉到了,沉着声音叫了进来。
鹤叔得了傅庭肆的吩咐去准备早餐,而这条路又是去厨房的必经之路,他避不开,只好硬着头皮去撞枪口。
秋老年近八十,身子骨依旧健朗,一出声更是中气十足,威严到让人觉得胆寒。
鹤叔微微欠身,冲着周围的人问早。
秋老清了清嗓,“人回来了?”
回应的是一阵沉默。
强忍了一整晚的怒气霎时发泄了出来,落筷的声音尖锐刺耳,秋老腾地起身,“为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彻夜未归,明知有家宴,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一声不响撇下一大帮子人等他,事后还不知悔改,连通电话也没有,平时的分寸和礼节都放哪儿去了!”
一直埋着头的秋音桐满脸茫然,总觉得这段话怎么听都觉得刺耳,没忍住驳了句,“爷爷,您怎么可以这么说陶同学?怎么就不三不四了?她跟我是同学,品学兼优,模样又乖,您都没见过,干嘛这样侮辱她?”
秋老脸色气得通红,整个胸腔都在跟着抖动,忙喝了口茶来缓,“还需要我见?你自己去问问外边怎么说的,那女人天天早出晚归,在声色会所上班,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羞耻地去勾搭傅庭肆这臭小子。”
秋音桐深深皱眉,越听越觉得糊涂,可又莫名觉得这片段有点熟悉。
陷入沉思时,秋老只好转了话头。
秋家的口碑百年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先是秋熹苓再是傅庭肆,从一开始就坏在了根源。
母子俩都赔在儿女情长上,不顾名声遭人非议。
他扫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怒喝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秋熹苓闭了闭眼,本想着不理会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可护犊子的想法又实在按捺不住。
她丢掉手中的糕点,轻声软语道:“爸,您教导过我们,不知他人品,莫论他人非。况且我不觉得阿肆做错了什么,他有爱人的权利,更有选人辨是非的能力,我也是。”
傅霄则想要辩几句,却被秋熹苓的左手紧紧拽着,眼神示意他不要掺和。
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了心口的郁气,伸出手和秋熹苓的紧扣在一起。
早餐同样不欢而散。
得到秋熹苓的首肯后,鹤叔拎着准备好的食盒离开了秋榭园。
被遮光帘挡住的公寓内,只有一盏落地台灯微弱地闪着昏黄的光,让整个房间更添几分暧昧和诡谲。
陶青梧双目紧闭,似是睡得不安稳往后缩了缩,躲进身后人滚烫的怀里。
傅庭肆下半身往后撤了点距离,耐着性子将人又哄睡着后才起身下床。
等冲完澡出来,鹤叔刚到。
他拉出椅子在中岛台前坐下,边吃饭边听一旁的人讲秋榭园从昨晚到今早所发生的种种。
在听到连累秋熹苓被斥责时,傅庭肆手上的动作一顿,急道:“外公什么时候走?”
“应该会再待个四五天。”
他眸光暗了些,思忖半刻后说了句,“好,我会抽时间回去一趟。”
鹤叔本想多说两句,视线一抬,陶青梧从客房走了出来,只好及时收了声。
安静得太突然,傅庭肆回身去看,而后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去抱陶青梧到中岛台前吃饭。
陶青梧低着头,看对面的人帮她又是拿筷子又是盛粥,只好用整理头发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她嘴角翘起,冲着鹤叔歪了下头,“新年快乐,鹤叔。”
鹤叔的注意力本身是放在傅庭肆一直动作的那双手上,猛然听见愣了一下,“新年快乐,陶小姐。”
傅庭肆蹙眉,垂着头和陶青梧平视,手中的汤勺磕在汤盅上,沉吟道:“我的呢?”
她刚捧起碗,闻言又弯了弯唇,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你也新年快乐。”
傅庭肆满意了,鼻腔哼出一声,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喝。
鹤叔见状,总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多余,一本正经地跟傅庭肆打招呼要离开。
傅庭肆朝他看了一眼,淡声:“让小厨房送点食材过来,这几日就不用送餐了。”
“好的少爷,”鹤叔脸上的神情满是意外,却又不得不应,“车钥匙需要帮您留下吗?”
“不用。”他低着声音,分心用公筷给陶青梧夹菜。
鹤叔真觉得不该再待下去了,步伐迈得快了不少,临到门口还是没忘了叮嘱一句,“少爷,这几天雪大,您要是出门记得注意安全。”
陶青梧的目光略过傅庭肆的肩膀朝落地窗的方向看去,傅誉的楼层实在太高,只能看见外边是阴沉沉一片。
“想看雪?”
见她吃好,傅庭肆开始去收餐具,洗完手没等她回话就抱着她到了窗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素白,每一栋高楼上面都积着厚厚的一层,冷风带着雪花擦过透亮的玻璃,最后慢慢悠悠地落到实处。
陶青梧想用手背去拭掉玻璃上的水雾,被傅庭肆拦下改用手帕去擦。
视野瞬间开阔了不少,她倾身去看,忍不住感慨,“虽然京市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但总觉得看不够。”
傅庭肆就立在她的身后,循着她的目光一起去看飞旋而下的雪花,轻声问她,“那要不要出去看?”
“市中心很难看到积雪,还是算了。”陶青梧拽了下他的袖口,没了兴致不想看了。
他顺势往上缩了下胳膊,把手递给她牵,却又施力不让她动,“健身房外边有一片露台,应该可以。”
贪玩的年纪,兴致去得快来得更快。
陶青梧不挣了,嗔着摇晃他的手,眸子里蓄满了独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天真和纯粹,“那你抱我去。”
傅庭肆乜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微勾了下唇,语气淡着,“你这算不算是恃宠而骄?”
刚准备攀上去的手忽又收了回来,陶青梧温顺着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嘀咕,“昨晚还嫌我总觉得低你一等。”
话落,一只骨节均匀的手抚上她的发顶,搓揉的过程中弄乱了发丝,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散漫的笑,“恃宠而骄是好事。”
不消片刻,傅庭肆从屋内拿了件羽绒的大衣裹在她的身上,而后伏身抄过她的膝弯抱起,不紧不慢地穿过长廊去了露台。
长腿抬起勾开紧阖着的推拉门,冷风一股脑全钻了进来,陶青梧转身就往傅庭肆的怀里钻,碎发挠得他不禁往上抬了抬下巴。
“还要看吗?”他虚碰了下她的侧腰。
她慢慢从他怀里探出脑袋,“那你放我下来。”
宽敞的露台有一半是封了顶的,傅庭肆单手抱她,另一只去拉藤椅,还把长椅上的垫子都铺在了上面,这才放下了怀里的人。
陶青梧探手去接雪花,趁着还未化开伸直手臂给他看。
他躬身去看,试图用指尖捻起,雪花接触到热源迅速融为细小的水珠。
她玩够了,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找角度的时候,手机壳上坠着的装饰品也在跟着左右摇晃,傅庭肆想不看到都难。
他垂眸,问:“礼物都拆了?”
“嗯,”她缓声回,“都很漂亮。”
“喜欢这个?”他曲指弹了下那装饰品。
陶青梧跟着捏起,“对,方便带着。”
听到这里,傅庭肆原本带着笑的眉眼瞬间敛起。
数十件精致的礼物,这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灰粉相间的牛皮小马挂饰放入礼盒堆里几乎都要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可她却喜欢。
他清晰记得,这件是赠品。
到底是方便带着,还是方便带走?
似是受情绪感染,陶青梧抬头望向他,眼里的迷茫显然是在好奇。
他收回思绪,目光直直地迎上她,登时探身过去衔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又狠又痛的吻,陶青梧几近要承受不住嘤出声来。
傅庭肆毫不克制,咬完又去搅动她的舌尖。
扣在下巴的手挪动到陶青梧的后腰,下一瞬就被托着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她下意识攀紧了傅庭肆的肩,借力不让自己往下掉。
她呜咽一声,“我唔还没看够。”
傅庭肆改咬她的耳朵,“乖乖待着,每一年冬天都能看到。”
第39章 GET 39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到初五才停, 太阳终于探出,温暖的光线穿透厚重的云层,使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了明媚的金黄色里。
这几天陶青梧几乎日日都窝在公寓里,期间傅庭肆倒是出去过一次, 直到入了夜才回来, 还很反常地宿在了客房。
自除夕夜两个人同床共枕过一次后, 之后便夜夜宿在一起。
陶青梧醒来后没看到人,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日晌午,陶青梧倚在沙发上看书,而傅庭肆则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前忙工作。
两个人偶尔会交流几句,反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临近饭点前, 傅庭肆刚打算问陶青梧中午想吃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振动声打断了。
陶青梧放下书接电话, 两道细长精致的眉因为愉悦的心情而轻抬了好几下。
收了线, 她就从沙发上起身, 趿着拖鞋边往衣帽间走边说:“傅先生,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儿?”傅庭肆摘下眼镜, 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
陶青梧随手拿了套衣服, 换完才出来回他,“方方约我吃饭, 就在附近, 我会很快回来。”
方方?
他依稀记得这个称呼之前好像在秋音桐那里听过, 便没再多问,而是说了句, “没事, 不用着急,玩得开心。”
嘴上爽快, 可陶青梧前脚刚踏进电梯,他又非要让司机送她去。
美其名曰她腿伤还没好彻底,不好走太久的路。
送走了人,公寓重回安静。
傅庭肆拨了通电话给秋榭园那边,沉着声音,似是在努力强忍着什么,“让医生现在过来。”-
车子驶出弯弯绕绕的商务区,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商业街。
陶青梧拗不过司机只好任由对方等着,而后朝着和宋方稚约好的餐厅走去。
到了才发现,秋音桐竟然也在。
这两个人火锅瘾犯了,却还是迁就着陶青梧只点了菌锅。
宋方稚是怕她腿上的伤严重,而秋音桐是怕傅庭肆会克扣自己的零用钱。
陶青梧表情呆着,无奈一笑,“可以点鸳鸯锅呀?”
“怕你忍不住。”两个人异口同声。
被戳穿陶青梧一时有些失语,妄想着能在蘸料里放点碎辣椒的念头霎时消散了。
半晌,汤锅被送了上来,几片菌子和黄瓜片漂浮在表面,看着就很寡淡无味。
宋方稚了解陶青梧的口味,连带着帮她一起弄好了蘸料,只有小半碗香油和葱段,连蒜粒都没放。
她选择了认命,边蔫蔫地吃着边听对面的两个人闲聊,时不时会跟着附和两句。
话题越聊越偏,没一会儿就聊到了陶青梧的身上。
她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嗓音压得低低的,“怎么好端端又扯我这里了?”
“你和傅大佬现在也算是同居了,感情怎么样?升温得很快吧,到哪一步了?”宋方稚眨巴着大眼睛,带着旁边的秋音桐一起八卦。
陶青梧屏息一霎,脑袋里突然昏昏沉沉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秋音桐看破了,惊道:“不会吧?没有?表哥血气方刚一男的,不会不行吧?完了完了,我得让家里的老中医给他准备点药膳。”
话音刚落,她下意识拦住,羞窘着强扯出一抹笑,“不是。”
“什么?”宋方稚反问。
“他或许比较传统。”陶青梧虚着声回了句,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
四下瞬间陷入死寂,空气都跟着凝滞了,唯有火锅的香气在周围乱窜。
秋音桐听完连连点头,竟完全不觉得离谱,“也有可能。对了,我表哥这几天怎么样?身上的伤没发炎吧?”
“伤?什么伤?”陶青梧一瞬间放慢了呼吸,眉头拧紧,静等着对面的人回答。
下一秒,秋音桐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被她直白的眼神弄得实在没了辙,才慢悠悠道:“你真的不知道啊?就除夕那晚有家宴,表哥没回来,几十个长辈等了他好几个小时,爷爷就有点生气,觉得他没规矩。”
“后面他回来了一次,结果跟爷爷大吵了一架。我就在现场,爷爷有些话确实说得不中听,表哥维护你也是应该的事情。当时人挺多的,爷爷可能觉得自己有些跌份,就罚了表哥。”
陶青梧背脊不受控一僵,喉间吞咽了好几次,“怎么罚的?”
“就用紫竹和牛皮纯手工做的鞭子,足足十鞭,全打在后背上。”秋音桐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仿若那日的惊惧犹在。
静默了会儿,大概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是宋方稚先惊呼了一声。
“那晚我有问他要不要回家,他没理我。”她将额头抵在掌心,轻咬下唇,不由地半阖上了眼。
秋音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可显然表哥瞒着陶青梧就是怕这人会自责,只好强行替自己找补,“跟你没关系,其实表哥早就计划这么做了。”
陶青梧不解,下意识歪了下头,反倒是宋方稚先问了出来,“为什么?傅大佬怎么上赶着挨打啊?”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是在姑姑姑父聊天时听了几句。就最近圈子里到处都在传表哥私生活不检点,在外边养女人。他就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一点,能传得沸沸扬扬最好,这样就代表他是认真的,根本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秋音桐一鼓作气。
菌锅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中间服务生来添过一次汤,打断了这个话题。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秋音桐和宋方稚偶尔会聊回去,但很快又转到了其他话题上面。
陶青梧食之无味,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却还是强带着笑配合着对面的两个人。
饭后三人原本打算要去附近的商场逛街,宋方稚却被家里人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秋音桐早就看出来陶青梧兴致不高,正想着随便寻个由头也回家算了。
无奈,话还没说出来,陶青梧径直道:“我想回去看看他,你要不要一起?”
秋音桐怔住几秒,连连摇头。
本就是她这个大漏瓢说秃噜嘴,才不要上赶着去送人头。
“好,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拜拜。”陶青梧格外从容,边系围巾边朝露天停车场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端坐在后排,默不作声的样子看着仿佛是在哪里受了气。
车厢内满是清新好闻的洗涤剂的味道,彻底掩盖掉了傅庭肆留下的木质花香,陶青梧抚了下身下的坐垫,唇角瞬间耷了下来。
她抬眼,刚好与正从后视镜里往后面瞟的司机对上视线,反应了半拍才问:“前几天傅先生回去,是你跟着吗?”
司机微屏呼吸,“是的,陶小姐。”
她没打算弯弯绕绕,又问:“他伤得重吗?”
司机想了会儿,被她强硬的态度骇到,老实道:“我没看到,但那日董事长是被人用担架抬着上车的。”
她噤了声,完全想象不到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的人受伤后虚弱的样子,毕竟他伪装得太好了,不然朝夕相处这么几日她怎会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车子很快驶入傅誉集团楼下,陶青梧自作主张让司机下了班,而后就一直坐在门外的露天休闲区内。
被冷空气包围着的软椅只要碰一下都有种刺骨的疼,她却浑然不觉,一双透亮的眸子失了往日的活力,空洞得没有半分生机。
在陶青梧的视野范围内,不远处的旋转门重新开始运转,保安到了换班的时间,这会儿五六个人聚集在一起,正在高谈阔论。
节假日的商务中心区,安静到针落可闻,一丁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从家常琐事又到社会见闻,再到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陶青梧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前脚刚从椅子上起身,后脚就听到那几个保安又换了话题。
如此大的产业,老板的私生活简直是每个员工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董事长”三个字开始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而作为八卦里另一个主人公的她同样避免不了被提起。
只是这一次与她往常所听到的完全不同,语气没了鄙夷和不屑就算了,就连用词和称呼都毕恭毕敬了许多。
从“那女的”变成了“董事长夫人”。
从“金丝雀”变成了“女朋友”。
从“包养”变成了“谈恋爱”
忽地,刚探出来的太阳再次被云彩遮住,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吹得人心里发颤。
陶青梧又在外边等了会儿,在里面彻底恢复安静后才抬脚进去。
几个保安在看到她时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接而强装淡定跟她打招呼。
明明往常对她都是视而不见的。
刷卡进了专用电梯,她瞬间瘫倚在扶手上,从抛光内饰壁恰好能看见她如此有多么不雅观,可她控制不住,仿佛一整颗心都在不停地往下坠。
之前她以为傅庭肆是在乎自己的名声,所以才责怪她听了那些传言为什么不告诉他。
可现如今,好像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短短几日外界对她的猜想和非议就变了风向。
或许,他是在维护她。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在不停跳跃着,不久后停下来在“叮”的一声后敞开。
陶青梧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朝里走。
一路上寂静无声,就连灯光都只亮了一排射灯方便她来视物。
她放下包,顺手摸了下茶几上摆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排风扇还在运行,表面略微有些烫意。
身后客房的门半掩着,陶青梧下意识推开进去。
床上的人面朝窗户侧躺着,鹅绒被仅盖到腰际,墨蓝色家居服未系扣子,露出的精壮胸膛因着平缓的呼吸而一起一伏,俨然是一副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她还是情不自禁放慢了动作,趋步靠近后单膝半跪在床边,鬼使神差般伸出右手捏在了眼前这人的衣领处,然后慢悠悠地扯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宽阔背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层浅色的薄痂,还有些依旧能看出当初皮开肉绽时的狰狞,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她没忍住呜咽了下,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似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傅庭肆本就刚睡下不久,在上半身陡感凉意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身后这人的质问,打算装睡把这事再次掩过去,可无奈那闷哑的抽泣声还是让他没按捺住转过了身。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主动扯我衣服?”他拖着慵懒散漫的调子,用手肘硬撑着坐了起来。
陶青梧眼眶红着,声音小到像是小猫在哼唧,“傅庭肆。”
“就叫这个,我喜欢听。”他一瞬不瞬地紧凝着她,示意她再叫一声。
她不干了,不紧不慢问了句,“痛吗?”
傅庭肆蹙眉,嘴角的笑带着几分无奈,“怎么知道的?我还觉得我不进演艺圈可惜了。”
陶青梧蓦地抬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红痕。
不是他演技太好,而是她太笨了。
明明前几日两个人还一直睡在一起,这人出去一趟回来就莫名其妙跑去客房睡了。
明明她闲暇时想帮他收一下换洗衣物,这人却厉声制止了她。
明明她忌口的时候,这人会特地多做一份饭菜给她,结果后面却突然跟着她吃一样的。
明明这人办公的时候习惯性坐得板正,这几日却总是在腰后垫好几层厚厚的垫子
例如此类反常的事情太多了,可她通通都不以为意。
“痛吗?”她屏息,又问,“我说过我不在乎的。”
傅庭肆自动忽略掉了她后面那句话,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痛。”
不知不觉对视了会,陶青梧又去扒他的衣服,嘴上嚷嚷着,“我想再看看。”
一到这种时候,傅庭肆就忍不住想要打趣她,“平时不见你这么积极,现在有什么好看的。”
她急了,用手指杵他,语气带着不耐烦似的撒娇,“你快转过去。”
他莫名觉得很享受,眼前这人好像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又乖又磨人,让他狠不下心拒绝。
刚刚只看到一点点边角,这会儿一整片背部肌肤袒露在眼前,陶青梧呼吸猛地一窒,伸出的手都在跟着颤抖。
傅庭肆浑身的肌肉霎时绷紧,只因那有些冰凉的指尖覆了上来,还时不时会轻抚在上面,似是想要描摹出那些骇人鞭痕的轮廓。
“好了,别看了。”他猛拽了下上衣,布料蹭过让他没忍住吃痛了一声。
她撇嘴,“会不会留疤?”
“我是个男人,留点疤也无伤大雅。”他边回身边从上往下系纽扣。
陶青梧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暗暗深呼吸了下,而后慢悠悠地挪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颈后,身子前倾虚靠在他的胸口。
他偏头看她,好奇她这个样子到底是何用意。
默了会,她抿唇,声线轻柔,“你说过,你不做赔本买卖,你为了我挨打,我该还些什么给你?”
他勾唇,低声:“你想怎么还?”
话音将落未落,陶青梧撤开身子,嘴唇贴上来的那一刻双眼阖上,长睫因为紧张颤动不已。
傅庭肆眼底蔓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觉得惊喜,更不会满足。
虽然一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就是由此才亲密起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殷切希望陶青梧一直把它当做交易的条件。
但失了这个,他好像并没有拥有她的实感。
堕落就堕落吧。
他配合性地闭上眼,反客为主,迅速掠夺掉了她所有的呼吸。
两个人很自然地倒在了床上,傅庭肆覆在陶青梧的正上方,贪婪地吻过她的唇角、鼻尖、额头,再辗转至耳下的软肉。
她想要去剥掉他的衣服,动作轻柔到生怕碰到他背上的伤。
在那双滑嫩的手去扯他半系着的裤带时,他很快捉住,递到嘴边吻了吻,“先欠着,等下次。”
陶青梧后知后觉,眼前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可她却止不住地有些失落,“你是不是不想?”
“是怕你不想。”他睇她一眼,嗓音往下沉了沉。
她眉目一展,抬身将自己送了上去,忘我地舔吻他的喉结,然后伸出舌尖与他的勾缠在一起,似是想要给他证明什么,即使呼吸不畅也没打算分开。
是傅庭肆最先叫停,扯出的湿漉漉的晶莹银丝叫嚣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倏地笑了下,哑声:“太主动了,我怕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主动。”她嗔着。
数秒后,他摇头,艰涩地吐出一句,“这不一样。”
因为他从中品出了一丝丝心疼的味道,让他不忍打破。
第40章 GET 40
年后, 傅庭肆休养了很长时间,好在办公室就在次顶层,便顺理成章地把办公的地点转移到了公寓。
反之陶青梧,事多课紧, 便索性就住在了宿舍, 偶尔会抽出一点时间去跟傅庭肆吃顿饭, 日子也算充实得很。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多是实践课,不少学生早早地就找了实习工作离了校。
宋方稚去了自家的公司,每日都很清闲。
秋音桐交流结束出了国参加毕业典礼,没有半个月暂时还回不来。
陶青梧参加了好几场面试, 一直在等复试结果,就打算趁着空闲的时间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干净。
之前租的那间房子她甚少去住, 后面她就直接退租了, 所以一大堆行李收出来也只能暂时摆放在宿舍。
三月份的天, 气温已经回暖,陶青梧收完出了一身的汗。
从洗手间出来, 她用干发帽包好头发, 站在阳台环顾四周,视野突然开阔, 她只觉得怅惘。
四年大学生活, 虽过得不怎么太平, 但让她开心、难忘的回忆却也不在少数。
又坐了会儿,头发终于干透, 陶青梧刚换完衣服,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听那头的人说完应了一声就急匆匆拎着手提袋下了楼。
路边, 鹤叔立在车旁,等她靠近躬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而后很贴心地帮忙拉开了车门。
车子驶出京美,陶青梧拨动帘子,视线望向窗外。
学校附近的新商场开业,启幕仪式请了好几位明星站台,这会儿道路上被围得水泄不通。
音响声震耳欲聋,彩带更是喷了一次又一次。
她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地探出手去接飞扬而来的彩色飘带。
鹤叔同样被吸引,收回视线冲着后视镜里的陶青梧会心一笑,“陶小姐要不要下去玩会儿?少爷这会儿在开会,不着急回去。”
没有片刻的迟疑,她摇了摇头,“不了,我就看看,还有好多作业没做。”
话毕,在保安和交警的疏通下,道路终于畅通,车子依次排队在众多指引下缓慢行驶起来。
等到达傅誉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陶青梧睡得正酣。
鹤叔特地等了外边,还是傅庭肆发来的微信叫醒了她。
简单回复了一条,她和鹤叔进了专用电梯。
在次顶层停下时,她歉意一笑,“鹤叔,麻烦您帮我把行李送上去,傅先生让我去找他。”
“陶小姐客气了。”鹤叔颔首。
陶青梧只留了随身背着的帆布包,而后循着记忆去了傅庭肆的办公室。
里面空无一人,她刚在沙发上坐下,一位长相颇为清秀的助理就端着糕点和果汁送了进来。
陶青梧吃了些,叉子放下,将自己丢在一旁的果皮一股脑揽入到垃圾桶内,一抬头傅庭肆从外边走了进来。
傅庭肆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个人,看到有人在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办公室内陷入死寂,她急匆匆收好茶几上的果盘和瓷杯,往休息室才迈出一步,立在不远处的人就抬手挥退了所有人。
傅庭肆含笑,语气温和:“吃饭了没?我让鹤叔送餐过来。”
陶青梧微抬手臂,示意他看手里端着的东西,“本来没吃,现在吃饱了。”
他见状笑出了声,接过盘子放下,“多少吃一点,这些最多算下午茶。”
她下意识咬唇,总觉得今日的傅庭肆心情看着很好,好像不管提什么要求都会应允的样子。
借着这个机会,她试探性问了句,“傅先生,我过几天可能要去滨城。”
言简意赅,连一点铺垫都没有。
就在她抱有期待地望着傅庭肆时,这人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刚热络了没有半刻的态度又冷了下来,问她,“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去看看舅舅,然后顺便再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实习机会。”陶青梧恍惚中被他眼底阴冷的温度骇到,越说越没有底气。
温热的掌心突兀地覆在了她的颈后,陶青梧没忍住挣了下,又被那没法抗拒的力道往前带了几步。
“在我这里,是不是让你心里很不痛快?”他懒懒掀眼,沉哑的声音刮着她的耳膜,让她觉得分秒难捱。
她抿了抿唇,“不是。”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僵持不下的气氛,陶青梧倏然松了口气。
傅庭肆抬腕看了眼时间,没接她的话而是拍了拍她的后背,“去那儿坐着。”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陶青梧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她抓过沙发上搁着的包踱到办公桌前坐下。
下一秒,傅庭肆关闭电子雾化,一直等在外边的人仿若收到了指令,推门走了进来。
陶青梧从包中掏出纸笔,一笔一画落下得很心不在焉,委屈和害怕霎时涌上心头。
“董事长。”来人是市场部的部长,驻足在茶几前,余光瞥向陶青梧,语气犹疑。
“无妨,说吧。”傅庭肆翻动着手中的报表,头都没抬。
短短半个小时,陶青梧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好像沦为了背景音。
沙发上两个人聊及到的内容她竟然都能听懂了,看来在傅庭肆这么久的耐心引领下,她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听天书了。
末了,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收东西,动作在听到“陶氏”二字时停了下来。
“公司去做过调研,陶氏在用料方面很不严谨,有以次充好的前科。”
“仔细说。”傅庭肆抬眼。
“陶氏的公关团队在业内比较厉害,名湾那边有栋楼空置着,墙体有明显的裂纹,新闻爆出来过一次,但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说完,这人为了力证自己所说的话,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沓文件递了出来,“准备开发的那片老式住宅楼不建议接受陶氏的合作邀请。”
傅庭肆接过后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往日新闻记录乃至各种调查资料都整理得明明白白。
办公桌那边安静得有些突然,他趁机扫了一眼,端坐在软椅上的人显然出了神。
他屏息,思忖半刻径直道:“不用,按照原计划来,傅誉有规避风险的机会。”
这句话让陶青梧从怔忡中收回思绪,忙从包中摸出振动的手机。
她望向傅庭肆,无声地指了指右手,在看到这人颔首后出了办公室。
寻了处僻静无人的小角落,陶青梧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那头的人一字一句道:“陶小姐,您委托我们挂在主页的那套房子有位先生有意向购买,您考虑一下是否真的打算售出,晚一点我将合同发给您。”
她静了下,回:“确定售出。”
“好的,那我待会儿整理好就发给您,您确定没问题我们就约个具体的时间签约。”
电话挂断,陶青梧并未第一时间回去,而是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之前收到的那部分拆迁款她全都用来装修那套现房了,手头的钱根本不足以她去还给陶家人买礼物刷傅庭肆的那笔。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只好将那套现房留下来自住,而那套期房让房屋中介挂出去寻找买家。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忙完公事的傅庭肆迟迟不见她回去,只好跑出来找人。
轻缓的脚步声还未迈近,陶青梧关掉看了一半的合同,立时转身迎了上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没再提之前在办公室里没僵持出结果的那件事,重回到往常浓情蜜意的状态。
她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了下傅庭肆虚攥着的拳头,乖巧启唇,“你待会儿还有工作要忙吗?”
傅庭肆脾气去得很快,半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语调都跟着温和了许多,“做什么?”
恰逢下班的时间,期间难免会有不少从办公区离开的员工,在经过两个人所站着的地方时都会颔首打招呼。
傅庭肆都一一应了下来,面上难掩肃严的神情,待周围恢复到方才那般才又扭头凝着身旁的人。
陶青梧刚放开的手又嗔着碰了下他的手背,暗自长吁了口气,“别让鹤叔送餐了,等你忙完可不可以陪我去附近的夜市?”
两个人贴得很近,他几乎能听见她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不留神,他就被蛊惑得同样失了原有的节奏,不自觉回了句,“好。”
他应下,那被长时间冰封着的湖面瞬间就化开了。
插曲一过,傅庭肆重回办公室继续刚刚没聊完的工作,反之陶青梧则收拾好所有东西上了楼。
她顺其自然地从茶几拎起自己的行李去了衣帽间,拉开拉链还没收进衣橱却又停了下来。
跟傅庭肆在一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里,想当然地就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安身之所。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要在傅庭肆腻烦她之前,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该计划的早点打算出来。
陶青梧没再犹豫,手中半拎着的大衣复又塞回了行李箱,仅为了方便敞着拉链丢到了衣帽间的角落里。
不知道傅庭肆要忙到什么时候,她换了套家居服径直坐在了客厅的羊毛地毯上,从包中再次摸出纸笔继续之前没画完的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转动得很快,再抬头望向窗外时天色已然大黑,陶青梧披了件针织长衫,打算下楼去看看。
岂料刚准备去按电梯,外边的显示屏就有了轿厢上升的滚动标识。
她没动,静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傅庭肆正动手扯着领带,袖口的装饰都松了,叮声后一抬头就迎上了外边这人的视线。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已经贴了上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挂在他的身上。
浑身的肌肉一时间全都变得紧绷,喉间哼出一声低沉克制的喘息,他用手掌用力地扣住身前这人纤细的腰肢,心里柔软成一滩水,急着解释:“抱歉,攒了不少工作,时间晚了些。”
“没事,我也完成了几张作业。”她用笔挺的鼻间轻蹭在他的侧颈,惹得他思绪彻底乱了。
他很轻地叹了声,“那还去不去夜市?”
陶青梧懂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赖着没动,仰头去吻他,主动伸出舌尖探入他的唇齿之中,手上的动作也比以前大胆了不少。
微有凉意的指尖从他的衣襟.探.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清脆温软的嗓音穿透而来,她说:“我不走了,你别气了。”
电梯间灯光昏暗,氛围暧昧到缠人。
傅庭肆脸色缓和了些,略抬手臂,托着她回了客厅,上半身陷入柔软的沙发,气息同时变得紊乱起来。
陶青梧衣衫半褪,被指尖细.挑.慢.弄.到渐渐失了神,眼泪盈在眼眶里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得更狠。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用唇替了指,让她愈加沉沦,哭得也愈加厉害。
当唇撤开,陶青梧拉着他的手臂往前带,想要他抱她。
他呼吸还未平复,嗓音颤着,“会觉得讨厌吗?”
她茫然眨了眨眼,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只会摇头。
傅庭肆燥意缓解,大掌摩挲在她的侧脸,再度开口:“那还要不要出去?”
陶青梧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煞风景,明明几分钟前还用舌尖抵在她的深处,让她从余韵中走不出来,可转眼就能平静淡然到正人君子的做派。
她又去缠他的劲腰,娇声着嗡道:“要去,但你要先抱我去洗澡,然后再去换衣服。”
他没搭腔,只照做。
洗手间水声响起,足足响了半个多钟,热气迷眼,理智全无。
傅庭肆躬身将头搭在陶青梧的肩上,而后自然而然地搭上她动着的右手。
他心乱如麻,总觉得陶青梧今晚太像一只会勾人的狐狸,叫他名字的音色都过于动人,引得他在蛊惑中渐渐寻得释.放的点。
两个人出门已经是十点过一刻,傅庭肆没叫司机,而是自己驾车去了京美附近的夜市。
依旧是停在了巷子口,步行前往。
陶青梧下意识想要去拉傅庭肆的手,还没碰上又改为去拽他的衣摆。
他沉了一声,嗤这人怎么好端端又开始别扭起来,却又只能任由她拉着走。
这条巷子又黑又窄他也不是第一次走,在前面的人躲避第三个水洼时,有些不耐地拨开了她的手,而后十指相扣。
陶青梧眼睫微垂,摸不透是什么情绪。
他问她,“想吃什么?”
“关东煮,然后再买一根芝士热狗棒,还有”她配合性地掰着手指,细数心里想吃的所有东西。
傅庭肆都是头一回听这些,不好发表意见,只能被她牵着往返在各个摊位间。
等买好,两个人的手上满满当当拎了好几个打包盒。
这个时间,是夜市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想找个落脚点都很困难。
陶青梧穿过人群到了一处廊下,刚准备蹲下去,被傅庭肆止住了。
她怔愣着,眼睁睁看他脱掉大衣,慢条斯理地叠好后平铺在了台阶上。
四目相接这一刻,陶青梧呼吸微滞,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傅庭肆轻抬下巴,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下愈发幽深沉静,开口:“坐。”
犹豫几秒后,她才坐下,还往边上挪了一下。
他刚准备靠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接听就聊到差点忘了时间。
陶青梧吃完最后一块萝卜,缓缓抬头入眼的是傅庭肆隐在暗处的侧面轮廓,线条优美流畅,还有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睛,让人很难看出喜怒哀乐。
她不禁看得久了些,鬼使神差般摸出手机点进了相机。
咔嚓一声,成像的画面是傅庭肆转头望向她。
不怪对方发现她,是她一开始就忘了关掉闪光灯。
傅庭肆攥着手机的右手自然垂落在身侧,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兀自问道:“偷拍我?”
几秒钟的时间,陶青梧就已经佯装出了一副无事发生的姿态来,理直气壮地张口胡诌。
“我在拍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