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事仿佛没影响到姜南青，第二天，他依旧早早到了片场，准备今天这两场戏的台词。
道具组正丁棱咣当搬道具，姜南青路过时主动打了招呼：“早上好。”
工作人员用牙齿拽了下手套，“姜老师早！”
化好妆坐在化妆镜前看剧本时，谷雨推门进来，凑到他身旁，小声八卦：“你早上过来的时候看见邱黎没？”
姜南青眼睛都没抬一下：“没有。”
谷雨压不住地兴奋：“我看见他了，你都不知道，他那个脸色差的啊，啧啧啧……”
“他怎么了？”姜南青从早上到片场就没闲下来过，自然没时间关注邱黎，“生病了？”
“什么呀！你别跟我演戏。”谷雨把他剧本抽走，“他肯定是被网上的事影响了，今天状态特别差，副导演脾气那么好的人都黑脸了，把他训的跟孙子似的。”
“你也是，有那种视频怎么不早点发？害得我一直在担心。”
昨晚姜南青发出澄清视频后，谷雨可算松了口气，他从经济人那拿回账号密码，第一时间转发了姜南青的澄清微博。
粉丝留言喊他闭嘴，邱黎被嘲演技，他这时候跳出来不就是给人送菜？
谷雨才不管，转发、点赞、评论一条龙。
过了一会戎宋转发了谷雨这条微博，谷雨立马删博。
姜南青手上一空，随口胡诌：“团队安排的，说是这样效果更好，我也不太懂。”
谷雨没有怀疑，点点头很认同：“那倒是，几天前谁能想到现在会是这种局面？”
我能，姜南青偷偷想。
“嗯，”他伸手从桌上够过水杯，抿住习惯嘬了两口，“咱们出去吧，屋里有点热。”
“那走吧，”谷雨站起身，环视一圈，“你这屋连个窗户都没有，怪不得这么闷。”
姜南青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剧本，“没事，也不经常待，有就不错了。”
谷雨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两人找了个阴凉地儿坐着，姜南青没再看剧本，他确认通告单时记得自己应该还有三场戏就杀青了，比原定杀青日早三天。
他蜷曲手指在膝盖上敲，垂眼思索。
戎宋站在不远处，探寻的目光停滞在他们所在的方向，抬步往这边走。
姜南青抬眸时目光与他相对，转头看了眼谷雨，对方显然没发现，还自顾自开启下个话题。
“小南青，你大后天就杀青了吧？我做东，那天中午给你庆祝一下？”
“是你想下馆子了吧？”姜南青拆穿他。
角色需要，谷雨进组前就被要求减肥，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不允许超过六十五公斤，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易。
谷雨虽然演技差强人意，但对角色很上心，开机前一个月就在减肥，开机后为了维持体重一日三餐也严格控制。
“我就吃两口。”谷雨减肥减到生无可恋，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分泌多巴胺了，上周林章年又来探班，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谷雨蔫巴巴说：“再这样下午我可能要完，求你了，给我闻闻味儿也行。”
“那好吧，我杀青之后就不用减肥了。”两人同病相怜，姜南青这段时间做梦都是啃蔬菜，打嗝都是一股草味儿。
眼看着戎宋越来越近，姜南青挑眉，问道：“只有我们两个吗？要不要叫戎老师一起？”
“不要！”谷雨耳朵瞬间红了，他炸毛：“我躲都躲不及，不叫不叫。”
“带上我，我不告诉你经纪人。”戎宋的声音响起。
他往姜南青那边扫了一眼，姜南青连忙起身说：“你们聊，我去找范导一趟。”
他刚走到休息室附近，迎面碰到邱黎和他的助理。
和谷雨说的一样，此时邱黎目光浑浊，反应有些迟钝，姜南青几乎站在他面前时才认出人来，下一秒他面色惨白，低下头紧紧抿着唇，脚下步伐加快。
姜南青侧了下身，给他让开路。
擦身而过时，邱黎助理微微颔首，姜南青对她微微一笑，看她小跑着追上邱黎的背影。
-
这天换场时，姜南青回到休息室补妆。
刚补好妆，他靠在沙发上阖眼准备休息片刻，休息室门被人撞开，李林气喘吁吁进屋来，“姜哥！有粉丝给你做了应援！好大的阵仗！”
“应援？”姜南青发愣，轻轻眨了下眼睛。
自己就是粉丝群群主，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事？
“对！”李林拉他往外走，“你快去看看吧，这得花不少钱吧！”
五分钟后，姜南青站在自己的巨大海报面前，看着两辆印有自己名字和照片的应援车，掏出手机拍照，想了想发给路蕴。
[姜南青：路先生，这是你准备的吗？]
路蕴回复很快：[嗯。]
姜南青心底泛起丝缕雀跃，抬起指尖打字：[不用这么破费的。]
手机一振，路蕴回复：[想准备就准备了，省得别人觉得你好欺负。]
姜南青莞尔，语气甜甜地回过去一条语音：“谢谢路先生~”
同组待机的演职人员路过围观，姜南青也跟着看过去。
两辆应援车一辆是饮品一辆是餐品，李林站在正中间，昂着脑袋道：“大家随便吃随便喝，这是姜哥粉丝请大家的！”
吃人嘴短，大家情绪高涨，“小姜粉丝真大方啊！这得花不少钱吧？”
“应该便宜不了，上次这么大阵仗的还是谷雨老师。”
“谁说小姜老师没粉丝，人家数量不在多，而在精！”
“哎哟你这话说的，小姜被骂了这么多天，粉丝能不心疼吗？”
心疼？路蕴这是在心疼自己吗？
应援车上有工作人员，李林抽身跑回他身边，像是突然开了窍，压低声音问：“姜哥，这些都是路先生——”
“对，”姜南青嘱咐道：“别声张，如果刚哥问起来，你就说是神秘粉丝。”
李林大力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说漏嘴的。”
谷雨拍完一场戏也跑来凑热闹，他去拿了杯奶茶，问道：“是不是路哥哥准备的？”
姜南青点点头。
“我就知道！”谷雨把珍珠摇匀，插吸管进去，“这应援方式和章年哥哥给我做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姜南青倒是有点惊讶，本以为这是路蕴交代给程宇的工作。
可谷雨这样一说，姜南青不禁去想，难道路蕴对这件事上过心？
不过还没轮到他细究，就又想起件事：“对了，明天我中午就要回江城了，要不咱们今晚去吃饭？”
“那么着急干什么？”谷雨拧眉，“你们公司也太压榨人了吧？半天自由活动时间都没有吗？”
姜南青移开视线，心虚道：“就是……”
谷雨喝了口奶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赶着回去找路哥？”
“小点声！”姜南青看看周围，确定没人关注到这边，点头承认：“是要回去找路先生。”
路蕴确实提前和他说好杀青那天就回去，姜南青以为下午回去就来得及，所以谷雨提议出去聚餐时，他答应下来。
谁知昨晚路蕴打来电话，告诉姜南青明天中午程宇会去接他。
谷雨不满：“连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应该是有的，那我让程助理晚点来，免得他等太久。”姜南青说。
“程助理？”谷雨眼底闪过诧异，“你说的程助理是程宇？”
姜南青点头：“是他，你认识他吗？”
“倒算不上认识，”谷雨说，“就是听章年哥说过，路哥身边有个全能助理，是路礼哥派去他身边的。”
路礼是路蕴的大哥，姜南青做过功课。
他问道：“那程助理是去监……督路先生的吗？”他本想说监视的。
“应该不是吧。”谷雨嘶了一声，看上去像是在思考，“难道你没发现吗？其实路哥没外界传的那么不堪。”
姜南青当然发现了，外界把路蕴传的像个一身臭毛病无脑的刺头。
可当时他们只接触短短几次，姜南青就发现他本人和传闻完全不同，路蕴有脾气，但不会随意发作，有时候甚至算得上有礼貌。
“我的看法不重要。”姜南青说。
谷雨摇摇头：“别看不起你自己。”
姜南青盯着他手里的奶茶，忽然说：“等一会儿，你怎么敢喝奶茶的啊？”
“要的三分糖！”谷雨去捂他的嘴，“求你，让我喝点吧，我的生活真的没滋没味。”
“前几天不是有人来给你探班？”姜南青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你不高兴？不甜蜜？”
谷雨叹口气，“你不懂，我最近不管对什么都提不兴趣，也许是饿的吧，反正就算看到他，我的情绪也没什么起伏。”
“活丧尸。”谷雨自己总结道。
视线里，一道高大身影路过。
姜南青目送戎宋的背影走远，问道：“那如果戎老师现在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有情绪波动吗？”
“可别，”谷雨嚼嚼珍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躲他，下部戏一定提前打听好，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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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南青最后一场戏结束。
这场戏也是李景谦人生的最后一幕，在得知儿时那救命炭火是大皇兄送来时，他如遭雷劈，惊觉自己十余年真心喂了狗。
苍凉，可笑，错误的人生。
到了最后一刻，他身边只有一直伺候的宫人，其余旁的什么都没得到。
造雪机器“嗡嗡”运转着。
李景谦静静阖上眼帘，结束这一生。
“卡！过！姜南青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