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姜玥抚着腹部, 正享受着前所未有的目光与恭贺,握在她腰部的手掌徒然一紧,似乎要将她的腰捏断。
她怅然的抬起头, 却看到商阙面色阴沉的可怖, 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冷到骨子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话都说不利索:“王上……您这是怎么了?”
商阙双眼微眯,很快恢复成平日的模样:“此处嘈杂,为免腹中胎儿受影响,随孤去旁的地方清净。”
即便与商阙同床共枕这么多日, 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姜玥依旧脸红心跳的厉害,双颊也飞上一团红晕, 环住他的手臂娇嗔道:“王上去哪,妾便去哪。”
自姜玥入宫以来便多次打破宫制,原本只有天子才可乘马车在宫内行走,如今多了一个姜玥。
在众人的艳羡声中姜玥缓缓上了马车, 刚想如往常一样贴在商阙的肩膀,人便如痴傻一般自言自语起来。
商阙甩开她的手,独坐在矮塌上, 眉若寒霜:“宫中这么多人看守, 姒
姒怎会中毒!若姒姒出事……”
不!他绝对不会让此事发生。
长乐低垂着头,满脸皆是细汗:“是奴才看管不利!”
谁能想到姜玥竟如此大胆,公然在宫宴上对姜姒下毒。
马车疾驰, 不过须臾便至了未央宫。
司徒钰与随行的侍女皆被侍卫扣押在此, 他们的脑袋被强硬的按在地上,半分动弹不得。
一见到来人, 司徒钰身子便不停地挣扎:“王上!一切皆是赵王姬所为,与妾无关……”
商阙并未看她一眼,疾步往殿内走去,殿内清晰可见零星的血迹,越往里走血迹越多,他心口微滞,脚步慌乱,身上一贯的威严也不复存在。
还未至密室,便嗅到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随之便看到姜姒安静的靠在墙壁上,吐出的鲜血将她衣衫尽数染湿。
她全身是汗,面色惨白,唯有唇角的血迹令她带了些许颜色。
商阙呼吸一滞,双耳嗡鸣,惊愕地看着姜姒。
上一世与此生的画面不断重合,最后皆是她倒在血海中,没了声息。
他双手颤抖的厉害,好不容易才将人涌入怀内,手指慌乱的擦拭她脸颊与唇角的血迹,可惜越擦越多。
他想开口言语,半天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啊……啊……”的叫着。
等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不可能!
他明明掌控好了一切,明明再过几月一切便结束了……
不会的!
他的姒姒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商阙再没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双眼猩红,高喊道:“将孔梵带来!”
长乐急忙道:“方才已派人去请……”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孔梵背着药箱从翁孟身上跳下来:“王上!”
商阙想将姜姒紧紧抱在怀里,又担心加重她的伤势,定定的望向他,沉声道:“务必确保姒姒安然无恙!”
孔梵知晓,天下唯有一人是商阙的良药,若今日救不回来姜姒,安稳几月的天下怕是要彻底大乱,届时无人能控制住商阙,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半跪在地上为姜姒把脉。
“是无双!”
商阙神情怔然,口中喃喃道:“无双……”
之所以叫无双,便是其毒性强且难解,中毒之人会不停的呕血,直至毒性融入骨血中,全身溃烂而死!
从中毒到死亡不过几天时间,却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传闻此毒……无解。
难道此生他也要再一次失去她?
不!不会的!
孔梵能解世间奇毒,此毒一定也能解。
商阙咽下喉间酸涩,良久才开口:“无论你用何方法,一定要将她救回来,否则……”
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
孔梵思绪乱了一瞬,很快沉吟片刻:“臣绝对不会让王姬出事,只是解毒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有任何人打扰臣的心神。”
他这一生遇到过许多棘手之事,每次都化险为夷,今日,想必也会如此。
前提是治疗期间,无人打扰。
商阙动作轻缓的将姜姒放在地上:“安心解毒,绝不会有人惊扰到你。”
他深深的看了沉睡中的姜姒一眼,转身往外走,只是浑身带着无人敢接近的寒意。
长乐无意瞥到后,浑身打了个寒颤,不由得为外头的人默哀。
未央宫外跪了一地的人,商阙眸色淡淡扫了一眼,缓步前行,侍卫们心领神会,立刻将人拉起来并塞住他们的口,免得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声响。
最终所有人被拉到空旷的宫城墙口,城门两侧站着的是威武霸气腰配长剑的侍卫,头顶上的大齐旗帜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再微微抬头便看到半张脸藏匿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的商阙。
司徒钰发髻上精致的珠钗散落一地,穿着的金贵曲裾早已染了污迹,身子与脸颊硬生生被人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狼狈的不成样子。
她眼睁睁望着商阙越走越近,直到对上那双黑漆漆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时,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慌乱中解释道:“是赵姬说要去未央宫书房取一物,见其摔倒妾好心送她来此,并不知她做了什么,还请王上明鉴……”
还未说完,冰冷的鞋便落在了她的脸上。
司徒钰感受到一股刻骨的疼,想叫,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商阙脚下用力研磨,声音却温柔的可怕:“赵姬中了毒,脑子并不清醒,怎会去书房。分明是你想来书房吧,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说!”
不知他用了几成力,司徒钰只觉得脸颊乃至全身都疼的厉害,她粗喘着气,很快掩饰掉慌乱:“王上真错怪了妾,妾好心送赵姬……”
“是吗?”
商阙缓缓吐出一句。
那日,商阙语气淡淡,只是一道命令,高高在上的燕王与燕王后便被除以极刑,足足哀嚎了三日三夜才停歇。
而今日,司徒钰仿佛又回到了那日。
只见商阙面无表情随意扯住其中一个侍女的长发,将其拖在司徒钰面前。
下一瞬,尸首分离。
谁都没有看到商阙如何抽出侍卫身上的长剑,又是如何落在侍女的颈部。
一股温热而腥臭的血液飚在司徒钰的脸上,离她不过几寸便是死去的侍女脑袋。
侍女双眼睁大直勾勾的望着她,面上还残留着死前的表情。
司徒钰浑身颤抖而惊惧的尖叫,身体却因为钳制而动弹不得。
商阙犹如看尘埃一般,又随意扯出一个侍女按在地上。
侍女吓得早已失禁,她面色惨白喊道:“七子,救……”
最后一个字未曾吐出,脑袋便先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司徒钰的面前,随后尸体才缓缓倒在地上。
不过须臾,一直跟着司徒钰的侍女除春花与秋月,其余皆命丧黄泉。
商阙拖着沾满血迹的长剑一步一步朝司徒钰走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令人胆战心惊。
“如今可曾想到在书房看了什么?”
司徒钰早已吓的六神无主,长发贴在汗湿的脖颈上,身子不停的发抖。
见她如痴傻一般,商阙眉心紧蹙,彻底没了耐心。
侍卫将如死人的司徒钰主仆三人拖着往外走。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司徒钰剧烈挣扎着:“王上,妾无意看到的,都是赵王姬的错啊……”
可惜,商阙并未回头给她一个眼神。
司徒钰目眦欲裂,声音高扬:“王上竟爱赵美人至此,妾不过看一眼便要处死吗?王上,妾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妾吧……”
她的双手被人用麻绳暴力绑了起来,身子吊在城楼之上。
城楼有三丈高,从高处往下只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司徒钰哭得嗓子沙哑无比,只能不停求饶以此换取生机:“王上饶命!”
司徒钰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她生来尊贵,即便入了齐宫,位份一直都是最高的那个。
她不爱商阙,只想要登顶的权利。
哪曾想今日才发觉,她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
她不甘心。
明明她比姜玥的名声好,比姜玥的才华高,商阙怎会喜欢上声名狼藉的姜玥而利用她。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今日不该亲自去未央的
书房,若她不去,便不会知晓真相,天子也不会如此震怒。
“魏七子……”商阙声音很淡,“你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司徒钰眼睁睁望着商阙手持着弓箭,冰冷的箭头正对着她,仿佛下一刻就会射穿她的身体,她崩溃的摇头:“妾错了!求王上饶命……啊!”
飞来的箭羽眨眼间便射穿了她的肩膀,浓郁的血腥顺着伤口缓缓滑落。
司徒钰疼的尖叫了一声,脑袋很快垂了下去。
“死了?”
侍卫扫了一眼,很快禀告:“回王上,只是晕了。”
“这样啊……”
商阙抽出三支箭,很快射了出去。
挂在城墙之上的奴仆三人腿部皆中了一箭,尖叫声、血腥混合着尿骚味散开。
商阙嫌恶的蹙着眉心:“魏七子如今可想起看到了什么?”
连中两箭的司徒钰疼的撕心裂肺,她还不想死,她要活着,只是看到商阙的秘密便被如此对待,若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怕她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妾什么都没有看到!”
宫宴散场,众官员刚走到城门口便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吓的惊呼一片,不敢往前走动半步。
魏后欢欢喜喜下了宴,正苦恼未与女儿道别,却看到女儿被吊在城楼之上,身上还中了两箭,她不管不顾的跑过来:“求王上饶了钰……”
冰冷的剑刃落在她的咽喉处,声音也停了下来。
商阙淡淡扫了她一眼:“魏七子擅闯孤的寝殿,导致赵美人受惊。魏王室管教不严,皆贬为庶民!”
第一百零二章
此言一出, 一阵哗然。
方才宫宴上众人已然看到天子如何对待姜玥,何况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大齐王室的第一个孩子,魏七子竟不管不顾冲撞她, 落得此种下场, 简直咎由自取。
魏王室之人跪了一地,不停的求饶。
商阙视线淡淡扫过,方才还在哀嚎的人便吓的瑟瑟发抖不敢再发出声音。
“魏七子残害孤的子嗣,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小惩悬挂城楼三日,若能生还便贬为庶民, 若死在此地也算你罪有应得。”
司徒钰原本还抱着生还的希望, 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她身中两箭,已然流了许多血, 再被吊在此处,不出三日便会撒手人寰。
商阙分明不打算让她活。
司徒钰声音颤抖的厉害:“王上饶命!妾错了,妾不该看的……妾真的知道错了,求王上饶妾一条贱命!妾可一生常伴青灯古佛, 为大齐祈祷。”
“晚了!”商阙眼神发狠,仿佛要将人拆骨入腹一般,“孤给过你机会, 可惜你不懂得珍惜。”
他施施然往城内走了两步, 迎面遇到拓尔冽一行人。
拓尔冽早早便知晓城门口发生之事,装作不知一般:“天子诞辰之喜,怎发如此大的火气?”
商阙按了按眉心:“无知宫妃罢了, 让乌合王见笑了。”
见他面色阴沉, 拓尔冽一副关切之样:“女子之间最爱争风吃醋,尤其天子此等俊朗模样, 更惹得女子痴狂。天子可千万要保重好身子。”
商阙还未来的及说什么,绑在高处的司徒钰却痴痴笑了起来:“王上啊王上,若燕美人知晓您故意将我们封为美人便是看我们斗起来,不知该做何感想。
可悲的是妾与燕美人争斗了那么久,到头来却是为赵美人做嫁衣。王上可真是痴情之人,还未迎赵美人入宫便在密室挂满了她的画像。
更是明知赵王姬替姐入宫,却因为她与赵美人有几分相似,而舍不得杀。
如今妾不过进了次密室便被王上如此对待……”
商阙双眼微眯,下一刻,箭羽射中了司徒钰的腹部。
司徒钰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只缓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妾偏要说,天子如此爱赵美人,为何还要给我等希望……”
商阙面色铁青,又抽出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肩膀。
司徒钰如疯了一般,用着仅剩的力气:“妾诅咒赵美人胎儿不稳,此生再无子嗣……”
商阙再次拿箭时,却被长乐拦了下来。
他厉声呵斥:“放肆,该死的奴才胆敢拦孤!”
长乐仓皇的跪在地上:“惠恩法师说过王上杀戮太重,要为赵美人腹中胎儿积福,奴才斗胆恳请王上勿要再造杀戮。”
听闻他的话,商阙总算从疯魔中挣脱出些理智,他目光怔愣的望着半死的司徒钰,口中喃喃道:“是该如此。”
他扔下弓箭,径直往里走,浑然不记得身边还有拓尔冽,边走边下命令:“赵美人贴身侍女看管不利,赐磔刑。”
见商阙越走越远,众人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魏后早就哭的喘不过来气,她跪在侍卫面前:“求你让我看钰儿一眼!”
侍卫目光冰冷的睥睨着她:“魏王室如今皆庶民,限半柱香内离开齐宫重地,否则杀无赦。”
魏王室几人恐连累了自己,忙拖着魏后往外走。
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拓尔冽眸光一闪,深叹了一口气:“谁曾想这样的大喜日子会发生这等事。”
张随声音温和道:“王上已然二十四岁,才得了第一个子嗣,自然看中的很。”
“天子与赵美人郎才女貌,宛如神仙眷侣,让本王羡慕不已。”
“听闻乌合王后宫美人众多,子嗣也多,何故羡慕王上?”
拓尔冽笑了起来:“美人如鲫过江,却无真心所求。今日不合时宜,明日本王再来见天子,还望丞相给个薄面,陪同本王。”
“这是自然。”
*
使驿馆内,拓尔冽一改在齐宫的轻狂模样,双眼凌厉:“今日齐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魏七子挟持赵美人的妹妹闯入了大齐天子的密室,属下离得远,并未看清密室有何物,不过属下的确亲耳听到魏七子说密室内藏有赵美人的画像。”
拓尔冽一向多疑,今日在城墙看了那么一出好戏,自然怀疑真假。
齐宫守卫森严,他的下属在宫宴期间能调查到这么多,已然不错。
拓尔冽摆摆手:“下去吧。”
待人消失,他抿了口茶,缓缓道:“你如何看?”
大侍卫牟先沉吟片刻才道:“天子心思一向深沉,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依属下之见,密室之事极有可能为真。”
六国土壤肥沃,温度适宜,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拓尔冽早就对六国垂涎已久,可惜他那个贪恋美色的父王膝下太多子嗣,光夺取王权便花了几年时间,等他登上王位时,乌合国内耗太严重,根本拿不出精力与混乱中的六国一战。
好不容易修养好生息,六国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统一。
能在六年时间统一六国,商阙的实力不容小觑。
此次借着为商阙祝寿的名义便是想一探虚实,还想试着找找他的软肋。
女人根本无法与江山相提并论,然今日见商阙疯魔之状,拓尔冽忽然觉得商阙极有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江山。
拓尔冽心情愉悦的多喝了几杯茶:“大齐多情种多,以往还不信,如今却又信了。只希望这位天子可要好好与他的美人相亲相爱。”
如此,他只需要找机会捉到赵美人,借此威胁,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
“王上说的极是。”
*
商阙一身冷意徒步走到未央宫,到了跟前却不敢进,脑海中时刻闪烁着姜姒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而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是他。
是他特意在密室里布置了姜玥的画像;是他冷落了姜姒整整三月;是他的纵容,才导致姜姒中毒。
其实今日该吊在城门之上的人不是司徒钰,而是他。
若姜姒真的因此而丧命,那他大抵也活不下去。
“王上……”孔梵筋疲力尽的打开门,“王姬她……”
商阙疾步走上前,却担心听不到自己要听的答案,踌躇道:“姒姒……如何了?”
“毒已经逼了出来,王姬身子虚弱暂时未醒来,臣再去熬一副药喂王姬服下。”
一股涩意涌上心头,商阙双眸泛红:“好好好!孔医师辛苦了!”
他无措的捏着衣袖,斟酌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
漫长道路的尽头正躺着姜姒,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微弱的烛火映在她的脸颊,令她周身增添了一丝暖意。
商阙再也忍不住疾步跑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等他再次感受到了姜姒肌肤的温热,胸腔便是难以遮掩的激动
,滚烫的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
失而复得之感不禁让他怀疑这是一场美梦,他抬手朝着脸颊扇了过去,脸颊瞬间泛起了红肿。
是真的。
这次终于忍不住抱着姜姒痛哭出声。
上一世他亲眼看到姜姒死在自己面前却没有能力挽回,这一次姜姒又差一点死在他面前。
若要他选,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他要他的姒姒好好活着。
商阙轻柔的吻上她的发顶:“姒姒,一切都快结束了。”
沉睡中的姜姒虚弱的不成样子,往日丰盈的腰肢如今一手便能握住。
他并非不知晓这几个月姜姒有多想见她,可他需要将姜玥推到宫内最“独一无二”的位置,姜玥本就不喜姜姒,又因着狩猎那日定然会报复姜姒。
他不愿意姜姒出现一丝丝意外,这才下了那道禁足令,如此以来,外头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姜玥即便要找事也会掂量掂量抗旨的后果。
为姜玥配的迷药每日只能用一次,多用的话姜玥不出三月便能死,他花了那么多力气才将姜玥推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想计划功亏一篑。
因着白日要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他对姜玥的独特,所以他只夜里下迷药。
用过迷药之人,眼前会出现幻觉,姜玥身上的痕迹自然也是她自己所为,至于她已经经过人事为何不怀疑,便是迷药的厉害之处。
每每夜里给姜玥用上迷药后,商阙都会偷偷跑到朝华宫与姜姒同眠。
还因为担心身上沾染了姜玥的味道,每每来之前商阙都会将身子清洗干净。
他并非不想告知姜姒一切,可中间涉及了太多人和太多性命,他手上可以沾染血腥,却不想姜姒也沾染上,更不想姜姒怕他。
犹记得上一世,他一连杀了上百人,再见姜姒之时,他永远忘记不了那个眼神,仿佛他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这一世本以为杜绝了一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以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重合。
商阙用温热的汗巾子擦拭掉她身上的污迹,将人拥在怀里,他一夜未敢合眼,唯恐合眼后姜姒消失不见。
直到长乐轻唤,商阙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
“王上,该上早朝了,另乌合王想与王上同用早膳。”
商阙双眼未曾从姜姒身上移开半寸:“告知他们,赵美人昨日受惊,着医师医治了一夜,孤彻夜照料,无心上朝。近日赵美人身子需要修养,孤谁也不见。”
长乐低垂着头,应了一句:“奴才知晓。”
斟酌了片刻,长乐继续开口:“昨日,魏王与公子遥皆死在使驿馆,凶手司徒厝于今日自首,另司徒钰今晨死了。”
第一百零三章
魏王室被贬为庶民后需得回使驿馆将行李收拾出来。
若放在以前定然有宫人伺候, 已经成了庶民的他们哪里还有人伺候。
刘元湘本就因为司徒钰还吊在城墙之上身心俱疲,又因为不小心摔了个茶盏被魏王说了两句,一气之下走出去透气。
魏王向来宠爱刘元湘, 察觉失言, 想着将人寻回来好好哄一哄,怎料却看到刘元湘与司徒厝亲密的抱在一起。
魏王大怒之下便冲过去质问,得到的回答却是:“父王已经老了,难道还要霸占貌美如花的母后?”
魏王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二人会勾搭在一起,眼前一黑,气的差点背过去。
这厢的动静很快将魏王室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面对众人, 司徒厝丝毫不收敛, 反而亲密的将刘元湘搂在怀里:“不敢隐瞒父王,吾与母后早在数年前便在一起, 父王身子不中用,给不了母后想要的,儿子只好以身代劳。”
如此大言不惭,气的魏王直直呕出一口血。
司徒厝轻蔑笑了一声:“哦, 忘记告诉父王一事,母后曾怀过儿子的孩子。”
魏王自然知晓那事,当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恶心:“你……你……混账!”
“到了今日, 父王还是舍不得说母后一句, 还真是对母后用情至深呢。”司徒厝唇角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父王还曾记得数年前死去的结发妻子?”
想到司徒厝今日反常之举又想起方才那句话, 魏王很快反应过来, 大骂道:“混账,你便是为了给她报仇, 才招惹上你的母后?”
刘元湘原也不想将此事暴露,如今魏王室没了,女儿生死未卜,无法仰仗魏王,只能仰仗年轻的司徒厝:“王上怎会如此想,厝儿与我乃真情所致。”
话音刚落,搂着她的司徒厝便捂住腹部大笑起来。
刘元湘心中一片慌乱,嗫嚅道:“厝儿笑什么?”
司徒厝擦干眼角的泪,冷眼扫过她:“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忘记母亲之死?身为母亲的嫡亲妹妹,却趁姐姐孕期与自己的姐夫勾搭在一起。更是在姐姐大出血之际,在她身边招摇撞市。
你不过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怎值得我动感情?对于你,我从未有过半分真情,我等了数年,只为享受你们此刻的表情。”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记得你肚子里怀的那个孩子吗?”
当初刘元湘怀了那个孩子后,心中十分欢喜,不过几月孩子却意外掉落,当时司徒厝告诉她以后还会有孩子,如今他这样说,难道……
司徒厝抬起刘元湘的下巴,一字一句:“一个孽种而已,被我亲手杀死,无可厚非。”
“你……你怎会……”
司徒厝无比享受她此刻的表情,大笑道:“对,就是这样,最好再痛苦一些。如今你得到的痛苦还不及我母亲半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与你相处的每一刻都令我恶心不已。”
字字诛心。
原来那些年的情爱都是假的!
刘元湘失神的倒在地上呢喃着:“不会的!不会的!”
这些年的柔情蜜意怎能是假的,她不信!
司徒厝一把扯过魏王的头发,将其拉到他与刘元湘面前,贴在魏王的耳边缓缓道:“父王啊父王,看看你宠爱多年的女人,为我怀过孩子,数年与我缠绵床榻,还数次与儿子说过讨厌父王身上的味道。”
他又一把扯过刘元湘的脖子,扯开她的外衫,手掌钻进她的胸口,他手上的力气大的不像话,刘元湘痛的呻/吟出声。
“父王,儿子只是随意一摸,母后便如荡/妇一般,她在你身下也是如此吗?”
魏王早年沉迷酒色,身子早就被掏空,被司徒厝这么一激,气的半口气没上来,双目睁大,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司徒厝“啧”了一声,站起身踢了魏王两脚:“就这么死了?你也太不中用了吧!”
“住口!父王已经去了,你竟还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为何不能说?”司徒厝一掌将其扇倒在地,“自母亲去世后,我无时无刻不想将他们二人千刀万剐,享受了这么多年才死,已经算颐养天年,还有什么不满足。”
司徒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母后与你多年情分……”
司徒厝似笑非笑:“哦……原来你也知晓她与我有染啊?”
司徒遥面色一白,爬过去将刘元湘扶起来:“母后,我带你走。”
“走?想的美。”
司徒厝一脚将司徒遥踹开,而后狠厉的拳脚更是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司徒遥被刘元湘娇养的厉害,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面对凶狠的司徒厝,没有半分还手的能力。
刘元湘哭喊道:“放开我的遥儿!”
司徒厝并未分给她一个眼神,脚下的力气反而越来越大,最初司徒遥还有力气哀嚎,后来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刘元湘手指
颤抖着放在司徒遥的鼻边,未曾感受到一点呼吸,她的儿子竟被司徒厝活活踢死了,她疯了似的冲上来打司徒厝,还未挨着司徒厝的衣衫,便被他一脚踹飞。
刘元湘躺在地上,呕出一口血,半天没了动静。
“你这种毒妇就该看着自己所爱之人一个个消失……”似是想到了什么,司徒厝笑了起来,“倒是忘记钰儿妹妹还在城墙上挂着,为兄可要送给她一份大礼。”
虚弱的刘元湘面露惊恐:“你别动她!别动她!”
“啧!”司徒厝蹲下身嫌恶的拍了拍她的脸颊,“当年我母亲如此看重你,对你那么好,你是怎么对她的?
母亲身子大出血也是你搞的鬼吧,我本该亲手杀了你,可对你这种人来说,就该千刀万剐亦或者失去一切后再孤独存活一世才是生不如死。”
恨只恨他没有能力将其千刀万剐,只能选择这种恶心的报复方式。
“我错了!你杀了我给姐姐赔罪,求你救救钰儿……”
“谁又曾救过我的母亲和那个出生后便死了的妹妹。”
从他为了复仇而走向自己的亲姨母亦是自己的仇人那一刻,他便不想活了。
司徒厝抬眼望着漫天星辰,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人群中一个清秀的女子:“夏儿,待我死后,将我的尸首带回魏国,埋在母亲的身边。”
“哥哥……”司徒夏泪如雨下,颤声央求,“哥哥不要……”
“大齐之法,杀人偿命。”司徒厝双眼泛红,“我一条命换他们三条命,值了。”
最初知晓司徒厝与刘元湘苟且之事,司徒夏恨不得拿剑杀了他们,旁人不知晓母亲受的苦,司徒厝知晓,却还是……直到后来她发觉他们二人每每行过苟且,司徒厝便恨不得将肚子里的苦水吐干净,也是那时她怀疑一切皆是司徒厝故意为之。
司徒厝是她在世间唯一的血亲,她做不到看着他送死。
“哥哥,我不想你死……”
“傻夏夏,哥哥这条命原本就属于母亲,如今不过早些去见母亲,夏夏该为哥哥高兴才是。”
天还未亮,司徒厝便拿着做好的暗箭将司徒钰射死,而他也因为行凶杀人当场被侍卫捉拿。
*
姜姒做了许久的梦。
梦里她被宫妃们磋磨,被商阙冷落,被敌军擒获,最后死在敌军的长剑下。
锋利的长剑撞进了她的脖颈,鲜血汹涌的流了出来。
好烫,好疼!
等她醒来还能感觉到脖颈上的疼痛与窒息感,她大声喘着气,抬手抚了上去,脖颈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稍带迟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姒姒……”
姜姒抬眼便看到一脸疲意的商阙,再看到周遭的环境,她蹙着眉,撑着身子缓缓下床行了一礼:“王上,恕妾无礼。妾昨日不知为何晕了过去,亦不知今日会躺在此处。”
她面色淡淡,声音亦平淡。
商阙走下床榻,将她拥在怀里:“姒姒,别这样与我说话。”
姜姒身子疲乏的厉害,又挣扎不开:“妾身子不适,还请王上放开妾。”
“我永远不可能放开你。”
若是以前姜姒听到这句话定然心花怒放,今时今日再听只觉得荒唐可笑。
如今姜玥已经在他身边,再对着她这个赝品说出这样的话,意欲何为?
姜姒不愿再想,也不想掺和他们之间任何事:“姐姐如今怀有孩子,王上有这些时间,倒不如多陪陪姐姐。”
“没有孩子!”商阙声音很缓,“除了你,我从未碰过旁人。”
姜姒半个字都不信。
她不愿再想昨日看到的一切,缓缓阖上眼睛复而又睁开,叹了一口气:“王上何必自欺欺人,谎话说多了自己便会信了。
妾身上已经没有王上所求,若王上大发慈悲,放妾与母亲团聚,妾定然日日夜夜为王上烧香祈福……”
他的手臂不断收紧,令姜姒渐渐喘不过气。
商阙后知后觉的松开她,双睫颤抖的厉害:“姒姒不要我了吗?”
姜姒垂下眼睫,声音平静:“此处只有妾与王上二人,王上不必做戏,眼下既得了心头爱,还请放妾归去,妾可对王上发誓,此生绝不会另嫁旁人。”
商阙的声音微哑,固执的问:“姒姒不要我了吗?”
姜姒沉默的看着他,眸子里无悲无喜,好似看陌生人一般,硬生生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商阙心中突然涌现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他紧紧的抱着姜姒,不断亲吻着她的侧脸:“姒姒,别不要我,我只爱你,我只有你。”
无论他有多疯狂,姜姒只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半分反应。
几月前,他们还不是这样。
那时他亲吻姜姒,她面上的红晕消散不去,娇羞的回吻着他。
今日,只余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第一百零四章
商阙终于气馁放开她:“身上的毒刚解, 你需要好好休息……”
“妾身子无事。”姜姒直直的看向他,“还请王上放妾一条生路,将妾驱逐出宫。”
商阙心口微滞, 错开她的目光, 嗫嚅道:“前朝还有事,我要去处理。”
“王上……”
回应她的只有仓皇出逃的背影。
一醒来便说了那么多的话,姜姒浑身没了力气,她靠在床塌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许的精神。
余光无意间落在床塌之上,往日她曾与商阙在此缠绵,这几个月又换成了另一个人, 只要一想起与姜玥共侍一夫, 她便觉得恶心的难受,就连偌大的未央宫都令人窒息。
姜姒强撑着身子走到殿门口, 刚打开门,如月便弯着腰迎了上来。
“王姬……”
姜姒靠在她身上,有气无力道:“带我回朝华宫。”
“可毒素刚清,王姬身子不便挪动。”
姜姒抿了抿干燥的唇, 不愿在此地多待片刻,她知晓如月乃至周围所有皆是商阙的人,既无法让其听从她的命令, 自己想法子离开就是。
姜姒松开她的手, 如蹒跚老人一般一步一步往外挪动。
她身上的毒刚解,万一出了事……
如月面带忧色,守在她身边:“王姬你这又是何苦呢?待身子养好, 奴婢再带你回朝华宫, 好不好?”
光走路便耗费了大量力气,姜姒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与如月说话, 她汗流浃背,扶着墙壁粗喘着气,耗时一炷香才走到殿外。
哪知眼前一阵晕眩,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却发现整个人已经被商阙抱起,脑袋无力的垂在他的胸口。
商阙黑漆漆的眸子盯了她半响,似乎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执拗:“我抱你回去。”
以姜玥瑕疵必报的性子,若是知晓她被商阙亲自抱回,不定如何报复。
姜玥是他的心上人,若两人发生冲突,商阙定然会选择站在姜玥身边,届时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才十六岁,刚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不想就这么没了性命。
“王上前朝事务繁多,妾可自行离去。”
她用方才的话堵他。
商阙呼吸不断加重,眼角闪烁着的泪光很快消失不见:“已经处理完了。”
姜姒咬咬牙,直言道:“妾不愿!”
抱着她身子的手臂缓缓收紧,耳边传到一道苦涩的声音:“不必担忧,不会有人看到。”
数月前冷漠待她,今日又这般亲近。
“妾身上还有王上想要的东西?”姜姒平静的抬头看他,“若有,还请王上一次拿走。”
与商阙多相处片刻便令她多想起往事一分,她真是痴傻,竟分不清眼前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商阙沉默了半响才开口:“孤想要的只有你一人。”
不愧是君凌天下的天子!
事到如今,还能面不改色说慌。
姜姒想笑却笑不出来,她身子已经没了半分力气,再多言也无济于事,索性
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是三日后。
窗外知了吱吱呀呀吵的难受,姜姒蹙眉睁开了双眼。
“姒姒……”
他竟然还在她身边,而且……眼眶发黑,头发杂乱,胡须也冒了出来,一副不修边幅之样。
记忆中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到底要从她身上要何物,竟如此伏低做小。
她实在不想与商阙玩替身游戏,更不想成为他与姜玥悲欢离合中的一环。
姜姒情绪莫名有些烦躁,别开脸不再看他。
商阙半跪在地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豆大的泪顺着他的脸颊垂落:“你终于醒了,我以为……”
明明毒素已清,姜姒却晕了足足三日。
孔梵来过数次,数次都摇头叹息。
可商阙不相信,他守在姜姒塌前三日三夜,不曾合眼,不曾吃喝。
“姒姒,日后我再做何事都会说与你听,绝不让你提心吊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
姜姒疏离的抽回手,淡漠道:“王上,妾许久未曾见过母亲。”
“我即可派人去请,日后你与她共住在朝华宫,再也不用忍受分离之苦,可好?”
姜姒侧头定定看他:“妾想去南湾别苑。”
商阙怔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可你刚醒……”
“王上果然是骗人的。”
商阙呼吸一滞,很快摇摇头:“不骗你,我这就带你去。”
原本如月也想随行,可姜姒却说:“妾暂时不想看她。”
如月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奴婢……”
商阙自然什么都随她,当即下了命令:“既如此,你便留在宫内。”
去南湾别苑的路上,姜姒昏昏沉沉又睡了许久,入了山门才有了些许精神。
见她清醒,商阙终于放松了几分,刚想开口,姜姒抢先说道:“妾与母亲多日未见,有些私密之话要说,还望王上恩准。”
不知为何,总觉得姜姒浑身都是淡漠与疏离,商阙心口泛起一股酸涩与恐慌:“好,送你进去后我便离开。”
山内多丛木,十分阴凉。
孔宛秋正坐在葡萄藤下吹风,听到马车的声音便猜测是女儿来了,她大步往外走了几步,就看到身材高大的商阙抱着姜姒走来。
只一眼孔宛秋就看到面色苍白的姜姒。
孔宛秋全然忘记身边之人乃是大齐天子:“姒姒怎么了?”
姜姒虚弱的摇摇头。
商阙将人放在床塌上,朝着孔宛秋微微颔首,这才握着姜姒的手缓声道:“我就在忆安阁,若有事派人找我即可。”
姜姒低垂着眼,淡淡道:“妾知晓了。”
往日姜姒每每谈及商阙时皆满面春风,今日却十分冷淡,孔宛秋深知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但她更关心女儿的身体:“不过数月未见,怎瘦了这么多?脸上都没有半分肉。”
多日来的委屈,见到孔宛秋才终于得以倾诉。
姜姒扑在孔宛秋的怀里,断断续续讲了这段时间所发生之事。
听闻姜姒被宫妃推下山崖又听闻她中了剧毒,孔宛秋只觉得天塌了一般,她忍不住抱着姜姒痛哭:“我的姒姒怎受了这么多苦。”
原以为宫中事务繁多无法来此,如今才知晓短短三月,母女二人竟差点阴阳相隔。
孔宛秋一阵后怕:“姜玥既入了齐宫,不如求天子将你留在南湾别苑。”
以往姜玥仗着身份多次欺辱姜姒,如今二人身份又回到从前,让女儿在齐宫待与待在狼窝有何区别。
何况她以为商阙多少对女儿有些感情,没想到竟是和姜沛一样恶劣的人。
“他不肯。”
以商阙今日的态度,根本不可能将她放在这里,而她也不愿再回齐宫。
姜姒低垂着眸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娘亲,我们和越哥哥一起走吧。”
孔宛秋在南湾别苑地住了半年之久,最初也曾想找机会离开,可惜到处都是侍卫,她身子又不好,跑了几次皆被抓了回来:“周遭守卫森严,若无万全之策不能轻举妄动。”
“娘真的愿意随我离开?”
孔宛秋眼眶发红,抚着她的脸颊:“娘就你一个亲人,不跟你还能跟谁。”
“等离开此地,我们择一处好地方,安然度过此生,再也不掺和这些人的恩恩怨怨。”
等到日暮,姜姒才往外走。
一路走来,明显看到守卫更胜从前。
商阙身边定然有不少高手相伴,明着来司徒越的人手必然敌不过,只能想个法子让商阙离开此地,如此她们才有逃走的可能。
思及此,姜姒加快了步伐,却看到商阙步履匆忙迎面走来,他额头溢出不少细汗,想必知晓她和母亲谈话结束后便来接她。
商阙揽住她的腰,随口道:“聊了什么?”
周遭的环境一如往日平静,商阙也如以往那般温柔,只有姜姒知晓一切早就变了。
若是之前,她早就将和母亲谈的趣事都说给商阙听,如今……姜姒轻声道:“不过是些女子家的私密话,王上不爱听。”
商阙面色温和,随口聊起了家常一般:“庖屋做了几道你平日爱的吃食……”
姜姒突然停下脚步,双手交叠,定定的看着他:“王上,妾想喝戈渊菇汤。”
戈渊菇并不是这个季节的食材,她就是在为难商阙。
因为她实在不懂身上有何物值得商阙这般大费周章,若是知晓,也可拿那物与他换条件,如此,也不必劳烦司徒越劳力费神来此接她与母亲。
怎料商阙只呆愣了一瞬便道:“宫中冰室还有储藏,我这就派人去取。”
姜姒抬起眼皮,淡淡道:“妾想喝王上亲手煮的汤。”
第一次吃的时候便听他说过,戈渊菇娇贵,采摘后尽快食用才可保留其味道。
从齐宫到南湾别苑,少说也要两个时辰的行程,夜间怕是用时更长,即便将戈渊菇带来烹煮,味道也大不如前,最好的方法便是在宫内做好再端来。
这是姜姒醒来后对他的第一个要求,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姒姒……”商阙喉结快速滚动着,“你会在这里等我的,是吗?”
姜姒勾起唇角,声音温柔:“妾自然会等着王上。”
她的笑依旧温暖和煦,商阙却莫名的发慌。
他捧着姜姒的脸颊,像是感受她的存在一般,轻啄几下她的唇瓣:“我去去就回。”
他翻身上了马车,临走之际,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就站在开满莲花的池塘边,一如往昔笑着送他离开。
商阙快马加鞭赶到齐宫,全程自己动手烹煮,等他做好汤再回到南湾别苑已是翌日清晨。
说好等他的人,并不在此处。
她果然趁着他离开的间隙,逃走了。
商阙颓然的坐在地上,口中呢喃着姜姒的名字:“骗子!”
第一百零五章
室内一阵嘈杂, 越听长乐眉头蹙的越紧,等里头稍微消停了些,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屏风、茶具、竹简还有些杂物散落一地, 隐在暗处的商阙正靠着矮塌仰头望着高处悬挂的花灯。
上次来别苑的路上, 姜姒无意间看到街上不少女子提着花灯,心念微动,便央求商阙与她一起裁做。
花灯上有她画的兔子,也有他提的字。
二人头一次合作之物,那时她恨不得日日抱着花灯入睡,如今, 她不要这盏花灯, 也不要他。
“王上,王姬随着司徒越刚离开不久, 若此刻去追……”
商阙神色未变,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声音多了丝疲累:“再等等。”
尽管知晓商阙对姜姒优待,听到这话, 长乐还是忍不住咂舌。
外男携宫妃出逃,放在任何一个君王面前,皆是死罪, 商阙却不缓不慢, 仿佛姜姒只是随着侍女出去玩耍一般。
长乐无意瞥见他手上的血迹,心口一紧,忙道:“王上怎么伤了?奴才这就去请孔医师。”
“出去!”
长乐呆愣了一下, 很快弯腰退了出去。
室内又归于沉寂, 商阙取下花灯,抬手抚上她画的兔子, 唇角泛起了一抹苦笑,他以为不告知姜姒一切便是对她好,如今想来,实在混账。
任何人被以“对她好”的名义行欺瞒之事,想必都无法忍受,何况他早就知道姜姒的性子,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在姜姒看来,他不仅碰了幼年欺辱她最深的人,还让欺辱她的人怀有身孕。
他对感情容不得沙子,姜姒又何尝不是。
昨日她终于对他提了要求,那时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全被欣喜遮掩,不成想猜测还是成了真。
来南湾别苑看孔宛秋是假,带孔宛秋离开是真。
想和他亲手做的羹汤是假,想要离开他是真。
他的姒姒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她的母亲。
他也被归于可抛弃之物。
商阙眉眼低垂,紧紧抱着花灯,一行晶莹垂落在花灯上,最终归于黑暗。
月上西楼,长乐在殿外焦急的走来走去。
昨夜王上马不停蹄的回了齐宫,待做好羹汤后又马不停蹄来此,眼下又将自己关在殿内整整一日,这么久不吃不喝,怕是铁人也熬不住。
遐想间,殿门被大力拉开,长乐欣喜若狂,收敛好情绪疾步迎了上去:“王上,可要用些吃食?”
商阙手中提着长剑,面若寒霜,阔步往外走:“姒姒在何处?”
自姜姒中毒以后,守着她的暗卫多了一倍,姜姒如何联系司徒越,又是用什么法子出逃,皆有人监视。
“商都城守卫森严,他们没有找到机会出城,眼下被困在都城南郊。”
商阙掀起眼皮,淡声嘱咐:“让庖屋备好姒姒爱吃的吃食,孤要与她共进晚膳。”
都城南郊离此处不远,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一个多时辰不耽误用晚膳。
闻言,长乐连连称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看王上模样,王姬这次归来定然要受不少苦,王姬若受苦最后忙的还是他们,他得先让孔梵做好准备,免得误事。
*
都城南郊,被浓密山林遮蔽的一处小院,院内闪烁着微弱的烛光,姜姒换了身素色衣衫,墨发间什么都没有佩戴,她焦灼的走来走去,时而抬头看向门口时而垂眸想事。
“小越聪慧,定然会平安归来。”孔宛秋将她拉过去,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匙,“一天没吃东西,你不饿?”
姜姒半分胃口都无。
昨夜商阙带随从离开没多久,她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吹响了那个口哨,不过三个时辰,司徒越便迷晕了守着她的侍卫又带着她们跋山涉水到了眼前的小院。
只是她与司徒越身份特殊,城门戒备森严,一直没有找到出城的法子。
傍晚司徒越担心有恙,便带了一队人出门打探消息,至今未归。
姜姒心不在焉的放下汤匙:“娘先吃,我等哥哥一起。”
各国暗卫与刺客都进不来的商都城,他们又如何出得去,眼下商阙肯定发现她不见,对于君王来说,哪怕不爱也容不得她私自出逃,若派人在城中搜查,司徒越岌岌可危。
何况如今的他没了魏王室的身份与庶民无异,若是被当成刺客……司徒越行事谨慎,轻易不会被人抓到。
听闻树林有异动,姜姒猛然站起身,想了想,还是扶孔宛秋到里屋:“娘莫要出声,我出去看看。”
孔宛秋哪里舍得让她冒险,忙抓住她的衣袖:“娘与你同行。”
“此处隐蔽,鲜有人知晓,应当是哥哥,娘莫要担心。”
说完,姜姒便掩上门提着灯走了出去,想起狩猎时见到的蛇群又顺手捡了根防身的棍子。
提着的灯只能照到脚下再远便看不清,丛林依旧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却看不到来人,她只能鼓足勇气继续往前走,然走了许久还未见到司徒越的身影。
大抵是风。
姜姒叹了口气,刚想往回走,忽而阴风四起,提着的灯瞬间被吹灭,方才还不觉得可怕,如今想到周遭只她一人便觉得瘆得慌。
丛林遮住了余光也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姜姒紧张的握紧棍子,缓慢前行。
突然感受到一股阴森而渗人的视线,盯得她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管不顾的跑起来,跑了没多远便被人拦腰抱起,入鼻的是熟悉的冷香。
他果然还是来了!
姜姒尖叫出声,大力挣扎着:“放开我!”
禁锢住她的人抬脚踩在灯上,狠厉的碾磨了几下才缓缓开口:“姒姒可是忘了回去的路。”
姜姒皱眉挣扎:“你认错了人,我根本不是什么姒姒!”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她的身子被搂的越发紧。
姜姒挣扎不开,恼羞成怒咬在他的手上,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没一会儿口腔满是血腥味。
商阙好似没感觉一般,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抚到耳后:“我煮了你想喝的戈渊菇汤,放了太久,味道不如初始,明日再给你做新的可好。”
一字一句,如闲聊一般。
姜姒神色微冷:“王上该入宫陪赵美人,而非留恋此地。”
“嘘!”商阙伸起食指挡在她唇边,“莫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姜姒一把拍开他的手,懒得与他卖关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上想要什么,直言便是。”
商阙突然笑了起来,直直的望向她的眼神:“我想要什么,难道姒姒不知晓吗?”
既守株待兔等她便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行踪,那么孔宛秋与司徒越……危矣。
姜姒心口一滞,猛地抬眼望他:“你把娘与哥哥……”
话音未落,周遭大亮,姜姒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景象,周遭全是面无表情举着火把的黑衣之人,为首的正是商阙。
商阙抬手晃了晃,很快有人将四肢皆被捆绑,口被喊金子堵住的司徒越推到他们面前,他发丝凌乱,脸上身上亦有数道血痕累累的伤痕。
姜姒瞳孔微缩,忙扑上去,可惜还未碰到司徒越便被人拦了下来。
“放开他!”姜姒怒视着商阙,“你到底要如何?”
她早该想到的。
商阙既想要什么,怎会在得不到前便放任离开。
是她异想天开连累了司徒越。
姜姒眼眶微红,声音也软了下来:“王上,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和赵美人的面前。”
我们?
她与司徒越?
哪怕他死,也不会放任她和旁人离开!
商阙慢条斯理走到她面前,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眼:“这些话,我不想听第二遍。”
他双眼凌厉声音也冷,姜姒吓得止住了声音,怔怔的望着他。
商阙怜爱的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随我回去。”
姜姒逃出牢笼不满一日,既见了自由怎甘心继续困在他身边:“妾知晓私自出逃乃大罪。然王上身边美人众多,妾自知哪一处都比不上旁人,还请王上大发慈悲,放妾一条生路。”
如此伏低做小便是为了逃离他。
商阙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淡淡扫了她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姜姒谨慎的看向他,还未思索明白他是何用意,便听到一声闷哼。
商阙拔出剑,从袖口拿出帕子缓缓擦拭长剑上的血,而他身后的司徒越彻底没有了支撑,重重倒在地上。
“不……”姜姒不敢置信
的爬过去擦拭司徒越唇角的血,口中喃喃道,“不会的!”
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再碰一下,孤便剁了他的四肢喂狗。”
姜姒明白商阙做的出来,纵使心中担忧也只能瑟缩着收回手,豆大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重重跪在商阙面前:“求王上放过司徒越。”
商阙将沾满血的手帕扔到她面前:“带着孤的宫妃私逃,未曾将他千刀万剐已是仁慈。”
望着地上的血帕,姜姒恨不得倒在地上的人是自己。
司徒越已经做的够多,早就还完了小时的恩情,他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因为她才落得如此下场。
姜姒卑微的跪在他面前,声音哽咽:“妾愿随王上回宫,还请王上放过司徒越。”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姜姒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才听到商阙淡淡道:“姒姒,你太不乖了。你的母亲与司徒越此生将不见天日,而罪魁祸首便是姒姒你啊。”
他将姜姒从地上拉起来,桎梏住她的后颈,叹息道:“别哭啊,你若乖乖听话,我不会碰他们,若你不听,那我便让你亲眼看着他们遭受磔刑之苦。”
第一百零六章
一直挺着的脊背终究被这句话压垮, 姜姒头抵着手背,瘦弱的身躯颤抖的跪在地上,双眸的泪随之也埋没在泥土中:“妾……谢王上不杀之恩。”
商阙眯了眯眼睛, 将人拉起来, 擦掉她双颊上的泪痕,姿态亲昵:“姒姒知道孤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无非是她心悦诚服,再也生不出一丝叛逆之心。
姜姒明白,可让刚见识过自由的她亲口说出这些话,未免太过残忍。
商阙没有动,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倒在血泊中的司徒越自然也无人医治。
浓郁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司徒越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姜姒紧紧捏着衣袖,深吸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揽住了他的腰, 乖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妾永远不会离开王上。”
她妥协了!
只要商阙愿意医治司徒越,放过司徒越,她愿意困在没有自由的牢笼中。
商阙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子却落在倒在血泊之中的司徒越, 没有身份之人能冒着被诛杀的风险赶来救人,他若是再将此情当做兄妹之情,便是蠢而不自知。
商阙淡漠扫了他一眼, 抱着姜姒上了马:“那便牢牢记好你说的话。”
骏马疾驰, 不过须臾,姜姒便从梦里拖到现实。
南湾别苑的侍卫明显比昨日离开多了几倍,她明白, 此次归来, 此生大抵再无逃走的可能,想到那些惩罚人的手段, 姜姒的心逐渐往下沉。
她的下场定然不会比司徒钰好上多少。
商阙随手将腰间的配剑扔给了长乐:“晚膳准备的如何?”
“已经安排妥当,还炖上了白日从宫内快马加鞭送来的……”
商阙蹙着眉扭头看向落在身后魂不守舍的女子,眉心多了一股怒气,大步走过去将人搂在怀里:“你在想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正是司徒越。
方才商阙已经刺了司徒越一剑,若她再说出模棱两可的话,受罪的还是他。
姜姒呼吸急促,忙解释:“马跑的太快,迷了眼睛。”
商阙目光来回在她脸上巡视,直到她的笑容有些僵硬,才抬起她的下巴,吹向她的眼睛:“还难受?”
这般亲密的举动已不再适合他们,何况她并非真的迷了眼睛,姜姒怯怯的垂下头:“多谢王上,妾好多了。”
商阙看了她半响,安静握着她的手进殿。
姜姒头顶犹如悬着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巨斧,尽管桌上摆满了精美的吃食她却无半分胃口。
商阙淡淡瞥了她一眼,随手给她夹了菜,见她食不下咽,没忍住火气冷哼了一声:“这两日莫要给司徒越送吃食。”
姜姒不敢置信的望向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咬了咬唇,拿起筷子,强逼着自己下咽。
半响,商阙才淡淡开口:“你吃多少,便给司徒越送去多少。”
言毕,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苦涩。
他并不想对姜姒用强硬的手段,何况还是利用对她有觊觎之心的男子,可眼下不如此做,姜姒能将自己饿死,眼看着姜姒不知饥饱一样,佳肴不断往嘴里送,商阙蹙着眉握住她的手腕:“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他扫了长乐一眼:“叫孔梵来。”
猜到商阙会叫人,长乐早早喊了孔梵来此候着。
“如何?”
孔梵沉吟片刻:“王姬身上的毒素已清,再调养几月便能彻底恢复。”
闻言商阙心中的阴霾总算驱散了些。
不过片刻,殿内便之余他们二人。
姜姒心中多了几分紧张,眼睫颤颤始终不敢望向他。
商阙嘴角噙起一抹笑意,一把将人抱起放在床榻,他单手撑着脑袋,手指仔细描绘她的眉眼,见她睫毛颤颤,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手指顺着她的脖颈缓缓向下滑落,最后钻进了她的领口。
姜姒再也装不下去,握住他继续往下滑的手腕,摇着头,眼睛里满是祈求。
商阙又朝她凑了几寸,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上,惹得姜姒身子多了丝燥热。
“王上……”
商阙充耳不闻,伸出舌尖舔舐着她的唇瓣。
一想起他曾经这般对待姜玥,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她趴在床边干呕了几声,再回首便看到那双阴鸷的双眸。
她心中一惊,瑟缩着往后退:“王上,妾方才只是……”
她词穷了。
商阙唇角泛起一抹冷意,黑色的眸子更是冷的冰人:“只是什么?”
姜姒被他的表情吓的连连往后躲,便是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商阙。
他伸手拉住她细嫩的脚踝,用力一扯,姜姒便被他彻底禁锢在怀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掐着她的腰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蛮横,用的力气又大,姜姒只觉得呼吸都被他夺去,眼前一片空白。
商阙并不打算放过她,直勾勾盯着她的眸子,缓缓将她腰间的天青色绸带撕扯开来。
自知晓他对姜玥的爱慕之情,姜姒对他的感情好似回了最初。
惧怕!不安!
如今还多了恶心。
亲吻已无法忍受更何况亲密无间的情事,姜姒双眸含泪推搡着他的身躯,却无力挣脱他的桎梏,只能紧握着他的双臂不让自己掉下去。
情到深处,商阙俯身吻上来,却被她双眼的厌恶之情刺的心口发疼。
果真还是弄丢了满眼都是他的姜姒。
即便如此,他也绝不可能放她离开。
趁着他怔愣的间隙,姜姒找到机会往外跑,刚撑起身子便被他扯着脚踝拉了回去。
除了每月葵水,她与商阙每日皆同床缠绵许久,情到深处与强制缠绵不同,今日没有丝毫痛快可言。
商阙大掌重重落在她的腰上,语气暧昧:“怎如此勾人。”
如此行径,简直将她当作妓子一般。
他在床塌之上也会这般对待姜玥吗?
不会的,他那么爱慕姜玥,定然不会如此作弄。
姜姒双眼噙着泪不愿再匍匐他身下,商阙的视线不紧不慢跟着她的身躯,待她快到床边时再次拉到自己身旁。
如此往复几次,如同逗弄老鼠一般。
姜姒摇着头,哭的浑身没有力气:“放开我,我不要。”
满眼情/欲的男子怎能听到她的话。
一场荒唐结束,她浑身无力的趴在床上,终究没能忍住继续干呕。
商阙眼中的情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压迫式的视线不断落在她身上,随之还有粗犷的动作。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砸落,姜姒想摇头,后颈却被他牢牢握住,动弹不得。
商阙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以往同床那么多次都不见你如此,不过随着司徒越出去
了一趟,心便收不回来了,是吗?”
他的表情堪称冷漠,动作却无比下流。
姜姒不愿再连累司徒越,呜咽着:“妾的心一直在王上身上。”
明明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谈何将心放在他的身上。
商阙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过她动情的身躯:“瞧,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姜姒倍感屈辱又不敢说什么,只垂着眸子默默垂泪。
这种举动在商阙看来便是厌恶他的行径。
他的姒姒不该这般对他。
姒姒是爱他的。
不过是被别的男子迷惑了而已。
他比司徒越力气大,比他高,比他能让姜姒得到快乐。
商阙忍住喉间的酸涩,取出腰带将她双手绑在一起,禁锢在床头。
姜姒惊的挣扎了起来。
她的力气本就比不过商阙,何况双手被禁锢,这样的无用功只会让眼前的男子眸中多了别样的情绪。
“别忘了答应我的话。”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姜姒不再挣扎,慌张的望向他:“……不要动他们。”
商阙面色一冷:“躺好。”
姜姒耳垂如滴血,闭上眼睛躺在他面前。
“张开。”
姜姒像是没有听明白一般,直直的望着他。
商阙眸中似有不耐:“别让我说第二次。”
殿内灯火通明,姜姒忍着不适,在他的注视下做出他口中说的动作。
商阙缓缓命令道:“看着我。”
初时姜姒还有意识,后来只记得满室欢愉以及他的闷哼声。
再醒来时,殿内已没了他的身影。
姜姒满身痕迹却清爽无比,想必已被人清洗过,耳边又响起他的低喃:“浑身上下都是孤的味道,姒姒还能逃到哪里去。”
越是如此想越觉得他的味道浓郁的厉害。
她想快些逃离令人窒息的房间,却发现脚踝处多了根金色的细链。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高大的阴影覆盖在她的身上,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只是粲然一笑:“孤实在怕极了姒姒会离开,才行此下策,姒姒不会怪我吧。”
她的母亲、哥哥都在商阙的手中,即便有怨言又怎敢说出。
姜姒沉默做着无声的反抗。
商阙坐在她身边,不紧不慢的扫过她身上的痕迹,喉间发出感慨:“真漂亮。”
白皙的肌肤上满是他留下的烙印,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味道,他的姒姒此生都不可能再离开他。
商阙温柔抚着她的长发:“要不要吃些东西?”
昨夜耗费了太多力气,姜姒很饿却吃不下,又想起他昨日说的话,只得点了点头。
只要她饿不死,司徒越大抵也饿不死。
眼下商阙看着不太正常,即便想打听母亲和司徒越的下落,也需要多忍耐。
见她小口将端来的吃食吃了一半,商阙饶有兴致的问道:“饱了?”
姜姒点点头。
商阙随意将剩余的吃食放在桌上,眉宇舒展,缓步走来:“那便该我了。”
第一百零七章
听到这话, 姜姒惊的身子猛地一颤,刚往后退了一步便想起昨日夜里,每每想要逃走都被他逮在身下肆意侵略, 如鬼魅在她耳边低语:“再逃就打断你的腿, 四肢绑上锁链,永远困在床塌之上供孤玩乐。”
当时以为随口之言,眼下看来商阙极有可能做出此等荒谬的事。
余光扫过金色的链子,姜姒怯怯抬眼想开口解释,却被拉住脚踝往他的身边扯,她忍不住抓紧褥单惊呼道:“王上, 妾腹部疼痛难忍, 恐怕葵水将至……”
商阙肆意摩挲着白皙的脚,唇角微微勾起:“孤让孔梵为你诊过脉。”
见他直接戳穿谎言, 姜姒更加惊惧。
他手指上的老茧未曾消过,落在她的脚背,引起一片颤栗。
姜姒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响。
商阙的手指顺着她的脚踝缓缓往上攀, 往日沙场能挽剑花能射箭的手今日全部用在了她的身上,姜姒早就领会过,这一次自然也未曾躲过阵阵余韵。
商阙随意扯了小衣擦拭掉手上的痕迹, 垂着眼眸看向浑身红痕的女子, 三月未碰姜姒,一沾染上便戒不掉,也只有面对姜姒, 他才会禽兽不如。
商阙好整以暇的等她缓缓苏醒, 将其圈禁在怀内:“抱紧,敢松的话……”
这几日姜姒被威胁了无数次, 初时的反抗之心渐渐被磨灭,只能乖顺的揽着他的脖颈,即使情到深处也不敢松手。
接二连三的床榻之欢让她辨不清白日与黑夜。
一连多日,姜姒皆被困在一隅之地。
每次结束后一想起他与姜玥也这般缠绵悱恻,姜姒便忍不住泛恶心,他见到并不说话,只是继续肆意妄为。
接连如此,姜姒就算恶心也必须忍下去。
她数次想要问他为何如此,却又不敢开口。
她太怕商阙了。
和那次发现他伪装成周暮春不同,那时他稍微有些理智,这次……理智全无。
每日的吃食都由他亲自喂,洗漱也由着他来,若非她极力反对,他大抵还会亲自抱着她如厕。
姜姒如同被操控的木偶,无法拥有自己的行为和思想。
再次悠悠转醒时不知过去了几日。
姜姒脑子昏沉沉,抬起眼眸隐约看到窗前站立的背影便慌忙闭上眼睛。
这几日只要一睁开眼,商阙喂她吃喝过便开始行那种事,她身上的毒刚解没多久,身子本就虚弱,被他缠上,最少也要一个时辰才结束。
她从未有这般累过。
姜姒喜欢过商阙,也与他过了几月蜜里调油的日子,可她发现二人之间多了个姜玥后,那些郎情妾意便如鲠在喉。
她讨厌姜玥、厌恶姜玥,恨不得让姜玥经历一遍她幼年经历过的日子,即便如此,也消除不掉她心中的恨意。
当她知晓姜玥是商阙的心上人时,心中只剩下无力和悲哀。
谁敢与天子作对?
她无法对他们用尽手段,只想逃离令人窒息的地方,可母亲和司徒越却因为她遭受无妄之灾,她只能默默的承受着令人作呕的一切。
种种情绪不断的拉扯,令姜姒疲累不堪。
商阙那般宠爱姜玥,为何在姜玥孕期与她厮混,姜姒也曾直面问过这个问题,可商阙只是凶狠的咬着她的唇,重新在她身上刻下烙印。
察觉缓缓而来的脚步声,姜姒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感受到强烈的视线落在脸庞,于是更加谨小慎微。
商阙坐在床沿,抬手将贴在她脸上的碎发抚到一侧,盯着颤抖不已的双睫,缓声道:“姒姒,我们要个孩子吧。”
因着她身子不好,商阙从未想过此生还有孩子的事,可这次姜姒出逃令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需要一个纽带,一个能将他与姜姒连结在一起的纽带。
姜姒那么看重血亲,又怎会为了逃离他而抛弃至亲骨肉。
“姒姒……”商阙喉结快速滚动着,手掌落在她柔软的腹部,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等这里的孩子出生,叫你娘亲,叫我爹爹,你教它习字,我教它用剑,我们的孩子未来一定会成为大齐最厉害的帝王。”
他越说越兴奋:“届时你我策马奔腾,云游四海,好不好?”
不知他今日发什么疯,姜姒只知道若是应下,等待她的又是一番折腾。
她受够了与商阙缠绵,受够了他叫自己的名字,更受够了他。
眼下姜玥已经怀有身孕,若她也怀上孩子,王室内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日后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想也知晓,她幼年被姜玥那般欺辱,怎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过同样的日子。
“姒姒,睁开眼睛看我。”
商阙俯身吻住她的唇,姿态亲昵,一如往常。
她的挣扎被商阙轻而易举制服,姜姒也知晓了他方才想要孩子的话并非戏言,她胡乱吻着商阙的侧脸,蓄意讨好:“王上,姐姐已经怀有子嗣,莫要让她多想。”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是用了太多迷药导致幻想连连,以为怀有身孕罢了。
商阙松开了她的唇,仔细辨别她的神情:“姒姒可是吃味了?”
吃味?
姜姒心中冷笑。
她落到这般
下场,实乃罪有应得。
眼下她已彻底看清眼前之人,怎会为了这样的男子吃味。
回首看过去的自己,真是可笑至极,若是早知晓商阙爱慕姜玥,即便可能会与他发生关系,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
“……妾不愿惹姐姐伤心。”
“床榻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你不告知,她便永不可能知晓,何来伤心。”
听到这话,姜姒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若她真的怀有身孕,姜玥不敢对商阙做什么只会将所有矛头对准她,届时遭殃的不还是她和孩子。
受人所制,姜姒只能收敛好心思:“王上离宫多日姐姐必然担忧,不如回宫陪陪姐姐?”
一口一口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感情十分深厚。
商阙眸子淬了一股冷意:“莫再提她。”
不是戳中了他的心事,又怎会恼羞成怒。
有他在的地方,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姜姒强忍着难受别过脸:“妾出身不好,身子也不好,无法为王上孕育健全的子嗣,还望王上另做他选。”
普天之下,最热闹的地方非齐宫莫属,商阙若想繁衍子嗣,多的是人选,何必非她不可。
难道……
百年前,曾有一对恩爱的夫妻,因着娘子身子柔弱无法孕育子嗣,便为郎君挑选了几位年轻貌美的妾室,郎君没选她们,而是选了与娘子模样相似的妾室。
数年间,妾室生的几子皆被抱养在娘子名下,直到死都未曾留下姓名。
郎君听闻后不悲不喜,只着人葬了妾室,转眼便与娘子感慨:“若非她长得像你,碰都不会碰。”
此事被人听到后写成了话本,夫妻二人流芳百世。
仔细想来,她因着与姜玥模样相似而得到商阙的关注与数日的宠爱,然商阙已经得了心上人,怎还会将她看在眼里。
她的身子不好,很难孕育,唯一的理由便是商阙担心同床共枕会伤了姜玥,便找她发/泄/欲/望。
越细想,姜姒面色越白。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管她身子是否刚中过毒,才会一直压着她做那种事,才会用链子将她如禁/脔一般困在床榻。
商阙观她面色变了几变,勾起她的发尾放在鼻下轻嗅:“在想什么?”
姜姒神色复杂的看向他:“王上……有朝一日,会杀了妾吗?”
一旦姜玥肚子里的孩子落地,那她就彻底没了用处。
商阙动作一僵,眸色深沉:“不会!”
姜姒只是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蓦然想起她死在面前的场景,商阙心中莫名多了股恐慌,掐着她的脸颊,语气沉沉:“若敢寻死,我便将你的母亲和你的好哥哥剁成肉泥。”
“……你!”
姜姒气急攻心,猛地咳了起来,苍白的小脸因着咳嗽终于多了抹血色。
商阙以为猜中了她心中所想,等她安静下来便故技重施绑住她的双手,肆意征讨。
山上的枫叶渐渐变红。
绑着姜姒的金链比初时长了些,仍旧在一丈内,她只能坐在床榻上觑见一抹秋色。
商阙大部分时间都宿在此地,偶尔会与她聊坊间的趣事,更多的则是与她行不轨之事,他似乎格外迷恋她的身躯,就是不知道这份迷恋能持续多久。
今日下了一场暴雨,原本以为商阙不会回来,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玄色的衣衫被雨水打湿,湿透的墨发贴在脸颊之上,带着凉意的手握着她的下巴,凑上来吻了一下:“今日怎吃的如此少。”
姜姒神色淡淡:“不太饿。”
四目相对,商阙败下阵来:“是我不好,路上耽搁了,明日定来早些陪你用晚膳。”
雨太大,道路泥泞不堪,长乐劝他等雨停再来,可他担心姜姒便冒雨前来。
宫人已经打好热水,商阙丝毫不顾及她是否在眼前,直接褪去外衫。
姜姒低着头不愿看,摩挲的声音却不停往她耳朵里钻,突然身子悬空被他抱了起来。
他不着寸缕,大步往浴桶走。
姜姒神色紧张的攀着他的肩膀:“王上……妾不想洗。”
床榻之上尚有可依靠之物,在浴桶能依靠的只有他。
“陪我。”
被连人带衣放在水里,猛地接触热水令姜姒浑身一颤。
见他踏进来,她低着身子往一旁躲避,可浴桶就这么大,无处可躲。
商阙懒散的靠在浴桶上,双臂将她收进怀里,随手一挑便将她的外衣剥落。
自从脚踝处绑上链子后,她终日只穿一件外衫。
不消片刻,满室春光。
第一百零八章
商阙默默拿起汗巾子擦拭姜姒的湿发, 因着多日不见天日,她的肌肤比以往更加白皙,随意一碰便会出现痕迹。
这些日子, 大多是他一人言语, 姜姒偶尔附和两句。
利用孔宛秋是他不对,姜姒有怨言他能理解,可姜姒丝毫不听他的解释,还厌恶他的触碰,这便令他难以忍受。
原本他想打造一座巨大的笼子将姜姒关在里面,后感觉不妥, 这才勉为其难换成金色链子。
他要姜姒如以往那般爱他, 只要姜姒说出口,他便立刻斩断铁链, 可惜如今的姜姒对他只有怀疑和厌恶,温情都少有更妄论爱他的话。
“王上喝碗姜茶驱寒。”
商阙一口饮尽:“他们怎么样了?”
自那日将姜姒带回来后,便将孔宛秋和司徒越关到旁的地方,他们二人担心姜姒, 一直嚷着吵着要见人,甚至以绝食抗议。
“二位已经用膳,着医师看过并无大碍, 只是……”长乐顿了顿, “他们十分忧心王姬安危,用的吃食尚少。”
“只要性命无忧便可。”
只要进食,其余皆是小事, 反正有医师和药材时刻侯着。
无论如何, 二人也不能在他手里出事,否则姜姒再无原谅他的可能。
商阙沉吟了片刻:“孤要亲自去一趟韩国, 这里由你和翁孟亲自带人守着,若是出事……”
长乐立刻接道:“奴才以死谢罪!”
姜姒对商阙有多重要,他都看在眼里,他定然会保证好姜姒的安全,如此王上才无后顾之忧,做他想做的事。
姜姒再次醒来时正缩在商阙的怀里,手臂如他的人一般,蛮横的将她圈禁,贴着她的胸膛十分滚烫。
昨日淋了那么久的雨,不发热才怪。
若是以往她定然会叫来医师为他医治亦或者亲自照顾,而今她只是蹙着眉往后挪了挪。
姜姒唇角扯出苦涩的笑,能与商阙走到这一步,属实是她没想过。
“别动。”
商阙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姜姒嘟囔了一句:“热!”
二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商阙的下巴落在她的颈窝,唇也凑了上来:“姒姒,别离开我。”
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纵使再可怜,在她心中也泛不起半分涟漪。
姜姒静静等了一会儿,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又试着拉开他的手臂。
“不要走!”
姜姒烦躁的厉害却不敢发火,压低声音:“王上,妾好热啊,能不能松开些?”
屋子里很安静,他似乎又睡了过去,姜姒的耐心彻底告终,她强硬掰开他的手臂,可惜他的手臂如铁般坚固,费了很大力气未曾挪动半步。
姜姒深舒了一口气,柔声道:“王上,妾渴了,想去喝点茶。”
商阙蹭着她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姒姒,你还是爱我的?”
莫不是烧糊涂了?
用她的亲人威胁,把她当成宠物一般扣上锁链关在房间里,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对这样的人有心思了吧。
她不是受虐狂,怎还会爱他!
姜姒这些日子已经养成了谎话张口就来的习惯,面无表情道:“妾不爱王上还能爱谁呢。”
商阙似乎怔愣了一
下,眉眼很快带上笑意:“我也爱姒姒。”
观他手臂松了些,姜姒翻身下床独坐在桌前,她不渴,只是想离他远一些,余光落在金链上令人更加烦躁,忽而想起他方才大抵是热糊涂了,脑子不太清醒,或许……
姜姒咬了咬下唇,心口砰砰直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柔声唤道:“王上,妾喂你些茶水可好?”
平日里商阙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如今生病倒令他多了几分烟火气,尤其耷拉在额头上的碎发平白为他多了丝无辜感。
姜姒面色冷淡的倒了一杯茶往他手里塞。
商阙微抬起眼皮,满脸潮红,轻摇头:“不,我要姒姒喂我。”
烧成这样还如此蛮横。
姜姒气的磨了磨牙,将他的脑袋垫高,伸手凑了过去。
没想到他还是不喝。
莫不是故意装病诓她?
姜姒收敛好情绪,声音放缓:“王上,可是太烫?”
商阙抬手指了指嘴唇:“我要姒姒这样喂我!”
都病成了这样还想着占她便宜,姜姒气的差点把茶杯摔在地上,但为了计划,只能忍辱负重。
她抿了一口凑到商阙的唇边,这次他没有拒绝。
一杯茶将尽,姜姒刚想起身,手臂就被他大力扯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在他的怀里,接着唇舌便覆了上来。
果然是装的!
姜姒不管不顾推搡着他的胸口,不知是不是她力气太大,这次商阙轻而易举被她推倒。
纵然如此,她的红唇也一片酥麻。
姜姒大力擦拭掉唇上的痕迹,恨恨瞪了他一眼:“王上这般做派,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然商阙并未回答,只是呢喃着她的名字,看样子,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姜姒忍下心中烦躁,放柔了声音:“王上,妾的脚好疼,能不能帮妾解开链子。”
商阙悠悠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姜姒被盯的心里发毛。
“为何要解?”
见他上勾,姜姒耐心解释:“妾脚疼。”
商阙撑起身子低头看过去,她的脚踝的确多了些红痕:“可我没有匕首亦没有钥匙,如何解开?”
从被关到忆安阁那日起,为了防止她自残,殿内所有尖锐之物皆被收了起来。
姜姒突然想到他平日佩戴的宝剑,不在此处定然在外阁放着,据说那把剑削铁如泥,斩断此链定然不在话下。
“王上用常佩的剑砍了便可。”
商阙沉吟片刻,随即点点头:“你说的是,既如此,你何不亲手拿剑斩断?”
她若是有剑早就跑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姜姒脸颊贴在他的手掌心,娇嗔道:“王上为妾砍断,好不好嘛。”
她一心想要逃走,自然没注意到商阙狡黠的目光。
“姒姒要什么我都会给。”
商阙缓缓起身往外阁走。
一想到即将得到自由之身,姜姒不由得心情舒畅了几分。
不过片刻,只着亵衣的商阙缓缓走来,见到他手中的佩剑,姜姒喜不自胜,恨不得在身上插上两个翅膀飞过去。
剑拔出鞘,冰冷的长剑贴在金链处却迟迟没有动静。
姜姒忍不住催促:“王上,快砍啊。”
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眸子,姜姒心底忍不住发颤:“王上……”
商阙伸手挑起金链,唇角勾着笑:“姒姒当我傻吗?”
他脸上哪有方才烧傻的状态。
只要一想起方才的所作所为,姜姒便脚底生寒,她哆哆嗦嗦往后退:“妾脚疼……并非想要逃走……”
“是呀,姒姒只是脚疼,才诓骗我斩断链子……”商阙随手将长剑扔在了地上,朝她扬了扬下巴,“既如此,你自己来可好?”
姜姒哪里敢点头,磕磕绊绊道:“妾不敢。”
话虽这样说,目光还是偷偷的落在长剑上,她完全有机会拿到长剑斩断链子,可是斩断之后呢?
被逮回来那日,她就已经知道此处守卫森严,她一不会功夫,二母亲和司徒越还在他手里,无论如何也逃不出。
若是她用剑挟持商阙呢?
脑子里才出现这个想法便被她驱散。
商阙身高八尺,善用兵器,上过沙场,若能被她挟持,一统六国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商阙语气里颇有些可惜:“你不要,便怪不得我了。”
他伸开双臂:“过来。”
姜姒心中忐忑不安,抿了抿唇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可是……好不甘心啊。
明明知晓她多渴望自由,商阙却糊弄了她这么久。
而她明知道商阙总是带来希望又带来失望,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骗。
商阙整个人都趴在她的身上,深吸一口气:“姒姒,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我身上也有你的味道。我们才是世上最相配的两个人,别想着离开我好吗?”
“……好。”
感受到胸口的温热,商阙终是不忍心见她如此,捏着她的下巴:“若解开链子,你便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离开我。”
只见商阙走到床头,从柜子里拿出钥匙直接打开了金链。
姜姒不敢置信微抬起脚,见上头空无一物,咧开嘴笑了起来。
商阙握拳抵在嘴边轻嗑了几下:“你会走吗?”
她当然想走,可她不能。
姜姒违心的摇摇头:“妾会一直陪着王上。”
直到将母亲和司徒越救出后,就会带着他们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眼下急不得!
商阙欲言又止:“你……有没有发觉我有什么不对?”
不对的地方多了。
见他又咳嗽两声,她才恍然大悟:“可要妾去叫医师。”
“想喝你煮的姜茶。”
以往商阙因为政务烦躁亦或者醉酒,她都会煮上羹汤,然那些事仅仅局限于她喜欢商阙的份上。
现在她不情愿。
姜姒垂下眼帘:“妾煮的不好,怕辜负王上的心意。”
“你不想见他们吗?”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实则为威胁。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姜姒点头答应。
商阙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免觉得悲凉。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与姜姒都无法避免的走到了这一步。
一连几日,姜姒不用再绑着链子,范围却也仅限于忆安阁。
商阙的确答应了让她见母亲与司徒越,实际却是他们中间隔了一扇门,且她身边有商阙陪同,三人只寒暄了几句,相顾无言。
“姒姒,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闻言,姜姒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面上却十分淡然:“可要妾陪同?”
“安心待在此处,莫要随意走动。”
第一百零九章
听完这句话, 姜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如今姜玥的月份大了,身边少不了人, 此次回去后想必再过不久便能听到天子喜得麟儿的消息。
只要他一离开, 南湾别苑定然会放松警惕,届时带母亲和司徒越离开就容易的多。
姜姒低垂着眸子掩饰心中的喜意,故意试探:“王上什么时候回来?”
商阙揽住了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不舍得?”
怎么可能,她巴不得商阙现在就走。
为免打草惊蛇,姜姒顺势扑在他的怀里:“妾舍不得。”
骗子!
她脸上明明一点留恋都没有。
“那就与我同去。”话音刚落便感受到她的身体变得异常僵硬, 商阙喉结动了动, “罢了,路途遥远, 姒姒还是留在此处等我。”
如此大起大落令姜姒面色变了几变。
商阙不想再逗弄她,拿起披风搭在她的肩上:“随我看看山上的风景。”
被困在此处那么多日,头一次走出忆安阁,山上的枫叶已经变红, 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感,姜姒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商阙静静看着她微扬的脸颊,唇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牵起她的手, 十指紧扣。
姜姒身子猛地一僵,深吸了一口气扬起笑脸:“这里的风景真好,王上离开后, 妾能否常来?”
这么明显的目的, 商阙怎会看不出,还是给她点希望吧, 至少临走前能看到姜姒真挚的笑意。
“自然可以。”
姜姒闪过一丝惶然很快又堆起笑意,抱住他的手臂:“多谢王上。”
这
会儿的姜姒明显真情实意的多。
二人走了许久,姜姒体力明显不支,商阙蹲下身:“我背你。”
一如初次来南湾别苑的那次。
那时的她见商阙如此伏低做小,既害怕又忐忑心中还有几丝欢喜,如今的她心中只剩下厌恶。
平日与他亲密无间已经够令她作呕,说她逃避也好说她不可理喻也好,眼下她并不想与商阙再这般亲密。
姜姒柔声道:“王上身子才好,累病了妾会心疼的。”
她牵起商阙的手,学着他的样子,十指紧扣:“能与王上这般,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口口声声为他着想,实际却把他往外推。
商阙心口莫名涌出一股无名之火,沉默看了她半响,一把将人扛在肩头往密林深处走。
二人出行并未带侍从,但周围有多少暗卫不得而知,平日里在殿内举止不端也就罢了,姜姒不想在外人面前也如此。
“王上要带妾去何处?妾自己前行可好?”
可惜她嗓子说哑了都不见商阙搭话。
眼前的景色变了又变,姜姒才被放在地上,还未站稳,便见商阙将衣衫铺在地上,接着扯开了她的外衫。
姜姒吓懵了,惊呼了一声,急着遮掩,商阙直接桎梏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快速扯开她的腰带。
四处还透着天光她就被商阙扒光了衣服,究竟是多不重视才会被如此对待。
姜姒从未感受过此等绝望,眼眶发涩,抱着他的手臂苦苦哀求:“不要在这里,回去好不好?”
商阙的神情晦暗不明,俯身吻了过去,姜姒不愿,用力躲开,二人你追我赶,弄得口腔满是血腥。
“唔……你出去!我不要!”
商阙脸上的汗缓缓滑落,捏着她的腰:“此地只有你我二人。”
他抱起姜姒的时候,暗卫们已经收到命令离开。
他爱姜姒至极,怎会将她的身子给旁人看。
姜姒并不信他的话,用力的摇头:“出去!我不要!出去!”
已经得了滋味的商阙怎可能松开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脸颊,像是亲不够一般,直到吻到苦涩的泪水,动作才戛然而止。
姜姒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商阙舔舐着她的唇瓣,放软了声音:“好姒姒,别害怕。”
“求求你,放开我。”
然而她的哀求并未得到半分怜惜,她清醒的沉沦其中,清醒的厌恶着商阙,更厌恶这样的自己。
商阙用手帕帮她擦拭干净,看到消瘦的肩头忍不住落了一吻,姜姒以为他还要再来,身子吓得瑟瑟发抖,温热的唇微微张开,被轻咬了一下。
姜姒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喘息:“别……”
“姒姒别再这般说话……”商阙咬紧牙关硬撑,“再哭我便再来一次。”
哭声戛然而止。
商阙轻叹了一口气为她穿戴好衣衫:“我抱你回去。”
方才正是不愿意让背才落得这样的下场,这次姜姒怯怯的缩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
翌日商阙再叫她出去,姜姒再三推脱却还是被他强硬的拉了出去。
姜姒无措的捏紧袖口,跟在他身边,这次商阙带她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战战兢兢了许久,商阙也只是牵着她的手再没有旁的动作。
隐约听到流水声,商阙眉尾微挑:“带你看个好东西。”
姜姒心中徒然紧张起来,以为他打算在此处行事,被他催促再三才艰难的迈着步子前行。
眼前出现一条小溪,商阙环顾一圈,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在干净的石头上,自己则将衣衫卷起来塞在腰带里,褪下鞋子跳入水中。
这么好的逃走机会……姜姒抿了抿唇,终是不敢行动。
不过片刻商阙便从溪水中捞出来一把黑漆漆的东西,跑来拿出一颗放在她手心:“看看这是什么?”
大大小各异,外头裹了一层硬壳,看不出什么名堂。
商阙眼中含笑:“只有水里才有的吃食,等回去后亲自做给你吃。”
他一手提着鞋一手拿着所谓的吃食:“走吧。”
南湾别苑的宫人见到商阙如此,大惊失色,长乐更是疾步跑了过来,伸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却被他躲了过去。
“王上可要洗漱?”
商阙径直往庖屋去:“不必。”
他的动作很快,室内很快便出现了诱人的香气,姜姒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看着桌上带着诱人香气的吃食,姜姒不知如何下手。
商阙轻笑了一声,拿出小木签挑出硬壳里头的肉凑到她唇边,姜姒犹豫了一瞬便吃了下去。
果真美味极了。
只是他怎么知晓这东西能吃。
商阙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缓缓道:“第一次上战场,不料受伏与十几人困在树林,没有吃食没有住处,目光所到之处的树皮、野草被我们吃了个精光。偶然发现此物,让我们高兴好久。”
他侃侃而谈像是说别人的事。
可他们之间已经不适合再怀念过去。
姜姒心中冷然,口中却惋惜道:“王上竟受了这么多苦。”
此物肉极少又十分难挑,姜姒吃了几个觉得太费力便不愿再动用。
商阙将挑出来的一盘肉推至她面前:“既爱吃便多吃,待我归来多捉些给你吃。”
他顿了顿,直直看着她的双眼:“姒姒,答应我永远不离开。”
姜姒神色复杂的垂下眸子,食不知味:“……好。”
他们都知道这是谎言但都没有戳破。
一场云雨过后,姜姒疲倦的往床沿挪了几寸却被他抓了回来。
“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商阙搂着她的腰,轻叹了一声,“莫要多想,安心待在此处修养。”
姜姒微睁开眼望着不远处晃动的烛火,并未搭话。
翌日清晨,姜姒一早便醒了,而她身边的位置早已凉透,按照他的脚程,想必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商都城。
姜姒继续躺在床榻,视线落在床幔实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换好衣衫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却在看到长乐时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身为贴身内官二人极少分开,商阙已走,长乐怎还留在此处。
没等她多想,长乐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着庖屋做了王姬爱吃的吃食,现在可去用?”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姒点点头:“劳烦内官。内官不去伺候王上?”
长乐面不改色的近身服侍:“王上留下奴才在此照顾王姬,若王姬不喜近身,奴才这就着人将如月带来。”
方才她看到门外的侍卫只多不少,再叫上如月贴身伺候,那她更无逃走的可能。
姜姒敛好心思:“许久未和母亲见面,内官能否带吾见上一见?”
“自然可以,王上临走前吩咐了,王姬想去南湾别苑的哪里都可。”
姜姒心中一喜,粥都多喝了一碗。
然才走出两步身后便跟了十几位侍女内官。
姜姒蹙眉问道:“这是何意?”
她原本想着此次见面与母亲、司徒越想出如何逃走的法子,但身边猛然跟了这么多人,让他们如何计划。
姜姒抿紧了唇瓣,定定看向长乐:“吾一向不喜这么多人伺候,内官把人都撤了吧。”
“王上下的令,奴才不敢违背。”
姜姒终于明白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可以在南湾别苑横走的前提是身边时时刻刻有这么多人跟着。
姜姒气的眼眶发红,暗骂了商阙几句,没好气道:“带我去!”
孔宛秋还在之前住的地方,见她来此,刚扬起笑脸,忽而看到身后跟了那么多人,笑容僵硬。
姜姒忍不住红了眼眶:“娘怎变得如此憔悴。”
“姒姒,娘无碍,倒是……”
孔宛秋扫了长乐一眼,欲言又止。
不用想便知晓她说的是谁,可姜姒不敢直接提出要见司徒越的要求。
姜姒眉头紧紧蹙起,冷声道:“吾要与娘说些闺房私密话,还请内官出去!”
姜姒待宫人一向亲厚,从未如此冷过脸,然而长乐丝毫不惧怕,只是笑道:“王姬莫要为难奴才。”
第一百一十章
心中怒气挥之不去, 姜姒随手将桌上的茶盏扫在地上:“内官便是如此伺候吾?”
从未见姜姒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宫人们跪了一地,长乐也跟着跪在地上, 容色淡淡:“奴才不敢。”
姜姒觉得他敢的很。
但她不过是姜玥的替身, 长乐可跟了商阙许多年,若二人发生冲突,商阙一定会站在长乐一边,且这么多宫人都听长乐差遣,她便是想罚也无人听命于她。
姜姒尽量平复心情,放低了声音:“吾与母亲许久未见, 还望内官网开一面。”
“奴才不敢违抗王上命令。”
好话赖话都说尽长乐依旧如此, 姜姒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母亲直言便是。”
孔宛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昨日见阿越, 他伤口还流着血,人也瘦了一圈……”
“上次见面……”
明明上次见面,他身子看起来已经痊愈。
孔宛秋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越儿怕你担心, 故垫了东西遮挡。”
都过去那么多天,司徒越伤口怎还会流血,难道商阙一直未曾找人为他医治。
姜姒还未来得及开口, 长乐便先开了口解释:“王姬息怒, 司徒越身边一直有医师候着,之所以至今伤口未痊愈,实则他不配合。”
倒打一耙的能力可算叫姜姒开了眼界, 那么重的伤口, 每日每夜都要忍受痛苦,司徒越怎可能不配合治疗。
人命关天的事, 长乐却不急不躁。
也是,他与商阙一样的人,怎会管他们这些蝼蚁的死活。
姜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要见司徒越。”
再不治疗怕要不了多久司徒越便会丧命,眼下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亲自盯着医师去治。
长乐一副为难之样:“这……”
姜姒冷着脸站起身往外走:“王上允可吾去南湾别苑的任何地方,吾现在就要去关押司徒越所在之地。”
长乐不再犹豫,站在前方领路:“奴才这就带王姬去。”
若说她住的地方金碧辉煌、华丽无比,司徒越住的地方则算的上清贫可怜。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再没有旁的东西,且窗户被木板钉的严严实实,大门还扣上一把巨大的锁,阳光根本无法渗漏进去。
数日未见,却见司徒越双颊消瘦,没有半点精气神。
都是因为她,司徒越才会落到这个地步,姜姒再一次后悔吹响了那个口哨。
司徒越仿佛要把心肝咳出来一样,像是无意间看到她来此,震惊了片刻才虚弱抬起身子:“你怎么来了?咳咳咳……此地污浊,快些离开。”
姜姒忙急着上前扶着,直接冷声命令道:“快叫医师。”
见司徒越如此做派,长乐气的牙根发痒。
平日叫医师来看,不是推三阻四便是冷漠待之,眼下王姬来此却这般装腔作势,怪不得王上要砍了他,真是活该。
长乐不紧不慢的扫了医师一眼:“好好为他看看。”
闻言,医师了然于心。
“哥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姜姒双眼含泪,“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医治好你。”
司徒越眼神挑衅的扫过长乐,再抬眼便又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哥哥无能,才让你落入商阙的魔掌,咳咳,再等一等,等我身子养好定想法子救你出去。”
一道杀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司徒越毫不在意,甚至演的更加卖力。
“哥哥别这么说自己……”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想法子带她离开,姜姒泪眼婆娑的望向医师,“我命你每日为他诊治,若他身子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医师战战兢兢看向长乐,见他一脸漠然的点头,只好连忙称是。
一番诊断后重新给司徒越灌下药,姜姒依旧不放心寸步不离的守着。
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孤男寡女如此,若是让王上知晓不定怎么心伤,长乐催促道:“王姬在此处耽误了太多时间,该回去了。”
姜姒已经不相信商阙会治好司徒越,冷着脸命令:“他是我的哥哥,还请内官为他换个宽敞之地,莫要如犯人一般关押。”
“诺,奴才这就着人去办。”
“不,我要你亲自去办。”
长乐愣了一瞬,很快笑道:“奴才这就去办。”
*
诸侯韩国长街两旁挂满了丧幡,行人匆匆,丝毫不敢停留。
“君上薨了,可有言明哪位公子即位?”
“无论谁即位,最终的掌权人都是公孙丞相。”
“天子不管?”
“公孙丞相门客众多,天子又离那么远,怎能管得着。”
话语间,突有一群烈马从眼前飞驰而过,刹那间便没了身影。
韩宫外,两队人马阵前对峙。
马背上的韩胜手持长矛,朗声道:“公孙丞相千方百计阻止我等与君王告别,难道说君上之死另有隐情。”
狩猎那日韩王中了数箭,用药吊了几个月还是去了。
韩王还未离世时,公孙墨便携带几队人马入驻韩宫,更是顶替韩王行朝堂之事,官员虽有怨言却不敢直言,后还是听到鸣钟响起才知道韩王已驾鹤西去,众官员前来吊唁,却被阻止在宫墙之外。
这几月大大小小事加起来,让人不得不怀疑韩王之死与公孙墨有关。
“韩将军切莫胡乱攀咬,吾乃天子认可的韩国丞相,如今君上西去,公子年幼,吾这才行使监国职权。”公孙墨目光淡淡投向韩胜,“之所以不让诸位见,实则君王临终前所托。”
为何韩王不托付子嗣而托给他。
有人疑心问道。
韩胜颇有不见韩王誓不罢休的气势:“我等此生皆效忠君上,若连最后一面都不曾拜见,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这种事不必传到天下,只在韩国境内便会落人口舌。
公孙墨语气冷然:“明日君上下葬,诸位若想观礼便来,若不来也无人说什么。”
如此逐客令,谁人能服。
僵持之中,远处一队骏马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左将军刘颇,他勒紧马缰停在宫门口:“韩王薨世,本将军奉天子命令来此吊唁,公孙丞相是否允可?”
公孙墨瞳孔一缩,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斟酌了片刻:“并非吾不愿,实则君上遗言难违,还望将军为君上留些体面。”
刘颇是个粗人,只知道上阵杀敌赚军功得赏赐,来韩国几个月总与老狐狸打交道,口齿都比以往伶俐不少:“公孙将军说笑了,既本将军无法吊唁韩王,不知当朝天子是否可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韩胜更是急问:“天子来了?”
“自然,韩王故去乃大事,天子悲痛,故亲自来此吊唁。”
他的声音响亮,站在远处的公孙墨也能听得到。
公孙墨面色变了几变,世人皆怀疑是他对韩王下的手,可他只需要把控好韩王这个傀儡便可享受一切,何必吃力不讨好刺杀韩王。
韩王遇刺时他便隐隐猜测一切皆是商阙布的局,如今看到商阙,这个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果真是他下的手。
公孙墨疾步走上前,恭敬跪在地上行了一礼:“王上千里迢迢来此,微臣有失远迎……”
商阙并未下马,背部挺的笔直,勒着马缰遥遥看向他:“孤也吊唁不得?”
“天子乃天下万民之主,自然可以。”公孙墨低垂着头,“微臣这便引天子前去。”
韩王棺椁存放在平日上朝之地,殿内外跪满了宫妃、公子王姬与宫人。
快到殿前,商阙才翻身下马:“韩王因狩猎遇刺,孤属实过意不去。只是韩王在商都城时伤口已经好了大半,怎回国不过几月便与世隔绝?”
这话便是指名道姓说公孙墨故意为之。
公孙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万分:“天子有所不知,君上恰好旧疾复发,即便找了许多医师也无力回天,此事阖宫上下人尽皆知,并非微臣故意瞒着。”
“原来如此……”商阙漫不经心的扫过一众公子王姬,“韩王薨世,韩公子们为何不来此祭拜?”
殿前跪着的公子,最大不过七八岁,最小还需被人抱着。
商阙口中的公子乃韩王几个年长的儿子。
“王上有所不知,数月前,我等跟随君上前往大齐参加狩猎盛事期间,殿内突然走了水,正值夜间,几位公子没有逃脱,皆丧命于此。
我等归来之际,只见到公子们的残骸,听闻噩耗,君上旧疾复发,这才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真是可怜啊。”商阙摩挲着白玉扳指,淡淡道,“眼下韩国可如何是好?”
商阙早就想过他要对韩王下手,也一直着人守着,只是没想到他会设计铲除韩王的子嗣,公孙墨掌控老谋深算的韩王都易如反掌,更何况七八岁的孩童。
公孙墨眯了眯眼睛,虔诚的跪在地上叩首:“若天子不嫌弃,微臣可助新王一臂之力。”
“公孙丞相门客众多,自然知晓人言可畏。”商阙扯了扯嘴角,“全朝官员各司其职,公孙丞相一边当丞相一边辅助新王,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此事若传出去,若有人说公孙丞相弑主……”
“微臣一片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公孙墨头抵着地,“旁人如何猜想微臣皆不在意,只请王上莫要怀疑微臣用心。”
“孤今日赶了许久的路,早就乏了,此事容后再议。”
公孙墨的话被堵了回去,只好道:“微臣这便为王上安排住处。”
一切安排妥当,公孙墨端坐矮塌,抿了一口茶水:“来了多少人马?”
“加上刘颇带的人马,不过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便敢深入韩国,难道商阙还留有后手?
公孙墨眉头微蹙:“再去派人探上一探,本相今夜便要知道最真切的消息。”
“诺。”
门外哀乐不止,室内的公孙墨却淡定的品茗,他双眸兴奋并无半点睡意。
过了许久,暗卫匆匆来报:“的确只有这么多人。”
“确定无误?”
下属重重点头:“属下亲自查探,不会有假。”
如此公孙墨便放心了,他唇角含着笑意:“天子来了,怎会让他轻易离开呢,你且去准备一番,明夜本相要送天子一份大礼。”
“属下这就去办。”
突传来敲门之声,暗卫悄无声息隐匿在黑暗中。
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缓缓进了门,她穿着清凉,见到公孙墨福身行了一礼,刚巧露出白皙的胸口:“还望丞相怜惜……”
话音未落,便被公孙墨拿剑割了脖颈。
女子是韩王的宫妃,死之前还不敢置信的望着公孙墨。
公孙墨随手拿起手帕擦拭掉脸上的血迹,语气淡淡:“贵人殉主,明日与君上一起下葬。”
“诺,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