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交出珍贵人类！
小龙崽扑腾着翅膀，在茂密的山林里快速飞行，即使额间蓄满了汗珠也不肯停下。
小龙崽沿着程知鱼逃亡的路线一路寻找，不敢错过一个角落，生怕自己不小心跟爸爸错开。然而这片森林太大，程知鱼逃亡时慌不择路，无厘头地瞎跑，大大增加了小龙崽的搜寻量。
没多会儿就飞得气喘吁吁。
终于，飞过茂密的林木，远远看到了树林深处被红甲蚁包围的程知鱼。
小龙崽顿时愣住。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程知鱼落入险境，不管是赤色山谷还是枯木森林，爸爸都在拼尽全力保护幼崽，而他身为爸爸的孩子，却总是看着他孤立无援。
但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爸爸再受一点伤。
“爸爸，我来救你啦！”
小龙崽深吸一口气，黑色小翅膀腾飞而出，龙角生光，嘴巴里顿时涌出大片炽热的龙焰。
红甲蚁被兜头笼罩。
“崽崽！”程知鱼大惊失色，连忙张开手，接住飞来的小家伙。
“爸爸。”小龙崽下意识伸出小手，去抱程知鱼的脖子，但手肘杵到一团温热，反应过来后，他转脸看过去。
跟另一只红发红瞳的幼崽来了个四目相对。
小龙崽：“……”
小蚂蚁：“……”
“爸爸，他是谁啊？”小龙崽皱着眉，白白嫩嫩的小脸顿时皱成了软包子。
怎么他才一会儿没陪着，爸爸身边又多了个小幼崽。
外形还长得跟他差不多……这小幼崽，不会分走爸爸对他的爱吧。
小龙崽吓得抱紧了爸爸。
还来不及解释，程知鱼就发现小龙崽喷出的火焰渐渐消散，几只成年红甲蚁完好无损，甲片反而被烤得更加光滑精致。
红甲蚁似乎获得了莫大好处，撑开腿仰头长啸，怪声震动山野。
这声音透着诡异，尖利无比，程知鱼连忙捂住两只幼崽耳朵，把他们抱在胸前，自己偏头忍着。
像是受到这叫声的刺激，他口袋里扑簌震动，黑色的水晶龙鳞自主激发，缓缓飞到程知鱼头顶，薄片上下浮沉，隐隐可听见嘹亮龙吟。
几只红甲蚁步调整齐划一地后退了几步，生长着触角和钳嘴的脸上像是有些惊慌失措，两秒后，红甲蚁像是遇到天敌似的，全部扭动屁股转身跑了。
小蚂蚁仰脸看了看那片水晶，又看看忌惮逃跑的红甲蚁，咬着牙不可置信道：“你有武器？那你刚刚还跑什么？”
程知鱼老老实实道：“哦，我不知道怎么用。”
这东西好像只会自主激发，每次都是感受到外界危险才会出来帮忙，要让程知鱼主动把这它当做武器拿来用，他不会。
小蚂蚁：“……”
小蚂蚁十分鄙夷地仰着下巴，双手环胸，切声道：“我才不信，你就是笨。”
简直比蚁穴里刚出生的小小蚂蚁还笨。
“你才是笨蛋。”听到有人骂程知鱼，小龙崽立刻生气了，皱着脸蛋瞪人：“我爸爸是全世界最聪明最完美的人！”
小蚂蚁撇了撇嘴：“才不是，我才是全大陆最聪明的小蚂蚁，整个蚁穴山谷都是我的地盘。”
小龙崽偏开脸，浓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脸颊鼓起小软包：“我才不相信你，你连衣服都不穿，羞羞。”
小蚂蚁：“……”
他气呼呼地摆动双腿，挣扎着下了地，然后一点也不害臊地叉腰，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脆声道：“我才不要跟你们这群愚蠢的兽人待在一起，我要回家了，看在今天我心情好的份上，就不计较你刚才把我抱走的事情了，下次再敢抱我，我真的会咬死你的。”
小龙崽一愣，刚才他就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但被找到爸爸的兴奋盖过了，现在听到这话，立马垂眸去检查程知鱼身上有些什么伤。
片刻后，果然被他发现程知鱼手臂上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
小龙崽立刻怒了，扑簌拍着翅膀飞起，居高临下看着小蚂蚁，眼眸赤色渐渐浓重：“你敢咬我爸爸！”
小家伙肉乎乎的小手攥起拳头，蜷缩着身子，口鼻里发出愤怒的呼噜声，“我要跟你决斗！”
说完，他吐出一道温度炽热的火焰。
小蚂蚁啊呀一声躲开，抱着脑袋在树林里乱窜，小龙崽紧随其后，口吐火焰，差点把小蚂蚁晃晃悠悠的小屁股烧成新鲜烤肉。
小蚂蚁捂着屁股，满脸惊恐：“太过分了，明明是你爸爸先抱我跑的，我咬它一口怎么了？！你不讲理！”
小龙崽才不听他解释：“我爸爸又没伤害你，你凭什么咬他！”
小家伙快气死了，龙角发出莹莹红光，火焰温度也越来越热。
小蚂蚁捂着屁股在森林里又跑又跳：“别烧了，我要熟了，真的要熟了！啊，我的屁股！”
程知鱼在小龙崽飞过身边时，伸手一捞，就把气呼呼的小家伙抱到怀里。
小龙崽怕误伤爸爸，连忙闭上嘴，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程知鱼手臂，鼓起嘴巴吹了吹：“爸爸，你是不是好疼啊。”
小龙崽声音急得带上了哭腔。
程知鱼安抚地亲了亲小龙崽，缓声道：“是有点疼，所以你回去后给爸爸擦擦药好不好？”
小龙崽果然忘记了身后光屁股的罪魁祸首，着急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程知鱼点点头，抬眼时，看到远处猫在草丛里偷看的小男孩。对方现在满脸黑灰，都是被龙焰燎的，看起来灰头土脸，还光着屁股，像个可怜兮兮的迷路小孩。
程知鱼一时心软。
他是亲眼看着这小家伙从蚂蚁变成人的，这就说明，大青山红甲蚁存在化形的可能，红甲蚁不再是低等兽类，思绪也不再混沌，他们可以在大陆上获得一席之地。
以这一族恐怖至极的防御力，只怕种族等级还不低。
程知鱼知道，这是一个废掉考场的理由。
他垂眸想了想，对远处的小男孩道：“跟我一起走吗？我给你找衣服穿，然后再送你回家。”
小蚂蚁这辈子都没穿过衣服，更不喜欢把这种充满束缚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套。
他忌惮兮兮地看着程知鱼怀里的小龙崽，刚才被火烧屁股的痛感还印象深刻，他撇了撇嘴：“我不稀罕，哼，我回家了，别跟着我！”
说完，他扭头扎进草丛，扑簌两下，转眼消失了踪影。
小龙崽才不管他去哪里，双手捧着程知鱼的伤臂，语气急道：“爸爸，我们先回去疗伤吧，你流了好多血。”
森林寂静无声，小蚂蚁已经走远了。
程知鱼点点头，抱着小龙崽朝来时的路走去。
微风在林间游荡，四野皆寂。程知鱼离开没多久，草丛一阵抖动，一名红发小男孩去而复返。
小蚂蚁抿着嘴唇，亲眼看着程知鱼消失在山路上，这才垂下眸，去看地上星星点灯的血迹。
小蚂蚁仔细回想了刚才的变故，确定自己直到接触程知鱼的血液之前，还是正常的，异变发生在他咬人之后。
——或许，这名人类的血液就是红甲蚁突破化形的重要物质？
小蚂蚁蹲下身，白嫩的人类手指捻起一点血液，放在嘴巴里抿了抿。
……除了甜一点，香一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难道是他想错了？
不过这名人类确实跟其他兽人不一样，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不像蚁穴里整天发号施令的长辈，凶得很。
小蚂蚁犹豫了片刻，转脸看向程知鱼离开的方向，撇撇嘴自言自语道：“我才不想跟他走呢，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化形的原因……对，就是这样的。”
说完，他打定主意，迈开小短腿，朝着程知鱼消失的山路跑去，小屁股一颠一颠的。
但小蚂蚁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失踪，整个蚁穴山谷都乱成了一锅粥。
成群结队的红甲蚁训练有素地集结，大军似的围困了整座大青山，把所有考核人员全部困在了山上——
“爸爸，你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回程的路上，小龙崽一改之前温软的模样，严肃着小脸，软声“教育”爸爸：“我都快吓死了。”
劫后余生，程知鱼也觉得一阵后怕：“抱歉呀崽崽，让你担心了，爸爸下次一定注意安全。”
小龙崽这才乖巧地笑了：“爸爸很乖，奖励一个亲亲。”
说完，吧唧一下，亲了程知鱼侧脸响亮的一口。
程知鱼笑意盈盈地给小孩儿亲回去：“谢谢崽崽来救我。”
就在这时，树丛里一阵抖动，程知鱼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小龙崽。
怀中的小家伙更警觉，已经皱着鼻子准备喷火了。
树丛沙沙，十秒钟后，一只挂满落叶的直播球钻了出来，轻盈地飘到程知鱼身边。
【嗷，我亲爱的爸爸，能见到你真好！】
【珍贵人类受伤啦，谁干的！】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都快吓死了】
下一秒，一头白色雪豹从树丛里跃出，见到程知鱼，脸上严肃的表情不改：“程先生，出事了。”——
红甲蚁大军围山，惊动了教育部监考，斑马兽人作为这次主考官，不得以叫停了考核。
大青山顶，所有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全都汇聚在一起，心神不宁地等待救援，刚才雄赳赳气昂昂要猎蚁的兽人们，这会儿全怂了。
从前高等兽人们没一个人把这个种族放在眼里，是欺负红甲蚁灵智未开，这回真的正面对上了，连犀牛族带队的老师都腿肚子转筋。
“怎么回事，这些蚂蚁不是低等级种族吗，这么训练有素地封山，必定有鬼。”斑马兽人严肃着脸道：“派出蜂族侦查员，给我查出封山原因。”
“是！”
事态紧急，十只蜂族兽人变出兽形，振翅高飞，嗡嗡地赶往蚁穴山谷。
半个小时后，蜂族侦查员脸色青白飞回来，嘴角渗出鲜血：“报告主考官……红甲蚁封山的原因已经查明。”
斑马兽人道：“说！”
“有人猎杀了红甲蚁族小王子。”蜂族兽人喘息着道：“小王子下落不明，红甲蚁要求交出凶手，否则要所有兽人陪葬。”
人群里满是倒抽凉气的声音。
“哪来的小王子……”斑马兽人一顿，不可置信道：“红甲蚁族开了灵智！？”
“什么？”
“蚁族开了灵智？这可是千年来出现的第一个开化种族，甚至可以写进大陆史书了！”
“遭了！我们这么多年猎杀红甲蚁，肯定积下了不少血仇，红甲蚁是不是在借题发挥？”
“安静！”斑马兽人轻喝一声，继续问蜂族：“蚁族有没有说明，是谁猎杀了他们的王子。”
蜂族兽人道：“没有，他们给我们一小时时间，让我们自查凶手，一个小时后如果不交人，让全员陪葬。”
山顶上的兽人全乱了阵脚。
斑马兽人皱着眉，感觉事态有些严了重：“他们王子长什么样？出现在哪片区域？”
“……跟普通红甲蚁没什么区别，刚蜕壳，尾部有淡金色横纹……”
蜂族兽人话没说完，角落里的犀牛兽人就脸色惨白。
……听这描述，他刚才指挥幼崽喊打喊杀的小蚂蚁……居然是蚁族王子？？？
他嘴角惊恐抖动，觉得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斑马兽人沉吟片刻：“谁干的？有没有目击证人？”
兽人们互相打量，一时间山顶都是议论的嗡嗡声。
“我知道！”
犀牛兽人朝前迈出一步：“我亲眼看到的，是高等血脉学校，那名珍贵人类带领幼崽猎杀的蚁族王子。”
斑马兽人眯了眯眼，脸色难掩诧异：“你确定？”
犀牛兽人昂着头颅：“当然，我可以对兽神发誓。”
天有兽神，护佑子民。兽人大陆全员信奉兽神，重视神罚，因此绝对不会轻易以兽神之名起誓，平常为表决心最多对着大陆神明念叨两句，很少有人敢指着兽神作伪。
犀牛幼崽惊讶地瞪大眼，人之初，性本善，他们本想为程知鱼辩解，但被犀牛兽人及时制止。
成年同族的血脉威压让他们脸色发白，说不出一个字。
见没有人提出异议，斑马兽人松了口气，不是他们兽人族杀的就好，珍贵人类不过是兽人豢养的宠物，交给红甲蚁也没什么。
大不了在珍惜动物博物馆再挑一个年轻貌美地给元帅送去，想来没什么干系。
斑马兽人肩膀一松，彻底安下心来。
“珍贵人类呢，让他出来……”
恰在此时，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闪出微光，他话音一滞，偏过头，似乎听通讯器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几秒后，他转过脸来，表情严肃道：“好，现已查明是程知鱼误杀蚁族王子，为了大种族安定，现在我代表教育部大青山考核分部做出命令——半个小时后，把程知鱼押送蚁穴山谷！”——
大陆中心的王宫大殿里，歌舞升平，推杯换盏，长相畸形的异族谈判团已经入座，在和兽人大陆外交庭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
外交庭都是些身无寸功的老头子，仗着辈分高，身居高位，谈判时用词客气礼貌，仿佛面对的是至交好友。
这就导致异族越来越过分：“我们需要兽人帝国归还百年前我国割让的城池和土地、释放我们的王子殿下、并选出百名美貌的珍贵人类赠与我族。”
如果程知鱼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这群异族谈判官里，有一名容色俊美的年轻人，头生巨角，挂着鹿茸，赫然是被通缉的许科林。
要索取一百名珍贵人类的要求，说不定就是他在其中斡旋。
只见他混在一群外表畸形古怪的异族之间，笑得奇诡，偶尔还冲着萧酌言微笑举杯，表情里满是挑衅。
然而萧酌言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直播间里。
在听到斑马兽人说出“交出程知鱼”时，他呼吸一沉。
“砰”地捏碎了一只水晶杯。
这一点动静很快引起了元首注意，王台上的男人垂眸看过来：“萧元帅，怎么了？”
萧酌言站起身：“抱歉，陛下，我有急事需要离开一会儿。”
元首挑起眉：“你可从来不会缺席宫宴，发生什么事了？”
萧酌言扫视大厅，冷冷道：“外交庭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我看得头疼，需要休息。”
外交庭那群老头子转过脸来，眼神愤怒，却只是敢怒不敢言。
元首一愣，继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也好，你去吧。”
萧酌言转身离开，经过外交庭席位时，他站住脚：“帝国士兵拼死守卫边荒，诸位要是敢割让半寸，我让你们全去地牢跟噬肉鼠作伴！”
外交庭官员脸色一白。
萧酌言说完，对元首微微颔首示意，迈步走出王庭，没出王宫就张开翅膀飞向大青山。
第42章 进入蚁穴山谷
“你说什么？”
深山老林里，程知鱼一脸懵逼地看着温利，眼里满是困惑。他耳朵好像出问题了，温利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怎么这么让人费解呢。
温利已经快急得跳脚：“那只屁股上有横纹的蚂蚁是红甲蚁王子，这个种族开了灵智，现在大军封山，要让猎杀他们王子的凶手偿命呢！”
程知鱼眨了眨眼：“我没参与猎杀啊，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去？”
这时，直播间一阵躁动——
【爸爸看我看我，我知道真相，是犀牛族那老登给你盖的黑锅！】
【爸爸别怕，我已经在教育部官网发了事发当时的直播录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卧槽？我视频呢？哪个天杀的给我删了！】
【我发布的博文也被官方删了】
【好好好，捂嘴是吧，预感下一秒直播间也没了，这波绝逼是冲程知鱼来的】
这条评论刚刚飞过，程知鱼身边的直播球忽然顿住，球体颤颤，两秒后，直播关闭。
小球在空气里漫无目的地浮沉了两下，然后像是收到召唤，毫不犹豫地朝着山顶飞去。
温利脸登时黑了：“妈的，教育部还真是不要脸了。”
他躬身一跃，跳到半空，抓回飞逃的直播球，咔嚓一声，落下满地残破的金属碎片。
雪豹一怒，直播球浮尸遍地。
程知鱼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红甲蚁作为弱势方，一直处在劣势地位，被兽人们肆意猎杀这么多年，现在开了灵智，这些年收到的不公平待遇，是一定会想办法把面子找回来的。
程知鱼曾经有意识地关注过大陆史志，知道每一次出现新种族开化，都必定会震动全大陆，因为新种族出世第一件事，必将挑起无尽的杀戮。
试想，一个常年生存在社会底层、被高等兽人们随意掌控生死的低等种族，忽然有了和兽人们平等的社会地位，从前受过的委屈和罪孽，会不想办法还回去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因此，大陆史志上，把这种事件称为“开化种族的大清算”。
而这种清算行为，被兽人们看做是自然发展的规律，帝国无权干涉。
被清算方只要熬过清算，或者想办法让新种族消了气，双方就算握手言和，表面上同气连枝，至于私底下怎么打生打死，那就是两族之间的私怨了。
帝国法律原本就粗糙扁平，漏洞多多，这种“自然发展的规律”从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这次要求交出凶手，就是红甲蚁族清算的第一步。
红甲蚁拥有绝佳的防御力，连温利都不能奈何，拥有灵智之后，必定栖身高等兽人之列，但高等种族的清算，哪是那么容易敷衍过去的，程知鱼不过是教育部投石问路的炮灰，一来借他消除红甲蚁族的怨气，二来还可以顺道除去一个一直妄图挑战教育部权威的绊脚石。
一石二鸟。
何乐而不为。
程知鱼对此赶到愤怒。
从参加考核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对这个破部门没有一点好感，但他人微言轻，只能想方设法的保住自己身边的幼崽，不去考虑其他学校被摧残得多么严重。
但即使他足够低调，尽量不惹事，还是成为了教育部的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这样，他这根刺，一定要扎在他们最疼的地方。
老虎不发威，教育部还真当他是只随便捏扁搓圆的hello Kitty了。
程知鱼把小龙崽放到温利怀里，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急得挣扎起来，眼神茫然又无措：“爸爸，你要做什么？”
程知鱼拧着眉，脸色从没有过的凝重：“崽崽，别担心，爸爸去刚才的树林里找找那只小蚂蚁，你先跟着温利叔叔去跟其他崽崽汇合好不好？”
小龙崽压根儿不相信，伸出小爪子要抓住程知鱼：“爸爸，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程知鱼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爸爸会回来的。”
温利眼神凝重：“你要干什么？”
程知鱼抬起眼，看向人声鼎沸的山顶，前来参加考核的兽人们已经乱做了一团，考核官派出几只护卫队，开始在大青山里搜寻程知鱼的下落。
天上有蜂族飞过，嗡嗡嗡鸣，让人心烦，为首的一直蜂族还提着一只小喇叭，播放着劝降的话——
“程知鱼先生，现在主考官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请您立即到主峰山顶接受主考团调查，如果半个小时后不出现，全组幼崽取消考核资格。”
“程知鱼先生，现在主考官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
广播设置了循环播放，由蜂族的兽人拎着，响遍整座大山，回音四起。
光溜溜的红发男孩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头上挂着枯叶，他抬头看了看闹哄哄的喇叭，红瞳轻眨：“什么破玩意，真吵。”
他抽了抽鼻子，发现程知鱼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连忙钻出树丛，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大青山虽然面积宽，但主考团要要寻找一个程知鱼还是不难的，大批护卫队从山顶寸寸搜寻而下，惊起大片飞鸟。
程知鱼遥望山顶，眼神深邃而平静，像看着教育部不知名的高层，像打量这个世界冰冷的规则。
兽人大陆，弱肉强食。
程知鱼又一次有了直观感受。
“找到了，程知鱼在这里！”极近处传来惊喜的声音，下一秒，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护卫队就包围了树林。
斑马兽人亲自带队，看到程知鱼，他冷淡勾唇，眼神异常冰冷：“程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问题就是明知故问，程知鱼平静道：“哦，我来郊游啊。”
斑马兽人阴柔一笑：“您真喜欢开玩笑。”
程知鱼浑身都长满了毛毛刺，逮谁扎谁：“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
“……”
斑马兽人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名人类牙尖嘴利了，心脏被怒火搅动，但一想到程知鱼待会儿就会死，他又忽然不气了。
跟个死人叫什么劲。
他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下：“程先生，听说您猎杀了蚁族王子，我代表教育部大青山分部前来调查，希望您配合。”
程知鱼：“谁说的？”
“犀牛族。”
“哦。”程知鱼淡淡道：“那我举报，犀牛族猎杀蚁族王子，是我亲眼所见，你也顺便查查他们族吧。”
斑马兽人笑道：“程先生，报复性举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您配合调查，我保证，您和您身边的幼崽都会平安无事。”
程知鱼眯起眼：“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斑马兽人笑道：“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罢了，听还是不听，随您。”
话是这么说，但他身后的护卫队立马收缩了包围圈，手中热武器隐约举起，黑洞洞的枪口不约而同地落到了程知鱼身上。
温利抱着小龙崽，深感事情复杂，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我们有证据，直播间有录屏回放，只要查询记录，就知道事实真相如何。”
须知，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很困难的。斑马兽人显然不为所动，咬定了程知鱼为罪魁祸首：“据我所知，你们的直播球已毁，无法查询历史记录？”
温利道：“我有录屏。”
斑马兽人笑了下：“温少将，不是我为难你们，录屏出自你们的手，谁知道你们有没有造假抹黑别人，还是不要狡辩了，程知鱼，跟我们走吧。”
他这回连敬称都不用了。
程知鱼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犀牛族毫无证据的指控，你不去查明真相，反而准备下黑手除掉我，这就是你们教育部的处事方法吗？”
斑马兽人毫无忌惮：“程知鱼，你今天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成为人质的事实，给我上。”
斑马兽人心里门儿清，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他虽然听从命令要除掉程知鱼，却还是忌惮着大陆最强战力萧酌言。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只要迅速把这件事做成死局——程知鱼死在蚁族，事成之后自然有教育部护着他。
这件事最忌讳的就是事情没办好，到时候两边得罪，没人愿意保他，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荷枪实弹的护卫队步步逼近，小龙崽扑腾着翅膀飞到程知鱼身边，喷出一条火带，阻隔了其他人靠近。
斑马兽人脸色一冷，看着小龙崽：“萧逍同学，你是要拒捕吗？”
小龙崽才听不懂拒捕不拒捕，他只知道不能让爸爸被抓走，恶狠狠的瞪着斑马，气呼呼道：“坏人！你比一只耳还可恶！”
小家伙脑海里再也想不到比一只耳更坏的家伙了。
程知鱼连忙把幼崽抱回来，安抚地抱在怀里。温利活动着脖子，挡在程知鱼面前：“程知鱼是元帅配偶，是军属，你们无权处置，否则就是在跟整个军方挑衅！”
萧酌言威重，在军队里一言九鼎，百万大军心之所向，得罪他，也就相当于得罪了他背后的百万大军。
然而斑马兽人仅仅愣怔一秒，就笑得狡诈：“温少将，这儿没外人，你的一面之词即使说出去，有谁相信？”
“来人，把程知鱼捆了，送到蚁族大军面前。”
“是！”
温利拳头攥得死紧，正准备冲出去，程知鱼忽然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温利道：“程先生，别担心，我能送你们出去。”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教育部掉一层皮。
程知鱼摇摇头，轻声道：“我跟他们走。”
温利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爸爸！”小龙崽急呼。
程知鱼示意他们安静，小声道：“我有元帅给的护身符，没有人会把我怎么样。”
小龙崽红着眼眶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委屈巴巴的道：“爸爸去哪里，崽崽就去哪里，爸爸别想丢下我。”
“崽崽……”
程知鱼才开口，小龙崽就带着哭腔打断他：“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跟爸爸在一起，你说过不丢下我的，爸爸，不要说话不算话。”
温利还想再说什么，程知鱼盯着他，忽然小声说了点什么，他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这名珍贵人类。
确认温利明白自己的意思，程知鱼笑了下，狠心把小龙崽推开，塞到温利怀里，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山下走。
斑马兽人见状，笑着指挥护卫队亲自押送，往山下去。青山脚下通红一片，数不清的红甲蚁安静等着。
“爸爸——”
“爸爸！”
小龙崽拼了命地想跟程知鱼一起走，但温利抱得太紧，他挣扎不开，不管不顾地低下头，伸出尖牙，拼尽全力地咬了下去。
温利心痛大于身痛，被咬得浑身颤抖也不松手，小龙崽急得直哭，哭声在山野里回荡。
山顶上兽人们居高临下，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有人为程知鱼感到悲哀，但同时也在为熄灭蚁族怒火感到庆幸。
牺牲一个不算兽人的人类而已，这是多划算一笔交易。
犀牛兽人远远看着程知鱼被押送到红甲蚁大军面前，斑马兽人出面交涉，没两分钟，红甲蚁大军里就走出两名半兽人，把程知鱼押走了。
又是几分钟后，潮水般的红色褪去，红甲蚁大军纷纷退回蚁穴山谷，大青山不再人心惶惶，恢复寂静。
犀牛兽人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天边传来嘹亮龙吟，庞大的黑色翅膀遮蔽烈阳，大青山被黑色龙焰包裹，温度陡然上升，整座山峰都像是被倒扣的锅炉笼罩，随时都能被烤得化掉。
巨大龙身从天上落下，变作一名面容锋戾的男子，此人眉目沉冷，赤红色双瞳如火如冰，看一眼就让人生出发自灵魂的颤抖。
——来自高等级血脉的威压。
山顶兽人全员被迫弓下了脖子。
萧酌言扫视一圈，目光凝固，下一秒张开手，火焰凝聚成一道漆黑的锁链，捆住犀牛兽人的脖颈，牵死猪似的拽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犀牛兽人呼吸不畅，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黑链，皮肤都灼得通红。
“程知鱼呢。”
“我、我不知道……”犀牛兽人支支吾吾地开口。
下一秒，黑链骤然缩紧，快把他心肺都挤压出来了。
萧酌言眸光极冷，看他仿佛在看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犀牛兽人打了个冷颤，连忙道：“被主考官抓走了……现在已经送到蚁族，被蚁族……带进了蚁穴里。”
轰！
他才说完，黑链骤然炸开，比火药还要威力强大的龙焰，差点炸掉了犀牛兽人半边身子。
他拖着残躯摇摇晃晃后退，再也不敢招惹。
斑马兽人被护卫队簇拥着回到山顶，看到一身煞气的萧酌言，脸色顿时吓得惨白：“萧、萧、萧……”
萧酌言一言不发，轻易穿过层层护卫队的戍守，冰冷的手掌握住斑马兽人的脖子，直接腾空而起，往蚁穴山谷飞去。
“萧酌言！我要去……军事法庭……告你！”
空气里传来斑马兽人语不成句的激吼。
第43章 倒卖化形水
外界发生的事情，程知鱼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几只红甲蚁押着，进入了谷底的某一座蚁穴。
红甲蚁体型庞大，蚁穴内部的通道宽阔又平坦，程知鱼直立行走，脑袋都碰不到通道的顶部。
此时已经天黑，蚁穴里却光线明亮，程知鱼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在墙壁上发现了不少嵌入的会发光的石头，把通道照得莹莹生辉。
“看什么看。”身后兽人推了他一把，估计是嫌他磨蹭走得慢：“赶紧走，见了蚁王有你好受的。”
程知鱼被推得一个趔趄。
押送他的红甲蚁应该是这个种族里开化程度较高的，已经拥有了一副半人形——狭窄的蚁腰之上是人身，蚁腰之下是蚂蚁圆而尖的屁股。
这种异化并不完整，让他们保留了更多蚁族的特征，头上生着触角，口鼻也还保留着蚁族特有的钳齿，像戴着一副怪异的面具，他们皮肤通红，裸露的上身还偶尔可以见到没有完全褪去的红甲，乍一看，就跟将熟未熟的大螃蟹似的。
程知鱼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大概是他主动认罪的态度良好，加上红甲蚁对他这样孱弱的人类不放在眼里，他们并没有捆束他的手脚。
程知鱼手掌塞在衣兜里，紧紧握着清凉的水晶片。
即使进入蚁穴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也大致想好了要怎么做，但真的进来了，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穿过来才短短一个月，就多方面见识了兽人的残暴不仁，红甲蚁刚开化，没经过社会规则熏陶，只会比普通兽人更加残虐。
他其实怕死了。
蚁穴通道蜿蜒曲折，狭长无比，程知鱼默默数着步数，走了快五千步也没能走到目的地，反而途中看到了蚁穴里无数忙忙碌碌却又井井有条的蚂蚁。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蚂蚁在程知鱼的印象里都是十分勤快的建筑大师，建造的巢穴能令所有人惊叹不已。
他是生人，每经过一处蚁巢，就会引起工蚁们的注意力，知道是程知鱼猎杀了他们的王子，所有蚂蚁都露出憎恨的神色。
终于，走到快一万步的时候，程知鱼终于来到了极为宽阔的地下大殿，成群结队的半兽人兵蚁们面色冷峻的分列两侧，手里都拿着尖锐的武器。
程知鱼紧紧握着龙鳞，穿过众多兵蚁，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蚁王。
这大概是红甲蚁族群里蜕变得最完美的一只蚂蚁，烈火般的发色，魁梧高大，身上穿着树叶制成的繁复衣袍，下肢是修长的人类双腿，他端坐在高高的石台上，支着下巴看程知鱼。
“就是你在猎杀我的子民？”
程知鱼静默两秒才道：“不是，我没杀过任何一只红甲蚁。”
男人又问：“但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不是我。”
“……”
程知鱼道：“而且你儿子也没死，他化形了。”
轰——
蚁王掌下的石椅顿时四分五裂：“你说什么？”
他的情绪波动太剧烈，程知鱼又重复了一遍，蚁王眯着眼看盯着他，像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心底最隐蔽的角落，过了片刻才道：“你没撒谎？”
程知鱼抿着唇摇头：“没有，我亲眼看见他化形，外表跟你很像，红发红瞳，屁股上有金色横纹，只是你的子民不认识他了，差点把他胳膊咬断。”
蚁王脸色难掩激动，挥手招来一名兵蚁，头上触角晃动几下，立刻有一支小队离开蚁穴，去寻找小蚂蚁的下落。
“希望你没有骗我。”蚁王道：“否则，你将会成为红甲蚁族最新一批幼崽的血食。”
程知鱼手指紧了紧，面色却平静地道：“我是兽人大陆的秘密研究员，手上有不少药剂，一管化形水而已，我还不至于作假骗人。”
大殿里诡异的寂静下来，蚁王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目光呆滞：“你说什么？你有化形水？”
“没错。”
程知鱼今天进入蚁穴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在红甲蚁出世前获得他们的好感，让这一族以后成为他的支持者。温利或许觉得他太疯狂，不惜以自己为饵，一旦血液秘密暴露，等待他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采血模式，但看到教育部这么把玩人命，程知鱼忽然就生出了巨大勇气。
让这个部门继续嚣张下去，整片大陆不知道还有多少幼崽会死于暴躁症。
而残酷教育制度之下，或许也有人提出过异议，不过这些人大概都跟他一样，被教育部使用各种方法除掉了。
“嗡——”
整座蚁巢大殿的蚂蚁都发出震惊的嗡声。
程知鱼此话一出，顿时满场哗然，所有红甲蚁兽人脸色难掩震惊和错愕，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化形水？
怎么可能！
兽人大陆千年来都没再添过任何一个新种族，如果有化形水，那不全大陆都是兽人满地跑了。
蚁王惊讶得屁股都坐不住，他知道这名人类是阶下囚，是人都怕死，一定会想办法保住自己，但这信口开河的话也说得太离谱了吧？兽人大陆百万年都没研究明白的事情，这名一看就孱弱得不行的人类，居然敢扬言自己拥有化形水？
蚁王都快气乐了：“人类，你或许还不知道，外人一旦进了蚁穴，除非死亡，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外边的天光了，你不用再想方设法为自己谋取生机，你，必死无疑。”
大殿里发出哄笑。
兵蚁们看程知鱼的眼神就像在看天生瘸了脑的傻瓜。
把程知鱼押送进来的半兽人从后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耐烦地道：“闭嘴，少在我们伟大的王面前胡说八道！”
没有化形的低等兽类对进化成人的渴望是难以想象的，像程知鱼这样生来就是人形的生物根本不懂这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居然敢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程知鱼没多解释什么，百闻不如一见，没有什么比眼见为实更能说服人的。
他手腕一翻，从口袋里拿出一管红色液体，抬眸看向蚁王：“我这里还有一管药剂，如果您担心我在撒谎，可以立即试用。”
蚁王眸光微怔，视线缓缓落到程知鱼掌心里的小管液体上，这一看，眼睛就移不开了，不管是真是假，能跟化形二字联系上，在他们眼里，就比潘多拉的魔盒还要诱惑人。
几千双惊疑不定的视线聚焦在程知鱼略显青涩的掌心之内。
哄笑声没了，议论声小了，一股来自化形的妖风在洞穴里刮动，磨得人心痒痒的。
程知鱼环顾四周，见没人说话，他看向蚁王：“我身在蚁巢，如果药剂是假的，我也逃不了，但如果药剂是真的，蚁族就会多一名化形兽人。”
他平静温和，仿佛心有成算，很能说服人：“外界对蚁族化形很关注，说不定大青山已经被无数记者和家族族长包围，这时候多几名兽人，可以为你们出世时，争取到更高等级排名，真的不试试吗？”
程知鱼躲在在潘多拉的盒子里，对所有红甲蚁发出诱惑。
蚁王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押送程知鱼的半兽人忽然从身后站出来，抬头挺胸，朝蚁王行了一礼，低声道：“伟大的王，我愿做试验品，为您解惑。”
蚁王闻言显得有些意差异，眉梢微挑：“你确定吗？”
半兽人尖尖的屁股晃了晃：“当然，为王效力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个请求。”
蚁王：“说。”
半兽人转眸看向程知鱼，嘴角的弧度很冷：“如果这管药剂有问题，请您立即摧毁我的尸体，并让这名人类为我陪葬。”
蚁王笑道：“这是当然。”
半兽人抓起程知鱼手中的药剂，一仰头，毫不犹豫全部吞下。
红色液体入口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血管炸鸣，剧痛席卷至头颅，他剧烈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喉间不住的溢出痛呼，皮肤透出熟红，模样吓人。
“混账！”
“你敢欺骗我们伟大的王！”
其余红甲蚁愤愤咒骂，连忙想上前抓人，然而就在这时，倒地的半兽人痛苦抬头，一大团红色的能量从四肢百骸汇聚到心脏处，他高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到变成普通人类大小，尖尖的屁股变成了人类修长的双腿。
“………………”
整座大殿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化形的半兽人力竭躺在地上，程知鱼见他无恙，心中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管血液是他为手臂疗伤之前特意留下的，以前世的计量单位为标准，这一小管液体大概有10-20cc，就是前世体检一次被抽走的血液量，但看这名兽人变化时痛苦难当，程知鱼猜测……他血应该是给多了。
“化形了。”
化形的兽人疼得冷汗直冒，刚才被炙烤血脉的痛感还残留在血肉里，他这会儿连爬起来都困难，被两名半兽人扶着，才勉强站稳。
“感觉怎么样？”蚁王着急地问。
兽人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红色眼珠却又圆又亮：“王，我没事，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蚁王和全体蚂蚁都有点发傻。
他们没看错吧？
真的化形了？
兽人大陆百万年来为了寻找化形的原因和机遇，不知浪费了多少钱财珍宝，至今却毫无进展，现在却被这名人类随随便便掏出药剂解决了？
那管药剂看着还不怎么高级的样子，这也太魔幻了！
蚁王眸光火热，看着程知鱼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异常可口的美食，垂涎欲滴：“你的药剂很有用，还有吗？”
程知鱼没说话。
蚁王明白了什么：“来人，请贵客到待客室去。”
靠着这一小管血液，程知鱼成功唬住了整个蚁族。
没有红甲蚁再敢轻视他。
干燥通风的会客室，蚁王亲自作陪，拿出了最名贵的饭食，期待程知鱼能再给他一些化形水。
程知鱼深知这一点，于是他端起了世外高人的派头：“化形水需要的药材太多，配制过程也很复杂，我每个月只能配出两到三支。”
这是程知鱼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毕竟他总不能毫无节制地割血喂蚁，每月三支，贡献出大约50cc的血量，就当在做体检，加速新陈代谢好了。
蚁王却震惊了：“三支！”
程知鱼以为他觉得少，解释道：“这还是在药材库充足的情况下，如果缺少珍贵药材，我是一支也配不出来的。”
蚁王强自按捺激动：“够了够了，三支足够了。”
这种神奇的药剂，三支已经足够惊世，要是程知鱼多拿出来几支，他只怕要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了。
蚁王兴奋地搓了搓手：“程先生，药材您不必在意，红甲蚁族在大青山世代生存，收集了几座蚁穴的药材。”
蚁王说着，语气渐渐热了起来，看向程知鱼：“不知道化形水的配方……您能不能转让给我们，条件您随意开。”
程知鱼轻描淡写：“不能。”
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是珍贵配方。蚁王惋惜了几秒，改变策略：“程先生，我想邀请您为我们蚁族配制药水，先前的误会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程知鱼没什么见怪的，说到底，他和红甲蚁没仇没怨，握手言和最简单不过：“我可以帮你们配制药水，但你们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得回去。”
蚁王有些犹豫：“您不是需要药材吗，蚁穴里都是……”
程知鱼笑眯眯地打断他：“您手下这么多兵蚁，让他们每个月送一趟货，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蚁王一愣。
“还有，我帮忙配药的事情需要保密，外界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这是当然。
蚁王毫不犹豫点头，他还想闷声发大财，吓死外界那帮眼高于顶的兽人呢。
“报酬呢。”
程知鱼摇头。
蚁王惊诧：“什么都不要？”
“我免费给你们提供药水，不需要任何报酬。”程知鱼提出条件：“我只有一个要求。”
蚁王一凛，预感到这个要求并不简单，一本正经道：“请说。”
程知鱼道：“出世后，你们族群内部的学校，不可以向帝国教育部订购任何教材、□□，学生考核独立，不接受教育部任何形式的插手。”
除了公立学校，每个庞大的族群内部都有不止一座族学，以往，这两种学校都是由教育部统一管理。
而程知鱼要做的，就是从新族群开始，打破教育部的血腥垄断。
蚁王沉吟片刻：“这恐怕不行，出世后，我们需要了解兽人社会的规则，融入帝国，不向教育部购买资料，我们该怎么学习？”
程知鱼：“你们可以跟我买。”
蚁王：“？？？”
“你不是研究员吗，还懂教材编撰？”
“不懂。”
蚁王：“……”你好像在耍我。
程知鱼面不改色道：“但我有化形水。”
“……”
行。
你有配方你厉害。
第44章 骑着蚂蚁的人类！
一转眼，程知鱼已经进入蚁穴超过了20小时，此时天光大亮，大青山考核团一个人都没能离开。
萧酌言一人站立在山顶出口，背对众人，远远看着蚁穴山谷，他在那儿站了一晚上，没一个人敢靠近，更别说想从他身边经过下山。
山里的夜晚，温度很低，清晨树叶上更是挂满晨露，山间腾着粘稠的白雾，穿着单薄的兽人们忍不住在山谷来回走动，跺脚捂手。
小龙崽通红着双眼，他被勒令不许下山，看不到爸爸，便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站着，望父石似的也站了一晚上，眼下熬出一片青黑，小脸煞白，看着让人心疼。
温利跳上巨石，摸了摸小龙崽的脑袋：“萧逍，回去休息一下吧，你爸爸没事。”
元帅距离龙鳞很近，感知到鳞片没有发生暴动，因此猜测程知鱼没有危险。
然而小龙崽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山谷。
温利叹了口气。
程知鱼消失到现在，萧家就跟要家破人亡了似的，元帅不像元帅，龙崽不像龙崽。
“温利。”
远处，萧酌言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
温利连忙翻身跳下巨石，跑到萧酌言身边：“元帅。”
“几个小时了。”
温利看了眼通讯器：“元帅，过去了21个小时。”
程知鱼被带走前，曾在温利耳边说了几句话，正是因为这些话，他才在最后关头拦住差点肆虐山谷的萧酌言。
程知鱼主动进入蚁穴，一定有着什么目的，这一点温利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程知鱼最后留下的话是——一定在24小时之内回来。
就因为这句话，萧酌言满腔怒火生生憋了回去，在山顶守了一夜，斑马兽人死狗似的被他扔回地面，摔得不轻，现在还鼻青脸肿。
萧酌言没出现前，斑马兽人颐指气使，以为事成之后自有教育部庇护，萧酌言不能拿他怎么样，谁知道现实给了他一记沉重的耳光，打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在强大龙族面前，连护卫队都升不起反抗之心，眼睁睁看着主考官被削得半死。
“还有三个小时……”
即使感知到龙鳞无碍，但面对全新的未知种族，萧酌言还是忍不住为程知鱼感到悬心。
程知鱼原本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弱小人类，可以一辈子活在温室里，无忧无虑，偏偏被恶意指婚嫁入龙穴，一过门就被萧酌言不明缘由地冷待，连面也不见。
但即使这样，程知鱼依然每天都笑眯眯的，主动陪小龙崽参加考核，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甚至几次涉险，把自己置入绝境。
作为配偶，萧酌言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
萧酌言很少为什么人感到内疚。
但现在，因为程知鱼，这种滋味他总算翻来覆去尝了个清清楚楚。
萧酌言转脸看向眼眶通红的小龙崽，他完全可以想到，程知鱼为了保护幼崽，把萧逍推开的样子，估计这小家伙快委屈死了：“萧逍。”
小龙崽愣了一下，茫然的转脸。
“过来。”
萧逍叛逆，可以不听温利的话，但萧酌言的话他还是要听的，愣了两秒后，他磨磨蹭蹭地从石头上滑下来，跑到萧酌言腿边，仰起脸：“元帅爸爸。”
萧酌言摸了摸他的脑袋，思索几秒，蹲下身，把小龙崽抱了起来：“别担心，他会回来。”
“真的吗？”小龙崽眼角挂着泪珠，一把软乎乎的小奶音哽咽着：“爸爸真的会回来吗？”
“一定。”萧酌言温声道。
他的话让小龙崽心里稍微平静，但很快又垂着头不安地喃喃：“我好怕爸爸不要我了……”
总是把他丢下。
手一甩就走了，他追都追不上。
好委屈。
萧酌言叹了口气，眼底难得闪过一丝嫉妒：“不会，他最喜欢你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程知鱼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精力和热情，丢放在了幼崽身上，身为配偶，却很少跟萧酌言单独相处。
小龙崽沉默了片刻：“嗯，我也觉得爸爸最喜欢我，元帅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接爸爸回家呀。”
他想程知鱼了。
萧酌言缓缓看向远处：“很快了。”
他再等一个小时，如果程知鱼还不出来，他就冲进蚁巢，灭了这支蚂蚁，让大青山恢复平静。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大青山脚下忽然出现了不少人，有自带长·枪·短·炮的记者，有联袂而来见证新种族出世的各族族长，还有不少政府官员和围观群众。
新种族出现，是震动整片大陆的盛事。
红甲蚁实力强横，其中不少人是揣着拉拢的心思来的。
在所有人观望山谷时，一小簇人群直直朝着山顶上来。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肃的中年男子，穿着花纹繁复的衣袍，身后跟着几名荷枪实弹的保镖，仅看这摆谱的阵势，他倒比萧酌言更有元帅的的派头。
这名男子是最高教育部部长，本体是钻石猛犸，传言他的两根全钻象牙是大陆上最坚硬的东西。
部长目不斜视地踏上山顶，先见到了站在山口处的萧酌言，他微微颔首：“元帅。”
比起部长的平和，萧酌言就显得不那么礼貌了，他淡淡掀起眼皮，扫一眼，再轻轻嗯一声，算是打招呼。
“部长！”
斑马兽人一看到部长，眼睛瞬间亮起，连忙从草丛里爬起来，扒开护卫队，来到部长身边，活像看见了救星：“部长，您终于来了。”
部长被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谁？”
“是我啊部长，我是大青山考场的主考官菲德啊，您还亲自给我打过电话……”斑马兽人道。
部长巧妙地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斑马兽人嘴唇一动，忌惮又憎恨地看了眼萧酌言：“元帅罚的。”
部长闻言，转脸看向萧酌言，佯装疑惑地挑眉：“哦？元帅，不知道我这位属下犯了什么错，您要这么处置他？”
萧酌言眼眸微眯，眸光冰冷，看起来压迫感十足：“温利。”
“明白。”
温利早就看斑马不顺眼了，心领神会的上前，抓住斑马兽人的手臂一拧，冰冷的手铐就把人扣住了。
“啊！”斑马兽人一声痛呼：“温少将，你什么意思？”
温利拍了拍掌心细小的灰尘，漫不经心道：“菲德是吧，你犯罪了，不抓你我抓谁。”
“你胡说！”
部长神情古怪地看了萧酌言一眼。
温利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对斑马兽人笑眯眯的道：“第一，你涉嫌谋害军属，我会亲自送你上法庭，第二，程知鱼是大陆一级保护动物，你把他送去喂蚂蚁，是对帝国珍惜动物保护法的公开挑衅，第三，你身为主考官，却违背公平公正的考核原则，私自给学校派发S级任务，是藐视国法……啧啧啧，数罪并罚，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不，不……不是的。”斑马兽人慌了神，病急乱投医地去求部长：“部长，我不是，我没有做过，您是知道的啊，都是您给我打电话我才……”
部长闻言，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身后保镖尽职尽责地向前迈步，一巴掌把斑马抽得脸颊肿胀：“闭嘴，你想污蔑部长大人吗？”
斑马兽人被打得斜飞出去，狼狈地趴在地面，呕出一口带牙的血。
山顶一丝声音都没有。
斑马兽人原本是位人人巴结的主考官，现在却狼狈趴在地上，身边连个伸手扶的人都没有。
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这一点部长和萧酌言都心知肚明。
刚才那一巴掌不仅是警告，还是威胁，菲德不敢再开口揭露部长私底下的兽性，只能自己全部抗下。
而除去这样一个小喽啰，对萧酌言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多少个菲德也换不回来一个程知鱼。
温利冷笑一声：“部长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连句话也不让说，是不是待会儿还要杀人灭口啊？”
部长忌惮萧酌言，却对他的手下并不在乎，淡淡的开口：“我是帝国三级官员，少将你的军衔不过是五级，这就是你跟上官说话的态度？元帅大人还真是会带兵。”
温利：“你……”
萧酌言漫不经心地把视线转到部长脸上：“部长对官阶等级倒是记得清楚，那怎么不见阁下向我行礼。”
温利冷笑一声。
这傻逼，在元帅面前拿官衔压人，亏他想得出来。
萧酌言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是帝国一级元帅，实力与官衔相当，部长这种尸位素餐的文官就是溜须拍马一千年也赶不上。
部长的表情微不可查的僵了僵，但身为低阶官员，遇到高阶官员行礼是理所应当的，他没有理由推辞。
舌尖锉了锉后槽牙，部长右手贴着左胸，对萧酌言鞠了个标准的90度躬：“元帅。”
萧酌言淡淡开口：“起来吧。”
部长牙都要咬碎了。
这时，山脚下的各兽族族长也来到了山顶，熙熙攘攘的人群占领空地，这恐怕是千年来大青山最热闹的一次。
新种族出世，不是简简单单的在种族登记册上记一笔，更是关乎利益分配。
按照大陆传统，种族出世地会被化为私有，作为该种族繁衍栖息之地，外族无法侵占。栖息之地的面积，以新种族的势力为参考，实力越强，占有面积越广。
照红甲蚁族恐怖的防御力，只怕大青山方圆千里都会变成禁区。
而众所周知的，大青山盛产珍贵矿石，千里内都是珍贵矿脉。
从前大青山无主，只需要向帝国申请开采，就可以在拍卖场上合理合规地拍下开采权。现在红甲蚁出世，一些族群手里握着的开采证书就是一张废纸。
这时候，谁能跟这个种族打好关系，谁就有可能拥有优先开采权，谁能不动心？
“红甲蚁封山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什么时候才正式出世？”
“放心吧，快了，各族几乎都在这里，红甲蚁族长肯定已经知道了，很快就会来山顶见面。”
“也是，蚁族侦察兵很多，肯定早就把消息送回去了，耐心等等吧。”
“嗯？山下是什么？”忽然有人道。
众人一起转脸看过去。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快速奔跑过来一群动物，什么种族都有，参差不齐混在一起，从天边慢慢靠近了大青山。
“怎么这么多兽人在跑，他们是被天敌追赶了吗？”
“别胡说，那里头高等级动物不少，豺狼虎豹都凑齐了，大陆上还有什么天敌的能让他们逃成这样。”
“奇怪……”
温利盯着为首几人看了一会儿，忽然瞪大眼：“元帅，是之前一起参与考核的豹人、狼人、熊人和虎人。”
他们在干什么？
熊狼虎豹四人带领大量动物跑到大青山脚下，激起大片浮灰，本以为他们会登山顶，是为了红甲蚁族来的，然而这些人只静静待在山下，远远的遥望山顶。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下一秒，山脚下拉起尺寸巨大的横幅，红得耀眼刺目，张狂无比，像鲜血淋漓的长河——
【教育部取消血腥考核，还兽人大陆一片安宁的蓝天！】
【教育部有失公允，无故扼杀珍贵人类，挑衅帝国法律，必须严惩！】
横幅数量不少，这些话语措辞都比较温和，还有一些有话直说，略显粗俗的——
【教育部全员大傻逼】
【去尼玛的，光明正大玩暗杀，教育部全他妈给老子去死！】
【教育部臭不要脸】
【兽人之耻】
部长脸都绿了。
他亲自到大青山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招生的，红甲蚁繁殖能力强，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幼崽需要学习全新的社会规则，仅是学费就有一笔巨资，这批学生他志在必得。
但现在被这么一闹，他还招个屁。
部长顶着一张绿汪汪的脸，对身后的保镖道：“去，把山下的人赶走。”
保镖为难道：“部长，咱们没这权利啊，这是公共场所，还能不让他们来吗，而且……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没把握。”
部长：“……”
早知道多带几个人了。
“部长，我们还是先走吧。”保镖看山下民众沸腾，担心出事：“山下人多，这里还有元帅虎视眈眈，再待下去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了。”
部长远远看了眼萧酌言：“怕什么，程知鱼已经死了，萧酌言就算现在想跟我算账也没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他还能去元首面前跟我对质不成？他有证据吗？”
“可是……”
“别说了。”部长坚持道：“大青山的学生绝对不能丢！”
“……是。”
就在这时，沉寂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蚁穴山谷终于有了动静，大批红甲蚁列队而出，整齐而威风。
“出来了。”
“快看。”
大青山染出一片赤红，红色从山谷流淌而出，一直蜿蜒到山顶。
看清为首的蚂蚁时，有人惋惜地叹了口气：“……只是普通兵蚁。”
立刻有人笑道：“当然是兵蚁开道啊，你还以为蚁王会直接出现？”
他话音刚落，兵蚁整齐划一的立定站稳，分列道路两侧，露出中间一条宽阔平坦的道路，静等蚁王出世。
“出来了！”
“快看蚁穴山谷！”
蚁王出世，人人好奇，成百上千双目光遥望，只见黑漆漆的蚁穴出口里，先走出一小队半兽人红甲蚁，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
确认没有危险，大汉转身站在洞口，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那是……兵蚁小队长？他是全人形？？？”
“我看错了吧？”
“真的是人形！完整的人形！毫无瑕疵！”
山顶上有人坐不住了，眼前这一幕实在震惊，要知道，历史上出现新种族，能保持全人形的只有族长，剩余族人需要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进化。
而现在，蚁穴里居然连探路的小队长都是人形？
萧酌言目光始终盯着洞口，等着一抹身材瘦削的人影，红甲蚁就算进化出三头六臂，他也不感兴趣。
在所有人灼灼的目光下，洞口又走出来一名兽人，也是全人形，只不过这回是个小家伙，毛都没长齐，腰间围着树叶裙，红嘟嘟的小脸上满是不耐。
“又一个全人形！”
“我们对红甲蚁族实力预估错误，需要重新评估。”
“……完了，别说千里之地，大青山方圆万里都应该是这一族的私有了！”
“真厉害啊……”
人形幼崽身后，一只未化形的红甲蚁慢慢爬出洞口，身上甲胄鲜红，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而在那细窄的蚂蚁腰上，坐着一道纤瘦的身影。
人影刚出现，众人还没看清，耳边就响起烈烈风声，树影颤抖，连地上的沙石都在震动，萧酌言张开翅膀，带起一阵狂风，迅速刮向了远处。
“爸爸！”
“是爸爸！”
小龙崽惊喜地指着远处，眼眶慢慢红了：“爸爸回来了！”
红甲蚁慢慢爬出洞口，坐在他背上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哪里是什么蚁王，分明是那名珍贵人类——是被押去蚁穴送死的程知鱼！
他不仅没死，反而成为了蚁王的座上宾，甚至有红甲蚁亲自把他背出来。
太魔幻了。
让人眼珠差点掉到地上。
终于离开了地下蚁穴，程知鱼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浑身放松。
虽然蚁穴通风良好，但泥土的味道无法掩盖，还是这样清新干净的味道好闻。
他终于出来了。
“艾林……”
程知鱼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阵飓风猝不及防的卷到眼前，他懵懵地抬眼，看到了一双赤红色的双眼。
下一秒，他腰间一紧，被萧酌言带上了高空。
骤然的失重让程知鱼下意识抱紧了萧酌言，闭着眼睛惊呼：“……元帅。”
萧酌言一言不发，巨大翅膀掀动，带着程知鱼消失在云层里。
山洞口，蚁王终于带着亲兵走出，天上阴影划过，他缓缓抬起头，眼底铺开笑意：“龙族……这笔生意做得不亏。”
第45章 藏在云层里的龙巢
“爸爸！”
“我在这里！爸爸！”
小龙崽站上巨石，使劲挥舞着小手，想让爸爸第一时间看到他，然而黑翅高飞，转眼就带着程知鱼消失在云层里。
小龙崽变得呆滞。
“爸爸……”
温利摸了摸鼻子，把小家伙抱下来：“萧逍，你爸爸没事，看到了吧。”
小龙崽傻乎乎地转脸看温利：“那元帅爸爸怎么把他抱走了。”
还飞这么高，他一点人影都看不到了。
“是这样……”温利开始胡扯骗小孩儿：“程先生在蚁穴里的所见所闻是很重要的研究线索，需要保密，所以元帅才把人带走……问清楚了马上就会送回来的。”
小龙崽：“真的？”
“当然。温利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龙崽踢了踢小短腿要下来，一落地，他转身就飞到高高的巨石上，席地而坐，两只小手撑着下巴，仰着小脸看天。
安安静静地等着程知鱼回来。
山顶上渐渐热闹，年轻的蚁王被蚁人簇拥着，戒备着，第一次离开蚁穴，来到了满是兽人的社会里。
各族族长纷纷上前打探消息。
“红甲蚁族实力不俗，一出世就有三名蚁人露面，不知道蚁巢中还有没有其他蚁人？”巨猿族长迫不及待地问。
蚁王淡淡一笑：“我族内部蚁人不止三名。”
虽然早有猜想，但真的被蚁王证实，山顶各位族长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不知道蚁王可否透露具体人数？”
蚁王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这属于我族机密，只能向最高户籍部上报。”
各族惋惜地叹气。
其实只有红甲蚁族知道，他们全族只有三名兽人，之所以卖弄关子，不过是在等程知鱼的化形水。
但这份从容的底气，已经让不少兽族感到棘手了。
“不知，这位小幼崽是……”皮肤青白的犀牛族长看向蚁王身边一脸厌世表情的小蚂蚁。
蚁王笑道：“这是我的儿子，艾林。”
强大族群的继承者，无疑会成为各族争抢的对象，犀牛族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个小玩意，面容和蔼地递给艾林：“原来是小王子，这是兽人大陆最时兴的玩具，就送给你当见面礼吧。”
小蚂蚁艾林撇了撇他掌心的小玩意，没吭声，抬眼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什么种族？”
犀牛族长笑道：“我是犀牛族族长。”
原以为这小幼崽会因为这几个小玩具，从而跟犀牛族亲近一些，没想到小蚂蚁冷哼一声，转脸就跑回了蚁王身边。
蚁王错愕地挑眉：“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们。”艾林闷闷地道：“他的族人在大青山里猎杀过我。”
蚁王抬起头，红色的眼眸里藏着深沉：“是吗。”
犀牛族长连忙道：“误会……误会。”
“没什么误会的。”蚁王轻描淡写道：“这件事，我们红甲蚁族记下了。”
蚁王话音才落下，身边的蚁人小队长就立正挺身道：“是！大清算开始时，我们会重点关照犀牛族。”
犀牛族长：“……”
日哟。原本是想卖个好，跟蚁族交个朋友，谁想到反而交出个生死仇敌。
大青山作为考场已经千万年了，红甲蚁也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谁知道偏偏就是今年开了灵智，还强到如此地步。
见犀牛族吃瘪，不少人都悄悄找来后辈，了解大青山考核时有没有猎杀过红甲蚁。
强大种族的清算，可不是谁都能熬过去的，以红甲蚁族的强势，完全可以轻易抹掉一个种族。
或许有人会疑惑，一个新种族而已，即使拥有再多的兽人，实力再强也比不过老牌兽族强横，没必要怕。
这种情况放在其他种族上，确实不需要担心，但蚂蚁繁殖力惊人，谁要是想跟蚁族拼谁的后辈人数多，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见识了蚁王的强势，其他兽族在接洽交谈时，态度更加谨慎小心。
这时，教育部部长带着他身边的保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来到蚁王面前。
“你好，我是教育部部长，是帝国政府治下的教育机构，今天来，是想邀请蚁族加入联考学校，出世后的教育设备和教材等，会由我们统一提供。”部长轻声道。
蚁王轻轻挑起眉，红色的眼珠好整以暇地打量这只猛犸象，这就是程知鱼口中的教育部啊……
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嘛。
比起这样的人，他还是更加喜欢化形水，和程知鱼身后的强大龙族。
蚁王偏头，跟身边的人形小队长耳语两句，小队长严肃点头，朝前迈了一步：“我王说了，蚁族不接受教育部以任何方式插手我族的教育，你们的设备和教材，我们也全都不需要。”
小队长声音不小，清晰缓慢地飘荡在山顶，掀起一片不小的波澜。
有人惊讶于蚁族标新立异的做法，也有人暗暗庆幸——拒绝教育部的帮扶，就是在变相拒绝融入兽人社会。
大陆上有的种族也曾经选择过这条道路，但结果无疑都是后悔。还因为得罪教育部，错过最好融入社会的时机，最后沦为下等种族。
但不管结果怎么样，一些担心红甲蚁独大的家族可以稍稍安心了——愚蠢的蚁王自断前程，红甲蚁族也就不再是他们眼中的强敌，只需要等他们自己孱弱下去，其他种族自然可以瓜分大青山附近的珍贵矿脉。
教育部部长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程知鱼，蚁族拒绝接受教育，是不是这名人类在暗中搞鬼？
可……一名普通人类而已。
有这么大能量吗？
能撬动一族关乎未来的抉择。
……不可能。
教育部部长暗暗摇头，他一定是刚才被斑马兽人气昏头了，居然产生了这么荒诞的想法。
拒绝教育部的帮扶，新种族几乎无法融入社会，即使在听到蚁王否定的答案，部长还是想再次确认：“希望你们不是开玩笑，教育部可以帮助红甲蚁族尽快在兽人社会站稳脚跟，拒绝我们的帮助，你们很可能会失去最好的发展机会。”
然而这话并没有唬住蚁王，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全程由小队长代言：“山脚下这么多反对者，你们教育部猫腻不少吧，我们伟大的王才不会上当！”
部长：“……”
他偏过视线去看蚁王，然而看到后者已经开始跟小儿子小声说话了，俨然不在意他明里暗里的劝诫和威胁。
“希望你们不会后悔吧。”部长轻哼一声，脸色绿汪汪地拂袖而去。
蚁王转脸看了看部长气恼的背影，轻笑一声，抬起脸，看向头顶的云层。
……希望他没选错吧——
云层之上。
程知鱼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紧稳稳抱着，穿过氤氲的云层，避过飞鸟，被带到了一片洁白的世界。
云层之上晶莹而洁净，到处是棉花糖般柔软的云团，在云层间浮动跳跃，仿佛有生命一般，程知鱼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景，惊奇地转过脸四处张望。
萧酌言也在这时候停止了上升趋势，看程知鱼好奇的动作，他体贴地开口：“想摸摸看吗？”
程知鱼转回脸。
由于两人体型差距较大，他需要仰着下巴才能看清萧酌言的眼睛，纤细的小腿搭在元帅臂弯上，怎么看怎么像抱着幼崽。
程知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元帅……您要不先放下我吧。”
这么抱着怪不自在的。
“你会飞吗？”
程知鱼一愣，垂眼看向身下深不可测的高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会。”
“嗯。”萧酌言轻轻颠了手臂，吓得程知鱼搂紧了他的脖子，“所以乖乖待着。”
程知鱼于是连扑腾都不敢，沉默地等了一会儿，没见萧酌言有什么别的动作，不禁有些疑惑。
元帅难道就这么抱着他在云层里傻站着？
上来干什么来了？
不知道。
也不敢问。
元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还是别问了。
程知鱼彻底沉默下来，这时，一小团白色的云雾团子从云层里落下，蹦蹦跳跳地来到程知鱼身边，姿态灵动，仿佛拥有神智。
程知鱼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萧酌言看到那团云雾，表情并不惊讶，“抓住它。”
程知鱼没问为什么，元帅要抓，那他就抓。
他伸出手掌，左右包围，小心翼翼地靠拢，一点点搜索包围圈，本以为云团会跑，但程知鱼的手掌却贴上了一团氤氲潮湿的水雾，很柔软，像幼崽软滑的皮肤。
云团似乎也很喜欢他的触碰，小动物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它很喜欢你。”
程知鱼抱着云团转脸：“它是什么？”
萧酌言伸手在云团上弹了弹，把这小东西弹飞出去很远，在云层里打了个滚，又晃晃悠悠地飞来，落到程知鱼手里。
“龙生于天，这是我在天上的龙巢。”萧酌言道：“这些云团是被我的龙息熏染后异变而成，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只要主人发生危险，他们会第一时间下沉，把主人接回龙巢。”
萧酌言没说的是，程知鱼现在也是龙巢的主人了，以后在这片天空之下，但凡程知鱼发生危险他来不及赶到，这座巨大的巢穴会成为第二重保险，保住珍贵人类的性命。
程知鱼小心翼翼地捧着云团，心里觉得这片大陆是真的很神奇，连这种东西都能拥有生命，“它们会说话吗？”
萧酌言道：“还不会。”
那就是以后会。
程知鱼下意识想。
这种棉花糖似的小生物，如果能开口，声音肯定会比糖还甜吧。
“下去跟它们玩玩。”萧酌言忽然道。
程知鱼吓得在空气里扑腾了一下：“元帅，你在开玩笑吧。”
显然没有。
萧酌言面色平静，微垂的眼眸含着淡淡严肃，嘴角轻抿，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揶揄促狭。
程知鱼心里慌了一下：“元帅……这个高度摔下去，我肯定会变成肉泥的。”
萧酌言觉得程知鱼这样怕乎乎的表情很好玩，于是很恶劣地没有解释，直接把程知鱼往云层里放。
“元帅元帅！”程知鱼快吓死了，手脚并用地裹住萧酌言，八爪鱼似的盘着，死都不肯撒手：“别松手，我真的不想死啊。”
萧酌言微愣，眉眼沉了沉：“……那你还敢单枪匹马往蚁穴里闯？”
程知鱼浑身一颤，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往萧酌言怀里钻——却不是投怀送抱，而是下意识抓住面前这棵几万米高空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那是太生气了，我下次不敢了。”程知鱼怕得大叫，脑子彻底成了浆糊，有什么就说什么，倒豆子似的干脆利落。
看着像被严刑逼供了似的。
萧酌言看他紧闭上眼往自己脖子上挂的样子，睫毛怕得抖动，跟个小动物似的可爱，不禁放软了声音：“你给蚁族许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把你送出来？”
程知鱼没留意到萧酌言语气的变化，仍然紧闭双眼：“我给了他们化形水，要求他们不可以跟教育部合作……”
萧酌言脸色一变：“什么化形水？”
“我的血。”
“……”
萧酌言没由来一阵恐慌，握住珍贵人类挂在他身上的腰，沉冷着声音道：“你的血能帮助动物化形？”
“嗯嗯嗯……”程知鱼小鸡啄米：“我快要掉下去了，元帅你再抱一下我吧。”
萧酌言握着掌中柔软的腰肢，垂眸：“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程知鱼道：“你你你，我只告诉了你！”
萧酌言皱着眉，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事发经过，程知鱼知无不答，片刻后，萧酌言眉目更冷了：“还有那只小蚂蚁。”
“什么小蚂蚁……”
程知鱼话还没说完，腰上的大掌忽然使劲，失重感席卷心脏，程知鱼怕得眼眶发红，慢慢沁出泪珠。
……好，爱流泪的破毛病又犯了。
耳边风声烈烈，身边没有了萧酌言的气息，他一个人落在风里，脚下是坚实的地面……嗯？
地面？
程知鱼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云层之上，心惊胆战地埋头一看，他居然整个人都悬浮在空中！
而萧酌言却不见了。
程知鱼眨了眨眼，有点懵。
他好像在做梦。
这种翱翔天地的美梦他不是第一次做了，按照以往经历，下一秒，他脚下就会突然破开，他会心脏剧跳，飞旋着坠落下万丈高空……
脸颊忽然被什么东西蹭了蹭，程知鱼颤颤巍巍的转眼，看到了一小只云团，这柔软的小东西一直围着他打转，间程知鱼看过来，它缓缓下坠，在他身边来回跳动，好像脚下踩着的是坚硬的土地。
程知鱼恍惚间明白了什么：“这是龙巢……”
龙族栖息地，肯定不会是一大团没什么作用的云团，要休息睡觉，肯定能支撑人站稳。
程知鱼试探地挪了挪脚步，发现脚下踩着的云层如地砖般平整光滑，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不会掉下去。
程知鱼狠狠松了口气，席地坐下，捏了捏怕得酸软的腿，又胡乱擦了把脸，才觉得自己活着。
坐了一会儿，他转脸看向四周，试探性地开口：“元帅……”
龙巢寂静无声。
“元帅！”
空气中静谧流淌。
这条龙不会把他丢在这里了吧？
程知鱼忽然一阵恐慌：“萧酌言！”
话音刚落，黑翅从龙巢外飞来，萧酌言冷着脸，把一小团红色的东西丢到龙巢里。
程知鱼眼睛一亮，接着就被那团红色的物体吸引了注意力。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你敢这么对我！”光屁股的小男孩从地面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冲向萧酌言：“我是蚁族王子，你敢抓我，我爸一定把你抽筋扒皮！”
萧酌言一动没动，艾林冲到他面前时就被一股浓郁龙息弹开，连近身都做不到，就被摔了个屁股蹲。
小家伙摇摇晃晃想站起来，没穿衣服的两腿又短又肥，屁股圆嘟嘟的，一点不知道羞耻。萧酌言从龙巢里找来一块破布，二话不说把艾林打扮成了一只小乞丐。
艾林：“……”
好气啊。
程知鱼忽然明白萧酌言在做什么了——小蚂蚁是咬了他之后才便成人的，根本没喝过什么化形水，这事儿要是被蚁王知道了，他小命不保。
可这事儿他在蚁穴里就解决了。
程知鱼慢慢挪到萧酌言身边：“元帅……其实他不知情的。”
萧酌言：“嗯？”
程知鱼低声解释：“小孩子好糊弄嘛，我告诉他，我不小心把化形水打翻，浸在手上了，所以他咬完我才会化形。”
萧酌言仍皱着眉：“蚁王也信？”
程知鱼点点头：“所有红甲蚁都信了啊，都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
萧酌言忽然捏了捏眉心，他忘了，刚出世的种族神智不稳，也就外表看着威风凛凛，其实跟小幼崽一样好骗。
“你刚才就是去抓他吗？”程知鱼小声嘀咕：“你怎么不问问我呀。”
走那么快，他都来不及解释。
“……”
萧酌言一阵无奈，他从来不是冲动易怒的人，但刚才被程知鱼三言两语吓到，怕这人体内血液的秘密暴露，没怎么思索就跳下了云层，谁想居然闹了个笑话。
小蚂蚁对自己被绑架的事情很警觉，一直咬牙切齿地瞪着萧酌言，看到程知鱼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愣了愣：“你也是被这条龙抓来龙巢的？”
兽人大陆，有传言龙族会落下云层选中自己配偶，然后掠回龙巢，强迫对方繁衍后代。
小蚂蚁看了看自己肉嘟嘟的手和脚，裹紧了身上的破布，骂道：”你这条恶龙，坏龙！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萧酌言脸色一瞬间黢黑，一脚把他踹进了龙巢深处。
程知鱼脸色微愣：“他什么意思？”
生孩子？谁给谁生？
他没看错的话，这里没有一只雌性吧？这本小说设定已经疯到这程度了？
萧酌言黑着脸解释：“这是只傻的，别理他。”
第46章 离个婚吧
从龙族还生活在天上开始，地面上的兽人里就开始流传奇闻异事——龙巢生于天，让无法飞翔的种族们好奇又向往，久而久之，关于龙族的传说就越来越多。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一则龙抢新娘的传说——传言中，龙族天生性热，受不得孤独，因此需要美人陪伴，可天上种族就那么几个，配来配去也没个新意，于是龙族就把视线放到了天空之下的地面，那里可生存在百族，美人多多。
那个时候，地面兽族刚刚开化，并不强大，龙族从天而降，掠夺美人，百兽敢怒不敢言，有的种族迫于无奈，还会主动献祭美人。
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传言了，从龙族入世以来，掠夺新娘事件没再发生过，久而久之，现代兽人们早就淡忘了这桩历史，除了那些活了几个世纪的老怪物，剩下的也就是一些没出世的种族还记得这些旧事。
导致萧酌言都快忘了，龙族还有这么一段蛮不讲理的历史。
虽然与他无关——龙族掠夺新娘的时候，萧酌言还没出生，但他不想让程知鱼觉得龙族是这么残酷好色的种族，妨碍他在程知鱼心里的形象。
“别听他胡说。”萧酌言不惜拉下面子跟一只幼崽计较，拧着眉心低声道：“这些都是传言，没有考据的。”
程知鱼本来也没信，传言和绯闻嘛，见风就长，一传十十传百的，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嗯嗯，我不信传言。”
萧酌言喉咙一松：“对，都是假的。”
程知鱼有些疑惑萧酌言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像在刻意强调什么。
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也没什么需要他刻意记住的东西，只好懵懵点头。
萧酌言看他一副茫然懵懂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的血液很奇特，但一定要保密，一旦泄露出去，你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吗。”
程知鱼当然知道。
但他就是心软，看到幼崽受苦就忍不住心疼，虽然都是些充满兽性的小动物，但常年遭受教育制度折磨，变得充满戾气，还在日复一日的摧残下患了绝症。
这种情况，但凡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看到，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但程知鱼同时又有点忐忑和不安。
教育部毋庸置疑的是兽人大陆十分庞大的组织，和各族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势力遍布大陆。
想要扳倒他们，谈何容易，或许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没伤到教育部皮毛，自己就先惹下一身灾祸。
程知鱼不怕灾祸，只怕连累了萧酌言和小龙崽。
程知鱼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归属感和信任感，每天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完全陌生的世界，残酷的法则，遍地凶残的兽人……
他很害怕，不仅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是担心自己会在天长日久的浸淫下，变得全无人性。
所以，离开或者死亡，对他来说都是另一种程度的解脱。
但萧酌言和小龙崽不一样，他们是这种畸形社会制度下土生土长的兽人，接受良好，以后还要天长日久的生存下去，如果被他连累，或许萧酌言甚至整个龙族……也会走上螳螂族那样被驱赶、被唾弃的命运。
离开龙穴，是程知鱼在进入蚁穴之前就想好了的下一步。
这虽然是迟早的事，但由他自己提出来，总比被赶出去体面一点。
“元帅，我想跟您商量一件……”
忽然，脚下一阵剧烈晃动，程知鱼没防备，歪倒着要滚到一边，幸好萧酌言动作快，长臂一捞，就把他捞到臂弯里坐着，黑翅飞扬，带着程知鱼飞上了高空。
程知鱼猝不及防又感受了一把原地起飞的失重感，吓得紧闭眼睛，呼吸都停了。
“别怕。”
萧酌言在龙巢上稳住身形，垂眸看怀里的珍贵人类。
程知鱼一眼也不敢往下望，扒着萧酌言肩膀，闭着眼睛问：“龙巢怎么了？要塌了吗？”
“没有。”萧酌言长眸微垂，看向低处：“下面有一个龙卷风，龙巢被影响了。”
为了顺利带程知鱼上来，龙巢高度降低了不少，否则以原本的高度，别说龙卷风，就是原子弹爆炸也无法波及龙巢一丝。
程知鱼松了口气，眼睫颤动，抓着萧酌言衣领的手指顿时放开了一些。
萧酌言平稳地停在空中，像踩着坚实的土地，他没有急着下去，而是低头细细观察程知鱼的表情：“刚才你想说什么？”
“我……”
程知鱼被吓得心口急跳，刚才措辞好的语句早就在龙巢的异动下被吓飞了，这会儿心里砰砰的，下意识张口：“……我是想请您跟我离婚。”
“……”
萧酌言一僵，完全没想到程知鱼兜头就是这么大的玩笑：“你认真的？”
程知鱼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嗯嗯。”
萧酌言没什么情绪地再次确认：“你要跟我离婚？”
程知鱼：“其实不算的。”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结婚，他是被当做暖床丫头送到龙穴的。
但考虑到外界舆论，程知鱼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萧酌言来一场声势浩大的离婚行动，这样才可以把龙族摘出来。
没有把握的作死行动，他就不牵连外人了。
程知鱼压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仰着白净的小脸，细声细气地道：“虽然我们根本也没有结过婚，但外界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想我们也还是要摆出一个离婚的架势来才行。”
萧酌言几乎要气笑了：“你喜欢上其他兽人了？”
谁？
朝夕相处的温利？
还是虎视眈眈的豹人？
或者还有别的，他没关注到的陌生兽人？
“没有没有……”
程知鱼并没有注意到萧酌言表情和语气上的细微变化，抿着唇摇头，态度认真又端正地说：“我没有喜欢别人，只是我不能在龙穴待下去了……”
简单两句话，让萧酌言躁动的心脏落回原地，他挑了挑眉，难得心里生出几分期待，想听听程知鱼如何解释自己“抛夫弃子”的荒唐行为。
接着他就听见人类嘟嘟囔囔的开口：“反正……我们是迟早要离婚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关系。”
这件事他从穿越过来第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要接受也不是很难，只是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小龙崽，他以后大概很难再跟这小家伙一起吃饭睡觉了。
希望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太久。
顿了顿，程知鱼补充道：
“但是您可以放心，我不会纠缠不清，也不会分割您的财产，我也没有这个资格，这场考核结束后，我会拿到一套房子，有好几百平呢，足够我活得很好了。”
程知鱼没有一点炫耀的意思，他只是想让萧酌言知道，他没有打算鸠占鹊巢赖着不走，相反，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着离开。
对程知鱼来说，兽人大陆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一个人生活反而能避免很多麻烦——不用小心翼翼寄人篱下，担心自己什么地方会得罪人，假如他不甚死去，也不会给任何人添一点麻烦，就像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程知鱼觉得这应该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
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意外，程知鱼没有狂妄自大到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能凭一己之力撼动整个社会。
他只是想发出一点另类的声音，哪怕无比微弱，哪怕转瞬即逝，至少能为幼崽们提供一个平和未来的向往。
程知鱼嗓音平静又流利，仿佛这就是他的肺腑之言，早就在喉咙里翻来覆去的打过腹稿，让萧酌言一颗心直往下沉。
程知鱼还在垂着眸絮叨，仿佛他们已经离婚：“虽然我们离婚了，但如果可以，我想请您答应我再见萧逍几面，我不会去龙穴，只在外面偶尔见一次，不会要很长时间……行吗？”
萧酌言垂着眸一言不发。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程知鱼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了。
不论是在龙穴还是考核场，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珍贵人类都仿佛没有一点安全感，生存得如履薄冰，找不到归属。
萧酌言思来想去，只能把这种谨慎当做被冷遇后的小心翼翼——赐婚前，萧酌言曾公开表示过自己的拒绝，但被元首驳回，婚后他选择常驻边荒，除了公务繁忙，主要还是想避开程知鱼。
他拒绝不了赐婚，但可以拒绝相处，反正不缺钱，就当养个小宠物在龙穴里。
这是萧酌言见到程知鱼之前的打算。
只是他没想到这名人类这么特别，让他甚至还没见到本人，就在直播间里对他入了迷。
萧酌言看着程知鱼那副认真又可怜的样子，忽然问他：“如果我不同意呢？”
程知鱼显然没想过这个可能，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不同意？”
萧酌言：“我不同意。”
程知鱼沉默了。
他盯着萧酌言看了很久，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但很可惜，没有，他只看到对方满眼镇定和坦然。
这是程知鱼没有设想过的结果，他显得有点无措：“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呢。
萧酌言显然早就有了结论。
下一秒，程知鱼就被忽然一把抱住，不是抱幼崽的方式，而是胸膛贴着胸膛，腰上贴着手臂的抱法，很亲密。
程知鱼被抱得懵掉。
萧酌言力气很轻，却又很仔细，像圈着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元帅……”程知鱼下巴贴着萧酌言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抱着他的手臂渐渐收紧。
萧酌言摸了摸他的脑袋，哑声道：“抱歉，我不该这么对你。”
程知鱼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眨了眨眼，觉得萧酌言可能是指二话不说就把他抓到龙巢里这件事。
虽然他有一点点恐高，但也算见识到了奇景奇物，不算吃亏，于是轻声道：“没关系的元帅，我也没有很介意。”
“我介意。”
萧酌言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呼出的热气一下下喷洒在他脖颈一侧，激起一阵涟漪。
程知鱼很想让萧酌言不要这么说话，但还没开口，就听萧酌言道：“我不同意离婚，之前对你的亏欠，我会弥补。”
程知鱼蒙了：“啊？”
他眼眶都瞪圆了，终于反应过来，他和元帅好像就没在一个频道里，各说各的。
“考核结束我们就去补办结婚证，婚礼也会尽快举行，不会委屈了你。”
“……”
程知鱼反应了两秒，脑子还是懵的。
不是，他明明是在说离婚啊，怎么就扯到补办结婚证上去了？
到底哪个环节没对？
但程知鱼已经顾不得探究了，因为萧酌言放开了他，赤红色双瞳微动，视线轻轻落下：“我很喜欢我的配偶，短时间内没有离婚的打算。”？
嗯？
嗯嗯？
嗯嗯嗯？
元帅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啊？
程知鱼呆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萧酌言的意思：“你，你……”
“别紧张。”萧酌言轻易看透他的慌乱，嗓音越来越轻，“我没想吓你的，但你要跟我离婚，我只能开门见山了。”
程知鱼呆呆地想，你哪是开门见山啊，你这分明是开门见大炮，还是轰得人头晕脑胀的那种。
“程知鱼。”
程知鱼下意识抬眼：“嗯？”
萧酌言垂下头，脑袋抵着他的额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喜欢你，不想跟你离婚，如果你对我没有那么失望，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挽回婚姻的机会。”
“……”
程知鱼整个人都傻了。
第47章 委屈巴巴的幼崽团子
程知鱼揉了揉耳朵，想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
萧酌言喜欢他，喜欢他？！
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脆弱人类？
骗人的吧。
他给自己定了定心神，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说辞，垂眸发现他们还抱着，轻轻挣了挣。今天之前，他还能蛮不讲理地把萧酌言当做一条顺风龙，但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他就没办法心安理得被抱着了。
萧酌言没松手，垂眸看着他：“想到了什么，眼珠一直在转来转去的。”
“没什么……”
程知鱼心里兵荒马乱，根本不知道说点什么，犹豫很久，才低声道：“元帅，我想下去了。”
天上太高，动不动就要元帅抱着，他心里很容易变得乱糟糟，现在这种情况，程知鱼觉得他和元帅都需要各自冷静一下。
萧酌言看他忽然变红的脸，没忍住打趣道：“一直听你叫我元帅，太生疏了，换一个。”
程知鱼眨眨眼：“换什么。”
“自己想。”
程知鱼明白萧酌言就是在取笑他，鉴于现在他身家性命就握在萧酌言手里，他抿了抿唇道：“萧元帅。”
萧酌言快被逗笑：“怎么越换越生疏了，不行，再换一个。”
程知鱼硬邦邦道：“我不知道还能换什么。”
难道要对你直呼其名？
整个兽人大陆，有谁敢对元帅直呼其名啊。
萧酌言挑起眉：“真想不到了？”
“元帅……”程知鱼讨饶道：“带我下去吧，小龙崽该想我了。”
他嗓音低低的，发梢贴着脸颊，眼睫毛随着呼吸扑扇，一张小巧的脸被碎发遮住大半，看上去委屈又失落。
算了。
萧酌言想。
他突兀的表白已经足够让人惊讶，珍贵人类柔软脆弱，需要时间消化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
“不逗你了，我带你回去。”
萧酌言原本的计划是，慢慢来，程知鱼被他冷落太久，心里对他的认知已经定型，他需要用陪伴和呵护来一点点挽回配偶的心。
然而现实总是很骨感的，程知鱼一下地，立刻兔子似的一蹦三丈远，转眼就跑到幼崽群里，连头都没回一下。
萧酌言差点气笑。
“元帅。”蚁王被簇拥着走来，视线在他身边打着转：“您刚才说找我儿子有事，问清楚了吗？他现在在哪儿？”
萧酌言只能暂时收回放在程知鱼的身上的注意力。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打算回到家后再把程知鱼抓过来。
不说两句好听的话，不让走——
程知鱼消失了二十多个小时，带来的几只幼崽早已经担心得坐立不安，这段时间要不是温利压着，几只小崽崽早就冲进蚁穴寻找爸爸了。
“你终于回来了。”温利狠狠松了口气，“再不回来，这些小崽子都要跟我造反了。”
程知鱼进入蚁穴后，温利抱着小龙崽回了山里，找到之前被他藏起来的几只幼崽，五个小家伙得知程知鱼遇到危险，一个比一个凶残，哭着闹着要去救人。
温利一边耐着性子哄，一边还要防备斑马兽人突然发难，简直是身心俱疲。
看到程知鱼平安返回，他眼神倒是比幼崽们更加热情一些。
“爸爸！”
“是爸爸！”
幼崽们欢呼着从远处跑来，身上的小背带裤穿得凌乱无序，白净脸蛋上满是泥污和草屑，像在草坑里打过滚，可爱的小帽子都跑丢了两只。
软乎乎的幼崽扑进程知鱼怀里，异口同声叫着爸爸，温软干燥的身体贴着他，让他飘忽不定的心脏一下就落到了实处。
“爸爸，你去哪里了，我们好担心你啊。”狼崽抹着眼泪哽咽道。
“爸爸，这里好多坏人，他们都想害你是不是。”熊崽崽哭唧唧地蹭着程知鱼的脖子。
豹崽擦掉眼泪，仰着哭红的双眼看程知鱼：“爸爸，你别再乱跑了好不好。”
虎崽虽然也担心程知鱼安危，但他们相处不多，他不敢像其他三只幼崽一样扑进程知鱼怀里要安慰，跑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拿一双红彤彤的双眼远远地看着。
程知鱼主动把他拉到怀里，安抚地拍拍崽崽们的后背，哑着声音道：“抱歉，爸爸让你们担心了。”
虎崽被搂得一懵，感受到程知鱼身上温暖而干净的味道，他闭了闭眼，鼻尖又小心地闻了闻。
好香。
好温暖的怀抱。
他也想程知鱼当自己爸爸……
程知鱼注意到小龙崽并不在眼前，一边安慰几只幼崽，一边转动视线到处寻找，片刻后，他终于在远处的大树下看到了委屈巴巴的小家伙。
小龙崽应该是早就看到他了，却忍着没跑过来要抱，小脸绷着，手里抓了顶脏兮兮的小阳帽，在看到程知鱼视线转来时，他立刻挪开了眼睛，鼓着小脸，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动作都在宣告一个讯息——宝宝生气了。
程知鱼立刻一阵内疚。
当时事发突然，要跟教育部对着干的想法也是顺势而生，之前并没有提前计划，面对一个即将出世的陌生种族，他怎么敢带这只小幼崽去冒险。
但不管怎样，在小龙崽心里，自己又一次把他抛下了。
程知鱼垂了垂眸，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被斑马兽人押走时，小龙崽撕心裂肺的哭声。
“萧逍很担心你，一晚上没合眼。”温利注意到他的视线，叹了口气道：“就坐在那边的石头上，眼巴巴看着蚁穴山谷，等着你回来。”
程知鱼心底一酸，整颗心都软成了一团，他找出换洗的行李，让身边四只小崽崽换掉身上的脏衣服，幼崽们看到颜色鲜亮的布料，眼神亮了亮，连忙抱着衣服跑进了帐篷里。
程知鱼重新拿起一件新的，缓缓走向远处的小龙崽。
山顶落叶多，程知鱼脚步缓慢，把落叶踩得沙沙直响，小龙崽耳朵动了动。
小龙崽现在已经能清晰辨别出程知鱼的脚步了，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他又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立刻撅着屁股转脸，只留给程知鱼一个气呼呼的小后脑勺。
小家伙还生着气呢。
程知鱼踮着脚轻轻走过去，在小龙崽身边蹲下，轻声道：“崽崽，爸爸平安回来了。”
“……”
小家伙撇着脑袋，一言不发。
“崽崽不理我了吗？”程知鱼把脑袋伸到小龙崽面前。
小家伙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很坚定的拒绝了程知鱼的糖衣炮弹，继续转开脸，背对着程知鱼，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小团。
程知鱼知道这事儿不好收场了，也不急，耐心地在小龙崽身边坐下，腿轻轻蹭着他。
小家伙虽然还生着气，但到底舍不得离开程知鱼，自以为没人发现，屁股悄悄往程知鱼身边挪了挪，贴得紧了一点。
程知鱼感受到腿上挨过来的小团子，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小孩子受了委屈是需要家长耐心哄的，程知鱼伸手把小幼崽抱起。
小龙崽猝不及防被抱到怀里，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当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时，顿时安静下来，不舍得再挣扎了。
但还是埋着头不说话。
“崽崽，爸爸知道错了，原谅爸爸好不好？”程知鱼捧着小龙崽软乎的小脸，让他坐在腿上抬头看自己。
小龙崽只看了他一眼，就没忍住红了眼眶，伸出两只小手揪着程知鱼的手臂。
程知鱼立刻心疼了，把小龙崽抱得紧紧的，慌忙去擦他脸颊上滑落的小金豆子：“崽崽别哭啊，爸爸要心疼死了。”
“爸爸……”小龙崽终于开口说话，他靠在程知鱼心口，嗓音闷闷的：“爸爸坏。”
程知鱼语无伦次地附和：“对对，爸爸坏，下次改正好不好，崽崽再给爸爸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吧。”
小龙崽抱着他脖子，哭得格外伤心：“爸爸不要再做危险的事。”
“不做不做，再也不去了，以后要有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让你元帅爸爸去好不好？”
小龙崽声音闷闷的：“也不许再丢下我。”
“好，爸爸答应了。”程知鱼试探着摸了摸小龙崽的后脑勺：“那崽崽原谅爸爸了吗？”
小龙崽打着哭嗝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肿成了桃子，程知鱼连忙捧着他的脸，温柔地亲他红肿的眼角：“崽崽乖，不哭了，以后爸爸去哪里都带着你，把你揣在兜里好不好？”
小龙崽终于破涕而笑，带着浓浓鼻音道：“爸爸说话算话。”
程知鱼：“必须的。”
小龙崽终于止住了哭，恢复平时的温软，满心欢喜地抱着爸爸。
程知鱼摸到他身上脏乱的小背带裤，布料上全是划痕，膝盖还破了洞，好好的一件衣服，转眼就变成了非主流。
程知鱼拿出准备好的衣服，抱着小龙崽往帐篷走：“崽崽，我们换身衣服好不好？爸爸给你准备了新的款式，要不要试试呀？”
小龙崽打了个哭嗝，抬起脸，摸了摸眼泪，笑着道：“要的爸爸，你设计的衣服都特别好看。”
临时帐篷是温利给元帅搭建的休息处，现在各族都在，萧酌言没空休息，整座帐篷都是空的。
程知鱼进帐时，其余四只小幼崽还没穿好衣服，都挤在更衣室里没有出来。程知鱼把小龙崽放到龙床上，撑着膝盖弯下腰：“崽崽要不要爸爸帮忙呀。”
小龙崽羞涩地眨了眨眼，垂眸：“不用了爸爸……我自己可以的。”
程知鱼看他忽然变粉的脸颊，笑了下：“好可惜，爸爸还没给崽崽穿过衣服呢。”
小龙崽闻言，更不好意思了：“爸爸，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穿衣服这种事情，我可以的。”
“那好吧。”程知鱼摸了摸他的脑袋：“爸爸就在门外等着你，有事随时叫我哦。”
“嗯！”
程知鱼掀开帐篷出来，站在门外。远处的百兽族们聚集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帝国种族管理局也来人了，和蚁族密切接洽，迎接他们的入世。
程知鱼不知道入世流程是什么样，但是看这阵势，估计蚁族还有好一阵子的忙碌了。
“爸爸。”
正出神，身后的帐篷里传来小龙崽的声音。
程知鱼连忙回应：“怎么了崽崽，衣服不会穿吗？”
小龙崽轻声道：“没怎么爸爸，我马上就好了。”
“好。”程知鱼无奈一笑，小家伙这是怕他又消失掉，连换衣服都没法安心。
这时，他眼前忽然出现了几道人影，程知鱼抬起头，从前一起参加考核的熊狼虎豹四名家长一起出现。
豹人最先开口，他视线在程知鱼身上打量一圈：“你没事吧。”
程知鱼摇头：“没事，你们也在这里参加考核吗？”
“不是。”熊人道：“听蚁王说，你们准备联合创办学校，虽然不少人觉得你们是不自量力，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对。”狼人道：“今天我们来，是代表我们族群里的一部分人——我们想让自己幼崽进入你的学校，希望你不要拒绝。”
程知鱼惊愕地睁大眼，他昨天和蚁王商议的明明是拒绝和教育部合作，他会提供一些温和型教材作为日常用书，根本没有一个字提到要创办学校啊？
何况他一个弱小人类，没有一点教育经验，提供的教材都需要他临阵磨枪，加班加点的学习后制作。
怎么一下子就把他拔高到创办学校的高度了？
不行。
他不行的。
其实，创办学校确实是程知鱼的最高目的，但现在实现还太早，他没做好准备，过早的开始跟教育部正面对上，风险太大。
程知鱼觉得蚁王不至于这么荒诞，这大概是不知道哪里穿出的谣言吧，元帅说过，谣言都是假的。
“你们应该是听错了，我没有要创办学校。”程知鱼认真解释。
“你不用这么小心，我们不是教育部那群人，看不到你的好，正是因为跟你有过接触，我们才知道，幼崽跟着你，对他们更有好处。”豹人道。
“是的。”狼人也附和道：“蚁王亲口说的创办学校，校长登记人是你，不会有错的。”
程知鱼：“……”
不是，这事儿怎么还有鼻有眼的啊？
他就跟萧酌言上了一次天，怎么下来后，情况就变得天翻地覆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熊人也跟着开口：“教育部那帮蠢货不必担心，我们族群加入学校，我会自愿去当护卫队，熊族战斗力不弱，肯定能保证不让学生受一点干扰。”
虎人一直沉默着，这时才轻声开口：“程校长，我们是真心想让幼崽进入你的学校，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别有所图。”
程知鱼看着他：“图什么？”
虎人盯着他看两秒：“你是不是有办法遏制幼崽暴动症？”
第48章 极其尴尬的年龄
幼崽暴动症一直是兽人大陆最为头疼的绝症，没有之一，几万年来，不少兽人都在致力于攻克这一医学难题，但遗憾的是，他们全都失败了。
不是兽人们不够聪明，而是日常的生存理念有了严重分歧。
大陆上所有人类都是由动物异化而成，而即使成为了拥有灵智的高等种族，兽人们依然保持了原始兽性，不喜欢依赖科技，而是更习惯于用自己一双拳头讲道理，强大的科技只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并不起眼的点缀。
这也是为什么兽人们依然奉行弱肉强食、跟现有的科技水平呈现出一种诡异割裂感的原因。
这片大陆上没人敢言自己能治暴躁症，程知鱼当然也不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又不是医生，哪里会治疗躁动症呢。”
豹人也道：“不用谦虚，我们知道你可以。”
程知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关于幼崽躁动症，他确实有了一定方向的揣测，但还缺乏实践，不敢轻易公布。
正好蚁族第一个喝下化形水的小队长朝这边走来，他连忙转移话题：“蚁族来人了，你们可以找他确认一下，我真的没有要办学校。”
小队长自从化形后，就被蚁王亲自赐了名字，现在叫赫拉克，作为蚁族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赫拉克现在对程知鱼十分尊敬，他到帐篷前站定，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把手中的文件递给程知鱼：“程先生，这是学校的注册证书，蚁王特意吩咐我带来的。”
证书非常漂亮，红色的硬壳，鎏金字体，质量上沉的纸张上还印着漂亮的印花，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学校注册校长一栏……写的是程知鱼的名字。
程知鱼呆呆地接过证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敢相信地抬眼：“这是真的吗？”
赫拉克一笑：“当然是真的，这是蚁王亲自联系帝国教育总局注册的，已经通过审核，下个月就可以开门教学了。”
程知鱼惊讶：“这么快？”
赫拉克笑了下，没接话。
自从知道程知鱼身后有龙族背景，他本人还在兽人大陆拥有不小的影响力，蚁王就知道这次出世押的宝没错。
为了更加密切地跟程知鱼建立联系，成为朋友，蚁王不惜把族学拱手相让，只为了跟程知鱼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当然，除了这些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程知鱼抛出的“化形水”诱惑更大。
“我王说了，学校的一切事物都交给程先生做主，资金由红甲蚁族全力支持，这是资金账户，请您收好。”赫拉克地双手奉上一张银行卡。
这下真是把程知鱼惊着了，蚁族的办事效率会不会太迅速了一点，这么快就把物资转成兽币存进银行了？
程知鱼不禁喃喃道：“你们蚁王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赫拉克挠了挠后脑勺，憨笑两声：“其实这都是买卖矿产挣来的，蚁族库存还没来得及找银行核算呢，如果不够，您尽管开口，我们还可以再卖掉两个矿。”
有矿一族说起话来就是硬气，程知鱼握着卡片：“里面有多少钱？”
“唔……”赫拉克想了想：“兽人大陆的计数单位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几十个亿？”
“……”
真有钱，没想到临时乱押宝，居然押到一只蒙尘的绩优股！
程知鱼忽然觉得手上这张卡片沉甸甸的，面色古怪道：“你们大王还真不怕我拿了钱就跑了。”
赫拉克对此感到很疑惑：“这些钱很多吗？可我们只卖出了五个低级矿山，我族栖息地里还有上千个矿脉呢。”
程知鱼：“……”
够了，请不要再展示你们的钞能力了。
“东西已经交给您了，以后族学就请您多费心，蚁王接下来要去帝国首都参加斗兽大会，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段时间我会负责协助您完成学校的一切活动。”赫拉克道。
程知鱼听到陌生的词汇，愣了一愣：“斗兽大会？这是什么。”
赫拉克正要解释，忽然被人抢去话头。
“斗兽大会，是新种族必须参加的种族排位赛，以此确认该族的血脉等级。”
这时，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程知鱼下意识抬眼，看到萧酌言缓缓走来。
“元帅。”
身边兽人微微垂下头行礼，给他让出了一条直通程知鱼身边的路。
萧酌言目不斜视走到程知鱼身边，嗓音清晰：“只有参加过斗兽大会的种族，才算是真正入世。”
不用说，斗兽大会肯定非常残酷。
幼崽考核尚且需要见血，何况关乎种族血脉的斗兽大会，程知鱼可以想到，未来一段时间，兽人帝国又要笼罩在一片血腥之中。
“爸爸。”
一只小手掀开了帐篷门帘，小龙崽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服，绿色的针织马甲搭配同色衬衣，下身穿着浅咖色的长裤和小皮鞋，乖巧可爱。
兽人尚黑，衣服和陈饰基本都黑漆漆的，设计毫无新意，小龙崽一身绿衣服走出帐篷，立刻引起了附近不少兽人和幼崽的注意。
“龙族幼崽穿的是什么？”
“这种古怪设计和颜色搭配，以前从没见过，大概是珍贵人类的想法吧。”
“好可爱，比我们的衣服好看多了。”
“不知道珍贵人类愿不愿意转让设计图……”
小龙崽才不管别人说什么看什么，一出来就跑到程知鱼身边，黏黏糊糊地抱住他的腿，“爸爸，我换好衣服了。”
程知鱼蹲下身，帮他把衣摆处的褶皱整理好：“崽崽穿这身真好看，果然是最最最可爱的龙宝宝。”
小龙崽抱了抱程知鱼的肩膀：“是爸爸的设计太完美了，所以崽崽穿起来才会好看。”
又被爸爸夸奖，小龙崽脸色微微泛红，虽然矜持地抿着嘴巴，但嘴角还是克制不住地上扬，乖巧的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程知鱼被小龙崽的甜言蜜语迷得都不找不着北了，搂着小家伙亲昵地道：“衣服是外物，主要是你可爱。”
小龙崽兴奋得直扑腾翅膀。
这时，其他四名幼崽也换好衣服，一同出现在帐篷外，几只小家伙表情温软，性格平和，穿着颜色鲜艳的服装，仿佛变得跟大陆上所有幼崽都不一样了。
程知鱼给他们准备的换洗衣物款式相近，因为达文罕精力有限，因此只有小龙崽身上的设计复杂一些，其余四只幼崽身上的衣服样式简单，但身前都用特殊技艺绣出了种族图腾，别致又好看。
“爸爸，新衣服好好看。”狼崽子迈着小短腿跑来，吧唧一下黏在程知鱼腿上，仰着小脸，笑得灿烂。
“爸爸，我的衣服上有豹族的图案唉。”豹崽跑过来道。
“我的也有！”熊崽崽拎着前襟献宝似的跑来，圆嘟嘟的屁股拱了一下萧酌言，不知不觉把他推远了些。
萧酌言：“……”
还没站稳，就又被哒哒哒跑来的虎崽踩了一脚，鞋尖烙上黑乎乎的印记。
萧酌言：“……”
好好好，抢他的配偶，还踩他的鞋，这群小崽子是在变相跟他宣战吧。
萧酌言被幼崽们挤到一边，垂眸看着程知鱼被一群不同种族围着，眼眸轻轻眯了眯，龙族是占有欲很强的种族，自己的所有物从不让人触碰。
如果围着程知鱼的不是幼崽，几乎可以算是赤裸裸的宣战了。
萧酌言一言不发地上前，把几只幼崽全部扒拉开，连小龙崽也不能幸免，原本还沉浸在拥抱爸爸的幸福里，转眼就被一只大手推到了树草丛里。
“哎哟！”
幼崽们全摔了个软软的屁股蹲。
“我的新衣服！”小龙崽惊呼一声，连忙爬起来，拍去身上的草屑，然后不满地抬起眼，胆大包天地去顶撞萧酌言：“元帅爸爸，你干什么呀，爸爸才给我的新衣服都弄脏了！”
其余小幼崽也想控诉，但一抬眼看到元帅冷森森的视线，多少不满都憋了回去，只鼓着小脸满心不服气。
元帅好吓人。
一点都配不上温柔体贴的爸爸。
萧酌言垂眸扫了眼幼崽们身上的新衣服，心底没来由地一酸：“衣服脏了自己洗，你得学会独立。”
小龙崽不可置信地抬头：“爸爸，我才只有一百岁！”
萧酌言却好整以暇地轻声道：“嗯，记住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小龙崽：“……”
程知鱼这是第一次听见幼崽的年龄，他对兽人大陆了解不多，很大一部分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根本不知道兽人们原来可以存活很多年。
他用近乎喃喃的声音道：“崽崽，你今年一百岁了呀？”
小龙崽立刻换了一副温软的小脸：“是的呀爸爸。”
程知鱼抿了抿唇，他记得原身的年龄，身份卡上有智能登记，每年会自动增加，印象里，那张卡片上写的年龄……只有22岁。
程知鱼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从年龄来看，小龙崽比他大了七十多岁，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在让一个百岁者在叫自己爸爸？
好诡异的感觉。
正胡思乱想，程知鱼忽然被一只大手搂进了怀里，萧酌言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兽人族的寿命十分漫长，龙族平均年龄在5000岁左右，萧逍的一百岁，换算下来其实跟你们人类幼崽的5岁差不多大。”
接触到新知识，程知鱼一时间忘了腰上一直搂着的手，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起脸，看向萧酌言：“那元帅，您今年多大？”
萧酌言：“……”
第49章 兽人都这么追配偶啊
兽人大陆全员长生，按种族强弱拥有不同长度的生命，越高等级的血脉，生存年岁更长，以龙族凌驾一切物种之上的超然地位，生存年限已经长得不可估量。
5000岁只是平均年龄，龙族多的是存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
在族群里，萧酌言的年龄其实正当青年，但跟程知鱼比起来，他几乎可以算是耄耋老人了。
兽人对配偶的年龄其实不大注重，只要自己喜欢，且双方不存在血缘关系，就可以结成配偶，大陆上多的是老夫少妻或老妻少夫，早已经司空见惯，但在程知鱼问起时，萧酌言还是产生了类似“老牛吃嫩草”的紧张感。
……程知鱼嫌他老怎么办？
程知鱼眨巴着眼睛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萧酌言的声音，立刻屏住呼吸——兽人大陆，不会还有什么不能问年龄的风俗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从穿越过来开始，就没有一件事是按照他的猜测展开的。
程知鱼怕自己又闯祸，小心翼翼地开口：“元帅，我只是随口一问，您不方便可以不用说的，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萧酌言健壮的身躯贴着他：“换算成你们人类的年龄，我今年大约30岁。”
程知鱼在脑袋里快速换算了一下，已知龙族100岁等于人类5岁，那么，人类30岁就等于……龙族的600岁？
原来元帅是一只600岁的龙啊。
萧酌言时刻关注着程知鱼的表情，看他懵懵的不说话，问：“又在想什么？”
程知鱼心里的震惊无法言表，嘴唇翕动，良久后才喃喃道：“啊……那元帅您真是高寿啊。”
这年龄比他前世祖宗都要大。
萧酌言：“……”
萧酌言轻轻一弹他的脑瓜：“我跟你算是同龄人。”
“嗯嗯嗯。”程知鱼点头的动作很快，怎么瞧怎么像敷衍：“也就比我大570多岁吧。”
萧酌言：“程知鱼。”
“嗯？”
“你在讽刺我？”
程知鱼很慢的摇头：“哪有，我在说您活得久。”
怎么还听不懂好赖话了呢？
萧酌言眉毛一拧，佯装凶他：“你还想上天逛逛吗？”
那可再也不要了。
上去一次就够吓人了，哪怕龙巢再好看，他也不敢再上去。
“还元帅呢……就会威胁人。”
程知鱼说完这句话，一缩脖子，咻地想往幼崽群里跑，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被萧酌言抓住腰，轻而易举地抱进了帐篷里。
“爸爸！”
幼崽们看见爸爸“被绑架”，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元帅了，急吼吼跑到帐篷门口敲门，“爸爸！爸爸！”
“快把我爸爸还回来！”
“我要跟你决斗，你这个坏元帅！”
温利正和赫拉克了解学校注册问题，冷不丁听到幼崽们大喊，还口口声声地讨伐元帅，心里一紧，立刻跑到帐篷门口：“怎么了你们。”
小龙崽抓着他的裤腿晃了晃，有些着急：“元帅爸爸把我爸爸抓走了，你快帮我救他出来吧！”
温利一愣，面色旋即古怪：“萧逍，你元帅爸爸和程先生有点事要办，咱们别打扰，有元帅在，你爸爸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我先带你们去吃饭好不好？”
“我不要。”小龙崽跑到门边蹲下，大眼睛盯着门缝：“我要等爸爸出来。”
其余幼崽当然也不肯走，纷纷蹲下，排成一排软乎乎的绿色小汤圆。
温利摸了摸鼻子，视线在帐篷上打量一圈，暗自狐疑……这帐篷，应该挺隔音的吧？——
视线颠倒，转眼帐篷门就在眼前合上，程知鱼被身材高大的男人压在墙角，萧酌言侵略性太强，程知鱼立马怂了：“元帅，都是我口无遮拦，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萧酌言站在他面前没动，两人身体贴着，阴影笼罩了程知鱼整个人。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亲近了，在枯木森林时，他抱着程知鱼飞上飞下，为了行动方便，珍贵人类甚至还主动找张开手臂索抱。
但这是他表明心意后的第一次独处。
萧酌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并不平静。
一来，这场婚姻里他亏欠了程知鱼太多，导致珍贵人类一度想跟他离婚。二来，他们年龄差距太大，他这年纪放在人类群体里，该是祖宗辈儿的老妖怪了。
程知鱼会跟他这种“老年人”重新建立婚姻吗？
萧酌言心里没底。
刚才一时冲动把人拉进来，清醒后又觉得无所适从，萧酌言人生六百年，头一次遭遇进退两难的境地。
“元帅？”看萧酌言半天没动静，程知鱼小心的伸手推了他一下：“我想出去了。”
萧酌言回过神，垂眸看着怀中的人类，眼眸沉了沉：“刚才在龙巢里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程知鱼显得有些意外：“您是认真的吗？”
“……”萧酌言脸色顿时黑了几个度：“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程知鱼还敢点头：“我觉得是的。”
萧酌言被气得都不会气了，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程知鱼琢磨了一下萧酌言的话，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我们根本没有多少接触啊。”
自从穿越过来，程知鱼就一直跟幼崽混在一处，要说喜欢的话，也该是幼崽们喜欢他多些，其余时间里，他不是在昏迷就是在考核，跟萧酌言根本没多少相处时间。
自从山洞里撞破萧酌言的隐秘后，程知鱼就有点想跟他保持距离的意思，根本不敢往他面前凑，要说突然就喜欢上了，程知鱼觉得不可能。
“谁说没接触了。”萧酌言气得直笑：“你直播我可没少看，还有你手机——”
程知鱼眨了眨眼，抬起下巴：“我手机什么？”
两人离得很近，程知鱼一抬眼就露出清澈的瞳仁，猫儿似的圆润清亮，脸颊白而软，皮肤干干净净的。
萧酌言盯着他看了几秒，强行把目光移开，脱口而出：“……你手机还是我给你买的。”
“……”
“……”
程知鱼的脸瞬间愣住。
手机……在兽人大陆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比如送手机就是送定情信物，表示双方百年好合的意思？
没听说过啊。
程知鱼头埋得低低的，留给萧酌言一个无辜的发顶，漆黑发旋都透着茫然无措：“我不知道你们送手机是这个意思，不然我……”
程知鱼想说，不然把手机还给你吧，但一抬眼看到萧酌言眉目沉冷的脸，他又不敢开口了。
“我还得再考虑一下。”
萧酌言挑起眉：“考虑多久？”
程知鱼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定啊。”
萧酌言不依不饶：“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等。”
确实。
不答应也不拒绝，那跟万恶的渣男钓鱼有什么区别。
程知鱼想了想，试探道：“那……一个月？”
一个月时间，新学校怎么也该建好了，到时候开学忙碌，他就有理由躲在学校不用住回龙穴了。
程知鱼想清楚了，萧酌言对他肯定不是喜欢，哪有人一个月就对别人情根深种的啊，等他离开龙穴，家里清静了，萧酌言自然会把目光转向别处。
打定主意，程知鱼追问道：“行吗？”
一个月时间，不长不短，萧酌言不难接受：“行，但有条件。”
程知鱼乖乖道：“什么条件？”
萧酌言缓缓靠近，把程知鱼轻轻搂在怀里：“不许躲我。”
程知鱼脸一红，支支吾吾的应了。
完全没想起来这根本就是霸王条款，哪有人这么追配偶的？
只是程知鱼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转移，脑袋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有清醒思考的能力。
腰上的大手温热干燥，握在腰上的触感让人无法忽视，程知鱼忽然想起萧酌言在天上龙巢里说过的话，耳朵猛地发红，轻轻挣了挣，往门外跑：“崽崽们应该饿了，我先带他们去吃饭。”
萧酌言看着珍贵人类红得透明的耳朵，轻轻笑了笑，“好。”——
程知鱼一出帐篷，立刻被守株待鱼的幼崽们抓住。
“爸爸，你跟元帅在里面说了什么？”
“他有没有欺负你？”
“爸爸的脸好红，是不是被元帅打了？”
这话一出，五只小幼崽立刻心慌意乱地盯着程知鱼的脸看，程知鱼招架不住，脸皮更热了，他轻咳一声，捂住脸：“崽崽们，爸爸是太热了才脸红的……我没被欺负。”
“真的吗？”小龙崽往帐篷里看了一眼，“元帅爸爸怎么还不出来？”
程知鱼神色一凌，心想元帅还是不出来更好，连忙牵着几只幼崽离开了帐篷。
“崽崽们饿不饿啊，爸爸带你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毕竟是大场面，山顶上这会儿比闹市区还热闹，不少种族都搭建了自己的临时食堂，这种食堂不仅对内开放，还对外服务。
程知鱼买了几份幼崽们喜欢的饭食，又挑了几个自己常吃的菜品，带着幼崽在空桌上坐下。
才吃了一口，豹人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程先生，刚才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程知鱼差点一口饭把自己呛着，怎么今天谁都来让他考虑啊。
“如果您是担心蚁族那边，我可以跟您交个底，蚁王并不排斥外来种族进入学校，但他说，你才是校长，还是得征得你同意才行。”
程知鱼咬了一口西蓝花，慢吞吞道：“好，我同意了。”
豹人顿住：“……真的？”
“我不骗人。”程知鱼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豹人莫名兴奋起来：“程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不顾程知鱼还吃着饭，豹人抓着他的左手兴奋地握了握，“谢谢，我太高兴了。”
程知鱼吃不消地抽回手：“不用客气。”
“好，那你们先吃，我先回去了，开学见，程校长。”
豹人来去匆匆，转眼就消失在餐桌边，小龙崽啃着鸡翅抬头：“爸爸，他为什么叫你校长啊？”
新办学校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程知鱼摸了摸他脑袋：“因为爸爸要自己开一家学校，要当校长了。”
小龙崽眼眶一下子睁大了，“真的吗？”
“当然。”
其余幼崽原本都在埋头干饭，但听程知鱼说完，立刻抬起头，连饭都忘了吃，豹崽崽抢先问道：“那爸爸，我可以去你的学校里学习吗，我不想离开你。”
其余崽崽也慌了神：“爸爸，我也不想离开你。”
程知鱼笑着安抚他们：“你们不会离开，因为你们的爸爸已经答应了，让你们加入我的学校。”
“哇。”
熊崽崽小声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叫你校长爸爸了？”
程知鱼捏捏他胖嘟嘟的小脸：“崽崽叫什么都可以。”
熊崽崽顺势往他臂弯里一窝，满脸甜蜜：“那我还是喜欢叫你爸爸。”
叫爸爸亲密，加上校长这个称呼，听着不像真的爸爸，他想让让程知鱼做自己真正的爸爸。
“轰——”
太阳快落山时，山顶兽人们终于完成各族联谊活动，开始折返，当了一天香饽饽的蚁王终于得了空，在程知鱼走前来见他一面。
“抱歉程先生，我看到了你在兽人社会的影响力，自作主张把你放在了校长的位置上。”蚁王歉疚道。
“没关系。”程知鱼道：“不过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希望蚁王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而不是让我被传言吓一跳。”
“当然。”蚁王笑道：“那么，我的族学可就交给你了，程校长。”
程知鱼点头：“好。”
“学校的日常学习我不会插手，由程先生你亲自把关，红甲蚁族全力配合，要人要钱，你随时开口。”
这无疑给了程知鱼极高的地位和权力，也是表明了蚁王的立场——蚁族要跟程知鱼共进退，拒绝教育部的统管。
程知鱼其实有些疑惑，蚁王对他的信任来得太突然，转变太快，几乎有种把家底都抖出来的错觉，“你不怕我搞砸吗？”
“不怕。”
程知鱼拧眉：“为什么？”
蚁王呵呵一笑：“反正也有龙族给你兜底，我们蚁族也不会亏到哪儿去。”
程知鱼：“……”
程知鱼：“？？？”
蚁王哪儿来的的结论？
程知鱼慌张得连连摆手：“不是，你搞错了吧，我跟龙族没什么……”
“蚁王说得没错。”
身后忽然传来萧酌言的声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出了事，我担着。”
第50章 给我讲个故事吧
要新办一所学校，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教学计划就是开学前的一大拦路虎——要教什么内容，教学方式是什么，谁来教，都是让人寸步难行的重中之重。
要区别于血腥教育，必须推出一套全新的教育体系，就因为这个，程知鱼已经苦恼了好几天了。几只幼崽看他实在忙得不行，很乖地没有缠着他讲故事。
新学校的建立太突然，程知鱼被赶鸭子上架，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只能临时抱佛脚，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忙得要命。
傍晚，程知鱼伏案在准备教材草稿，他打算效仿前世的温和教育，提倡真善美，让幼崽们有一个较为和乐的幼年时期。
但教材内容他一直没能确定下来，前世和兽世的文化差异不是一星半点，他总不能全篇照搬，让幼崽们看着离奇的内容不明所以。
因此，他又回到原点——了解兽世文化。
不过好在龙穴藏书丰富，他足不出户就可以了解天下事。
“当当当。”
身后传来敲门声，程知鱼头也不抬地道：“请进。”
自从回到龙穴开始准备开学事情后，他就总是废寝忘食，达文罕几乎每天都会到他的房间几次，不是提醒吃饭就是提醒休息。
“达文罕大叔，我还需要一会儿，晚饭不用等我了。”程知鱼捏着羽毛笔，头也不回地道。
脚步声渐渐靠近，一叠挂着水珠的甜果放到手边，即使再忙，程知鱼也没法拒绝最爱的水果，他眼珠黏在书本上，白嫩的手掌抓了两颗果子塞进嘴巴里，一边翻页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谢谢达文罕大叔。”
话才说完，眼前的书本就被几根修长的手指抽走，程知鱼瞪大眼，视线追着书移动，接着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萧酌言。
“元帅？”程知鱼一惊，牙齿咬破甜果，溢出的果汁把他呛了一下：“……咳咳，咳咳咳……”
自从大青山考核回来，萧酌言就被元首请进了皇城城堡，据说是异族谈判团又提出了新的条件，外交庭的老专家们拿不定主意，需要萧酌言出面，他一走就是好几天。
怎么忽然无声无息地就回来了？
“怎么吓成这样了。”眼前的人类咳得脸都红了，萧酌言连忙转身给他倒了杯水。
程知鱼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被呛到的辛辣酸涩感总算消散了一些。他没想过萧酌言会到自己房间来，赶紧站起身：“元帅，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会又是来问他考虑得怎么样的吧？
他这些天一直闷在各种各样的书籍里，连崽崽们他都没怎么陪，根本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用来开小差啊。
程知鱼有点苦恼。
“《帝国奋进史》。”萧酌言合上书页，扫了一眼封皮上的文字，“你看这个做什么？”
程知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实话实说：“我在准备新教材的内容。”
“从史书里找？”
程知鱼点头。
“别看了，这个没用。”萧酌言合上书，看样子想把书本收走。
程知鱼立刻急了，视线紧追着书本：“我还没看完呢，你怎么知道就没用。”
“虽然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内容，但这本书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萧酌言道，手臂高高抬起，避过程知鱼枪书的动作。
程知鱼仰着脸看他手里的手，还不服输：“那我也要看。”
而且他看这本书要不仅仅是为了教材，更是为了更深入的了解这个社会。
程知鱼抿着嘴唇，踮着脚要去拿萧酌言举在头顶的书，奈何材料不够，他连蹦了几次也没能拿到。
萧酌言：“这是一本教导厮杀技巧的书。”
程知鱼呆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一本印着“史书”字样的读物，内容居然挂羊头卖狗肉，讲的是血斗技巧？不得不令人感叹，兽人大陆对待血腥教育还真是从一而终。
“还抢吗？”
萧酌言低头看着他，自从地位升高后，敢在他面前连蹦带跳抢东西的人就屈指可数，但看着珍贵人类踮着脚，仰脸看自己的样子，他忽然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程知鱼惊叹着回了神：“唔……不抢了不抢了。”
这本书他原本就才看了几页，根本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内容，现在被拿走也好，那种血淋淋的东西，他也根本不想看。
不过也对，兽人大陆拥有这么残忍的社会制度，能有什么温和型读物？
他应该是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其实你不需要参考别的书籍。”看程知鱼一脸苦恼的表情，萧酌言没忍住道：“蚁族的学校只是初级幼儿学校，用你自己的故事就可以了。”
“我的故事？”
萧酌言点头：“猴子故事很有新意，也很能吸引人，我相信所有幼崽都会喜欢的。”
程知鱼垂眸想了想：“会不会太单薄了？”
毕竟是幼崽学习，关乎所有幼崽的未来，只讲故事，显得有点不负责任。
“不会。”萧酌言道：“幼儿教育至今为止只有两门文化课，分别是兽语和血斗技巧文字版，兽语有帝国统一发行的教材，你不需要自己动手，至于血斗技巧，我猜，你应该是不想保留的。”
“没错。”程知鱼皱起眉，鼻子无意识地皱起，“这门学科太残忍了，我的学校里不允许有这么荒唐的东西。”
这想法跟萧酌言简直不谋而合，他眸光看着程知鱼，捏了捏他因为气恼而微微鼓起的侧脸：“那就取消吧，以你的想法为准。”
程知鱼被捏得一愣，脸马上红了：“元帅……”
自从萧酌言表白之后，程知鱼就没办法单纯的把他当做“小龙崽的爸爸”来看了。
抛去帝国元帅的头衔，再抛去龙族的异种身份，萧酌言其实是个极俊美且拥有不凡魅力的人。
放在前世，程知鱼对这样的男人是没有一丝抵抗力的。
当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否则也不会落了个脸红心跳的毛病。
以为他有话要说，萧酌言十分耐心地等待着：“嗯？”
谁知程知鱼回过神，忽然发起了好人卡：“您真是个好人，今天帮了我好大的忙，非常谢谢。”
萧酌言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只有口头感谢？”
程知鱼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询问：“那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比起萧酌言，他简直一穷二白，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根本没有，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可以付出什么用来感谢。
干脆把问题丢回去，让萧酌言自己想，只要他能拿得出来，一定不会吝啬。
萧酌言果然如他所想，垂眸像是思索了片刻，“什么都行？”
程知鱼点点头：“只要我有。”
萧酌言挑了挑眉：“那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吧。”
程知鱼：“？”——
“爸爸，是晚饭不好吃吗？”餐桌上，小龙崽捧着小碗，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程知鱼。
达文罕刚巧端来最后一道菜，听闻这话，立马神色紧张地看过来。
“没有。”程知鱼茫然地抬起头：“挺好吃的。”
其实他撒谎了。
从莫名其妙答应要给萧酌言讲故事开始，他就一直神思恍惚，吃饭也只是机械地重复惯性动作，什么东西落到嘴里都没滋没味。
为什么要用讲故事当谢礼啊。
萧酌言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跟他开玩笑？
如果是真的，他要给萧酌言讲个什么故事？
小猫警长？对元帅来说略显幼稚了。
孙猴子西天取经？讲到白龙马被人骑的时候，元帅会不会以为他在侮辱龙啊？
程知鱼快把自己纠结死了。
这种纠结一直持续到晚上深夜，小龙崽洗完澡出来，看到程知鱼愣愣地坐在床沿，脸上表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像被什么事情难住了。
小龙崽最不愿意看到爸爸这副样子，头发还没吹干就往程知鱼怀里扎：“爸爸，你怎么了？”
刚洗完澡的小团子又香又软，带着沐浴后的清新香气，程知鱼下意识抱了抱他，下巴触碰到湿润：“崽崽，你怎么没吹头发。”
小龙崽踮着脚，趴在程知鱼腿上：“爸爸，你心情不好吗？”
程知鱼笑了下：“没有呀。”
小龙崽垫高脚，小手轻轻摸了摸程知鱼的眉心：“可是你这里皱着。元帅爸爸生气的时候，这里跟你一样。”
小孩子情绪敏感，程知鱼轻笑安抚着他的情绪：“放心吧，爸爸只是在操心学校开学，过来，爸爸帮你把头发擦干。”
小龙崽眼睛亮了亮：“嗯！”
程知鱼动作很温柔，干燥的毛巾一点点擦拭发尾的水珠，再用吹风机慢慢吹干，小龙崽全程兴奋地睁大眼，看宝贝似的盯着程知鱼。
吹完头发没多久，其余四只幼崽一起推开门进来，身上穿着毛茸茸的可爱睡衣。
大青山考核之后，豹崽和狼崽拒绝回到族群，闹得还很厉害，于是豹人和狼人一商量，决定让幼崽继续跟着程知鱼。
至于熊崽和虎崽，两个小家伙几乎算是弃子了，没人问，于是也还跟着程知鱼回了龙穴。
“爸爸。”身子圆乎乎熊崽快一步跑到程知鱼身边，抱住他的膝盖：“你今天累不累呀，今晚可以早一点休息了吗？”
程知鱼对这两个被抛弃的幼崽总是很心疼，摸了摸他的脸，“谢谢崽崽关心，爸爸今天的工作已经忙完了。”
豹崽扑上来：“那爸爸，我们今天可以一起睡觉了吗？我都好久没有抱着爸爸一起睡了。”
前几天程知鱼忙，一直都是幼崽们睡着后才上床，第二天，幼崽还没醒，他就起来了，时间几乎跟幼崽作息完全错开。
几只小家伙快委屈坏了。
但程知鱼想到萧酌言刚才说的话，又有点犹豫：“崽崽，今晚可能还不行哦，元帅找爸爸有事，明天再陪崽崽们睡觉好不好？”
幼崽们闻言，集体失落，或尖或圆的耳朵顿时耷拉了下去，但还是很懂事地没有阻拦，狼崽轻声问他：“那我们今晚还能在爸房间睡觉吗？”
“当然啦。”程知鱼一视同仁地抱了抱他：“爸爸的房间随时欢迎你们。”
外来的幼崽不知道程知鱼和萧酌言的相处方式，好骗，但小龙崽却不是好糊弄的，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知鱼：“元帅爸爸怎么晚上才找爸爸呀，以前都没有过的。”
程知鱼一滞，很快反应过来：“我们是要谈新学校开学问题，元帅白天忙嘛，只有晚上有空见我……”
小龙崽仍是一脸狐疑，程知鱼起身把他们都抱上床，盖好被子，挨个亲了亲额头，轻声道：“睡吧崽崽，晚安。”
哄好了小幼崽，程知鱼才转身从衣柜里拿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直接往三楼去——这是元帅的命令，否则没人敢踏足三楼地界。
和二层不一样，整个三楼都只有一个房间，不像楼下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闭环，这里宽敞通透，视野好空气好，还有一大片阳台能看到天上的两轮弯月。
程知鱼轻手轻脚地踏进萧酌言的领地，没看到人，小声地开口：“元帅。”
“……”
“元帅？”
“……”
程知鱼抿了抿唇：“萧酌言。”
“我在这儿。”
身后传来声音，程知鱼吓到脸颊失色，见了鬼似的快速转身，看到身后一个小房间房门敞开，刚洗完澡的萧酌言擦着头发，腰间围了一片浴巾，赤·裸着线条分明的上身，压迫感十足地走来。
程知鱼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靠到了墙上。
“萧逍他们睡了？”萧酌言随手把毛巾挂到架子上，手指抓了抓半干的发丝，没有吹干的想法，直接坐到了面积巨大的床铺上。
……真的是巨大。
程知鱼目测，大概比孔雀校长准备的巨无霸床铺还要大两倍。
怪不得三楼就一个房间，但凡小一点，这张床都摆不下，萧酌言一个人，居然要睡这么大的床？
“……程知鱼？”
“昂？”
程知鱼猛然回过神，抬起眼，看到萧酌言脸色古怪地看着他，拍了拍床沿，低声道：“坐过来，不是要讲故事？”
“……”
程知鱼慢吞吞地挪过去，没坐，紧巴巴地站着，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的犯错学生：“元帅……其实，我没有故事要讲。”
他想过了，他所知道的故事里，没有一个是适合萧酌言这种成年兽人听的，离奇的设定和故事线，糊弄糊弄幼崽还可以，万一萧酌言兴起追问，他只怕自己说不清楚。
故事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
你的故事好像跟兽人大陆的完全不一样？
……
诸如此类。
就为这，程知鱼今晚打算当个鹌鹑，不给萧酌言讲故事了。
“那你来干什么……”萧酌言视线一落，看到他手里的袋子：“手里拿着什么？”
程知鱼一愣，终于想起自己手里还揪着东西，“这是给您的衣服，是睡衣，崽崽们都有，这套是给您的，当谢礼。”
纸袋里装着一套黑色的丝绸睡衣，设计简单舒适，亲肤的布料格外柔软清凉，这个季节穿正好。
萧酌言很满意这套衣服，尤其是他还知道这是程知鱼自己设计的、全大陆都没有的独一款式。但他沉吟了片刻，还有些不知足：“为什么不给我讲故事？”
程知鱼：“我的故事都比较低龄。”
言下之意，成年人是不适合听的。
萧酌言沉默了片刻，叹了声气：“那就算了。”
程知鱼一喜。
他正要告别元帅，转身下楼，忽然听见萧酌言又发出声音：“那来一起睡。”
程知鱼猛地转回脸：“？？？！！”
他耳朵是不是瞎了啊是不是瞎了啊？
程知鱼最后看了一眼通往楼下的出口，然后一脸阴郁地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萧酌言，刚才瞬间的惊喜像忽然瘪去的气球，连带着一颗心都变得空荡荡。
果然是他想多了。程知鱼怀着满腔地幽怨回到床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萧酌言：？
程知鱼：“我还是讲故事吧。”
萧酌言气得直笑，刚掀起来的被子又放了回去：“不是说没有故事？”
程知鱼一脸被生活欺负到疲软的样子，虽然尴尬，但还是低着声音小声分辨：“我忽然想起来一个。”
萧酌言挑了挑眉，压根不信：“是吗，我以为你很害怕我。”
其实萧酌言也不是真的想听故事，但这几天他忙于公务，晚上回到家，程知鱼不是忙教材就是被一帮小崽子围着，他连好好跟人说句话都做不到。
于是想了个主意，想先把人骗上三楼再说，至于一起睡什么的，干脆就是玩笑逗人。
偏偏程知鱼还在犟：“元帅你威武神勇……我有什么好怕的。”
萧酌言被他言不由衷的脸色都得快忍不住发笑。
程知鱼说完，静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萧酌言还有别的指示，他轻咳一声，道：“那我开始了。”
萧酌言愣了愣：“好。”
“这个故事发生在民间……嗯？”程知鱼刚开口，就感觉自己的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
他下意识低头。
看到一截细长的黑色尾巴，尖端生长着红色的三角形，从萧酌言身下的被子里钻出，十分人性化地碰了碰程知鱼的手指。
程知鱼：“……”
萧酌言：“……”
古怪的寂静并没有阻止活泼的尾巴撒欢，红色的尖端在空气里摇摆了一会儿，又扑上去，这回卷住了程知鱼的手腕，亲昵地蹭动。
程知鱼懵逼地看着掌心里撒娇的东西：“元帅，这是不是……你的尾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