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朱砂
从慈宁宫请安回来, 清音就去看了两个新娘子。此时她们已经穿上了大红嫁衣,梳头嬷嬷正给她们盘发。
见清音进来,众人都停下动作起身, 清音立即制止了她们:“不必多礼,本宫来和你们说几句话。”
梳头嬷嬷见此,意会地出了房门。两个新娘即将出嫁,都十分不舍,此时更是红了眼。
“主子,奴婢不嫁了。”绿芙一身新娘嫁衣, 泪珠从眼角滚落。
“主子….”香菱泣不成声。
清音也有些伤感,旁边若溪不由安慰:“娘娘才好些, 你们又来招她, 还是赶紧说话要紧。”
绿芙擦了泪, 微笑道:“有什么话, 主子尽管交待。”
香菱也轻轻点头,看着清音。
清音平复心绪, 让若溪将手中的木盒打开, 先拿出两本小册子, 微笑道:“这两本是出嫁时压箱底的东西,你们先瞧瞧。”
古代女子在闺中也无处得知这些知识, 一般也是出嫁前长辈传授。她们在宫中出嫁, 自然只能由她来讲。
绿芙和香菱接过小册子翻开一看,顿时脸色涨红, 羞涩难言。
“也不必害羞, 既做了新娘, 这一步总是绕不开的。”清音说到这里有些严肃,绿芙和香菱见此, 忍住羞涩听她稍微深入地说了一些。
半晌,清音停下解说,又将两个小盒子给了她们:“你们在宫外不能无人可用,这是本宫命人在宫外置办的田庄,还有两房可用的下人。到时候他们会设法来请安,你们挑一挑。”
绿芙和香菱听她想得这样周到,就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当即又要落泪。
“可别招本宫了,往后有事也可递牌子求见,能见的日子长着呢。”清音忍住发热的眼眶,又交待了几句,就扶着若溪的手出了房门。
刚刚出来,小林子就来报:“主子,迎亲队伍已经到了乾清门。”
“知道了。”清音看向院中送亲的队伍,还有那两顶花轿,终于落下泪来。
“主子,不可太过伤怀啊。”若溪见了,立即劝慰。
清音轻轻点头,扶着她进了内室躺了一会,终于安定了情绪。
不过是出嫁嘛,没什么好伤心的。
往后刷凡尔赛还要靠这两个小粉丝呢,可以时常派人去看望。
“主子,皇上送了赏赐来。”漪莲掀开帘子,一脸喜色。
“本宫去看看。”清音起身到院中查看,就见康熙送了一对豆沙红釉美人瓶,一对缠枝梅花香瓷瓶,上面都绑了红绸,一看就是给新人添妆的。
“贵主子,皇上说把喜事办的热热闹闹的,莫要太过伤感。”梁九功笑着说,又送上了一个檀木盒子,“这是皇上给娘娘解闷的。”
清音打开一看,是一个做成翠鸟的玩具,羽毛上镶嵌了宝石,看起来十分精致。
“主子不妨拍一拍这鸟儿。”梁九功殷勤地笑道。
清音仿佛明白了什么,轻轻拍了拍翠鸟。就听它先是脆鸣了两声,接着就奏了一曲缠绵琴曲。
原来是古代的八音盒,还颇具本土色彩。
清音顿时笑了笑:“皇上有心了,本宫已经好多了。”
“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梁九功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地告退。
巳时中,两个新娘到正殿给她行礼,正式出嫁了。清音站在正殿门口,看着花轿出了钟粹门,才回了寝殿。
清音在寝殿休息了一会,不知不觉到了午膳时间,今日的午膳果然是素食。
不过虽是素食,厨子却做出了许多花样,吃起来和荤菜也无太大区别。
吃完饭,清音思索片刻,就起身来到书房。
“主子,可是要练字?”漪莲见她坐到书桌旁,就要拿墨条磨墨。
“先别急,你去取些朱砂来。”清音拿出一张普通的白纸,打量片刻道。
朱砂不仅是一位安神的药材,也是常用的颜料,妃嫔宫里都是常备的。漪莲以为贵妃是想用朱砂作画,立即去取了些来。
清音接过朱砂盒子看了看,见红得像血般刺目,就让漪莲将朱砂磨成墨。
“主子,朱砂磨好了。”漪莲将朱砂磨成了红色的汁液,请示道,“可还要磨墨?”
“不必了,本宫想一个人作画,你出去候着吧。”清音满意地打量了一下砚台里的朱砂,满意地笑了笑。
“是。”漪莲以为主子心情不好,就退出去守在门口。
清音先拿起毛笔沾了朱砂画了几笔,看着纸上的红色梅花,果然十分艳丽。
然后又取出一张纸,沾着朱砂写了一个字。
清音将这张纸晾干,有将它放进系统格子里,待明日再用。
晨光熹微之时,景仁宫宫门大开,妃嫔们身穿素服鱼贯而入。
景仁宫因是康皇后生前居所,康熙一直将它封闭,并不让妃嫔居住。
清音等人也只有康皇后冥诞和忌日会来此念经祈福,殿内只有康皇后的牌位,常年充斥着一股香烛之气。
此时天还没亮,殿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晃,墙壁上的影子如同鬼影,有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
在这等状似灵堂的环境下,妃嫔们个个噤若寒蝉。清音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平妃打了个寒战,似乎受不了这里的阴寒。
佟贵妃一身素色棉袍外罩淡蓝色氅衣,妆容素淡仿佛守孝。她神情肃穆,见妃嫔们脸色不好,顿时眼神一厉。
“妹妹们还是快些收了脸色,若有人对康皇后不敬,本宫不会轻饶,皇上更不会轻饶。”佟贵妃说着看向清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荣贵妃应该很愿意为康皇后祈福吧?”
此次祈福是她提出来的,皇上也只会记她的好。至于荣贵妃等人,却只是遵命行事,再虔诚也无功。
今日之后,皇上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她要用事实证明,她毕竟是康皇后的亲侄女,生来和旁人不同。
清音见佟贵妃趾高气扬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有佟贵妃珠玉在前,本宫哪里敢对康皇后不敬?”
“既然如此,那就请荣贵妃带头跪下念经祈福吧。”佟贵妃说着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这话一出,清音还没有说话,宜嫔便忍不住道:“佟贵妃弄错了吧?咱们可是要祈福三天,哪有跪着念的?”
长时间念经祈福,素来是打坐念经,哪有一直跪着的?连跪三天,膝盖都要跪坏。
其他妃嫔都怨气横生,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佟贵妃见此,顿时讥讽道:“康皇后是皇上生母,就是咱们的亲婆母。为母尽孝是天经地义,谁敢不孝?”
她知道宜嫔素来追随荣贵妃,顿时把矛头对准了清音,质问道:“荣贵妃可是不愿意为皇上尽孝?”
清音见佟贵妃步步紧逼,却似乎无力还击,软弱地低头:“佟贵妃何出此言?本宫自然愿意为皇上尽孝。”
似乎想到什么,清音问:“姐妹们都跪着念经,佟贵妃应当也会奉陪?”
一听这话,众人都看向佟贵妃。是啊,佟贵妃也是皇上妃嫔,她也要跪着念经。
如果她也愿意陪着跪,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
可惜佟贵妃早已想到这一点,顿时神情肃穆:“本宫当然会跪着念经,不仅如此,本宫还会负责上香添油,绝不怠慢康皇后半分。”
一听这话,众妃嫔都有些骚动。上香添油虽然也不轻松,好歹能起身活动一下,总比一直跪着强。
佟贵妃见此,环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傲慢:“本宫是康皇后的亲侄女,谁比本宫有资格上香?”
一听这话,众人都看向清音,希望她说句话。
可惜佟贵妃此举正中清音下怀,她自然不会争夺这个进香的资格。
因此清音犹豫了一会,装作不情不愿道:“罢了,佟妹妹对康皇后的心意,本宫深受感动。进香之事,就让佟贵妃来吧。”
她说着扶着宫女的手在首位跪下了,摆出要念经的架势。
敬嫔见此,不由暗笑荣贵妃是只纸老虎,转头看向众妃嫔道:“佟贵妃娘娘身份高贵,谁敢不从命?”
众人见素来嚣张的荣贵妃都败下阵来,心头失望,无奈都跟着跪下了。
佟贵妃见此,心中划过一丝不安,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
不过她立即安慰自己,她已经是内定的皇后。荣贵妃生了太子又如何,还是只能示弱听命。
想到这里,她得意地笑了笑,在自己的位置跪下。
第062章 康皇后显灵
景仁宫的门扉紧闭, 却仍旧抵抗不住门外呼啸的寒风。殿内的妃嫔跪了一个时辰,早已经手脚冰凉,膝盖木木地疼。
清音悄悄往身侧佟贵妃处看, 果然见她轻轻动了动,似乎坚持不住了。
不一会,佟贵妃就扶着宫女的手起身,缓缓走到牌位前添了香油。似乎想多休息一会,她的动作放缓了几拍,香油像金线一般注入了灯盏。
添完香油, 佟贵妃缓步走到香案前,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燃起的线香, 缓缓拜了三拜。
线香被轻轻插入桌案上的牡丹鎏金香炉中, 袅袅升起的青烟飘入殿顶。
“系统, 在香炉上方一米处投放纸张。”
清音就在前排, 这个距离恰好在三米以内,能花费最少的凡尔赛点。
【投放完毕, 扣除凡尔赛点10点, 宿主剩余凡尔赛点:8860点】
几乎是同时, 佟贵妃似乎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细微的声响,本能地抬头去看。
就见灯影阑珊之处, 不知从哪里来的白纸缓缓飘下, 上面竟然暗暗偷着红光,实在诡异。
殿内无风, 此时白纸垂直飘落到眼前。她定睛去看, 立即瞳孔一缩, 尖叫出声。
“啊…”佟贵妃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身后敬嫔扶了一把, 只怕非得狼狈地摔在地上不可。
不过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见佟贵妃花容失色的样子,敬嫔本能地朝前看去,顿时发出一声更加惊恐的尖叫。
“有鬼啊…”敬嫔也顾不上扶佟贵妃,几乎是逃命般将她扔在地上。她想站起来跑,却发现脚已经跪麻木,只得连滚带爬往外跑。
佟贵妃和敬嫔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妃嫔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纷纷看向佟贵妃刚刚站立之处,只见灰色的金砖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白纸。
那白纸普普通通,上面却用血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冤”字。斑驳的灯影下,那个鲜血般的字犹如索命的黑白无常。
片刻后,殿内响起更多的尖叫声,这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凶案现场。
殿门不知被谁打开了,从门口灌进来一股冷风,带进细碎的冰霜。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外面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
清音假装六神无主的跑到门边,却仿佛记起自己的职责,强忍恐惧喝道:“住口,尔等身为后妃,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可惜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妃嫔们听了这话,只是勉强忍住尖叫,不四处乱跑罢了。
“劳烦姑姑守好景仁宫的大门,这里的人谁也不许离开。”清音走到门口,对景仁宫的主事姑姑道。
主事姑姑也有些六神无主,顿时领命,将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叫来守在门口。
“还要烦请姑姑派人去通知皇上,让皇上来定夺。”清音吩咐完,就和妃嫔们站在殿内静静等待。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不一会就掩盖了宫门都台阶。殿内妃嫔们安静了一会,就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康皇后显灵了?”端嫔脸色苍白,紧紧扣住身侧宫女的手。宫女被抓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旁边宜嫔胆子稍微大一些,不由抱怨:“康皇后好好的显什么灵,若真有冤情,和咱们说有什么用?”
大家听了这话,都偷偷去看尚未回过神的佟贵妃。莫非是康皇后是在给亲侄女显灵,希望她能为自己申冤?
清音见大家都关注到了佟贵妃身上,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件事才刚刚开始,但的确是个好的开头。接下来,就看康熙和太皇太后怎么想了。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悦耳过,在妃嫔们的望眼欲穿中,康熙身穿蓝色常服的身影终于进了殿门。
皇上有龙气庇佑,应该能驱散阴邪。妃嫔们看见皇上,顿时没那么害怕了。
“见过皇上…”妃嫔们委屈地行礼,眼角几乎落泪。对于这群养尊处优的女人来说,今天的经历堪称噩梦。
康熙无心安慰妃嫔,他的目光在殿中扫视一周,声音带着几分冷意:“究竟怎么回事?”
康熙本来在乾清宫和礼部商议祭祀康皇后陵寝一事,听闻景仁宫出了事,顿时赶了过来。
佟贵妃此时勉强回过神,惊魂甫定地回道:“表哥,姑母显灵了,她降下懿旨,有冤屈要诉。”
康熙一听这话,顿时眉头一皱。
“懿旨,在何处?”他的眼神有些幽暗,这种鬼神之事素来飘渺虚无,若真是额娘显灵还好。若有人借额娘做筏子,他必不轻饶。
听皇上问话,妃嫔们都看向地面,那张写了字都纸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佟贵妃有些慌乱,连忙让人在地上翻找。
康熙见此,转头看向其他妃嫔,目光在清音身上顿了顿:“康皇后当真显灵了?”
清音似乎也有些受惊,不过她是外柔内刚的人设。
因此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语气却尚算平稳:“回皇上,臣妾也不知是不是康皇后显灵。不过刚刚的确看见一张写了红字的纸落在地上,看起来颇为诡异。”
康熙听了这话,转头环视整个大殿,吩咐道:“搜,将那种写了字的纸搜出来。”
听了这话,梁九功顿时带着宫女太监们细细搜寻,只是找了许久,纸张都没有踪影。
佟贵妃不由道:“表哥,肯定是姑母将懿旨收回去了。”
往年康皇后都没有显灵,只有今年降下懿旨。一定是因为今年由她上香,姑母心有所感,才降下懿旨。
清音听了这话,转头悄悄观察康熙的神色,就见他看佟贵妃的眼神带着几分揣度,似乎在怀疑什么。
她顿时心下暗笑,佟贵妃一心以血缘为傲,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康熙却是个十分合格的帝王。遇见这种事,他首先想到的,应该是不是有人想利用康皇后做什么。
此事若是人为,一定是有人有利可图。得利最大的,就是佟贵妃。
若康皇后当真有冤,康熙必定会怀疑到太皇太后身上。但是以康熙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很可能将它按下来。
身为人子,却不能为生母报仇,他心里肯定愧疚万分。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加恩生母的家族,比如立佟贵妃为皇后。
所谓受益者即操纵者,康熙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佟贵妃。
她今天用这么一出,就是想让佟贵妃怎么也洗不清自己。
既然要将嫌疑扯到佟贵妃身上,那张关键的纸自然不会不翼而飞。它还要光明正大的出现,还要让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破绽。
“皇上,没有搜到纸张。”梁九功让人细细搜了三遍,一无所获。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暗暗打了个寒战。难道真如同佟贵妃所言,是康皇后收走了懿旨?
康熙听了这话,也有些动摇,难道真是额娘显灵?
他心中琢磨着,目光在大殿中来回踱步。视线划过妃嫔们时,就见清音不知何时不见了。
难道是额娘把她带走了?
他心中一惊,顿时在殿内搜寻,在蒲团上发现清音的身影时,才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今日之事太过离奇,他竟然起了刚刚那种无稽的想法。
“荣贵妃在做什么?”他走到清音身边问。
还能做什么,暗示东西在蒲团下呗。那么多太监宫女都没有搜寻蒲团,她心里也着急啊。
这么想着,清音却虔诚道:“康皇后有冤,臣妾给她念金刚经祈福。”
康熙轻轻点头,也在蒲团上跪下念了会经。额娘若真是枉死的,究竟是谁害死的她?
她已经是一国太后,谁有动机害死她,谁有能力害死她?
想到这里,他睁开了眼睛。
若真是太皇太后动的手,原因也很简单。他当时尚且年幼,太后却正是青春年少,长此以往,只怕朝政被外戚把持。
再加上太皇太后一直想扶持科尔沁,若太后尚在,只怕博尔济吉特氏在后宫影响力会大降。
太皇太后是他有养育之恩,教导之恩。若当真如此,他也只能对不起额娘。
佟家,他会补偿。
想到这里,他目光冷凝地起身,视线无意间扫过蒲团时,微微一凝。
他立即抓起蒲团往外一扔,蒲团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可见康熙的力道有多大。
众妃嫔见此,都转头看向地面。只见那张写了红字都白纸静静躺在皇上脚下,似乎在嘲讽什么。
佟贵妃第一个出声,她似乎很惊讶:“怎么会这样?”
她本意是想康皇后既然显灵,怎么没把纸张收回。却不知道在众人眼里,她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古怪。
坚持念经祈福的是她,坚持上香的是她,发现纸张的是她,坚持康皇后显灵的还是她。
真是太巧了,巧合得有些刻意。
宜嫔见此,意味不明地说:“莫非是康皇后忘记把纸带走了?”
她这话无疑是嘲讽佟贵妃露出了马脚,佟贵妃若有所觉,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她刚刚为了证明自己得康皇后看重,一直说康皇后显灵,还说康皇后施法收走了纸张。可是这张纸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显得她那么滑稽可笑。
可是那张纸是凭空出现的,如果不是康皇后显灵,谁又能凭空变出纸来呢?
所以,一定是康皇后显灵。
想到这里,她顿时对康熙说:“表哥,宜嫔说的对,姑母应该是忘记了。”
清音听了这话,勉强忍住想要勾起的嘴角。佟贵妃任是诸葛在世,也想不到系统身上,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康熙此时已经让人细细查看了这张纸,上面是用朱砂写的字,纸张也是宫里常用的纸。
“这纸张是如何出现的?”康熙不想怀疑佟贵妃,不得不再多问几句。
佟贵妃当先说:“是凭空变出来的,只有鬼神才有这种力量。”
宜嫔顿时道:“佟贵妃说的嫔妾可没看见,是佟贵妃第一个发现纸张的。”
康熙心下微沉,转头看向其他妃嫔。
“可还有其他人看见纸是如何出现的?”康熙问完,却无一人应声。
清音对此只想说佟贵妃作茧自缚。
她开始也没想到佟贵妃做得这么绝,竟然要她们跪着念经。跪着念经本就视线下移,还很容易疲劳。
妃嫔们当然没有心思抬头看,因此在佟贵妃之前,竟然无人发现纸张。
康熙见妃嫔们神色茫然,心下更沉。
比起康皇后含冤显灵,这更像是佟贵妃演的一出戏。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佟贵妃一手安排,她要做手脚太容易了。
若真是她做的一出戏,目的是什么?是真的为额娘喊冤,还是离间他和太皇太后,为佟家谋取利益?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额娘的死真的没有内情吗?额娘是暴毙而亡,她年纪轻轻突然暴毙,本身也有些奇怪。
显灵虽是假的,但冤情却不一定是假。
若额娘真有冤情还好,若只是佟贵妃凭空捏造,他必会让她付出代价。
这张纸上的内容触目惊心,牵扯太大,如今只有按下不提。幸好佟贵妃的设计露了破绽,也好掩盖过去。
佟贵妃听皇上这么问,哪里不明白他在怀疑自己?
她顿时有些着急,目光在妃嫔之中扫视,划过敬嫔时说:“敬嫔,这张纸是不是凭空出现的?”
敬嫔也意识到什么,咬咬牙道:“嫔妾的确看见纸张凭空出现。”
清音见此,却不着急。敬嫔一向和佟贵妃一伙,康熙听了这话,只会更怀疑佟贵妃自导自演。
果然只听康熙冷声道:“佟贵妃只怕是劳累过度出现了幻觉,来人,将她带回长春宫好好调养,无旨不得外出。”
佟贵妃见皇上不仅不信自己的话,还要将自己禁足,顿时脸色苍白:“皇上,臣妾冤枉啊。”
此刻她心中满是悔恨。
如果没有今日之事,她明明就是皇后最佳人选。
可就因皇上太过宠爱荣贵妃,想将皇上的心从荣贵妃那里抢过来,她筹谋了跪经之事。
哪里知道康皇后突然就显灵,偏偏康皇后显灵却只显一半,倒让她触怒皇上。
如今不仅没得到皇上欢心,皇后之位却岌岌可危。
早知道就让荣贵妃去上香,触怒皇上的人就是她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满怀怨恨都朝荣贵妃而去,都是这个女人。她占据了皇上的心不算,还要害她失去皇后之位。
清音接触到佟贵妃怨恨的眼神,顿时身姿晃了晃,似乎累得不轻。
康熙回过神,也感觉到大殿阴冷,听闻刚刚妃嫔们都是跪着念经。见清音站立不稳,顿时心下一紧。
“来人,宣太医来。”康熙一把将清音抱起,往旁边偏殿走去,“在偏殿多烧几个炭盆,务必保证温暖。”
“是。”宫人们立即簇拥着往偏殿走。
佟贵妃站在原地,本能地死死盯着皇上怀里的荣贵妃。只见荣贵妃看着这边笑了笑,似乎在炫耀什么一般。
【佟贵妃凡尔赛+35】
佟贵妃看见荣贵妃此时的笑脸,心里恨得出血。这个贱人,竟然炫耀皇上对她的心。
其他妃嫔见皇上眼里只有荣贵妃,身上的冷意似乎更重了。她们对视一眼,也跟着进了偏殿。
平妃走在最后,见佟贵妃落魄离开的背影,对今日之事感到十分困惑。
佟贵妃设计康皇后显灵便很好,却偏偏选择喊冤。莫非康皇后之死真的别有内情?
皇上心里真的如同表面那么愤怒吗?他心里就不会怀疑?
还是,他是做给谁看的。
与此同时,慈宁宫佛堂
太皇太后一身灰色氅衣,坐在蒲团上念经。她手上的南红玛瑙手链缓缓移动,不知念到了哪里,渐渐乱了节奏。
“格格,不好了。”苏麻掀开帘子进来,脸色沉肃,“景仁宫出事了。”
听见景仁宫这几个字,太皇太后手中的玛瑙没有拿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听她冷声问:“出了什么事?”
苏麻知道每年康皇后冥诞之期,太皇太后心情都会不好,本不该打扰。只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她不得不说。
这件事关乎皇上和科尔沁,还要太皇太后拿个主意啊。
她想到这里,将今日景仁宫的那场闹剧说了出来。虽是闹剧,却揭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康皇后的含冤而死。
片刻后,太皇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哀家不悔。”
为了科尔沁,为了大清,佟佳氏必须死。只是她到底是皇帝的生母,她不能和皇帝离心啊。
苏麻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苦衷,就怕皇上不理解啊。因此她问道:“格格,如今可怎么办?”
太皇太后没有立即说话,看着佛祖的金身思索了一会,然后说:“皇帝是哀家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必会来问个明白。”
以皇帝的为人,必会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不是依靠揣测就给她定了罪。
苏麻自然也明白皇上对太皇太后的孺慕,因此才难办,问道:“咱们该如何回答呢?”
杀母之仇,可不是小事啊
皇帝念在祖孙之情,虽然不会对太皇太后如何,但是对科尔沁可没有这份耐心了。
面对神龛上的佛祖,太皇太后闭目道:“哀家记得佟佳氏和吴良辅有过一段?”
佟佳氏入宫时并不受宠,御前太监吴良辅却屡屡帮衬,当年宫里也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皇帝登基后,她就找个机会处置了吴良辅。
苏麻似乎意识到什么,回道:“是,格格的意思?”
太皇太后叹息道:“一国太后怎能有这种丑闻,自然是羞愧自尽而亡了。”
如此一来,她自然没有逼死孝康。
而佟家为了荣华富贵牺牲了女儿的清白,间接害死了皇帝的生母,有何脸面继续靠裙带享受这份余荫?
“那佟贵妃?”苏麻觉得这个女人太不识好歹,太皇太后有意让她做皇后,她却贪心不足,意图离间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关系。
在袅袅青烟中,只听太皇太后语气平淡地说:“佟佳氏的女人,终究没有凤命。”
姑姑受不住这份福气,侄女也不识抬举。
“是。”苏麻神色一肃,恭敬地退出去了。
既然没有凤命,又要依靠她平衡后宫,那就是皇贵妃的命了。
第063章 几何
外头寒冬凛冽, 殿内温暖如春。
清音被安置在偏殿的榻上,见康熙命人传太医,不免有些无奈:“皇上, 臣妾已经好多了,不必传太医。”
康熙坐在旁边,仔细打量她的脸色,发现的确好了很多,神情缓和下来:“纵使无事,终究是受了寒, 让太医开两副药驱驱寒。”
清音含笑点头,就听惠嫔道:“皇上只关心荣贵妃娘娘, 倒像是没看见咱们姐妹似的。”
她坐在下首椅子上, 一边说着一边做作地咳嗽了两声。
康熙似乎才想起其他妃嫔, 转头笑道:“等太医来了, 都瞧瞧。”
清音察觉到妃嫔嫉妒的视线,状似苦恼道:“本宫身子不比妹妹们强健, 因此皇上才紧张了几分, 妹妹们见笑了。”
众妃嫔一听这话, 顿时心里吐槽。荣贵妃的身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极少听她宫里传太医, 可见身子十分强健。
可恨皇上眼里只看得见她, 哪里看得到她们也十分不适?荣贵妃此言,更让人关注到皇上对她的这份独特。
【平妃凡尔赛+15】
【敬嫔凡尔赛+12】
【惠嫔凡尔赛+10】
【端嫔凡尔赛+10】
【宜嫔凡尔赛+8】
更让人郁闷的是, 皇上满脸赞同地说:“荣贵妃的确身体柔弱些, 朕不免多心疼两分, 你们不要吃醋。”
“是。”妃嫔们心里无语,却低眉顺眼地答了。
没一会, 太医就来了。
“皇上,娘娘们都有些受寒,需喝两副汤剂驱寒。”太医把完脉,回道。
康熙颔首示意太医开药,转头看向清音:“你们对康皇后的心意可嘉,只是尽孝不可过度损毁自身。下午就站着念经祈福,殿内也要多点些炭盆。”
清音轻轻点头应了 ,笑道:“臣妾省得,皇上有前朝公务要忙,不要多挂念臣妾等。”
康熙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熨帖,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朕心甚慰。”
他说着看向其他妃嫔,告诫道:“荣贵妃德行出众,堪为楷模。你们要多向贵妃学习,增进德行。”
“是。”妃嫔们面上笑得谦卑,心里实则怨愤交加。
皇上说荣贵妃德行出众,她们可没瞧见。她们只知道荣贵妃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又最擅长狐媚君上。
若皇上要她们学的这一套,她们自然很愿意,只是学不会啊。
清音感觉到众人的情绪,“谦虚”地笑了笑:“皇上谬赞了,臣妾忝为贵妃,想着不能让皇上失望,因此才勤加修习,多了几分心得罢了。”
【平妃凡尔赛+12】
【惠嫔凡尔赛+10】
【惠嫔凡尔赛+8】
【端嫔凡尔赛+8】
【宜嫔凡尔赛+6】
说什么不让皇上失望,荣贵妃这是在炫耀自己得圣上心意,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见妃嫔们喝了药,康熙便去了前朝,留下妃嫔们又回到正殿念经祈福。不过此时刻意多点了炭盆,又是站着念经,轻松了许多。
上午的念经很快结束了,妃嫔们各自回宫休息,下午再继续。
清音坐着玉辇回了钟粹宫,虽然有伞盖遮挡,雪花还是打湿了衣摆。
殿内顿时一阵忙乱,黛懒伺候她更衣,黛兰让人准备热水泡脚,又拿出手炉给她捂手。
泡脚的水中加了生姜,闻着有几分辛辣。清音捂着手炉泡了一会,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主子,今日真是惊险,没想到佟贵妃竟然会设计康皇后喊冤。”涟莲在旁边加热水,脸上有些困惑,“康皇后当真有冤情吗?”
这个问题,想必是宫里所有人想问的。若康皇后有冤情,那是谁害死了她呢?
清音想到这里,有些好奇太皇太后会如何应对了。直接承认是不可能的,她不会让康熙和她离心。
因此这件事的结果,肯定是康熙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佟贵妃彻底被太皇太后厌弃。
至于康熙如何看佟贵妃和佟家,那就要看太皇太后怎么解释了。以她的智商,应该有办法让佟贵妃无法获得康熙的愧疚和补偿。
而皇贵妃之位,会耗尽康熙对佟家的最后一丝情意。
想到这里,她神情严肃起来:“此事不得宣扬,交待下去,钟粹宫若有人议论康皇后之事,一律打板子送回内务府。”
不管康熙如何处理这件事,但此事涉及到皇室阴私和太皇太后,一定不会希望听到风言风语。
漪莲顿时被镇住了,送回内务府的宫人都是别人不要的,再分配只有做苦活累活的命,是宫人都十分害怕的去处。
她给清音擦干净脚,就恭敬地下去交待宫人。
“主子可要传膳?”小林子进来请示。
清音穿着狐皮氅衣坐在炭盆边取暖,闻言点头:“让小厨房准备些热乎的,本宫就在这里用。”
小林子立即应下,不一会,丰盛的素斋就传了上来。
吃完午膳,清音正在懒洋洋地打盹,就听帘外若溪说:“主子,奴婢有事求见。”
她刚刚还在想若溪什么时候来呢,闻言道:“进来吧。”
若溪神情有些焦虑,进来行了礼,跟着清音来到无人的内室,才低声道:“主子,康皇后的事,只怕查不出来了。”
如今佟贵妃打草惊蛇,太皇太后一定会设法抵赖。往后若无凭证,只怕皇上更不会信了。
清音沉吟一会,问道:“康皇后有无可能是自尽而亡?”
太皇太后若想抵赖,也只能用这个理由了。只是康皇后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登基,有什么理由自尽呢?
若溪听了这话,立即反驳:“不可能,康皇后死前还说要给奴婢找一门好亲事。康皇后素来重诺,若是自尽不可能不做出安排。”
清音这才明白若溪为何一直坚信康皇后是被谋害,原来还有这种内情。
想到今日之事是自己设计,她对若溪有些愧疚,不由安慰道:“事情既然做了,总会有痕迹,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若溪却有些心灰意冷,叹息道:“也许是天意如此,奴婢无法为康皇后报仇,娘娘不必安慰奴婢了。”
清音沉吟一会,说道:“若你想去侍奉康皇后,本宫可以安排你去景仁宫伺候。”
若溪犹豫了一会,摇摇头:“娘娘对奴婢有恩,奴婢也该报答一二。”
景仁宫里的只是一块牌位,还不如留在钟粹宫,还能不时看见康皇后的儿孙。
“既然如此,等雪停了,你可愿意代本宫去看看绿芙和香菱?”清音觉得不如让她出宫散散心,“她们出嫁也有几日了,本宫有些挂念。”
若溪一听这话,哪里不明白贵妃的好意,顿时心下一暖:“愿听主子吩咐。”
若溪出去后,清音躺在床上思索一会。
关于康皇后之事,太皇太后和康熙肯定会有一场谈话。可惜她无法探听,要想知道结果,就要看佟贵妃何时出来了。
若她出来的早,说明康熙没有被忽悠住。反之,则是信了太皇太后的说辞,对佟贵妃心怀芥蒂。
这么想着,她闭目睡了过去。
三天的祈福很快过去,次日康熙驾临钟粹宫,神色不佳。
清音挥退殿中宫人,给他添了一杯茶,轻言细语地问:“皇上可是心情不好?”
康熙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清音见他不想说,便没有打扰,起身到旁边写字。幽幽地墨香散开,一副清秀隽逸的丹青在白纸上绽放。
她的字也练了几年了,此时已经初具风骨,看着就颇有成就感。她又重新取了一张纸,正要再写,就见康熙起身过来。
康熙刚刚得知康皇后的死因,既愤怒于吴良辅胆大包天敢染指天子妃嫔,又为死去的额娘委屈。和太皇太后预料的一般,他对无法保护女儿的佟家有些迁怒。
他坐着静静喝了一盏茶,心情终于平静了些。抬头就见清音正在次间练字,一身淡绿色氅衣窈窕沉静,在朦胧的灯光下,仿佛莲花绽放。
“写得什么?”他站在清音身侧打量了一会,赞叹道,“所谓字如其人,你的字也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清音见他有心情看字,就知道已经平复了心情,不由笑道:“皇上的字才是行云流水,堪称大家。今日良辰难得,不如赐下墨宝一副?”
康熙听了这话,却笑着走到她身后,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不如咱们一起写一副,才不枉良辰美景。”
清音被他抱在怀里,带着手在纸张上笔走龙蛇,不一会,就写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清音念了一遍,不由笑着问道:“皇上这是在哪里见了丽娘,才有这般感想?
这两句出自《牡丹亭》,女主角就是杜丽娘。
康熙听她打趣,也笑道:“朕自然是在钟粹宫见到的丽娘,果然如花仙一般美艳动人。”
他说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眼神带着一丝暗示。清音微微笑了笑,没有推拒。
朦胧的灯火从海棠红软烟罗透进来,柔和得仿佛轻柔的月色。清音靠在康熙怀里,鬓角微汗,乌黑的长发铺了半床。
半梦半醒间,只听康熙问:“清音,你入宫多年,可想自己的家人?”
清音闭着眼道:“开始是想的,不过后来就不想了,想又有何用呢?”
康熙听了这话,又问:“那你可怨恨家人送你入宫?”
清音睫毛动了动,回道:“也怨过,恨自己为何要生为女儿身,天生要为家里牺牲。”
这话当然是编的,古代女孩天生就被洗脑了,很少会感到不公平,更别提怨恨家里了。
“是吗?”康熙呢喃了一句,就没再说话,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清音见此,心中却有所猜测。康熙好好地突然问起这些,只怕是有感而发。
联想到他傍晚时去了慈宁宫,清音哪里不明白他是为康皇后问的。看来太皇太后果然已经从康皇后之死撇清关系,反而让康熙迁怒于佟家。
就是不知道她用的什么理由,康熙似乎讳若莫深,不想让她知道。看来,那又是一个涉及到后宫阴私的故事。
连着落了两天的雪,这日终于放了晴。冰凉的雪水从屋檐落下,发出哗哗的声音。
香菱一身胭脂色氅衣配淡绿色坎肩,头上斜斜插着两只淡红色花钗,坐在炭盆前看书。
自然嫁入纳兰府上,她的日子十分清闲。管家自有婆母觉罗氏负责,夫君常常外出会友。长日无聊,她便常常读书写字,日子颇为充实。
“大奶奶,大爷回来了。”丫鬟春莹是她从庄子上带进来的,性情稳重。
香菱闻言放下书,就见容若进来了门,他眼神忧郁,似乎有些不情不愿。
嫁进来四天,他还是第二回踏她的房门。想到贵妃说的心有白月光,她心里笑了笑。
“见过大爷。”香菱起身福了福,他轻轻应了一声,在旁边坐下。
香菱让春莹上了茶,见他似乎在出神,就拿起旁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偶尔响起的翻书声更显得安静。容若回过神,就见李佳氏坐着看书的身影,不由有些意外。
刚刚额娘叫他去正院,说不能一直冷落了新妻,他心中苦闷,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原以为李佳氏必会缠着他说话,不想却是个不扰人的。
此时见李佳氏十分认真,也无心搭话,便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布置。这间新房是专门为了赐婚收拾出来的,布置自然是由李佳氏说了算。
此时屋子已经和新婚时大不一样了,除了帐幔和地毯还是红色的,其他的东西都变了样子,看起来倒是颇为清雅。
他打量了一会,目光停留在旁边的书架上,粗粗一看,目光闪过一丝惊讶。
“这些书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香菱刚刚见他一直不说话,差点就以为主子说的第一种方法不奏效,要用第二种了。
这时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微微笑了笑:“是在宫里看惯了的,舍不得丢下,便都带了出来,大爷见笑了。”
“嗯。”容若有些意外她涉猎之广,不由问道,“怎么还看几何书籍?”
这几何还是皇上喜欢,朝中大臣才跟风学了些,只是精通的少。咳,他也是不精通的那个。
香菱没想到他会问起几何,还以为会问些诗词歌赋呢,没有准备,只能说道:“几何书有何稀奇?贵妃娘娘宫里就连洒扫宫女也能背勾股定理呢。”
【容若凡尔赛+10】
纳兰容若被噎了一下,有些不信:“当真如此?”
他十分擅长诗词歌赋,对几何却一窍不通,前几日曹寅还笑话他。李佳氏却说贵妃宫里人人会几何,实在难以置信。
却不知香菱此时心里在欢呼,没想到大爷竟然会对几何感兴趣,这下她不怕了。
她想到这里,装作有些不忿:“大爷不信,何不考考我?”
纳兰容若见此,请咳一声,当真问了一个问题:“今有井径五尺,不知其深….问井深几何?”
听了纳兰容若的问题,香菱顿时皱眉。
纳兰容若见她连纸笔都不取,只是发呆。以为她是虚有其表,却不懂装懂,顿时失望。
正要起身,就听她说:“可是57尺?”她问完又肯定地点头,“不会错了,定是57尺。”
“你怎么?”纳兰容若十分惊讶,心念一转,猜测她可能听过这道题的答案,就问,“何解?”
香菱顿时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几笔,看向纳兰容若:“就是这样,可对?”
这样是怎样?纳兰容若盯着桌面不语,直到水迹干透都没看懂。
香菱以为自己过了这一关,顿时放松地笑了笑,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贵妃说了,这招叫欲擒故纵。
纳兰容若轻咳一声,在旁边看了她半晌,见她一心读书的样子,无奈道:“可能和夫人说几句话?”
香菱心中暗笑,转头问:“大爷想说什么?”
第064章 水池题
觉罗氏听说容若留宿李佳氏处的时候, 既高兴又惊讶,没想到李佳氏还真有几分手段。
如此看来,这个媳妇是娶对了。
她不知道这一晚两人讨论了半宿的几何, 后半夜累得什么想法都没有,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次日纳兰容若修为婚假,又去宫里当值。
曹寅见了他,顿时笑道:“几日不见,容若精神了许多,看来嫂夫人十分妥帖。”
事实上, 他心里有些惊讶,容若几日前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没想到成亲后仿佛就活过来了。
殊不知纳兰容若是沉沦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原本高深莫测的几何知识经过李佳氏的讲解后, 变得清晰了许多。他这几日都在向李佳氏请教, 昨晚还得到了一道作业题。
只是这道题目他思索了半宿也没结果,李佳氏见他苦恼的样子, 却故作不知。可见性情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温顺, 反而又几分狡黠。
纳兰容若心中挂念着题目, 有些心不在焉,微笑道:“曹兄也是久经情场的人, 何必取笑容若?”
曹寅见他没有否认对新妻的满意, 有些好奇:“听闻嫂夫人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可有何特别之处?”
纳兰容若闻言, 不由笑了笑:“精通几何算吗?”
曹寅顿时吃了一惊, 怀疑道:“你没逗我?”
满朝文武都没几个懂几何, 容若竟然说一个女子精通?
纳兰容若恶趣味上来,笑道:“这有何稀奇?贵妃娘娘就十分精通几何, 连宫里的洒扫宫女都会背勾股呢。”
昨日李佳氏说起时,他就十分震惊和羞愧,这下也要让曹寅体会一把。
“真的假的?”曹寅顿时追问,说话间两人一起进了乾清门。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两人都没注意刚刚路过了一个小太监。这小太监听见贵妃两个字,顿时竖起了耳朵,等两人进了门,便悄悄去了后宫。
“纳兰侍卫当真这么说?”平妃这几日心中十分焦虑,眼见佟贵妃一直禁足不出,只怕是惹怒了皇上,皇后之位只怕是危险了。
她当不了皇后没什么,但却占着贵妃之位。两个贵妃满员,她如何上位?
没想到这个安插在乾清宫外围的小太监竟给了她意外之喜。也许她开始就想错了,不一定要人当皇后才能空出贵妃之位。如果有人降位,她也一样有机会。
太监退下后,身边的宫女彩云问:“主子,难道贵妃和纳兰侍卫有勾结?”
平妃轻轻敲了敲桌案,白皙的手指泛着冰凉的光,微笑道:“有没有的有什么要紧?只要皇上信了,不,只要皇上怀疑,荣贵妃就讨不了好。”
就算废不了她的贵妃之位,也会让皇上厌弃她,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只要皇上能看一看别人,她就有把握得到皇上的恩宠。
但凡她在宫里得力些,家里也不敢小瞧了姨娘。
至于如何编排,还要让佟贵妃出一把力,想必她心里对荣贵妃的嫉恨不必自己少。
若万一败露,佟贵妃就是现成的替罪羊。只是如此一来,就要等佟贵妃从长春宫出来,真是令人迫不及待啊。
而此时的清音刚刚起床,过几日是胤礽的生辰,她打算制作一套古代版乐高积木送他,因此吃过早饭,就召见了内务府的管事。
管事听闻要制作太子的贺礼,十分卖力,记下要求后就离开了。
不一会,乾清宫派人来请,说:“皇上听闻娘娘精通几何,特请过去相见。”
清音有些惊讶,她一直没有在康熙面前暴露这些现代的东西,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康熙既然召见,也不好不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趁机刷一把凡尔赛。
想到这里,她问:“皇上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现在是谁在伴驾?”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魏珠回道:“河道总督靳辅大人,还有几位工部的大臣在。”
河道总督?难道是水利工程出问题了?
一边思索,她进了内室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就上了去乾清宫的玉辇。
此时乾清宫的大臣都面色凝重,为首的靳辅今年三月才上任,这一年一直忙着勘测黄河水系,想要打造更加完美的防洪工程。
只是近来他提出在黄河上流建减水坝,洪涝时泄水,防止对下流的冲击。只是究竟要修建几个洞口泄水,口径要多大,却无法准确计算。
因此今日朝堂上他便上奏皇上,请求支援。下朝后,康熙就将几个治水大臣宣到了南书房,只是讨论许久都没有结果。
康熙正要让人去请精通数学的洋师傅南怀仁,无意间发现纳兰容若神情有异,不免多问了一句。
纳兰容若心中非常惊讶,因为昨晚李佳氏给他留的题目就是一道河道疏通题,和河道总督提出来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见皇上问话,他就据实相告:“内子昨日给奴才出了一道几何题,和几位大人说的十分相似。”
他说着就将那道几何题说了出来,果然和河道问题相似。
康熙顿时十分吃惊,问道:“那你可知道解法?”
纳兰容若苦笑:“奴才对此并不擅长,不过内子说这题是钟粹宫贵妃出的,也许贵妃知道解法。”
几个大臣听了,都有些不信,女子头发长见识短,能知道什么?
这题只怕是她从别处得来,未必知道答案。不过见皇上兴致勃勃,他们都默契地保持沉默。也许能通过贵妃找到出题者,计算出河道问题。
因此清音来到南书房时,敏感地感觉到气氛又几分诡异。大臣们听见通传,都垂眸行礼,不敢多看。
上首纳兰容若和曹寅站在康熙身后,虽然也立即垂眸回避,却因为角度问题不可避免地看了个大概。
前朝后宫泾渭分明,后宫妃嫔又极少出现在前朝,因此大家都贵妃都很陌生。
此时粗疏一眼,只觉得她打扮得十分清雅,看起来不像一位宠妃,倒像一位闺阁才女。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清音俯身行礼,声音柔软绵长。
康熙立即挥手:“不必多礼,你到朕身边来。”
清音闻言,缓缓走到御案旁,就听康熙问:“听闻贵妃精通几何,可有此事?”
他问这话时心情有些复杂,骄傲中带着失落。他早已知道清音聪慧,却不知道她还研究几何,还是从外人口中得知此事。
他虽理解她有意藏拙,却终究带着几分意难平。清音对他也隐瞒此事,可见对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信任。
清音敏感地发现康熙有些不对劲,笑了笑道:“臣妾会几何有何稀奇?皇上喜欢西洋学识,上行下效,宫里会几何的不知凡几,就连臣妾宫里的洒扫宫女都会背勾股呢。”
听了这话,康熙心里舒服了些。看来清音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他不够细心,才没有发现罢了。
【靳辅凡尔赛+15】
【工部尚书陈敬廷凡尔赛+15】
【工部右侍郎杨运昌凡尔赛+10】
【工部左侍郎完颜罗察凡尔赛+10】
这几个大臣是被凡到了。
贵妃不可能欺君,她精不精通几何不知道,但是洒扫宫女绝对会被勾股,他们家里可没有会背勾股的丫鬟。
竟然被后宫女子比下去了,可恶。
纳兰容若听了这句话,却忍俊不禁,这话和李佳氏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见有其主必有其仆。
旁边曹寅想起容若早上也说了这话,又见容若莫名其妙地看着贵妃笑,顿时面色古怪。
只听皇上语气柔和,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哦?那你来说说,此题何解。”
清音看向桌上熟悉的水池注水题,不由一愣:“这题怎么在这里?”
这是她无聊时想出来考较宫人的,做出题的会有赏赐。宫人们都很积极,刮起了一股好学风。其中最擅长的就是香菱和小林子,得的赏赐最多。
康熙见她果然知道这题,不由问道:“这题是何人所出?”
清音笑了笑:“不是什么高深的题,不过是臣妾闲暇时用来和宫人玩闹的。”
听她承认是自己出的题,殿内都屏住呼吸,河道总督不要问道:“那娘娘可知此题何解?”
清音看了康熙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简单讲解了几句,转头问道:“就是这样,很简单的。”
这样是怎样?
除了康熙和靳辅若有所思,其他人都一头雾水。这年头科举可不考数学,文人精通数学的少,几何就更别提了。
听贵妃说简单,几人心里都有些发酸,输了啊。
【工部尚书陈敬廷凡尔赛+18】
【工部右侍郎杨运昌凡尔赛+12】
【工部左侍郎完颜罗察凡尔赛+12】
【曹寅凡尔赛+10】
【纳兰容若凡尔赛+10】
康熙琢磨了一会,又让靳辅说了河道问题,转头问道:“这题可会解?”
嗯,还道是实际应用题。
清音微微笑了笑,可别小看了九年义务教育,这题不难啊。
不过刚刚已经高调过了,这下可以适当低调一点。因此她沉吟了一会,看向康熙:“皇上,此题果然有难度,臣妾需要用纸笔演算一番。”
所以刚刚那道题不用纸笔就能解吗?
【工部尚书陈敬廷凡尔赛+15】
【工部右侍郎杨运昌凡尔赛+10】
【工部左侍郎完颜罗察凡尔赛+10】
【曹寅凡尔赛+8】
【纳兰容若凡尔赛+8】
纳兰容若不知为何想起昨日李佳氏皱眉沉思的样子,原来不用纸笔就能算的源头在这里。
此时梁九功已经磨好了魔,清音走到桌案边拿起毛笔沾了沾,就“艰难”的写起了答案。
不得不谨慎啊,她本能地就是用字母代表未知数,如果用了字母,她还要解释自己会英语。
这年头,妃嫔可没机会接触外国人,宫里也没有英语书,会了才有鬼。
第065章 千秋节
这日下午, 后宫都知道荣贵妃精通几何,皇上龙颜大悦,送了许多赏赐倒钟粹宫。
赏赐也就罢了, 皇上还加了一句口谕:特许荣贵妃穿明黄,并让画师给荣贵妃画像。
一听这个消息,后宫都震动了。后宫妃嫔只有皇后和皇贵妃可以穿明黄色,如此一来,荣贵妃和皇贵妃也只有一道圣旨的差距了。
况且,皇上素来不喜欢给后妃画像, 满宫里也只有孝诚皇后和钮祜禄皇后册封时赐予画像,其他人根本没这个殊荣。
因此, 第二日画师进宫前, 众妃嫔都纷纷来到钟粹宫, 一来看看画师是如何画像的, 二来也是结份善缘。
眼见着佟贵妃一直禁足不出,说不准皇后之位就要落在荣贵妃身上, 不趁此时拍马屁就来不及了。
“见过贵妃娘娘。”除了敬嫔和端嫔, 其余妃嫔基本都到齐了, 诺大的正殿顿时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妹妹们不必多礼, 看座。”清音此刻穿着淡绿色衬衣外罩绣梅花海棠红氅衣, 头上梳着轻便的二把头,简单地插着几只蝴蝶簪, 看着就如同花仙降临一般。
宜嫔发现她今日打扮得十分出彩, 笑道:“画师眼见着要快到了。娘娘此刻还未更衣, 莫非是打算穿着这一身画?”
皇上赏赐画像乃是殊荣,妃嫔们应当重视万分, 按理都应穿着吉服,荣贵妃穿着家常衣裳倒是奇怪。
其他妃嫔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不太能理解荣贵妃此时的轻松。
清音听了这话,心中暗笑,脸上苦恼道:“本宫本来也想穿着吉服画像,不过皇上交代可以画两副,总不能两副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才勉强穿了这一身。”
妃嫔们一听这话,眼神中无不透着羡慕嫉妒之色,寻常人一副画像已是难得,谁成想荣贵妃竟然可以画两副,怪不得如此轻松。
【平妃凡尔赛+20】
【惠嫔凡尔赛+15】
【宜嫔凡尔赛+10】
【禧嫔凡尔赛+10】
【戴佳常在凡尔赛+5】
【万毓哈常在凡尔赛+5】
兆佳常在闻言,顿时赞叹道:“贵妃娘娘这一身可谓是华贵不失风雅,正趁娘娘风华绝代。”
众人听了这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纷纷赞赏。
“是啊,娘娘看着就像梅花仙子,高雅出尘。”
“娘娘不仅德行堪为后宫楷模,就连品味也令我等望尘莫及。”
清音被马屁拍的神清气爽,顿时叹息道:“有时本宫也会苦恼,遗憾这般美貌难以流传后世。如今皇上给本宫赐下画像,总算是了了一个心愿。”
荣贵妃的美貌的确超凡脱俗,但是她的脸皮也是无人能出其右,众妃嫔听得心塞不已。
可恨皇上就是宠爱这种狐媚子,她们心里不满,却只能笑脸相迎。
【平妃凡尔赛+15】
【惠嫔凡尔赛+10】
【宜嫔凡尔赛+8】
【禧嫔凡尔赛+8】
【戴佳常在凡尔赛+5】
【万毓哈常在凡尔赛+5】
不一会,小林子就带着画师进来,众妃嫔都默默观察观察这个西洋人,神色惊奇。
此次负责给清音画像的画院供奉的西洋教士,长得人高马大。虽然穿着清朝官服,但是毛发卷曲五官深邃,眼睛呈碧色,看起来就和大家都不一样。
画师向妃嫔们行了礼,虽然口音奇怪,动作却十分熟稔。
清音含笑让他起身,便说:“画师看看殿内,何处适合画像?”
画师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惊讶,不由抬头看了上面的妃嫔一眼,她好像和其他大清女子不大一样。
寻常的大清女子看见他们都很害怕,仿佛他们是什么可怕的野兽一般。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却十分平静,仿佛和看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画师想到这里,却不敢多问,因为大清的皇帝十分不喜欢男人和他的女人说话,何况这是他十分喜欢的贵妃。
他见贵妃主动问起,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此时是冬季,室内有些地方光线昏暗,的确不便于作画。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就指了指窗下:“这里光线好,非常适合作画。”
清音看了那处一眼,恰好是次间的万字炕处,便吩咐人将炕桌放上去,将早上折下的红梅摆了上去。
见背景布置好了,她缓缓走过去坐下,微微侧过脸问:“这样可行?”
身为现代人,谁还没个拍照的经验,每个现代女孩都是半个摄影师。
画师见贵妃坐的角度正好合适,姿态也十分优美自然,顿时十分惊奇,赞叹道:“听闻贵妃娘娘十分精通几何,没想到也懂西洋画作?”
她竟然知道西洋画法讲究光线,不然坐得角度这么合适。
清音微微笑了笑:“不过是看过几副西洋画作,发现十分注重光线和阴影,不算太懂。”
画师顿时赞叹:“大清皇上了不起,他的妃嫔也了不起。”
清音顿时笑道:“不过是天赋异禀,又爱好广泛了些,略加研究便有所得罢了。”
旁边妃嫔听了半晌,就这句听懂了,顿时心头泛酸。后宫之中研究几何也不是没有,可谁也称不上精通,谁料荣贵妃竟然能解决河道问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平妃凡尔赛+15】
【惠嫔凡尔赛+10】
【宜嫔凡尔赛+8】
【禧嫔凡尔赛+8】
接下来画师给清音画像,妃嫔们拍清音的马屁,时间过得飞快。
就这样接连过了好几天,时间到了腊月二十五,这日是胤礽的生辰。
康熙特意下旨,规定太子千秋节,百官需向太子行礼祝贺,由于太子宫殿并未修建好,破例于乾清宫设宴庆贺。
这日是个阴天,清音坐着玉辇来到乾清宫时,虽已经穿了厚厚的皮毛斗篷,任何吹得鼻子发僵,进了乾清宫才好些。
清音刻意来得早些,此时宴会还未开始,只简单地放了些设宴的桌椅。
“贵妃娘娘,皇上请娘娘到东暖阁去。”梁九功笑着说。
清音进了东暖阁,果然见胤礽也在。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调养,他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此时他正穿着太子杏黄色的蟒袍,坐在康熙下首看书,发现她进来,立即起身笑道:“给额娘请安。”
清音免了他的礼,又向康熙请安。临近年关,康熙忙得很,便让她坐着和胤礽说话,自然在奏折上奋笔疾书。
“额娘送的礼物儿臣十分喜欢,听说是额娘想出来的?”胤礽对清音会这些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相对于康熙,清音在他面前无疑放松了很多,胤礽对她的很多事都有了解。
清音听他说喜欢,也很高兴,笑道:“你喜欢就好,那些积木最后能拼出一个大家伙,你可要动一动脑筋了。”
胤礽听了,却很有信心:“额娘就瞧着吧,儿臣很快就能拼出来的。”
他说着又拿过旁边的书,问道:“额娘,这道题何解?”
清音看了一眼,发现是道数学题,本能地转头看向康熙,不过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已经展示过几何知识,会数学也没什么奇怪。
胤礽是最早发现清音会数学的人之一,向她请教已经是一种习惯,不过以往都是在钟粹宫,在乾清宫还是头一回。
看来这小子也知道前几日她解决河道问题的事,不然不会这么毫不遮掩。
想到这里,清音笑着接过书本:“让本宫瞧瞧。”
等她讲完这道题,也差不多到了开宴的时候,梁九功进来提醒:“皇上,贵妃娘娘,太子殿下,该入宴了。”
此时乾清宫正殿已经布满了美味佳肴,妃嫔们锦衣华服,三三两两地坐着说笑。
突然乐声一变,门口的太监唱道:“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太子殿下到。”
妃嫔们纷纷起身,异口同声地行礼:“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太子殿下,皇上万福金安,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吉祥如意。”
她们微微吹着眸,却看见三人的衣摆靠得极近,着明黄的自然是皇上,金黄色的是贵妃,杏黄色的是太子,真是无比和谐的一家人。
等三人走到上首入座,听皇上道“免礼”,众人才起身入座,目光不由看向贵妃。
贵妃虽然已经特许穿明黄色,却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换衣服,她一贯打扮得清雅高贵,透着一股独特的美。
此时她含笑看着皇上身边的太子,皇上和太子的目光也大多停留在她身上,就已经令殿中大多数人嫉恨入骨。
这个女人,真是什么都有了,幸福得有些扎眼。
仿佛还嫌不过,只听荣贵妃叹息说:“这天是越发冷了,幸好本宫有天马皮斗篷,不然都吃不消。不知各位妹妹觉得呢?”
【平妃凡尔赛+15】
【敬嫔凡尔赛+12】
【端嫔凡尔赛+12】
【惠嫔凡尔赛+10】
【宜嫔凡尔赛+8】
【禧嫔凡尔赛+8】
那天马皮是用沙狐皮腹部最柔软的皮毛所制,比上好的虎皮还要保暖,妃嫔里也只有贵妃得了。众人进来时无不冷得发颤,贵妃此言真是令人牙痒痒。
如今佟贵妃失势,敬嫔告诉自己要忍耐。听了这话,却还是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有天马皮斗篷,嫔妾等却没有,娘娘何必明知故问?”
敬嫔这话说不上恭敬,清音顿时叹息一声:“哎呀,这天马皮珍贵无比,以敬嫔的位份,得不到也是情有可原,妹妹还是忍忍吧。”
她明着安慰,但是谁都听得出来她在讽刺敬嫔。敬嫔气得快要吐血,不由看向皇上,希望他能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说句公道话。
康熙所有些意外清音的牙尖嘴利,却意外地觉得十分鲜活,正瞧得有趣,就见妃嫔们都看向自己,不由轻咳一声:“贵妃说得对,这天是越发冷了,大家都要保养好身子,不要着凉。”
他说完就看向旁边暗笑的胤礽,叮嘱他不可贪凉,否则病了可不是小事。
妃嫔们见此,几乎都要哭了。皇上让她们保养身子自是没错,只是这句话无疑是句废话,看来是装傻纵容贵妃欺负人了。
清音见此,苦恼道:“哎,要是这天马皮能多些就好了,本宫必定让皇上一人赏赐一块,可惜了。”
可惜好东西是有数的,她们都不配。
【平妃凡尔赛+15】
【敬嫔凡尔赛+12】
【端嫔凡尔赛+12】
【惠嫔凡尔赛+10】
【宜嫔凡尔赛+8】
【禧嫔凡尔赛+8】
正当妃嫔们快要自闭时,太监高声道:“太皇太后到,太后娘娘到。”
两个老太太的带来瞬间让气氛发生了变化,妃嫔们都松了一口气。有太皇太后在,皇上肯定不会戏耍她们,荣贵妃也不敢这么嚣张。
清音跟着众人起身行礼,心里叹息一声,看来今晚是刷不到凡尔赛了。
太皇太后到来后,宴会正式开始。
殿中歌舞纷飞,胤礽接连向两个老太太和康熙敬酒,气氛渐渐变得热烈。
没一会,太皇太后就说:“胤礽如今是越发懂事了,荣贵妃有功啊。”
清音心中一紧,起身回道:“都是太皇太后和皇上教导有方,臣妾不敢居功。”
她言语谦卑,太皇太后却似乎并不满意,意味不明地说:“听闻贵妃前几日解决了河道问题,看来果然见解不凡,博学多才。”
接着她话音一转:“只是如此一来,贵妃又要操持宫务,又要学这些朝廷上的知识,只怕是精力不足,照顾不好胤礽啊。”
这话是警告无疑,清音可不敢认那句“学朝廷的知识”,乾清宫前面至今还摆着“后宫不可干政”的铁牌。
“皇祖母,贵妃并非有意涉及前朝,是朕…”康熙见清音神色难看,忍不住维护了一句。
却不想太皇太后转而朝他发难:“皇帝,你的错处哀家就不提了,哀家只问你,佟贵妃何时病愈啊?”
如今后宫荣贵妃一家独大,佟贵妃再不出来,只怕要翻天了。
众妃嫔听了这话,神色各异,大多看好戏地看向荣贵妃。还以为她就要当皇后呢,可眼下太皇太后还是看好佟贵妃,看你还怎么嚣张。
康熙为难地叹了一口气,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很容易失去控制,便道:“太医昨日去看过,说佟贵妃已经好多了,明日就能去给皇祖母请安。”
当初佟贵妃就是以调养的名义禁足,如今自然也要以痊愈的名义解除禁足。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神色才缓和了些,仿佛又成了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她看向清音:“荣贵妃这些时日辛苦了,哀家那里有一株上好的兰花,就赏赐给你吧。”
“多谢老祖宗。”清音笑着谢恩,太皇太后含笑点头,似乎刚刚的冲突是一场幻觉。
妃嫔们有的神色茫然,有的若有所思。清音则心知肚明,看来这段时间自己太过高调,太皇太后看不惯,想让佟贵妃来制衡她了。
只是上次康皇后祈福之事,佟贵妃莫名其妙地记在她身上,只怕出来后又是一场风波。
只是佟贵妃再怎么折腾,也当不上皇后。
想到这里,清音微微一笑。
第066章 除夕吉服
眼看就要过年, 满宫里都开始洒扫,称为“洗福禄”。
“主子,过年的衣裳都做好了, 主子可要瞧瞧?”漪莲穿过忙碌的宫人们,来到正殿次间。
清音坐在炭盆边看黛兰苗花样,闻言笑道:“可有好的,你挑几样拿来瞧瞧。”
光过年的衣裳就有几十套,每一样都看哪里看得过来。
漪莲早有预料,闻言让宫女们将衣裳端进来, 在贵妃面前一一展示。
“主子你瞧,这件衣裳绣着葡萄纹, 看起来颇为有趣。”漪莲说的是一件明黄色的绸绣氅衣, 里头用狐皮打底, 看起来又美观又保暖。
清音轻轻点头, 漪莲又笑着指向旁边的红漆托盘说:“主子看,这件朱砂红织金缎绣着葫芦, 看着就吉利, 正适合过年穿呢。”
漪莲说到这里, 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只是这两件衣裳不止咱们有, 储秀宫也做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撞上。主子要不要看看别的?”
清音闻言顿了顿,有些疑惑:“储秀宫也做了?针线上的人如何说的?”
她如今是后宫妃嫔之首, 针线房的人一般会将她的衣服单独拿出来做, 怎么可能会撞衫?
漪莲听见这话, 有些气愤:“如果不是奴婢恰好撞上彩云去取衣裳,针线房的人还要瞒着呢。”
“针线房的人说, 储秀宫娘娘早有交待,说什么主子品味一向绝佳,她也想学个几分,才做了两件一样的。”
清音听了若有所思,平妃一贯会装与世无争,这回怎么突然做出这种不聪明的举动?事反常必有妖,此事奇怪。
“主子,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冒犯钟粹宫,主子可要立一立威?”小林子刚刚在殿内贴窗花,听见平妃竟敢冒犯主子,顿时走过来请示。
清音轻轻摇头:“本宫总觉得明日那么简单,你去打听打听平妃最近在做什么。”
“喳。”小林子迅速退出去安排。
还没等清音琢磨处平妃究竟想做什么时,小林子没一会就回来了,幸灾乐祸地说:“主子,佟贵妃和平妃闹起来了。”
刚刚才得知平妃胆敢冒犯主子,这就遭了报应,犯在佟贵妃手上,可真是解气。
清音顿时看向小林子:“仔细说说。”
小林子立即说:“刚刚平妃宫里的彩云取了衣裳回去,路过长春宫时,就被佟贵妃瞧见。”
他说着有些解气:“佟贵妃本来就因为禁足没来得及做衣裳,见平妃几件衣裳做得好,就抢过去了。”
漪莲顿时失声:“抢过去了?”
佟贵妃是强盗吗?
小林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可不就是抢吗?佟贵妃嘴上说自己比平妃更需要那衣裳,就让宫人将衣裳送到长春宫去了。”
他说着看向清音,脸上都是笑意:“主子,这下不必咱们动手,平妃就丢尽了脸了。”
身为一宫之主,连件衣裳都保不住,看她哪里还有脸学他们主子。
清音却觉得有一丝违和,问道:“天气冷,佟贵妃好好的怎么出来了,还正好遇见彩云?”
小林子愣了一下,想起什么道:“奴才仿佛听见有宫人说,佟贵妃刚刚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恰好遇见平妃宫里的彩云。”
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清音琢磨了一会,交待小林子:“你去打听打听,佟贵妃是何时去请安,何时从慈宁宫出来的,中途又去了哪里。”
太皇太后再怎么会演戏,应该也不会事事具细,佟贵妃在慈宁宫待不久。
不过佟贵妃不知此事,若抢衣裳之事是设计好的,时间上只怕对不上。佟贵妃应该会在路上刻意盘桓,才能和彩云恰好遇见。
小林子出去后,漪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见殿内都是心腹,问道:“主子在怀疑,佟贵妃和平妃在做戏?”
清音轻轻点头:“平妃心机深沉更甚皇后,她一向谨慎,怎么会突然冒犯本宫,此事古怪。”
这么一说,漪莲也觉得奇怪,她看向托盘里的衣裳:“那主子,这些衣裳就只怕有问题,就都封存起来?”
清音看了一眼托盘,拿起明黄色的衣裳摸了摸:“不急,等小林子回来再说,也许还用得着它们。”
不过是打听个消息,小林子没一会就有了结果。
“主子,佟贵妃卯时末到慈宁宫请安,辰时初刻出了慈宁宫。只是不知为何在御花园赏了一会景才回长春宫,恰好遇上平妃的宫女取衣裳回来。”
清音微微笑了笑:“这时节万物萧条,滴水成冰,御花园又有何景可赏?”
看来佟贵妃和平妃果然在谋划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她拿起托盘中的衣服打量片刻,问漪莲:“你刚刚说平妃做了两件一样的,也包括这一件?”
这一件可是明黄色,平妃的位份配不起吧?
漪莲回道:“平妃做的是妃制金黄色,主子的是明黄色,只是花色款式都一样,晚上看着也无甚差别。”
如此看来,她们是打算利用晚上做什么,清音琢磨了一会,时间最有可能的是除夕夜宴,那个场面够大,若出了什么事影响也大。
只是究竟她们准备怎么害她,却依旧毫无头绪。
清音叹了一口气,看向小林子:“你叫人盯着长春宫和储秀宫,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小林子也明白佟贵妃只怕是想捣鬼,立即安排了两个可靠的人去办。清音打理后宫日久,在每个宫里都有几个眼线,此事倒不难。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下午又开始断断续续地下起雪来。到了傍晚,地上仿佛打了一层薄薄的糖粉。
清音穿着明黄色绣葡萄纹氅衣,外面披着紫色虎皮斗篷,坐着玉辇来到了乾清宫参加除夕晚宴。
此时乾清宫已经上了灯,在纷飞的风雪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清音扶着漪莲的手下了玉辇,就见全面一个穿着蓝色吉服的身影朝这边走来。隔着飘扬的飞雪,清音看清了她的样子。
“给贵妃主子请安。”这位穿着蓝色吉服的外命妇正是新婚不久的香菱,她此时面色红润,看着清音的眼神带着几分激动。
清音瞬间扶了扶:“快起来,此处风雪大,还是到廊下说话。”
乾清宫的廊下有几根大柱子,站在柱子后面可以暂时挡一挡风雪。虽然若溪早已去看过她们,说香菱和绿芙都过得极好,此时清音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
“如今你在纳兰府上,可还自在?”
香菱笑着说:“主子放心,比预想的好许多呢。容若喜欢研究几何,时常来我院子里,家里其他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日子十分自在。”
清音轻轻点头,也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本宫就放心了。”
还没说几句,小林子就过来禀报:“主子,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车驾快到了。”
后宫妃嫔和命妇都要在殿内恭迎太皇太后和皇上,去晚了可不行。
清音闻言,转头道:“听闻绿芙也请封了诰命,你若见着她,就让她过几日递牌子进宫,咱们再细聊。”
香菱赶紧应下,见贵妃的身影进了乾清宫,才转头看向廊下不远处值守的侍卫。
那些侍卫都穿着御制的黄马褂,虽站在廊下,脚下却飘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看着就冷。
香菱走过去,在纳兰容若面前站定,其余侍卫都意会地走开了些。
“外面风雪大,你快进去吧。”纳兰容若没想到她会过来,有些意外。
香菱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天气冷,妾身做了一副皮手套,大爷戴着不影响活动,也能抵些风雪。”
纳兰容若犹豫了一会,接过了手套,看着李佳氏进去的背影,眼神柔和了些。
此时乾清宫一片歌舞升平,妃嫔们坐在中间上首,外命妇坐在次间,个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
妃嫔们都画着精致的浓妆,才靠近了些,清音被浓郁的脂粉味激得差点打了个喷嚏。
众人见荣贵妃进来,纷纷起身恭迎。
殿内点了炭盆,穿着斗篷就热了。清音任由漪莲为她解下斗篷,才入了座。
“妹妹们都坐。”清音用帕子捂了捂鼻尖,笑着说。
对面佟贵妃见她姗姗来迟,笑道:“荣贵妃倒是来得迟,可是外面有什么东西拖延了脚步?”
清音微微挑眉,打量了一眼佟贵妃。只见她穿着金黄色绣蝙蝠吉服,脸上挂着一丝刻薄的笑,眼神也有些不善。
那两件衣裳她竟然都没穿,真是忍辱负重啊。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会选哪一件出门,干脆就都留下来吧?
想到这里,清音意味不明地问:“佟贵妃这话颇为稀奇,外面除了风就是雪,能有什么东西能拖延脚步?”
佟贵妃眼含深意:“这谁说得准呢?咱们又不如荣贵妃懂得几何,能说话的人多了。”
清音心中一动,她似乎有些明白佟贵妃想干什么了。
旁边平妃见佟贵妃沉不住气,顿时插口道:“荣贵妃娘娘这身衣服倒是别致,看着高贵不凡。”
明黄色嘛,皇帝和皇后专用色,当然高贵了。
清音见此,更觉得平妃心里有鬼,脸上却一无所觉地笑道:“平妃妹妹真会说话,只是本宫却觉得这一身太过亮堂了些,不如妹妹们穿的低调。”
后宫妃嫔巴不得穿得亮堂,好让皇上一眼看见。荣贵妃得赐明黄色,实乃莫大的殊荣,怪不得要炫耀一番。
众妃嫔看着一身明黄高雅清贵的荣贵妃,个个心中泛酸。
【佟贵妃凡尔赛+40】
【平妃凡尔赛+35】
【敬嫔凡尔赛+15】
【端嫔凡尔赛+15】
【惠嫔凡尔赛+10】
【宜嫔凡尔赛+10】
佟贵妃被平妃提醒,才忍住了口头的讥讽。她看着笑得正欢的清音,在心头冷笑:过了今夜,有你哭的时候。
不一会,殿中乐声一变,众人立即起身肃立。
“太皇太后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
众妃嫔都福身行礼,脸上都挂着喜气的笑容:“见过太皇太后,太后,见过皇上,太皇太后、太后吉祥,皇上万福金安。”
等太皇太后入座,康熙才坐下说:“免礼,开宴。”
礼乐又是一变,开始传菜环节。太监们将准备好的菜肴先放在康熙桌上,请康熙先吃第一口。
康熙挥手让他们先放在太皇太后桌上:“先请太皇太后用。”
太皇太后却拒绝了:“皇帝先用乃是惯例,不可破例。”
康熙见此,就先夹了一筷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太皇太后含笑吃下,又请康熙吃。
这对祖孙年年都来这一回,也不嫌腻。
清音看着上面子孙情深的场景,知道太皇太后应该是真高兴。康熙如此对她,应该已经完全相信她说的康皇后死因,并未产生芥蒂。
康熙用过后,传菜就到了清音桌上,她含笑谢了恩,就夹了一块意思了一下。
除夕宴与其说是宴会,倒不如说是一场表演,幸好她提前吃了东西。
正当她谢恩坐下时,却无意间碰到了桌上的碗碟,碗碟瞬间倾倒,微凉的油污瞬间在袖口弥漫开来。
清音看了一眼,手下的青花瓷碗里只剩下鸭肉,炖的汤只剩浅浅的一层,其余的全都被她的衣袖吸收了。
她记得这青花碗原来不在这个位置,看来好戏终于开场了。
此时传菜到了佟贵妃桌前,她脸上担忧地说:“荣贵妃姐姐可真不小心,竟然将吉服弄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吉服脏污不仅不吉利,还显得不恭。
太皇太后了,顿时皱眉:“荣贵妃还是去更了衣再来吧。”
康熙见此,交待梁九功:“让贵妃在西暖阁等候,派人去钟粹宫取衣裳。”
“臣妾告退。”清音离席,交待黛兰回去取衣服,跟着梁九功到了西暖阁。
“贵妃娘娘稍坐,若有事只管吩咐门口的奴才们。”梁九功吩咐上了茶和点心,就恭敬地退出去了。他在御前伺候,可不能离开太久。
清音坐了一会,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然后就有脚步声离去了。
“主子?”漪莲询问般看向她。
清音起身到窗口看了看,就见乾清宫的宫人都不见了,只有钟粹宫带来的人。若是发生什么事,她连个证人都找不到。
幕后之人只怕刻意是引走乾清宫的宫人。
想到这里,清音回头打量了一下暖阁,在书桌上停留了一眼,转头对漪莲说:“你去和小林子说,让他抓一个人。”
见漪莲目露诧异,清音又交待了几句。
“主子放心。”漪莲立即退出去照办了。
清音看着漪莲离开的背影,琢磨了一会,就起身来到书桌前坐下。
不一会,门外的碧云进来:“主子,漪莲姐姐让奴婢进来伺候。”
“可会磨墨?”清音看了桌案上的砚台问。
碧云闻言答道:“奴婢在家时伺候过父亲磨墨,主子可是要写字?”
清音笑了笑:“那就快磨吧,本宫要抄经书。”
幕后之人带走了人证,她却可以制造物证。就让她看看,这场戏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第067章 经书
乾清宫内歌舞不绝, 明亮的灯火从雕花窗棂上透出来,将红漆立柱的阴影投射在雪地上。
此时雪花仍旧连绵不绝,将白玉石阶渐渐掩盖。在殿前白雪覆盖的路上, 有许多太监宫女拿着扫帚忙个不停。
“快,快些扫。”管事太监拿着手炉,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
他身后的宫人们冻得手发红,却一刻也不敢停。也怪不得管事着急,等宴会结束,里头的贵人都要出来, 他们必须提前清扫出一条路来。
不然积雪太厚,贵人们若因此出了差错, 管事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廊下的御前侍卫默默地看着这些人, 有视若无睹的, 也有目露不忍的。
纳兰容若天生多愁善感, 就是对此不忍的那一个。只是他虽出身富贵之家,却依旧只能做一个御前侍卫, 什么也改变不了。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 眼前只有白雪发出的光。纳兰容若看着雪地发了一会呆, 就见殿内走出一个太监。
小太监低着头来到面前,脸藏在墙边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声音听着有些失真:“可是纳兰侍卫?”
纳兰容若有些疑惑:“正是在下, 你有何事?”
小太监回道:“尊夫人在那边拐角处等你,说有急事寻你。”
小太监说完, 就匆匆离开, 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纳兰容若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没有多想。想到李佳氏素来不是无理取闹的,难道真有急事找他?
他这么想着, 就和旁边一同值守的侍卫说了一声,往小太监说的地方走过去。
越往这边走就越安静,此刻宫人们不是在乾清宫里伺候,就是在殿前扫雪,这处拐角显出少有的僻静。
纳兰容若越走越觉得不对,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若真是李佳氏有事,为何不在廊下相见,反而选择如此僻静之处?
眼见那侍卫渐渐停下脚步,似乎想转身就走,拐角处藏着的人忍不住出声:“纳兰公子且慢。”
纳兰容若本能地转头去看,就见拐角处站着一个身穿黄色华服的女子,她的面貌清丽绝俗,身姿婀娜多姿,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荣贵妃娘娘?”他俯身行礼,“娘娘怎么在此处?”
“荣贵妃”沉默了一会,说:“本宫是特地出来寻你的,你可明白本宫的心?”
纳兰容若只觉得晴天霹雳,有一瞬间想立即捂住这女子的嘴。他没想到,今夜会遇见这么要命的事。
私通天子妃嫔,乃是死罪。
他无暇思索贵妃为何要说这种话,毕竟他们素未相识。他此刻只想快些离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可惜已经晚了,就在他要转身之际,就见地上的阴影动了动。他瞬间朝身后看去,就见两个宫女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心沉到了谷底,无意间一扫,发现“荣贵妃”不知何时也不见了。只是她此时才逃走,只怕已经迟了。
此刻乾清宫宴过三巡,在优美的礼乐声中,康熙接连赐下菜肴,殿内谢恩声不断。
荣贵妃虽然暂时不在,菜依旧赐下了。在佟贵妃的建议下,没有放在席上,而是被宫女送去了西暖阁。
不一会,去西暖阁送菜的宫女面色惨白地进来,手中食盒原封不动。
佟贵妃的目光在食盒上的封条上划过,突然问道:“这食盒是赐给荣贵妃姐姐的吧,怎么又拿回来了?”
有佟贵妃提醒,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宫女手上的食盒上。只见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封条,上面用清晰地写着“钟粹宫荣贵妃启”的字样。
此时封条完好无损,分明是未曾送到荣贵妃面前。
康熙见此,眉头一皱:“还不快回话,为何不将赐菜送到?”
送赐菜是皇上的旨意,抗旨可是死罪。只是她们将今晚看见的事说出来,一样是一个死。
两个宫女顿时面如死灰,重重地摔在地上磕头:“皇上饶命。”
过年本是祥和的事,轻易不会见血。这宫女却如此绝望,可见必有内情。
此时正是除夕佳节,可不能坏了气氛。
太皇太后立即道:“皇帝,将这两个宫女押到围房,再派人问话。”
康熙心中有些不安,让梁九功去看看贵妃:“你去瞧瞧,荣贵妃可安好。”
然后才让人将宫女押下去审问。
眼看两个宫女离开了,康熙却有些心不在焉,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佟贵妃见此,状似无意地提起:“荣贵妃姐姐迟迟未归,连赐菜也没有领受,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本宫能出什么意外?”清音换了一身朱砂红绣葫芦氅衣,缓缓走到康熙面前行礼,“皇上恕罪,臣妾来迟了。”
康熙见她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快入席吧。”
清音刚刚坐下,就听佟贵妃说:“荣姐姐可知,刚刚皇上赐给姐姐的菜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
“赐菜?”清音万分疑惑的样子,转头看向康熙,“皇上,臣妾一直在西暖阁,并未见到什么赐菜啊。”
康熙闻言,有些愧疚:“都是伺候的奴才不尽心,才让贵妃受了委屈。”
他说着转头看向梁九功:“你去看看,若那两个奴婢敢欺上瞒下,就留待年后处置了去。”
梁九功闻言立即去了,佟贵妃却道:“荣贵妃离开许久,刚刚当真一直在西暖阁?”
清音笑着道:“妹妹这话奇怪,天寒地冻的,本宫不在西暖阁在哪里?”
佟贵妃意味不明地说:“听闻荣贵妃十分喜欢诗词歌赋,偶尔出去赏景吟诗也未可知。”
清音笑了笑还没有回话,旁边平妃突然说:“说到诗词,臣妾记得荣贵妃娘娘十分喜欢纳兰词,如今贵妃的宫女嫁入了纳兰家,可见缘分颇深呢。”
平妃这话,无疑是在暗示些什么,康熙顿时不悦:“纳兰家的婚事是朕所赐,平妃这话何意?”
清音见此也笑道:“是啊,平妃妹妹这话本宫听不懂,可以说得明白些吗?”
平妃面上惶恐,起身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听说了些风言风语,这才失言了。”
“风言风语?”太皇太后顿时问,“什么风言风语?”
平妃有些为难,半晌道:“那日纳兰侍卫进宫,说说.贵妃娘娘精通几何,连宫里的洒扫宫女都会几何。”
这就是外臣窥探宫帷,襄王有意。
“臣妾还记得,荣贵妃十分仰慕纳兰侍卫的才学,这才将贴身宫女赐给了他。”
这就是神女有心。
平妃这话十分有技巧,凭空捏造的事竟让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肯定自己根本和纳兰侍卫不熟,清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放肆。”康熙听了这话,顿时将酒杯扔到平妃身上,脸上带着沉闷的怒意,“身为天子妃嫔,竟学市井妇人搬弄口舌,污蔑贵妃,你该死。”
见皇上如此暴怒,平妃脸上惊恐地跪地请罪,心中却松了一口气。皇上此时越是维护荣贵妃,等审问结果出来就越是厌恶她。
“来人,将平妃…”康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梁九功神色凝重地进来。
“皇上…”梁九功走到康熙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伴随着梁九功的禀报,康熙的脸色忽青忽白,最后定格为铁青。
他的语气十分平稳,却散发着浓浓的杀意:“可审实了,没有被人收买?”
梁九功摇摇头,看向下首荣贵妃时神色带着几分匪夷所思。
皇上对她恩深意浓,堪称三千宠爱于一身。不提皇上,就说为了太子,荣贵妃也不该背叛皇上啊。
“荣贵妃,你刚刚究竟去了何处?见了谁?”康熙已经顾不上场合,看向清音的目光带着刺痛。
见康熙几乎要相信这场设计,清音心里叹了一口气。但凡男女之间,是最容易生出嫌隙的,何况她和康熙之间的信任就如纸一般薄。
不过到了此刻,清音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开始做出的安排一直基于猜测,如今证实了她的猜测是对的,事情就还在掌控之中。
她这么想着,面上苦笑:“皇上不信臣妾?臣妾当真一直在西暖阁,并未出去,也未见过什么人。”
佟贵妃见此,顿时道:“荣贵妃说自己没有出去,可有证据?“
她这么问着,心中却在得意地笑。她早已让人将西暖阁的宫人支开,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下荣贵妃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贱人,让你得意,让你狐媚皇上。今晚就让你万劫不复,等着吧,凄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这么想着,就听荣贵妃道:“证据?臣妾有。”
“什么?”佟贵妃太过震惊,没有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
康熙顿时皱眉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暗沉。
清音心中暗笑,脸上却很委屈:“臣妾在西暖阁坐了片刻,就想着今日年节,没什么能给皇上的,不如抄经给皇上祈福。
“一直到宫女把衣裳送来,臣妾一直在抄经,中途没有迈出西暖阁大门一步。”
她说到这里,顿时流下泪来:“没想到歹人设计,令皇上疑心,为皇上祈福抄的经竟然成了证据。”
她说着将经书从衣袖中取出来,看向康熙的眼神十分受伤。
康熙心头一刺,亲手接过经书翻了翻,顿时疑心顿消:“荣贵妃的确没有离开西暖阁。”
这经纸是专供乾清宫的,后宫妃嫔根本没有,不可能事先抄好。况且字迹十分新,应该刚抄好不久。
佟贵妃顿时质疑:“光凭这几张纸,皇上就断定荣贵妃没有说谎?”
康熙没有理她,转头将经书递给太皇太后看:“皇祖母请看,这经书足有半部,荣贵妃离开仅有半个时辰,若中途离开,就不能抄写这么多。”
只怕荣贵妃是一刻都没停,才能抄下这么多经书。
太皇太后放下经书,神色凝重:“皇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荣贵妃未曾离开西暖阁,那赐菜为何没有送到?”
刚刚皇帝那般愤怒,可见是有人看见荣贵妃在别处做了不妥之事。这经书又证明荣贵妃未曾离开西暖阁,这岂不是十分矛盾?
康熙顿向看向梁九功,目露杀意:“荣贵妃平白被人诬陷,你这奴才该死。”
一定是宫女污蔑了贵妃,梁九功却没有发现。
梁九功顿时跪倒在地,额头直冒冷汗:“皇上,奴才未曾有半句虚言啊。”
康熙审视了他片刻,才打消了杀意,为了打消最后一丝疑虑,转而对魏珠道:“你去,将纳兰容若传来。”
纳兰容若很快就进来了,跪在地上请安。
康熙没有让他起来,反而审视了片刻,才道:“刚刚有宫女看见你和一宫内女子相谈甚欢,可有此事?”
他虽没有说那女子就是荣贵妃,但是双方都心知肚明。见事情果然败露,纳兰容若磕头请罪:“奴才万死。”
康熙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认了,心中一沉:“你的确该死。”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觉得眼前发黑,心头刺痛。
就算宫女会说谎,纳兰容若却不会用命说谎。难道,真是清音见异思迁,背叛了他?
康熙摸了摸手中的经书,心生怯意,竟然不敢质问清音。
佟贵妃也没想到纳兰侍卫直接承认了,简直喜出望外。见皇上看着经书还在迟疑,顿时道:“皇上,荣贵妃常常出入乾清宫,得到这经纸却不难。”
太皇太后也偏向佟贵妃,对康熙道:“皇帝,将荣贵妃请回去吧。”
不管荣贵妃究竟有没有背叛皇帝,就此打压她对后宫有利,不如顺水推舟。
康熙转头看向清音,怎么也张不开口。如果今晚真的将清音请回去,就代表自己真的认为她和外臣勾结,再也不能见她了。
清音似乎才恍然大悟:“皇上不会以为和纳兰侍卫相谈甚欢的女子,就是臣妾吧?”
难道不是吗?
殿内众人都佩服荣贵妃的厚脸皮,这会谁都听得出来,荣贵妃和纳兰侍卫不清白。
康熙终于看向清音,问道:“荣贵妃有何话要说?”
清音一脸正义凛然,看着康熙道:“皇上,可否让臣妾问纳兰侍卫几句话?”
佟贵妃怕节外生枝,讥讽道:“荣贵妃刚刚在廊下和纳兰侍卫还没说够,还要跑到皇上面前来说?”
康熙一听这话,顿时转头看了佟贵妃一眼,眼神中的杀意顿时让她心有余悸,瞬间闭嘴了。
“你问。”康熙说这话时没有看清音,垂眸看着面前的桌案,浑身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清音问:“与纳兰侍卫说话的女子,可是穿着一身黄色吉服?”
纳兰容若被她弄糊涂了,脸色茫然地点头:“不错。”
清音又问:“那女子长相如何?”
佟贵妃顿时屏住了呼吸,荣贵妃这话何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左眼皮跳个不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纳兰容若更加茫然,看着地面一时没有回答。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清音笑了笑问:“纳兰侍卫可是觉得,那女子和本宫长得极像?”
若荣贵妃当真对纳兰容若有情,不可能如此坦然自若,毫不心虚。
康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转头看向纳兰容若:“容若,你仔细回忆,那女子当真是贵妃?”
纳兰容若也是个聪明人,且有过目不忘之能。先前没有注意,此时仔细回想,眼睛一亮:“回皇上,那女子要比贵妃瘦一些,声音似乎也有些不同。”
佟贵妃见纳兰容若当真发现了漏洞,顿时心焦:“外面夜色漆黑,纳兰侍卫倒是看得清楚,可见也是有心人。”
她转而看向清音:“荣贵妃说得有鼻子有眼,莫非这世上还有一个孪生姐妹不成?”
清音听了这话,顿时笑道:“佟贵妃真是料事如神,此刻在殿外还真有一个和本宫十分相似的人在候着。”
听了这话,佟贵妃顿时脸色一白。荣贵妃竟然是装的,她早就抓住了冒充她的人。
康熙听了这话,顿时看向魏珠:“去让门外的人进来。”
不一会,小林子就压着一个身穿金黄色吉服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的面目暴露在灯光下时,殿内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真是太像了,简直是另一个荣贵妃啊。
第068章 降位
“卫氏?”康熙打量了半晌, 才认出这个女子是被贬到北五所的卫庶人。
她原本就是因容貌和清音相像才被佟贵妃推荐,此时刻意打扮,真是极像。
康熙看着这个拙劣的赝品, 第一次后悔没有早点将她赐死,今日又引起一场祸事。
其他人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顿时骚动了一瞬,这才想起后宫有一个和荣贵妃极像的女子。
“卫氏不是发配到北五所了吗?”宜嫔似乎无意般说,“她怎么会在此处,还穿着荣贵妃同款的吉服?”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共同的问题。
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 就知道今晚的事必定是一场阴谋。只是内情究竟为何,就要看荣贵妃怎么说了。
康熙也看向清音, 问道:“荣贵妃, 卫氏为何在此处?”
卫氏的出现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 看她的样子, 只怕是冒充了清音。
只是卫氏出现地如此及时,莫非清音早就知道这场阴谋, 事先将证据抓住了?
清音自然不能说自己早有预料, 还要将自己包装得十分无辜, 因此回道:“皇上,臣妾宫里的太监偶然在月华门发现了卫氏。见她逾制穿妃制吉服, 行为鬼祟, 才将她带到乾清宫来,本意是想治她僭越之罪。”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做下丑事, 还被人栽赃到臣妾身上。”清音说着跪在地上恳求, “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查清真相,还臣妾一个公道。”
“你是说, 和侍卫相谈甚欢的是她?”康熙最关心这一点。
清音笑意中带着心酸:“皇上,就是卫氏冒充臣妾做出丑事。臣妾对皇上的心,日月可鉴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恍然大悟。
原来是卫氏勾搭纳兰侍卫,这样才合理嘛。以皇上对荣贵妃的恩宠程度,荣贵妃若生出外心才是奇怪。
康熙一听,立即亲手扶她起来,柔声道:“你放心,朕必会还你个公道。”
卫氏只是一介庶人,哪来的胆子敢陷害荣贵妃,她身上的吉服又是从哪里来的。只要追问下去,就能明白真相。
就在此时,太皇太后道:“皇帝,今夜是除夕之夜,万事还是要稳妥为上。不如将卫氏关押起来,来日再行处理。”
清音听了这话,心中一沉,莫非太皇太后已经猜到是谁设计她,还选择保她?
想到这里,她顿时看向康熙,这样对她可不公平。刚刚还在这里质问她,轮到别人就不行了?
康熙仿佛看出她的想法,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马上就要演烟火戏,不如和命妇们移步殿外观看,朕去去就来。”
他转头看向清音和几个高位妃嫔:“你们几个跟朕来。”
今日之事总逃不过这几人在背后弄鬼,干脆一块带去。等知道是谁,他必定严惩不贷。
太皇太后见他态度坚决,有些无奈:“皇帝…”
康熙躬身行了一礼,就让人将卫氏押到围房,自己带着几个妃嫔离席。
有皇上发话,烟火戏立即提前上演,殿内众人都移步殿外。在盛大的烟火中,没人注意到皇上和几个妃嫔都没有出现。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围房之中,卫氏狼狈地跪在地上,清音坐在康熙身边,等着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卫氏,你是受何人指使陷害荣贵妃?”康熙此刻面色冰冷,语气更是冷得人发颤。
若不是清音阴差阳错发现了卫氏,只怕今夜就是他们离心的时候。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卫氏不想说,也不敢说。直到听皇上说要对她用刑,这才害怕了。
“皇上,是佟贵妃。”卫氏知道自己没有好下场,对佟贵妃顿时恨意丛生,“是她让妾穿着这身衣裳来乾清宫,假冒荣贵妃找纳兰侍卫说话。”
康熙顿时看向佟贵妃,眼神冰冷:“佟贵妃,卫氏说的可是真?”
佟贵妃见到卫氏出现后,就已经六神无主。此时见皇上冰冷的眼神,心碎了一地。只是此事千万不能认,她得想法子推脱。
她刚要说话,就见旁边平妃突然跪倒在地。
只听平妃歉疚道:“皇上,臣妾有罪。卫氏身上的衣裳原本是臣妾的,只是被佟贵妃抢去,这才差点害了荣贵妃娘娘。”
见平妃竟然抢先一步撇清关系,佟贵妃顿时脸色涨红,反驳道:“明明是你出主意害荣贵妃,本宫这才装作抢了你的衣裳,你才是幕后黑手。”
她说着跪倒在地,哀求康熙:“皇上,臣妾本无害人之心。都是平妃暗地里挑拨,臣妾才一时糊涂啊。”
平妃见此,不甘示弱:“皇上,佟贵妃污蔑臣妾啊。臣妾素来和荣姐姐交好,没有理由害她啊。佟贵妃空口无凭,不过是想逃脱罪责,请皇上明鉴。”
她和佟贵妃商量时刻意没有留人,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佟贵妃没有证据,可信度大大降低。
她想到这里,又看向荣贵妃,流着泪道:“荣贵妃姐姐,臣妾当真是被冤枉的,姐姐信我。”
清音坐在上首,装作迟疑,实则极力压制上扬的嘴角。这两人蛇鼠一窝,狗咬狗的戏码真是精彩。
“平妃妹妹平日里的确十分尊敬本宫,不过是见本宫做了几身新衣裳,也想要一份一模一样的罢了。却不想恰好被佟贵妃瞧见,可见这东西天生与你无缘。”清音看着平妃露出一丝笑意,看似是为平妃说话,实则踩了一脚。
康熙听了这话,顿时不悦地看向平妃:“你嫉恨荣贵妃,刻意做了一样的新衣裳设计害她,你可认?”
平妃没想到荣贵妃铁石心肠,心头暗恨,脸上却一脸伤心:“荣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妹妹只是想向姐姐学习,这才做了那两身衣裳啊。”
清音微微一笑:“是吗?皇上对本宫恩宠有加,特许身穿明黄,你当真不嫉不妒?”
她说着时,微微偏头,对平妃露出一丝笑意,近乎得意。
【平妃凡尔赛+30】
平妃暗自咬牙,一脸伤心地摇头:“荣姐姐误会妹妹了,妹妹当真没有啊。”
清音没再看平妃,转而对佟贵妃笑道:“佟贵妃说是受平妃挑拨,本宫奇怪。佟贵妃身为贵妃,本该为后宫表率,却如此受不得挑唆,让本宫匪夷所思。”
佟贵妃见她话音不善,顿时辩解:“我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要害你。”
“是吗?”清音顿时疑惑道,“佟贵妃并非有意害本宫,就差点让本宫清白不保。若是有意,那该如何?”
佟贵妃被堵住了嘴,半晌憋出一句:“可你不是没事吗?皇上依旧是你信任有加,坚持维护你。”
“所以。”清音明白似的点头,一脸伤心,“佟贵妃仅仅是因为皇上对本宫的信任和维护,就心生嫉妒,要害本宫失去清白?”
【佟贵妃凡尔赛+40】
佟贵妃见荣贵妃一脸疑惑,似乎没有意识到皇上对她的特殊,清纯似一朵白莲,顿时心头暗恨。
就是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和维护,才是宫中最可贵的东西啊。可是皇上偏偏给了她。
到了这一步,佟贵妃再迟钝也明白,自己不仅恩宠输给了荣贵妃,就连智谋和心机也输给了她。
她可不像皇上一般信她,什么恰好遇见卫氏经过月华门,这话也就骗骗皇上吧。荣贵妃分明是早有准备,等她入瓮。
想到这里,她无心再抵赖,又酸又苦地对康熙道:“皇上,臣妾太过蠢笨,被荣贵妃抓了现行。皇上预备如何处置臣妾?”
康熙见佟贵妃暗指清音欺瞒他,眉头一皱,起身道:“佟贵妃设计陷害荣贵妃,不堪为贵妃,着降为妃位,禁足于长春宫。”
佟贵妃没想到会罚得这么重,顿时脸色惨白:“皇上…”
可惜今日之事真正惹怒了康熙,他没有再容情,继续道:“平妃挑唆高位娘娘,其心可诛,降为嫔位,禁足于储秀宫。”
平妃没想到就凭荣贵妃的几句话,皇上就给她定了罪,根本不给她申辩的机会。她原本的打算竟然完全落空了,顿时心生绝望。
她唯一没有算准的,竟然是皇上对荣贵妃的心。
“皇上,此事和臣妾无关啊,是佟贵妃设计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
可惜康熙没有再看她一眼,声音冰冷道:“卫氏,赐死。”
他说完回头看了清音一眼,就大步离开了围房,似乎想逃离什么。
伴随着卫氏凄厉的声音,清音起身离开了围房,看着前方消失的明黄色衣角,不知为何心中发沉。
“主子?”漪莲见她神色不佳,有些担心。
清音回过神,轻轻摇头:“无事,烟火散了吗?”
以康熙的聪颖程度,就算佟贵妃不说,只怕也能猜到大半。此事的确是她不信任康熙,才故意设计了这一出。
康熙不信任自己,却不能接受自己不信任他,甚至戏耍他。
今晚佟贵妃没有设计成功,却歪打正着戳破了这一点。康熙和她之间,本就不存在信任啊。
想到这里,她看向夜幕下的乾清宫。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也未必不好。
如今佟贵妃和平妃自作自受,后宫就更没人制衡她了。若她依旧圣宠优渥,只怕太皇太后就要坐不住了。
这一年的除夕,清音是一个人睡的,听说康熙去了延禧宫惠嫔宫里。
次日,康熙就晓谕六宫,封惠嫔为惠妃,赐协理六宫之权,并册封二格格为和硕公主。
延禧宫顿时炙手可热。
第069章 小钮祜禄氏
慈宁宫
寒冬腊月, 殿内却温暖如春。
苏麻一边给太皇太后捏肩,一边道:“格格,听说皇上已经有时日未入后宫了。”
自荣贵妃得宠, 皇上纵使再忙,也会到钟粹宫去看看。此次却一直独寝十日有余,实在奇怪。
太皇太后笑了笑:“皇帝这样,哀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皇帝和荣贵妃之间出了间隙,到不必她来做这个恶人了。
似乎想到什么, 她问:“皇后这几日怎么样了?”
眼看着缠绵病榻也接近三个月了,再强健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一日日的消磨啊。
苏麻回道:“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 道:“皇后一去, 后宫就没有钮祜禄氏的女子, 这样不妥。”
苏麻闻弦音而知雅意, 说道:“听闻皇后的妹妹年方十六,长得倾国倾城, 性情温顺。”
太皇太后一听, 有些惊讶:“当真如此出彩?”
苏麻笑道:“太皇太后若不放心, 不如请她入宫一见?”
太皇太后笑了笑:“若当真如此出彩,能吸引皇帝的视线, 哀家就彻底放心了。”
皇帝虽然冷落了荣贵妃, 但她总觉得不太踏实。若有一个样样出彩的女子能为皇帝解忧,想来就能分散皇帝的注意力。
“你去传哀家懿旨, 说皇后病重, 让皇后的妹妹进宫侍疾。”如此一来, 皇帝就能名正言顺地见到这个女子。若和了他的眼缘,再行册封不迟。
此时临近元宵佳节, 宫里都在扎彩灯,图案千姿百态,或是鸟兽虫鱼,或是花草美人。
清音正查看元宵节的用度,小林子就期期艾艾地进来,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了?”清音停下了翻阅的动作,自从那日除夕之后,康熙没再驾临钟粹宫,宫人们都生怕惹怒了她,平日里大气也不敢喘。
小林子细声细气道:“皇后娘娘的妹子今日入宫侍疾,满宫里都在说她长得美貌绝伦,是…是要当娘娘的。”
说到后面,他有些小心翼翼。
“你见过?”清音大致算了算,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历史上的温僖贵妃,能有这么一个谥号,应该是很受宠的。
小林子沉默了一会,道:“奴才刚刚路过御花园,见皇上和一个华服女子在交谈,那女子颇为眼生。”
清音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心领神会,问道:“当真十分美貌?”
小林子轻轻点头,又立即道:“不过还是比不上娘娘丝毫,皇上不过是瞧个新鲜罢了。”
“是吗?”清音看向外面萧条的天空,此刻寒冬腊月,康熙竟然也不怕冷,在御花园和小姑娘谈笑,可见的确入了眼了。
这几日康熙冷落钟粹宫,她也没有主动讨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新欢。若这女子当真得宠,她就不能放任自流了。
不然,其他人都只会看她的笑话,怎么刷凡尔赛?
她可以无宠,但不能让其他人踩到她头上去。要想刷凡尔赛,她必须占据优势地位。
看来要设法化解和康熙之间的矛盾,重新得到他的眷顾。
康熙从御花园回来,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在炭盆处站了好一会,才觉得好了些。
“我的主子爷哎,您要见谁只管在宫里见,何必出去吹冷风?”自那日梁九功办事不力差点冤枉了荣贵妃,魏珠就成了御前大总管。他见皇上冷得手发红,顿时心疼不已。
康熙在他端来的热水中泡了泡手,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有十日未曾去钟粹宫,荣贵妃也不主动找他。明明是她对不起自己,她倒拿起架子来了。
他气愤之余,又有些不得劲。只怕如此下去,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不找个人刺激一下,她就没有危机感。
魏珠偷偷笑了笑,回道:“皇上圣光独照,奴才是不懂。不过刚刚钟粹宫主子遣人送了姜汤来,皇上可要尝尝?”
康熙顿了顿,转头道:“拿来给朕瞧瞧。”
魏珠将姜汤端来,康熙打量了一会,拿起来一口气干了:“正好驱驱寒气。”
他放下汤盅,在御案前坐下,半晌问道:“荣贵妃还说了什么?”
魏珠犹豫了一会,在他催促的目光下,回道:“荣贵妃说,纵使御花园景色再美,皇上也要注意保暖,千万别冻着了。”
“是吗?”康熙琢磨了一会,微微笑了笑,“总算是低了头了。”
太皇太后将钮祜禄氏召进宫,本意是分散他在荣贵妃身上的心神,没想到还有这种用途。
只是太皇太后看不惯专宠,看来这个小钮祜禄氏的用途,还有很多。
这一夜,康熙总算驾临了钟粹宫,满宫里都失望地叹气。
鎏金香炉散发着清淡的梅花香气,清音站在桌案前磨墨,康熙不知怎么的兴致上来,硬是要在夜里画画。
“皇上今日倒是兴致盎然,不知是不是御花园里来的灵感?”清音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务必让康熙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意”。
康熙没有看她,在纸上描摹,一边问道:“你当真在乎?”
清音手中顿了顿,悄悄去看他,就见他转头看过来,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审视。
“臣妾自然….”清音还要说下去,却见他将笔一扔,瞬间坏了那副画了一半的腊梅。
康熙转头快步出了稍间,看起来怒气冲冲的。清音慌乱了一瞬,可不能让他离开,不然她会变成后宫的笑柄。
“皇上…”清音追到门口,却不见了康熙的身影,顿时失望极了。
“主子…”漪莲悄悄开口,眼睛往室内看去。
清音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进了室内,果然见康熙坐在床边的榻上,脸上余怒未消。
“皇上,臣妾知错了。”清音没想到他竟然没有离开,心里竟然有些感动。
康熙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错在何处?”
清音其实也不明白错在何处,琢磨了半晌道:“臣妾不该吃醋?”
康熙放下茶盏,清音瞬间狠狠心道:“臣妾不该戏耍皇上。”
殿内一时沉寂,清音没听见康熙说话,忍不住抬头去看,就见他眼神深邃地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心慌。
难道不该承认这一点,欺君之罪可不是好玩的。
康熙半晌没说话,开口就问道:“朕有意册立小钮祜禄氏为妃,你如何看?”
这真是送命题,说吃醋康熙不信,说不吃醋他肯定也不会高兴。清音心如电转,回道:“臣妾相信皇上不是贪图美色之人,此举必定另有深意。”
康熙没有反驳,招手道:“你过来。”
清音走到他身边坐下,就听他说:“清音,朕不是傻子,你对朕有几分心,朕心知肚明。”
清音顿时有种看透的感觉,有些心慌地低头看地板。
下巴被温热的手轻轻抬起,她对上康熙幽暗的视线,只听他说:“后宫之中容不下的情痴,你有所保留朕能理解。只是,莫要欺骗朕,记住了吗?”
清音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些示爱的话。谁都不是傻子,一日两日也就罢了,这种事是不可能长久假装出来的。
“朕早就说过,能得你长久陪伴在身侧,足矣。”康熙说着放下手,看向身侧的灯火,表情落寞,“朕也说过会护你,你可信过?”
今晚的他似乎格外动情,看起来距离很近。清音心头动了动,回道:“臣妾也想信,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转头看她。
“只是红颜未老恩先断,臣妾害怕。”清音看着眼前的男子,其实他对自己已经很好了,只是他是康熙皇帝,是拥有五十几个妃嫔的男人,她怎么敢信呢?
康熙听了这话,苦笑道:“这些年后宫再未有新人,朕一心宠你,你还不明白吗?”
清音眉目动了动,问道:“宫里虽未进新人,妃嫔却众多,皇上时常宠幸,怎么能说一心宠我?”
“你….”康熙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会在乎这个,“她们都是朕的妃嫔,莫非你要她们守活寡?”
虽然这些年他甚少宠幸其他妃嫔,那不过是因为不想,而并非有意守身。
清音知道这是双方观念差异,恰好用来做借口,顿时苦笑道:“臣妾就是这般善妒的人,你是皇上,臣妾怎么敢动心呢?”
康熙顿时沉默了,半晌道:“你可知董鄂氏?”
当年先帝专宠董鄂氏,后宫怨声载道。董鄂氏最终糟了反噬,年纪轻轻就病死,先帝也随之而去。
清音微微一笑:“臣妾知道,因此不敢步她后尘。”
康熙叹息一声:“清音,朕不希望你做董鄂氏。”
“皇上为难臣妾了。”清音知道这一关过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暗含愁绪,“皇上让臣妾信你,却不知信任是比真心还要可贵的东西,臣妾不知如何是好。”
康熙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说:“若朕并非帝王,后院可只有你一人。”
清音心头一震,康熙是谁,他可是千古一帝,不至于说谎骗她。难道,他真的和他爷爷他爹一样,变成情种了?
“皇上…”清音看着康熙,这一刻竟然有些语塞。
“朕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康熙说着等了一会,却一直没有听见期待的回应,有些失望地起身。
清音知道康熙这一去,只怕真正会失宠,本能地伸手拉住他:“皇上,臣妾信你。”
康熙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当真?”
清音含笑点头:“当真,臣妾再也不欺瞒皇上。”
他说自己爱她,还让她交付信任。既然如此,他总该用行动来证明吧。
康熙听了这话,顿时笑了,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清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道:“皇上臣妾去更衣…”
她正要起身,就被他一把拉入了怀里,拦腰抱起往里走:“夜深了,该安置了。”
第070章 元宵
次日清音起来, 已经是天光大亮,才吃过早膳,小林子就说惠妃来了。
惠妃自从封妃之后, 就飘起来了,似乎也不想找什么靠山,拉拢了好几个年轻的答应常在,似乎想自成一派。
“让她进来吧。”清音穿着胭脂色缠枝莲花衬衣,坐在窗下的炕上,一派慵懒风姿。
惠妃进来后, 见她一副十分娇媚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暗沉。原以为皇上突然册封她为妃, 又赐与协理六宫之权, 是终于想起了她的好。
不想皇上自那日后再也没有入后宫, 昨日第一次又被荣贵妃拔了头筹, 害她白高兴一场。
“给荣贵妃请安。”惠妃一身青色氅衣外加紫色皮毛坎肩,对比自己和荣贵妃, 只觉得原本还满意的装扮此刻十分老气。
清音微微点头:“惠妃妹妹坐。”
她又不是瞎子, 自然发现了惠妃在她身上打转的目光, 顿时笑道:“让妹妹见笑了,本宫早已容颜老去, 却穿着如此鲜艳的胭脂色。”
【惠妃凡尔赛+15】
惠妃的目光在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划过, 瞬间被酸水灌了个饱。如果这就是容颜老去,她愿意一辈子是这个模样。
她心中嫉恨, 嘴上却说:“贵妃娘娘与臣妾一般年纪, 的确是要稳重些了。”
成日和年轻妃嫔们争宠, 还争赢了,真是令人嫉妒。
见惠妃似有不服, 清音心中一笑,状似苦恼道:“本宫又何尝不想稳重些,可是皇上说,喜欢本宫穿得鲜嫩些,本宫也无法啊。”
【惠妃凡尔赛+20】
惠妃虽然早知道今天免不了被荣贵妃炫一脸,到了此刻,仍然面部表情有些失控。
荣贵妃和她同年进宫,可皇上却只宠她。若有皇上雨露滋润,想来如今年娇媚动人的就是她了。
“主子,宜嫔和僖嫔来了。”小林子掀开帘子,将两人领进来。
这两人是常来拍她马屁的,清音十分欢迎。
宜嫔一贯热情爽朗,刚刚请了安,就夸道:“这咋眼一瞧,还以为是哪个仙子坐在窗下呢,没成想走进了才发现是贵妃娘娘。”
清音受用地笑了笑,挥手让她们坐下:“你啊就是嘴甜,怪不得皇上喜欢,本宫也爱得不行呢。”
僖嫔素来无声无息,却也无师自通了马屁技能,此时不甘落后:“若论得皇上欢心,满宫里加起来也比不上贵妃一根手指头。”
清音顺势叹息道:“妹妹夸张了,皇上不过是见本宫德行尚可,才看重几分,这也算不上什么。”
荣贵妃德行怎样她们都没瞧见,但是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她们时常体会。
况且以皇上对她的眷顾,已经不是看重几分这么简单,就这还不算什么?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惠妃凡尔赛+15】
【宜嫔凡尔赛+8】
【僖嫔凡尔赛+8】
不想再看荣贵妃得意的嘴脸,惠妃忍不住道:“听闻宫里来了一位十分了不得的娇客,贵妃可曾听闻?”
听说那小钮祜禄氏长相倾国倾城,又才华横溢。小钮祜禄氏此次入宫名为侍疾,实则奔着皇上来的。
昨日皇上还冒着严寒和她在御花园相谈甚欢,她就不信荣贵妃不忌惮。
惠妃提起那位出身显贵的钮祜禄氏,殿内的和谐气氛顿时消散,大家都悄悄去看清音的表情。
清音见状,假装好奇道:“惠妃见过钮祜禄格格?”
惠妃见似乎戳中了荣贵妃的心事,顿时笑道:“臣妾虽未见过,但是太皇太后刚刚命人传话,说明日钮祜禄格格也会出席元宵宴,命咱们做好准备。”
清朝过元宵是好几天,这会康熙正在前朝宴请蒙古王公和朝中大臣。到了明日,还要宴请后宫妃嫔和公主福晋等。
像小钮祜禄氏这种待字闺中的,自然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太皇太后此举,无疑是司马昭之心,暗示钮祜禄格格也是后宫的一员了。
怪不得惠妃大清早就来钟粹宫送人头,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既然如此,就加一张席位便是了。”清音似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惠妃见此,又道:“那贵妃可知,太皇太后要让她坐在首位?”
清音顿时挑眉:“哪个首位?”
如今皇后病重,坐首位的一直都是自己。就算太皇太后想抬举钮祜禄格格,应该也不至于公然踩她的脸。
若真如此做,康熙如何看不说,胤礽的脸往哪里搁?
惠妃见没有挑拨成功,讪讪道:“是佟贵妃原本的位置,也是首位。”
“太皇太后倒是喜欢她。”清音依旧觉得太皇太后此举出人意料,她不会打算扶持小钮祜禄氏和自己打擂台吧?
若清音此时还只是猜测,到了第二日宴会时,就真正见到了太皇太后对小钮祜禄氏的看重。
元宵节是过年的最后一天,又称上元节,素来是宫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
临近黄昏,乾清宫灯火辉煌,上百盏明灯将殿前的白玉栏杆照得通亮,仿佛白昼。
此时乾清宫内妃嫔和公主福晋齐聚一堂,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精致的发簪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芒。
“贵妃娘娘这点翠珠串流苏簪子,上头的珍珠个个莹润有光,怕是没个百十来颗做不出来。”宜嫔此刻坐在对面,都挡不住她拍马屁的心。
清音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内务府日常进献,算不得什么。”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有什么好东西总少不了给她一份。清音说着扶了扶流苏,就见它在轻轻晃动,在灯火下流光溢彩。
就这,已经是许多后宫女子毕生难得的东西了,对荣贵妃来说,却只是日常用度。
旁边的妃嫔们无不垂眸敛眉,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嫉妒面孔。
【惠妃凡尔赛+15】
【敬嫔凡尔赛+12】
【宜嫔凡尔赛+8】
【僖嫔凡尔赛+8】
【乌雅贵人凡尔赛+6】
正当众人谈笑间,礼乐转为“元平之章”,表示康熙即将驾临,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康熙和胤礽扶着太皇太后,身后的太后则由一位绿衣女子扶着,这副场景该死的眼熟。
清音晃了晃神,才想起从前康熙和钮祜禄皇后就曾这么出场,看来她的妹子也延续了这份传统。只是对比从前,多了一个胤礽。
众人行礼后坐下,清音才仔细看向小钮祜禄氏。此时她坐在对面,看起来倒是十分方便。
这一看,清音似乎明白了太皇太后为何看重她。且不说这份独一无二的美貌,就看她沉静娴雅的气质,就已经和许多女子迥异。
康熙应该也会喜欢她吧。
清音想到这里,就听上首康熙道:“荣贵妃,今日元宵宴会,你办得极好,特赐元宵一碗。”
听了这话,清音立即起身谢恩:“多谢皇上。”
荣贵妃得了皇上亲赐的元宵,殿内人人侧目,却没等到皇上赐下第二碗,顿时觉得桌子上的元宵都不香了。
太皇太后此时道:“皇帝,皇后今日未曾出席,不如将元宵赏给钮祜禄格格,也算是皇后领了赏。”
她这话一下子将钮祜禄格格提到了皇后的高度,顿时令众人震惊地去看小钮祜禄氏。这个女人,前途无量啊。
清音的预感应验,不由在心里叹气。
看来太皇太后是下定决心要扶持小钮祜禄氏上位了,这下后宫的格局又是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