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111 撕起来撕起来
姜玄衣甚至拍拍赢寒的肩头:“也许, 你很快就能知道想要知道的真相。”
赢寒面颊之上也流淌一抹回忆之色。
当初他与姬兰交好,也有些所谓的私交在里头。他记忆之中,姬兰是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子。
作为一个神裔, 姬兰也并不在意自己高贵身份, 反而单纯的追逐着简单的情感。
可这份单纯有时候却是致命之物。
那时候姬兰迷恋上一位凡俗男修, 又为了遮掩这件事情, 将情人亲手杀死。
可是她终究人前失态, 在杀死情人重月之后承认了这件事。
那么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后来姬兰被擒,不久之后,姬兰又在牢中自尽。风吹之后了无痕, 这一切又这般消弭无踪。
那时姬兰与重月相好,就已经与赢寒这个老友生疏。
所以许多事情, 赢寒是并不知晓的。
但他却知晓姬兰的为人。姬兰性子最是温软重情,她若爱一个人,自然是一心一意。哪怕是不爱了,姬兰也绝不会舍得将之诛杀。
既然重月不是姬兰所杀,那为何姬兰又要承认这件事?
他后来知晓,杀死重月的是姬琚。
姬兰瞒下这件事, 说明姬琚对她一定很重要。
后来他又查到, 姬兰临死前曾有个少年去瞧过她,那个少年正是姬琚。之后姬兰自尽,别人只当她追随情人而去。便算有人阴谋论,也不过觉得是姬氏容不下这个污点,故而杀了姬兰免得众人再继续议论。
可赢寒却不这么看,他有一个大胆想法,那就是新任神主就是姬兰之子。之后姬兰故去,不过是为了神主除去最后一个祸患。
这些秘密一直藏在赢寒心头, 他只会告诉一个人,因为只有这个人可以承受这个秘密。
然后姜玄衣冲着赢寒微微一笑:“接下来的事,就放着我来。”
姜玄衣这么说话,他眼底也禁不住闪烁光辉。
其实这些事情本来跟他没关系的。
这种每时每刻一定会发生的狗血事,若姜玄衣要管,他也管不过来。
姬兰虽然无辜,但是却又过于柔弱多情。她若肯为姬琚而死,在天有灵怕也不舍得让姬琚受苦。
姜玄衣认为一个人心理上有点儿小毛病也实属正常,他也不在乎所谓的血脉,更不觉得罪血之子有什么了不起。
姬琚装摸做样,总比神女看着像个正常人。
但是现在,这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姬琚成为了灭炎蝶族的凶手,如今还跟自己过不去。
关键是跟他过不去,那这事情就不能这样便算了。
转眼便是试神大会的开始。
山雨欲来风满楼,来此修士心情紧张,总觉得这次试神之会怕是会有什么瓜,此刻一个个的也不是很淡定。
这一次试神之会在奉神殿大殿之前,是神山脚下最宽阔一处空间。
白玉似的试验台光滑如镜,就如一轮巨大的玉盘。由于地势宽阔,倒似衬得前来修士比较渺小。圣域修士密密麻麻散步周围,就像是小小的蚂蚁。
绿泫作为这次故事中的女主角前来,亦是引起万千瞩目。
女修一身绿衫盈盈,一双眸子沉凝似水。圣域修士散于各地,这天南地北的,见一面也是不容易。
许多人上次见到绿泫还是圣魔武会。
几载不见,眼前女修气度沉稳,美丽且沉静,已日显沉稳,更显得雍容华贵。
这有道侣的人就是不一样。
只是今日绿泫出场也略显古怪,众人想了想,也很快想到哪儿不对了。
那就是常年跟随绿泫身边的姜师叔竟然没在。
由于姜玄衣长期跟在自己老婆身边,此刻人没在,竟让人多不习惯的。
甚至姚宁还轻轻皱起眉头。
神女没意识到这件事情严重性,她思索一番之后,竟还得了个结论。
姜玄衣也不过如此,当真是令人失望之极。
想来北玄王也是知晓了些风声,故而先行离开,却没有带走绿泫。
那这个戏就少些趣味。
男人就是这么无耻的东西,姚宁内心也是不觉唾骂。然而留下的绿泫却分明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对于姚宁而言也算有些用处。
她毕竟不希望姬琚喜欢别的人。
其实试神之会大部分时候只是形式问题,很少有人会去挑战神主之类。大多数时候,是姬幽这个打工仔现身,和气的指导一下凡俗修士。
大家通过交流,增进一下感情。
如今姬幽却觉得很要命。
今天他这个工具人还能好好当?
如今姬琚灭族论甚嚣尘上,绿泫仙师这个猛女会不会挑战神主犹未可知。
姬幽盘算到时候自己应当如何是好。
更不必说今日连甚少出现的赢氏也是现身,姬幽总觉得赢氏前来不是来当吃瓜路的。
怕什么来什么,姬幽推理能力实属可以。他正这么想时候,一道身影就如此掠出,赫然正是赢氏神裔赢寒。
对方面沉若水,透出了几分寒意,厉声:“今日试神之会前,我有一事要告知众人。”
看到了赢寒现身一瞬间,绿泫的面色忽而流淌一抹古怪。
她忽而飞快的扭过头去。
现在姜玄衣搞点小动作会跟老婆报备了。所以这新马甲绿泫也是心中有数!
姜玄衣假扮赢寒,跳出来表演。正因为绿泫知道,她忽而觉得有些尬。
绿泫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实人。
绿泫:我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姜玄衣是个老演员了,“赢寒”也是演得十分投入。
不待姬琚开口,姚宁就这般跳出来,一脸愤色:“今日如此盛会,赢寒,你又有什么大事非要此刻说才好?”
她没留意到“赢寒”跳出来的瞬间,姬琚面色也是生出一抹异样。
赢寒这个人选是姜玄衣精挑细选的。
人是老赢氏了,故而他来指证北玄王很具分量,也很能让姚宁满意。
但对于姬琚而言,他看到的却是死去亲娘的老相识。
他会记得赢寒乃是姬兰的好友,说不定知道点什么。他会觉得姚宁特意让赢寒现身,是有别种心思。
而这正是姜玄衣想要的效果。
他欲图掐挑的双方,这两者看着他时候就有个信息差。
“赢寒”在这儿痛心疾首的倾诉:“今日盛事,我本不应该打搅。可我只担心神裔之安危,更担心混血孽种玷污神山神裔将来的光辉。”
姚宁立马一搭一唱:“既然如此,你无妨将这件事情说一说。若是当真。”
赢寒:“想来诸位也知晓,神裔之中不容罪血之子存在。这乃是因为罪血之子本就是不该存在之物,更会给神裔带来不幸,从一开始都不能出声。”
姚宁脸颊之上顿时流转了戏精式的夸张表情。
却掩不住姚宁眼中恶劣的欢喜。
姚宁内心越欢喜,姬琚脸色越难看。
“赢寒”轻轻抬起头:“今日我要揭露一件神山神裔最卑劣的丑事——”
这么说着时,他甚至故意瞧瞧姬琚。
姚宁也看看姬琚,想看看姬琚此刻内心是什么滋味。
绿泫已经与别人结为道侣,姬琚此刻是欢喜还是愤怒?
姬琚的面颊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
“赢寒”思忖姬琚还真能忍,他蓦然转向了姚宁:“神女,无论我说出什么,你都会护我周全,绝不容别人杀人灭口。”
“赢寒”在提醒有杀人灭口选项。
姚宁一脸凝重点点头:“若真有人行卑劣之事,我自然绝不能袖手旁观。”
“赢寒”表示:“父母贪图欢愉,生下罪血之子,简直是对神裔的一种侮辱。这可真是不要脸。而此等罪孽之因,都源于一人,这个人呢——”
“赢寒”话语未完,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威压也是铺天盖地而来。
姚宁自然不容“赢寒”料都被爆完就被杀人灭口。
本来姚宁也料到有人会恼羞成怒,然而这愤怒得欲杀人灭口的人选却是不对。
并不是姜玄衣这个北玄王跳出来为了他的家而奋斗。
出手的竟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主姬琚。
姬琚面色如远山的冰雪,本来永远应该是冷冰冰的。
可是如今,姬琚这凛然的冰冷之中却平添了一缕愤怒的火热。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着姚宁,姬琚眼里透出了浓烈的厌憎和愤怒。
身为罪血之子,这卑劣的身份便是姬琚的逆鳞。
当初织姬不过是在姬琚沐浴时候多瞧了一眼,便被姬琚一掌击杀。
更不必说姚宁还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加以羞辱。
姚宁微微一怔,与此同时也不由得升起了一抹委屈。
这算什么呢?
姬琚居然对绿泫情深至此?他不愿意绿泫以后有所为难,被神裔针对,作为一个备胎居然要为绿泫杀人灭口?
两个人彼此之间显然是产生误会了。
姜玄衣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内心狂喜——
我耶!
撕起来撕起来!
心机狗的快乐就是这般朴实无华。
此刻姚宁感受到姬琚的怒意,心中恼恨也更深几分。
本来姚宁是个凶残且小心之人,此刻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了。她觉得姬琚就像是个卑微的备胎,情深如许,简直是令人作呕。
一想到自己居然是对这种人崇拜爱慕过,姚宁几乎想把自己也打包带走。
她也是个有自尊心的人,此刻也绝不愿再退让。姬琚想要为了绿泫杀人灭口,那是绝不可能的。
然而姚宁与姬琚手掌贴对瞬间,她却已生出后悔。
一股巨大的神力威压而来,姬琚平时淡漠平静的双眸此刻也是浮起一抹近乎凶残的猩红。
姚宁从来没有见过姬琚这个样子。
就连自己跟姒华联手刺杀姬琚,那时候神主双眼也是平静而冰冷,而没有这般滔天怒意。
姚宁发现自己已经是姬琚必杀对象,可此刻她竟泛起了一丝古怪,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了。
事情好像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
可究竟哪里不对呢,姚宁也是说不上来。
此刻她却听到了那位“赢寒”痛心疾首的嗓音:“神主,你纵然想要杀人灭口,也是改变不了事实真相啊。你并不是神果所化,更不是胎生之子,而是神裔与凡俗男子生出来的一个罪血之子。”
一语既出,这大瓜把在场修士都震得晕头转向。
无论是神裔还是凡俗修士都风中凌乱。
许多人内心反倒是浮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原来如此!
原来这些日子暗流涌动,竟是为了这个。
难怪当年神裔尧华、尧冰兄弟相残的旧闻传得沸沸扬扬,详细阐述罪血之子为何不能容于神裔的历史依据。
姚宁神女也是厉害,这般处心积虑,是搁在这儿挖坑。
她要对付姬琚这位神主,也就先搞起舆论攻势。
想到姬琚这位神主的实力,姚宁这么直接开杠,可真是位骨头硬的硬气的女子。
这可真是处心积虑。
既然如此,神主一脸杀气腾腾也不奇怪了,他不杀姚宁杀谁?
姜玄衣还搁那儿做总结:“神主如此凶残,和当年的尧冰又有什么差别?幸喜姚宁神女不畏强权,宁可拼去性命,也要为神裔展露真相。正如神女所言,区区一个罪血之子,怎配享如此地位?”
姚宁: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只是此刻她在姬琚手下支持得十分辛苦,竟生生逼得话都说不完全。
更何况她纵然能有机会解释,怕也不知如何解释。
尧华、尧冰之旧事是不是她传播开来的?是,当然是!
胡说八道的赢寒是不是她安排的?那同样也是。
这样样都是,还敢说不是她要害神主?
更何况姚宁本一直便对神主位置很有想法。
姚宁这是打落牙往肚子里吞,生生被气笑了。
她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很不科学。
偏偏某只搅事精还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神女曾曰,一个血统不纯的私生子,怎么敢这么不要脸,做出此等无耻之事。他岂能痴心妄想,眼馋不属于自己的头衔。这简直是恬不知耻!神裔上下也绝不允一位罪血之子成为新任神主。”
“神女,这些话你自然是说过的。”
姚宁还真说过这话。
可是她那时候说这些话,是在渲染尧冰之卑微。她是在敲打北玄王,若北玄王和一个凡俗女修结合,那么他们的后代就是会这样卑贱。
再说,作为一个果子生的高贵品种,姚宁有点优越感怎么了?
但现在这话说来就是对姬琚的嘲讽。
搅事精当然是恨不得两人撕得更响亮些!
“赢寒”继续说到:“其实要证明事情真伪,那也是十分简单。只要撕去神主衣衫,瞧瞧他的后背。若他后背真有一朵黑色的莲花,便是证明他是罪血之子。”
“对了,神女早就心生怀疑了,故而才让自己的婢女织姬加以接近,就是为了加以窥探。织姬忠心,可惜她虽为神女窥见真实,却被神主杀人灭口。”
快!快把神主的衣衫给撕下来!
姜玄衣指点的可是真经。
姚宁这常年吃瓜的此刻已经气得七窍生烟。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人算计到这个地步。
就如她偷袭姒华,又眼睁睁送雪枯臣去踩雷。
姚宁总是踢别人下水,自己却安安稳稳的站在岸上。
而这显然是神裔的优良传统,姜玄衣这个老前辈可是比姚宁玩得要熟。
狡诈的老男人!
然而此刻姚宁已经顾不得埋怨姜玄衣了。
她触及姬琚眼底杀意,此刻内心顿时砰砰一跳。
姬琚此刻是真的想要自己死了,而且是要立刻马上!
姚宁也算是姬琚的半个知己了,此刻她忽而明白了姬琚的想法。
姬琚要杀自己泄愤,并且以此立威。如此一来,谁也不能看到姬琚的后背,姬琚也能维持那高高在上的尊严。
真可笑,姬琚真是个可笑的男人。
他本就没有自己果子生的高贵。
眼看着自己要被姬琚击杀,姚宁骨子里也是禁不住透出了一抹凶悍之意。
姚宁也是化出了自己的剑,那是一把殷红的冰刃,一股寒意透骨。
巨力催动之下,姚宁手中冰刃也是禁不住流转缕缕冰音。
姬琚甚至未动兵器,他双手似玉,如妙曼的兰花,凝结出道道法印。
这些法印流光,威压逼来。
与此同时,姚宁手指透出了一股子钻心之痛,似要将她浑身力量吸纳干净。
姚宁面颊之上也是透出了一抹凶意。
咔擦一声,她竟当众斩断小指,半边手掌顿时染满了鲜血。
只不过姚宁纵然断指,也是无法真正剔除当初姬琚在她身上种下的压制。
数到黑色的细丝顺势蜿蜒,攀附上姚宁的手臂。
伴随一连串细碎的清音,姚宁手中兵刃竟片片碎裂,化作千万飞芒。这些兵刃碎片飞快割过了姚宁的身躯,竟将她身躯之上割出了千万道小伤口。
姚宁咬紧了牙关,也是没有呼痛出声。
几点鲜血飞溅在姬琚的脸蛋上,也使姬琚那俊美脸孔看着更加危险。
姬琚脸孔上凶意竟渐渐淡去,又仿佛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神主淡淡说道:“也是不能再玩儿了。”
他确实不应该留姚宁活这么久。
而这一瞬间,姚宁却忽而明白过来。
姬琚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下一刻便要取自己性命,所以此刻姬琚神色也是发生了变化,连杀意也是开始收敛。
姚宁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甘心?
她不甘心去死,更不甘心自己死得如此卑微轻贱。
她姚宁生来与众不同,也是绝不能轻易狗带。
可是如今的自己,还能依仗什么?
她也没什么好人缘,有人肯为了自己对上姬琚,救她一命。
然后她忽而想起了姜玄衣说过的话。
那时候姜玄衣问,为何尧冰明知留下骨头能证明罪过,却仍留下兄长之骨?
姚宁当时做了些阅读理解,还疑神疑鬼,怀疑姜玄衣暗示是自己杀了姚重之类。
那时她小心翼翼回答:“我想他是要借助死去神主怨恨之力,以此得到力量,助他得到想要一切。”
姜玄衣还点头赞同:“是呀,她只能借助死去神主的怨恨之力,以此挣扎。”
只能借助死去神主的怨恨之力,以此挣扎?
她忽而明白了姜玄衣的暗示。
死去的神主指的是姚重,而不是故事里尧华。
她杀死了姚重之后,取了姚重一块骨头。
按照神裔的老传统,以此驱动,能借助死去神主怨恨之力。
这是如今姚宁唯一能做的选择!
她哈的冷笑了一声,咳出了更多的鲜血,却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块骨头浮现在姚宁的手掌之间,然后姚宁手掌微微一动,万千冰息凝动。碎去的冰晶如此凝结,又再次化为了一把新剑。
姚宁催动这把剑时,一股力量流转,却见怨纹再生,证明姚宁当年之罪。
可姚宁也是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生死关头,姬琚也未曾想到姚宁还能迸发出这般力量,也稍有措手不及。
但是就算这样,一切也还是在姬琚掌控之中。
哪怕姚宁另有底牌,却仍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这一切姚宁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她必定要将这一击发挥更大的力量。
她当然也想起了姜玄衣的提示。
“其实要证明事情真伪,那也是十分简单。只要撕去神主衣衫,瞧瞧他的后背。若他后背真有一朵黑色的莲花,便是证明他是罪血之子。”
只要毁去姬琚的衣衫,就能窥见姬琚后背之上的罪恶之印。
就能证明姬琚是个污秽孽种。
就能让姬琚神主之位没那么稳当。
姚宁将所有力量击于姬琚衣衫之上!
她明知姜玄衣是故意算计,刻意为之,却是不得不为。
因为姚宁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使得她不能脱身。
这便是姜玄衣心里绵密繁复的算计,旁人都不过是这个男人手中牵线木偶。
这便是横行魔域的魔罗,巧言算计,挑拨一片厮杀,而这个男人手掌却是干干净净。
112. 112 带节奏带节奏
在别人打生打死的时候, 之前侃侃而谈的“赢寒”却轻轻的往后退去,不动声色隐匿自己行踪。
方才再怎么义愤填膺,也不过是姜玄衣一种表演。如今这个角色该有的表演都已然完成, 姜玄衣自然应该功成身退。
当姜玄衣别上了压神花时, 他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就这样消失无踪。
姜玄衣娴熟的一键换装, 使得灰发纷纷垂落。
他现在是个斯文人了, 可不喜欢那些血淋淋的撕杀了,这才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呢。
姜玄衣想到了这儿,又忍不住扬起唇瓣笑了笑。
老实说搞这些事情确实非常有刺激感, 可是比起这些刺激,还是跟阿泫温馨甜蜜的居家生活更适合现在的自己。
姜玄衣想,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家。
此刻人前的撕衣大战已经是到达剧情最高点。
姚宁这机灵鬼显然也是捕捉到了姜玄衣的暗示,干了个猛的。
嗤嗤几道临死反扑的锋锐剑气绕体而过,姬琚依仗护身玄气,也不以为意。
他那白玉似的手掌又轻飘飘的锤中姚宁。
便算姚宁借助姚重骨骸怨杀之力又如何?绝对力量跟前,这些小小花招也岂不到任何作用!
手掌拂中瞬间, 姚宁又被击碎了几根肋骨, 张口多呕几口鲜血。
那些血污散落,点点烟烟,如落了一层血雨。
可与此同时,姬琚后腰传来嗤的一声。
这一声割裂似的轻响,是姬琚衣衫被撕裂的声音。
嗤嗤几下,他后背衣衫四分五裂,露出了白玉似后背。
姬琚虽未受伤,然而堂堂神主居然当众受这样侮辱, 当真是一件极具羞辱意味之事。
姬琚蓦然闭上了眼睛,慢慢咽下了唇中的一抹酸意。
那是一种极难受的滋味,使得姬琚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
姚宁本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彻底完蛋了,然而姬琚居然竟没有继续追击。
她慢慢的睁开眼,瞧着姬琚面颊之上透出一股一言难尽的沉怒与羞耻之色。
姚宁忽而明白了什么,她心里竟生出狂喜之意。
哪怕姚宁此刻已经是伤痕累累,却也掩不住姚宁内心的喜悦与快乐。
那就是姬琚后腰之处,确实有一朵黑色莲花。
这位神裔之主既不是果子变的,也不是两个神裔之间的胎生,而是一个神裔偷情所生下的孽种。
居然当真是这样!
天啊,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他居然欺骗神山上下,乃至于一路飞升,如今居然成为了神主。
姚宁心里这般嘲弄,她的面颊之上更浮起了一抹激动之色。
那些神山神裔总是高高在上,神色淡漠,很少有激动时候。
可此时此刻,在场神裔个个面部开裂,根本来不及做面部管理,个个表情都有些崩坏。
四周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显然是被这个大瓜彻底震惊。
绿泫心里也咿呀一声。
她之所以心里忽而咿呀一声,是因为绿泫心底忽而想起一件往事。
难怪那时候姬琚那么大反应。
那时姬琚困于冰室之中,并不愿意被人窥见后腰黑莲印记,故而这般姿态。
难怪姬琚那时表现得像个贞洁烈妇一样。
触及周围愕然目光,姬琚唇瓣忽而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是,又如何?”
他嗓音里透出了一缕怨意,就如他这么些年深深掩埋的刻骨仇恨。
似他这样的人,外貌越端庄,内心黑洞也就越深。
姬琚慢慢的摊开了双臂,蓦然微微一笑:“就算这样,我还是成为神主!”
也许被他气势所震慑,在场修士竟无一敢语。
然而一些神裔面孔之上却透出了愤怒之色。
姬琚本是罪血之子,他根本不配!
猝不及防之下,他们一开始也并未反应过来。
然而这些愤怒终究会累积,形成可反噬姬琚的滔天巨浪。
姜玄衣混迹于人群之中,他想了想,施展传统技能,变化自己的腔调:“你不配!”
姜玄衣这么叫,赢氏神裔顿时纷纷附和。
所谓破窗效应就是如此,姜玄衣这么挑,节奏顿时被带起来。
一旦有人开口,在场四姓神裔亦是纷纷跟上。
“罪血之子,又岂能成为神主?”
“以此孽种为主,必定是神裔之祸。”
“姬琚,你当真是欺骗世人!”
姬琚冷着一张脸,他甚至未曾再换一件完好的衣衫。
旁人那么说,姬琚也是心中有数。他面色微凉,心尖儿也是不觉浮起了缕缕的凉意。
姬琚也知晓,必定会是这样的。
神裔修士是最在意血统之高贵,那些等级分明的规定也是自抬身价的手段。如今姬琚展露原生之罪,他们又怎生能容?若是能容,这些神裔岂不是否定了自己一切?
眼前这些,当真是可笑极了!
眼前此景,一如自己多年来的噩梦。
梦里的一切,本就是姬琚脑海里臆测出的真相。
有那么一瞬间,姬琚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想要去看看绿泫。因为现在周围都是污秽不堪之物,这些都是肮脏的。
那么姬琚当然想看一点儿干净的东西。
一些清澈、明亮的东西。
绿泫就算仇视自己,却绝不会看轻自己。以她性情,大约也不会觉得自己出身就是原罪。
可是这样的自己,又未免太过于脆弱了。
在姬琚微微恍惚之间,他居然也听到了一道支持自己的坚定声音!
“住口,你们住口!神主无论是什么出身,他都是我心中独一无二,干干净净的神主。神主也是,也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一个人。”
绿泫自然不可能对姬琚说出这样的肉麻话,而说话之人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姚宁身受重伤,她这伤还是姬琚搞的。现在姚宁还苟着一口气,居然开始吹起了姬琚。
眼见自己吸引到了姬琚的注意力,姚宁还拼命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笑着时候,泪水却是顺着脸颊一颗颗的滴落,竟有着几分凄艳之意。
她想我这么一副样子一定很感人。
她想自己要死了,一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姬琚是她攻略不下的男人,到了如今,她一定要加以征服。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姬琚了,包括那些凡俗修士,也嫉恨姬琚拥有原本不配有的神裔资源。
全世界都嫌恶姬琚时,姚宁搁在这儿送温暖。
这可真是——
真是攻略神主的绝世良机。
明明是她撕破姬琚衣衫,让姬琚露出最不堪之印记,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键是现在,只有姚宁能不要脸的送这份温暖。
姬琚脸孔朝向她,如冰面容瞧不出喜怒,只是眼中猩红更浓上几分。
可是姚宁不在意,她能继续在这儿送温暖,搁这儿演哭戏。
“我,我就要死了,可我不怪你。只因为,我心里是爱着你的,那么无论你怎样相待,我自然是要原谅你。”
“只因为,我一开始便爱着你。从我们一起杀人开始——”
她话戛然而止,因为这时候姬琚竟将手掌贴在姚宁心口。
姬琚神色仍看不出喜怒,然后他手心劲力微微一吐,顿时将姚宁心脉彻底击碎,连带她神魂亦被致命重创。
姬琚:“其实,你真让我想吐。”
他这么说话,也是回忆起当初唆使姚宁杀死姚重时的心情。
姚宁是个纯正的果子生的神裔纯血,而自己却不过是个罪血之子。可那又怎样?一个纯血的神女,还不是让自己随意戏耍摆布。包括自己对姒华的“宽容”,其根源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没有立马击杀,是想要看看这些所谓纯血受制于自己苦苦求生的卑微丑态。
那可真是可怜可笑。
到了如今,姚宁居然还奢望这些小花招能笼络住自己的心?
那可真是痴心妄想,当真可笑之极。
一瞬间姚宁脸色也是变了,她面上温柔痴迷之色尽消,转瞬又流转凶狠愤怒之色:“你,你最后还不是被我毁了去——”
她想说是自己揭发姬琚的,可那神魂已消,生命已从神女的身躯之中流走。
姚宁失去生命的躯壳如一件破败之物,如此缓缓向下栽倒。
然后姬琚手掌微微一探,使得姚宁身躯僵在半空。
姬琚手掌一动,一件法宝从姚宁的法宝囊中飞出,落入了姬琚的手中。
那把炎蝶剑本是姬琚之物,之后落入姜玄衣手中,后来又让姜玄衣给了姚宁。
如今姬琚就将炎蝶剑握紧在手中。
他唇瓣微微颤动,蓦然浮起了笑容。
这时候他终于去看绿泫了,却不似方才那样是意图乞怜。
现在姬琚又是一个恶劣而冷漠的男人。
当初姚宁看到姜玄衣时,觉得姜玄衣某方面很像姬琚。然而无论如何,这两人毕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这把剑,是炎蝶族所剩精元所炼,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若我真的是灭族凶手,你猜会如何?”
你想知道,我便满足你!
姬琚恶意满满催动此剑。
若是得不到爱,何不让人恨呢?那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凶手的玄力催动之间,炎蝶剑奋力反抗,却不能挣脱。
缕缕悲鸣之间,竟有怨纹骤然浮起!
血色光辉流转,映衬着姬琚疯狂又冷漠的面孔。
他,自然便是凶手。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缕光芒没入了姬琚的眉心。
113. 113 人心如深邃的黑洞
姬琚甚至想恶意满满去追问绿泫, 可知晓这把炎蝶剑如何炼成?
他这位神主人前展露出对炎蝶族的敬重,总是加以推崇,甚至还进行了一些祭祀活动。
可神主大人在人前对炎蝶族推崇备至, 私底下却干些不是人的勾当。
哈, 哈哈!
这把炎蝶剑, 是把死去炎蝶族死人的骨头挖出来锻造的啊。
他也不是因为被绿泫拒绝后才变态。
神主大人从一开始就是变态之极!
就像他的恶趣味, 就是那么一直都存在的。
绿泫新婚, 他把死去妇人头上发钗给绿泫送过去。
而在这之前,他还在人前冠冕堂皇的将炎蝶剑恩赐给绿泫。他本来准备看着这个绿泫感恩戴德拿着这把亵渎祖先兵器挥舞,还自以为是莫大荣耀。
然而那时候绿泫居然是加以拒绝。
那把剑后来落在明冰裳手里, 而明冰裳只不过是个小角色。
这些念头疯狂的涌入了姬琚的脑海,使得姬琚内心感受到了一股畅快淋漓的恶意。
他准备告诉绿泫——
你知道这把剑是你家先人的死人之骨炼制而成的吗?
那么到时候, 眼前的小女修会露出什么样表情呢?
那只怕是既悲愤,又气恼——
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一定能取悦到自己!
可还未等姬琚发挥反派该有的嘴炮,在怨纹出现的瞬间,绿泫已经愤怒出招!
一瞬间绿泫眼泛异色,手掌蕴力,一股子浩荡之极力量顿时汹涌浮起, 顿时也是涛涛袭击, 乃至于好似要将一切都尽数吞噬。
天降之力糅合炎蝶之力齐齐泛起,其中又夹杂着剑莲华的万千剑意,顿时轰向了眼前的神主。
一瞬间山摇地动,日月失辉,在场修士皆是心生震撼,便算是神山神裔也是不觉生出震撼之色。
姬琚握剑已御,瞬间发冠震碎,一头长发散落。
而他面颊犹是冰冷漠然。
待那风烟散尽, 姬琚犹自安然无恙,只不过他本来被姚宁割破的衣衫如今破烂得更加严重了。
然后便是一声清脆剑鸣,伴随这森森剑鸣,姬琚手中嫣红之剑顿时生出了几道裂痕,光芒也是迅速黯淡。
这乃是因为炎蝶剑竭力反抗,甚至宁可自毁。
姬琚想这把剑倒好似炎蝶族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蓦然冷笑几下,手掌轻轻一抖,这生出裂纹的炎蝶剑也是裂成了几片。
姬琚随手将这把剑扔开。
他盯着绿泫如今生气愤怒的明亮眸子,心里蓦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若绿泫早知晓这些事,那么当初,她还肯给自己敷药疗伤吗?
其实仔细想想,这并不算是一个很难回答的事情。
绿泫自然不会。
他肩头一疼,是被雪玉鬼蛛咬了一口。
而姬琚也是习惯了。
他手掌轻轻一抖,然后那炼魂灯就落入了姬琚的手中了。
这炼魂灯是世间最凶残的鬼物,是需要连绵不断的血食供奉,需要姬琚不断的杀人。
姬琚受此驱使,根本不能停。
有那么一瞬间,姬琚也想起一些往日之事。
比如姬琚虽靠炼魂灯发家获取力量,但曾经也想过放弃炼魂灯。这并不是姬琚良心发现,他那良心本来就是没有的东西。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因为姬琚秉信高傲,不想自己一辈子被此物所挟持。
所以他才有虚弱的被织姬窥见秘密时候,也才有被绿泫救治疗伤时候。
可是这样一切,终究也是没办法停止啊!
想到了这儿,姬琚也是禁不住透出了讽刺的笑容。
这一切终究是要结束的。
就像他看到了赢寒了,就想到了早死的母亲。
那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姬兰与重月私通,生下一个孩子。后来姬兰造假,将姬琚搞成神树所生。
母亲一生愚笨,感情用事,然而这件事情却是作对了。
直到姬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那父亲既无能,又庸俗,只会说些好听话哄女孩子而已。可是这个女孩子却将这种男人当珍宝。
自己杀了重月,母亲不知道多伤心。
万一她情绪失控,告诉自己这个杂种是为了杀人灭口呢?
姬琚为了自己,当然要自己安全妥当。
赢寒只敢猜姬琚是罪血之子,甚至没去怀疑姬兰自尽之事,那可真是想错了。
姬琚凉丝丝的想,他手沾父亲母亲的鲜血,注定便是世间最无情的人。
然后姬琚手掌一动,漫天红雾就此弥漫,竟让这清圣之地化为修罗鬼泽。
姬琚冷笑:“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啊。”
114. 114 大结局(上)
这般如血杀意弥漫间, 姬琚却仿佛听到了一个奇妙的声音
“姬琚,你到底在畏惧什么?”
你到底在畏惧什么?姬琚!
姬琚不知晓自己的识海为何透出了这样的声音,他只觉得这般声音弥漫于自己四周, 似要将自己就此萦绕。
一瞬间, 姬琚竟似觉得口干舌燥。
不知为何, 他竟觉得这个问题自己非要回答不可。
这本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但姬琚此刻竟未曾察觉这其中诡异。他甚至还认真思考一下, 思索自己的软肋——
也许自己怕死?
他虽然身为罪血之子,但是从来不觉得所谓的罪血之子不如神裔。
甚至于姬琚热衷玩弄纯血神裔,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
然而他知晓任自己如何高傲, 旁人却不会这么看。
若他后腰的黑莲标记展露,那么他就会从一个纯血神裔沦为卑微的近神一族。
而所谓的近神一族, 那便是生死操于人心,就会像应无烈一样,随便被人灭族。他自然绝不容自己沦为如此卑微之物,更不愿意自己好像虫子一般被人处置,乃至于像污点一样被人处置。
他也只能成为神主,成为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 那样一来, 说不定自己就不会再害怕了。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亦只能借助幽界之力,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所以在一片血色朦胧中,姬琚蓦然抬起头来,他微笑说到:“是呀,就是这样。”
“我杀父弑母,杀了前任神主,以炎蝶族一族生灵献祭。就算死千千万万的人, 只要自己活着,那都无所谓。”
“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一丁点儿悔意也没有。”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一切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人吃猪牛羊,把无数动物化作血食,让自己茁壮成长。这些被凡俗之人吃掉的动物难道没有感情,不会恐惧害怕?人会因此生出愧疚吗?他们不会。他们只会教导自己孩子,不可虐杀,不能为了取乐随意屠戮动物。只要这样子,已经是个慈悲的好人了呢。”
“既然如此,我是神主,那么让千千万万的生灵血肉供养自己,又有什么不可以?我也是个很好,很慈悲的人啊。我有时候会拿人取乐,但是从来没有靠杀戮取乐。我也不是一个嗜杀的神主啊!”
“我现在要你们死,是因为我需要千千万万的性命,让我继续高贵的,坚强的活下去!”
“神裔也好,凡俗修士也好,都应该一视同仁。”
姬琚手掌凝在半空,他唇角亦浮起了一抹笑容,就像是春日里最灿烂的阳光,是那般的动人。
他一双眸子灼灼儿而生辉,唇角更不觉透出了浅浅的笑容。
就算他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仍气派得像个翩翩佳公子。
而姬琚此刻说得每一句,都是这个世界最沉的黑暗,是最冷漠的人性。
本来此刻,其实也有许多神裔心里是暗暗向着他的。
所谓沉默的大多数,有人责备姬琚,但有不少人却还是喜欢他这个神主。
是不是罪血之子又有什么要紧呢?
姬琚总是比姚重出色许多。
然而如今姬琚发疯似的一番话,却是将他们内心滤镜打了个粉碎。
尤其是在场神裔,当姬琚将他们和那些凡俗修士相提并论之际,他们终于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愤怒。姬琚这是说的什么话?
平素冷若冰霜又善于谋算的神主,此刻却是一派疯癫之态。
姬琚犹自笑着:“所以,你们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说出了这句话同时,天空蓦然生出了一连串清冽撕裂之声,一道青色的裂痕顿时浮于空中!
幽界之眼又现于圣域天空。
这次这一道裂痕飞快的扩张,迅速的延展。
而在这巨大的青色之眼下,姬琚任由发丝轻轻散开,如此含笑而立。
这一切宛如绿泫曾经沉溺过的那个噩梦。那时姬琚站在一棵冰树之下,对着自己浅浅含笑,还有一只灵蝶轻轻吻住他的肩头。
可是如今,映衬在姬琚身后的却并不是摇曳的冰晶树,而是象征着恐怖掠夺的幽界之痕。
姬琚犹自笑得漫不经心,便算是要死千千万万人,姬琚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绿泫内心你给自己打气,阿泫啊阿泫,这一切你不是早已经战胜。
神主早就不是属于她的噩梦了。
此刻姬琚的目光也是落在了绿泫身上。
在他苍白冰冷的人生之中,姬琚的心一直冷酷冰冷。也许绿泫是一点光辉,却根本无法温暖他这样子的人心。
相反,正因为绿泫对他有些不一样,姬琚反而生出了毁灭之心。
姬琚禁不住想到了曾经的冰窖,绿泫带着光辉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暖的光辉轻轻落在女修面颊上,那一刻的相处间,姬琚也曾有过片刻失神的。
可是她总是听不到自己声音,忽视自己说的话。
若阿泫代表光明、正义、希望,那他就让阿泫毁在自己手中。
这样岂不是很好?
此刻无论是凡俗修士还是神山神裔,都是对姬琚恨之入骨,恼恨之极。可姬琚却并不在意这许多人想法。他只冷冷的,认真的凝视着绿泫。
就像瞧这世间最值得去瞧的东西。
“阿泫——”
他已经发泄一通,此刻情绪竟平静了些。此刻姬琚竟想要和绿泫说说话,至少让绿泫明白自己自己的心意。
从前姬琚极为骄傲,可现在他既已经决意杀死绿泫,那么对绿泫言语卑微些已经无损尊严了。
然而绿泫却显然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修,她一如既往,既固执又直接。
她明明已经感应到姬琚的力量,却犹自挣扎,并不肯罢休。
绿泫一副要继续跟姬琚干架的样子。
那这种样子让姬琚很是不快,如此气氛更令他难以倾吐想说的话语。
这样迟疑间,姬琚忽而发现自己这辈子居然没有主动示好过。他是会笼络人心,可却只是让那些人拜倒在自己崇高的光环之下。
所以姬琚此刻竟有些磕巴。
他唇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如此冷冰冰的看着绿泫。
此刻绿泫人在红沙之中,竟吃力的伸手去握自己的剑。
她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此刻绿泫跟其他人一样,在一片红雾之中行动是十分吃力的。
这些修士要竭力抵抗红沙,以避免自己被吸纳干净。
红沙蚕食他们大部分力量,剩余之力纵然击中姬琚,亦是被姬琚周围玄气轻轻弹开。
这些散碎攻击竟不能损害姬琚一片衣服角。
亦无怪乎姬琚居然这般闲庭信步,毫不在意的模样。
此时此刻,这个疯癫的神主竟好像是世界的主宰。
一缕缕清脆开裂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就好像是在场修士们的催魂之曲。这样子清脆的开裂声一开始众人以为来至于天空,后来分辨出来至于自己的身边。
这些清脆的咔咔声,竟是奉神殿清脆的开裂声。奉神殿中若干小空间被强大力量冲击,已经纷纷开始扭曲。
这神山脚下的奉神殿已存在千年,一直是神山神裔代言人,如今却好似某种象征一般,如此被生生搅碎开裂。
当然这一切也在姬琚预料之中。
他所预料不到的反而是幽界能吞噬多少。
是如当初芳华道一样,只吞一境之地,还永无休止?
这时候绿泫已经紧紧握住了自己手中之剑。
她已经施展了一次天降了,如今绿泫手中剑再往前移动几许,竟再生光辉。
绿泫眼中再次被光芒充盈,她身躯周围红蝶纷飞,这是她今日第二次驱动天降了。
上一次她施展天降,姬琚却是受损并不严重,如今她故技重施,显然也并不是一件很明智的决定。
姬琚厌恶透了这种烂俗戏码,心里只想冷笑,更觉得好生无趣。
这算是什么样儿的无聊表演呢?是要展示自己是何等的了不起吗?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什么真善美的剧本啊。
绿泫就像是她的族人一样,那么固执和热血,可最后还不是成为阴谋家的盘中餐?
不是不肯放弃就一定能成功,也不是不肯放弃就一定能获得奇迹。
绿泫这些坚韧美好的品质不过是人世间最为无聊东西。
那么他就将绿泫击败,将她狠狠击倒在地。自己用力量击溃绿泫的道德、信念,绿泫是不是就会崩溃得哭出来?
看着所有的人死在她面前啊。
这时候被姬琚吐槽的烂俗剧本却是有了新花样。
在绿泫再凝天降之力时,竟有别的修士几道劲力融入其中。
此刻在场修士皆受红沙凝结红雾所扰,故将自己气劲送入天降之中,欲借绿泫之力合力击败姬琚。
一开始只是区区几道玄息,然而却有着很强大的提示作用。
在这些提示作用之下,在场修士纷纷恍然大悟,此刻众人无力结阵,借助绿泫天降完成合力一击是最有效攻击方式。
姬琚瞧得微微一愕,旋即内心生出了恶劣的吐槽。
人类自来就是一种会仇恨嫉妒同类的生灵,所谓的团结,不过是面对更强大敌人产生的抱团取暖罢了。
那么现在,姬琚自己就成为了促成和平的凶猛敌人。
明明不过是最卑贱的抱团取暖罢了,但是人类的文化之中却是不断对其美化和歌颂。
就如此刻的光景,万千光辉纷纷落在了绿泫身上,这其中不但有卑微的凡俗修士,甚至还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纯血神裔。
这些神裔如此多规矩,歧视自己这个罪血之子。可是到了如今,还不是跟所谓的凡俗修士合作,甚至把希望放在绿泫这个非神裔的女修身上。
姬琚不会为眼前这种众人合力的局面而感动,他反而觉得非常的可笑。
人类所有被歌颂的正面情感,都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自欺欺人。
这么可笑的世界,就算毁灭了,也没什么?
现在绿泫比之前稍微难对付了,可姬琚一定要将之击碎。
将这些击碎之后,自己就能开始对绿泫开嘲讽了。
他曾经几次三番想要对绿泫倾述柔情,可是不知怎的,那些话儿始终无法说出来。
然后这时候,姬琚的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那轻笑声中充满了讽刺。
一个嗓音在姬琚的识海之中响起,那人低笑:“你在撒谎!”
姬琚以为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是死亡,他以为自己人生之中所作一切都不过为了活下去。
他称自己慈悲,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肮脏和血腥。
然而一个人自欺欺人最可悲。姬琚真心这么想,然而他不是。
要捕捉姬琚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姬琚心思坚毅,甚至近乎没有感情。
然而有人却是敏锐老练的猎手,他终于捕捉到姬琚人生之中的空隙,捕捉到姬琚灵魂深处真正的恐惧。
然后姬琚眼前一黑,他已经不在奉神殿了。
他已然变成了一个少年郎,正冷冰冰的猎杀自己母亲。
姬琚的手指间流转出金银的蛛丝,吊着女子的身躯,感受着她慢慢咽下气。雪玉鬼蛛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灵,此物分泌的毒汁能将神裔的灵魂也给消融。
不知怎的,姬琚内心忽而有过一缕伤感,原来他竟然是个有感情的人?
他让姬兰背对着自己,当姬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时,姬琚居然掉了两滴泪水。
他想原来自己毕竟是人,还不是完全的兽。
在他还在襁褓之中时,女子一个人在冰窖中抱紧自己的儿子,对着孩子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姬兰可真是个善良的女修,善良得甚至被一个凡俗修士欺凌背叛。
她这种女人就算活着,也不过是受苦,而且还会连累自己呢。
自己虽然会有些伤心,可是绝对没有做错。
一想到了这个,姬琚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舔了一下唇角的泪珠,也是苦涩得要命。
115. [最新] 115 大结局(下)
他只能杀了姬兰。
因为姬兰虽然同时爱着丈夫和儿子, 但若对丈夫更爱,那么杀死夫君的儿子就会是姬兰仇恨的对象。
要是姬兰因此报复自己怎么办呢?
原来他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被选择。
每一次选择, 自己都不会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父亲是个狗东西, 把前程看得比妻儿更重要。
他的母亲是个恋爱脑, 姬琚自我评估一下, 觉得自己只是恋爱中的意外。
若不是个意外, 姬兰又怎愿意怀孕,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呢?她大可以离开之后再跟情郎生孩子。
他不愿意被选择,所以姬琚每次被放在选择的天平上, 他宁可把这个选择题砸毁。
就像他发现绿泫对姜玄衣感情比自己以为要深,那时候他立马选择放弃绿泫。
他不愿意自己被人挑挑拣拣。
其实今日就算姚宁证明姬琚是罪血之子, 姬琚也原本不必走到如此决绝这一步的。
其实神山神裔也有许多并不那么介意所谓的罪血之子,这些年来神裔行事温和,对近神一族的猎杀也被姬琚叫停了。
然而姬琚不愿意站在人前去证明,去被人挑选。
明明自己高高在上,难道要他去感激曾经下属不嫌弃自己卑微出身吗?
不,绝对不行!
他宁可撕得轰轰烈烈, 将这一切都毁得干干净净。
那现在姬琚唇齿间也泛起了一丝苦味。
那丝苦味越来越浓, 就如当年姬兰死时候自己尝的泪水生出的那缕苦味。
然后姬琚耳边听到了轻轻的窃笑。
那些笑声如此回荡,到最后充盈了姬琚的识海。
眼前的姬兰也是如此消散了,姬琚也是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黑暗的空间之中。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身影,甚至不去理会自己眉心生出的庞大植物。
魂果生出的花鲜艳的绽放,显得鲜润明媚。
一身银衫的北玄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俊美的面孔。
姬琚冷冰冰的说道:“原来是你,那么绿泫就算赢了,也不过是有你帮衬。她, 永远是那样可笑。只怕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信仰是一种谎言。”
姬琚是姜玄衣所有猎物之中最淡定一个。
姜玄衣眼中却是浮起了不屑之色,摇摇头:“你以为你自己当真很了不起?”
“凡俗修士也好,神裔也好,甚至不是人的其他有灵是生灵也好。每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会感受到痛苦、恐惧、嫉妒、不甘,以及孤独。”
“一个人想要灭世,是非常容易便有的念头。弱者没有能力,又受到教化,偶尔想一想,也就过去了。可是神裔既有能力,又缺乏管束。那么自然动不动就心态失衡,想要毁灭整个世界呢!”
“有什么了不起?”
姬琚凭什么用那种口气说阿泫?
阿泫难道没经历过痛苦?她难道没有嫉妒,没有仇恨,没有虚荣?一个人经历了许多事情,仍可以保持这般温柔且坚韧的心,才是世间最值得珍惜之物。
“人类既高尚又卑劣。你知道吗?就算没有我,就算阿泫今日死在这儿。也一定会有人反抗你,阻止你,永永远远不会停歇。”
阿泫当然是独一无二的,但她让姜玄衣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呢。
“姬琚,你不过是个软弱的人,总是侃侃而谈用各种高大上的论调掩盖你真正的虚弱。”
“什么物竞天择,什么弱肉强食,笑死人了。你这么能说会道,你不过不敢平和争取别人向着你,生怕别人放弃你,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极端。你以为你不被选择,就一定不会被放弃。可到最后,你心里仍是暗暗介意这些。”
“你不是已经放弃阿泫了吗?为什么还要送那样发钗折磨她?你为什么留下姚宁?因为她仿佛特别特别的在意你,你虽对她没什么情意,却享受她对你的关注。可是原来,姚宁只不过是发发病,像个小孩子似的闹闹。你杀死姚宁,只因为你发现姚宁最爱的永远是她自己,心爱的神主还不如她一根小指头——”
姬琚终于厉声:“住口,你给我住口!”
姜玄衣的嘴炮是无敌的。
一通输出之后,姜玄衣的心情仿佛也是好起来,他唇角又浮起了一丝笑容。
挖掘到姬琚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恐惧,那颗果子终于熟了呢。
此刻绿泫的剑光也终于掠至了姬琚的跟前了。
两者相击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开始一点一点儿的缓缓裂开。
在这巨大的力量冲击之下,存在千载的奉神殿终于被彻底撕开,缓缓裂飞散开。一如这些年神裔的没落,以及奉神殿的日益萧条。
光芒吞噬了姬琚,这位俊美且疯狂的神主就消融于一派光芒之中了。
当姬琚即将消亡之际,绿泫耳边也响起了一道嗓音。
“你为什么这样固执?”
那是姬琚最后的声音。
然后俊美又疯狂的神主便这般消失于天地之间,化作点点光芒。那漫天的红沙竟也这般消散,纷纷然然的泄落。
这场剧,终于也是划下了序幕。
姜玄衣内心还忍不住逼逼:我就说姚宁神女对神主意义非凡。
然后便是几月之后。
一场大骚动造成的震动终究也是渐渐平息,烧热的水也会渐渐冷却。
然而奉神殿被毁后留下的大坑却是无法恢复的。
之前神藏真君在北离城陨落,整个奉神殿也是元气大伤。那时候奉神殿弟子还不死心,还盼望拉来神裔援助再继续支持。
如今这奉神殿也已经被暴力摧毁,这奉神殿终于也是再起无能,只能由此划下休止的符号。
春风拂过,树木也是生出了新枝。神山的神裔亦迎来了自己新的主人。
有一位总是隐匿幕后的操纵者慧眼识珠,便为如今的神裔挑到一位新的主人。
男子戴着白玉面具,凝视着眼前人选,眼底也禁不住浮起了赞叹。
姜玄衣一直觉得姬幽是个严重被低估的人才。
这么个大饼砸下来,姬幽面上却没有太多欢喜之色,只能说是惊大于喜。
姬幽:嗯,我有什么很出色的优点吗?
他不过是个被压榨的打工人,现在却让他当老板了,那他还能给谁打工呢?
一时间姬幽竟还有些失落之意。
再者他也不傻。
姬幽瞅瞅戴面具的北玄王,人家搁这儿挑傀儡扶持呢太过分了,居然把自己当工具人。姬幽心里也是一阵子愤愤不平。
当心自己逆局反杀,反客为主。北玄王似看出来姬幽心思,还拍拍姬幽肩膀,微笑说道:“放心,我并不想干涉太多。姬幽,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以为我想在神山套牢?姜玄衣都巴不得把事情甩给别人干。
他叹了口气:“如今神裔所受教训在这儿,什么纯血之子,身份高贵,其实根本不必讲究这些血统之别。前任神主被这些无谓事情比分,好生可惜。所以我们真应该吸取这个教训,不应该再造成新的不幸。”
姬幽:这不就指导上了?但如今神裔元气大伤,低下高贵的头颅也是必然之事。北玄王一番指导,听着也不算没有道理。
但姬幽内心终究有些不是滋味。不错,他是挺喜欢这些凡俗修士的,可如今却要舍掉神裔之尊贵,他始终有些不舒服。
姬幽轻叹:“神裔若在我手中坠落云端,也不知我这位神主是不是会惹来骂名?说不定,我还会成为神裔的罪人。”
北玄王拍拍他肩膀:“你觉得神裔现在很快乐?他们孤傲、自负、扭曲,甚至已经失去了享受生活乐趣的能力。你都找不出几个正常人,总是一个比一个变态,活得一点儿也不开心。”
“神裔说是高贵超然,其实是画地为牢,神裔内部也缺少情意,更没什么爱,人生更没什么乐趣。”
“姬幽,你是神山上最快乐的一个神裔,可绝不能看轻了自己。”
一番言语道出,搞得姬幽觉得仿佛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姬幽觉得北玄王挺能吹的,只看这张嘴,死人都能让他说活。
眼见姬幽脸上神色已经活泛,北玄王知晓火候差不多了,谁又真的甘愿一辈子当个打工仔呢?姬幽只要不是傻子,就总是会意动的。
北玄王还继续画饼:“你瞧魔域,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经历了魔罗之乱,所谓的纯血魔裔陆续凋零,如今魔主并非纯血,魔域反倒更加繁盛。”
姬幽以前作为打工人,最大的乐子就是各种狗血八卦,他有丰富的内心戏。
此刻姬幽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魔域魔罗与北玄王是相互勾结,共同缔造如此之局面?
这念头只出现一瞬,姬幽就立马自己给否了。这不可能,这个世界的命运,难道能被有限的几个人摆弄?这绝不可能!
要是北玄王能知晓姬幽此刻心思,则必定觉得姬幽想得真不够大胆。
你猜!大胆猜!
姬幽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无耻的黑暗。
他从最初的卑微惶恐之中挣脱,在北玄王的开解下接受了自己中大奖的现实,此刻也不觉生出几许醺然之意。
他有些飘飘然。
那是一种穷人乍富的膨胀感。
然后北玄王伸出手,又在姬幽肩膀上拍了几下:“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呀都会瞧着你——”
北玄王面具后的一双眸子闪烁缕缕精光,姬幽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也是清醒了许多。
什,什么,北玄王不是说不干涉这些事?
北玄王内心小摊手,他总不能当真不管了吧?作为长辈,他总不能真任由神裔玩崩盘。
再者,所谓世界和平,不正是阿泫心中所愿?
这世界若多些打打杀杀,就不免会将绿泫给卷进去。
这是多不好的事情。
褪下马甲之后,姜玄衣想起了姬幽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笑。这再一次提醒了他,自己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不过有什么关系?
至少自己在阿泫眼中,是既温柔,又懂事,当真是再好没有了。
他可一点儿都不坏。
幸好绿泫不知道姜玄衣的心思。要是绿泫知道,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他确定?
有时候师叔可是再坏没有了。
一想到了绿泫,姜玄衣内心顿时流淌了一抹暖烘烘的充实之意。
这世间上,有一个你爱着的人,你就根本不会想去什么灭世了,你就会盼望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希望一切都很明媚。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美好之处吧,这就是人需要爱的原因吧。
他轻轻的抬起头,绿泫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女修容貌明艳动人,眼下的一颗痣却也是鲜艳如血,令他心头一荡。
他想起了自己和阿泫的初遇。
那时候自己在玄心观“养伤”,他俊美的脸蛋苍白,看着好像是有病的样子,但其实姜玄衣好得很。
他只想静静,然后盘算一些搞圣域的计划。嚯嚯完魔域的他,也应该雨露均沾才是。
可这时候,同在玄心观的阿泫却来瞧他。
绿泫那时候伤了一只手,正无聊得很,听道童提及有位姜师叔正在此地养伤,便想找他聊聊。
绿泫:主要是想找个人唠嗑。
女修轻轻的推开了房门,试探:“姜师叔——”
接着他就瞧到一双灵动的眸子,这双眸子生在一张秀美脸颊之上。
然后姜玄衣所有的计划都被撕碎了。
现在,那个当初在玄心观轻盈掠入门的少女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
姜玄衣向她走去,笑得越发温柔。
相识仿佛只在昨日,眼前的女子是他人生中最甜蜜的一滴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