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珏所想,宋家虽不打算放过他却并没打算过早动手,一来何珏是朝廷命官,京城人多眼杂,若是落入了旁人眼中得不偿失,二来,他们并不认为何珏有胆子敢把事情宣扬出去,不然不用宋家动手,何家就得第一个玩完。
眼见着何珏回去之后连大夫都不敢找,甚至门都不敢出,宋家二房才刚把心落回肚子里,却没想到转头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宋二夫人是一天没吃下饭,“老爷这可怎么办,那何家人胆子这样大,娶了徐家的女儿竟敢做出这样的事,你说他会不会……”
又是妾杀夫又是夫害妻的,京中早就街头巷尾的热议开了,有说姚瑶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一家子豺狼虎豹,有说还好闹出了这样的事得以真相大白跳出火坑,有说何家人死不足惜,那白如萱还是捅轻了。
只是人心虽一边倒的全部倒向了姚瑶,何家的名声也彻底臭大街,按律来说何珏却并未触及哪条律法,甚至当年之事时隔多年压根没有他谋害亲子的铁证,若是何珏矢口否认说不定真能全身而退,因此,宋二夫人才越发的忧心忡忡。
她也是当娘的人,将心比心如果有人敢这样对待她的女儿,她绝不可能放过这一家子,徐家又不是什么菩萨焉有放过何珏的道理?而若是何珏真被逼入穷巷,会不会想着索性鱼死网破?或是以此来要挟他们宋家出面?
越想宋二夫人就越是心慌,“若是他……嫣然可怎么办?”
宋二老爷心烦意乱地来回踱着步,“我怎么生了这么个蠢丫头!”
放在从前他还能舔着脸求老太太出出主意,老太太再是不喜欢他们这一房也总不会真的置之不理,然而他的好女儿闹出了这样的事,正好被老太太捏了把柄叫老爷子不得不同意分了家,他原还想着他不搬出去老太太总不能把他们这一房给赶出去,却没想到老太太更绝,刚分完家就直接带着长房搬到了城南的宅子,竟是为了跟他们划清界限连祖宅都不要了!
能让老太太都这样避之不及,由此可见此事有多棘手。
事已至此,宋嫣然再是他亲生女儿他也没了什么怜惜之心,可偏偏她有孕在身,若是突然有个什么意外,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根本不可能随便糊弄过去,也就是说,不管他想不想管,都得何珏在宋嫣然生下孩子前闭上嘴。
宋二老爷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何家人被送回去了?”
宋二夫人当他有了主意,忙不迭点头,“何珏跟他老娘一前一后的晕在公堂上,除了那白氏被收监,其他人都被暂且送回了何府,只是京兆尹派了好些衙役守在何府外头,许是怕再出什么乱子。”
宋二老爷若有所思,外头的人进不去,那里面的人呢?
观望了几日,眼见着徐家果不其然一副要跟何家死磕到底的样子,先是何家在京的铺子不同程度的受创,不过几日就关了一小半,再是何珏第二次喜提停职,宋二老爷终于下定了决心。
于是没隔几日,何家就又出了乱子——
从公堂出来何珏就一直人恍恍惚惚的,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和离然后?扶正白如萱,却没想到临到了了,却先是被白如萱捅了刀子再是被姚瑶在公堂上判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怪当年的自己有眼无珠,还是怪自己拥有的时候未能好好珍惜。
加之没两日功夫,何家的产业就遭受重创,连带着柳姨娘那一房也闹着要搬出何府,甚至何父都一副对他的事放手再不管的样子,就更是叫他的心如被油煎火烤般难受。
明明半个月前他还是家里的骄傲,此时竟被避如瘟神……
何珏满心的不甘心,也确如宋家二房所想,穷途末路之下他确实想起了宋家,然而就在这当口儿上,何珏中毒了。
“你说这人好端端的在自家府里呆着,怎么还能中毒?”
“要我说他这命也是真硬,又是挨刀子又是下毒的竟还好端端活着,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们说这次动手的会不会是徐家小姐?”
“那也是他该的,我要是徐家小姐,我要了他的命!”
听着京中再度流言四起,京兆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负责治理京城,之前也就罢了,只当是何珏不修内宅自己惹祸上身,然而这次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又出了下毒的事,岂不是在指着他骂无能?
京兆尹下令严查,只是宋家行事隐蔽,下毒的婆子又吊死在了自己屋子里,一时间便是连京兆尹都不由得疑上了徐家,毕竟查来查去何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唯一往死里得罪了的便只有徐家。
对此,姚瑶毫不意外。
自和何玏联手做出了何家产业被徐家的假象,以及放出何珏整日闭门不出像是在想对策的风声,她就知道宋家二房肯定会动手,自是一点不意外他们会在背后趁机搅浑水,索性大大方方来了京兆府。
“大人,我徐家虽与何家结怨,但行得正坐得直绝不会知法犯法,眼下无故被疑谋人姓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望大人能查明真相还我徐家清白。”
当着众人面这般说完不算,还拿出了跟着自己到何家的陪嫁名册,言明可以随意查问跟那婆子是否有牵扯,而徐玉瑶从未当家主事过,所用的小厨房一直跟大厨房分开,为了避嫌甚至从不跟大厨房的人打交道,京兆尹自然不可能有所收获。
事情不由得一下陷入了僵局,京兆尹一时之间也没了头绪,然而旁人不知内情,白如萱还能不知道?
白如萱自打被收押进京兆府大牢,就没少后悔。
她后悔自己恨意上头行事冲动,捏着何珏的把柄以及他们下毒的把柄,她完全可以以此要挟一笔钱财搬离何府,从此何家是好是歹关她什么事?何苦把自己给搭进来?这种后悔在得知何珏并未触及律法,很大可能会全身而退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巅峰。
于是在听到何珏中毒的消息,白如萱不由得乐出了声,在听到衙役故意当着她的面讨论说何家人看着不显仇家倒还挺多,不知道背后下手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白如萱眼里更是划过了一抹了然。
不是徐家还能是谁,自然是宋家了!
当值的衙役本来只是听了旁人的建议随便一试,想着白如萱到底是何珏身边的人,万一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内情呢?却没想到真叫他给试中了,敏锐的捕捉到白如萱转瞬即逝的神色变化后,衙役连忙将此发现报给了京兆尹。
白如萱倒是想死扛着不说,她再傻也知道这是要命的事,她先后捅了何母和何珏刀子虽然性质恶劣,可那是他们动手在先她为求自保再后,惩处再重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可要是掺和进了皇家阴私里……只是说与不说哪里又由得了她?
于是很快,京兆尹就从白如萱嘴里挖出了何珏与宋嫣然相关的种种。
而姚瑶等的就是这个。
或者说和悦公主和皇后等的正是这个。
不得不说宋家将皇后的忌讳踩了个全,先是毁了她女儿的名声再是挑拨她和养子的感情且还在背后意图皇位,皇后自然不可能不收拾他们,而宋嫣然闹出来的这桩子事刚好就给她递了刀子,只是这种事口说无凭,总不能是和悦公主派人半夜在城外庄子上蹲到的。
再者,其中涉及到了宋贵妃二皇子连带着整个宋家二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当成打击异己,反倒给自己招来一身麻烦,最好的法子无疑是找个哪头都不靠且又是陛下信得过的人来揭破此事。
而京兆尹就正好是个合适的人选。
看到京兆尹硬着头皮呈上来的密折,皇后舒展开眉头,然后换上一脸的震惊和震怒,一边打发人去给陛下传密信,一边让传宗正寺宗正,宗室德高望重的老王爷老王妃以及宋贵妃宋家二房宋嫣然等人。
隔日姚瑶被请到公主府的时候,就只见和悦公主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昨日宫里的热闹。
“你是没瞧见那老王爷老王妃脸都绿了,指着宋贵妃和宋家那几个就开始骂,宋贵妃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星子!”
“宋老夫人倒是个聪明的,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就进宫请罪,还把当时给何珏灌药施针的事儿一并说了出来,话才刚说完就请着罪晕了过去,倒是给长房给摘了出去。”
“宋家二房那几个都吓懵了,哭着喊着就开始说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因为这个孽女让宋家满门获罪才暂且将人关了起来,准备等二皇子回京再做打算云云,结果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宋贵妃几巴掌,说完宋贵妃也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还有宋嫣然,我也是真的有点佩服她,都到这份儿上了还叫着嚷着说自己没错,要等二皇子回京云云,还是宋家二房那夫妻俩看不过去了捂了她的嘴。”
姚瑶听得挺乐呵,“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和悦公主笑得意味深长,“那自然是找个好罪名让宋家二房的人蹲牢子去咯。”
姚瑶会意的点了点头,事关皇家颜面,此事自然不可能放到明面上来弄得天下皆知,可不就得另外寻个名头么?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隔了几日消息传来说是宋家二房的独子,因喜欢白如萱不忿何珏所以痛下杀手,眼下人已被收押进京兆府大牢。
充分理解到了和悦公主恶趣味的姚瑶抽了抽嘴角。
好一个绿人者反被绿,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