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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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灵无法祓除咒灵。

    在大部分情况下, 咒灵之间具虽然有等级差别,但是彼此却不会互相祓除,因为能量形式的不同, 多数的咒灵并不具有“祓除”的能力强大与弱小之间的消亡关系更接近于吞噬。

    对于咒灵与咒灵来说, 消灭不是目的,将其他咒灵的力量吞下去让自己变得更强才是重点,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是咒灵的本能, 这个“强大”的途径可以来源于人类的情绪堆积, 自然也可以来源于同类。

    当然,咒灵之间的吞噬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进行的,“吞噬”这种行为本身便带有一定的条件。不过这一次不一样,络新妇的咒力在消散, 而这股消散的力量并没有转移到鲁卡的身上。

    她是被“祓除”的, 用一种接近咒术师的方式。

    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人的感觉更加敏锐一些,那是一种和他们一样,类似于衹王夕月力量的能量形式,鲁卡和夕月之间的联系果然比他们看上去还要紧密。

    被祓除的咒灵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络新妇身体的残片、毒液、血液化作黑色的粉末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一个了结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第二个。鲁卡的眼神一转, 落在了胀相的身上。

    按照目前的状况,鲁卡的人设让他不可能放过胀相,但是有栖川桥最近发现了一些他很感兴趣的情况, 他暂时不能让胀相这张可以被控制的手牌提前退场。

    于是在胀相已经紧绷着神经准备战斗的时候,鲁泽率先开口了, “胀相,泠呀大人要见你。”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仿佛没有一点情感波动,再加上他笔挺的军装,他在视觉上就给人带来一种俯视般的压迫力。

    “泠呀……”吉野顺平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的频率可太高了。他看着夕月衣服上留下的狼藉,回忆那一天见到的祗王泠呀的样子,以及天白先生的描述,他总觉得祗王泠呀并不是真的完全和祗王夕月对立着。

    至少他不像是会对夕月做出这样伤害的人,那天在发现夕月受到诅咒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隐隐生气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所以他一时间很难判断祗王泠呀在这之中究竟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胀相倒是认得鲁泽的脸,但是他却没有因为鲁泽的话就完全放下警惕,另一个咒灵冲他散发的杀气让几乎是本能地警戒着,身体当中的血液都仿佛在沸腾,叫嚣着准备随时反击——或者同归于尽。

    鲁泽说完之后没有去关注他传话的对象,反而是把视线投向了鲁卡。兄弟之间的视线碰撞,明明立场不同却没有碰撞出火花,像是在彼此试探着什么。

    空气凝结了几秒,失去了「账」的阻隔,内外感知畅通之下,增援的咒术师赶来的气息非常明显。

    鲁卡对着对着鲁泽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他的话语,默许了他和胀相的离开。

    “要让他们离开吗?”吉野顺平看着鲁泽和胀相的远去,以及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地问出了口,他算是唯一一个和鲁卡还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了。

    鲁卡倒也不是完全的不近人情,对和祗王夕月站在一边的人,他还是有好脸色看的,于是便也没有回避顺平的问题,“打起来的话没有了结,”他说着看了一眼楼下的人影,圣护盾的力量在祗王夕月昏迷之后逐渐消散,“而且……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人情?”吉野顺平歪头。

    鲁卡这次没有再回答,也不是不愿意回复,只是比起对话,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祗王夕月身上的伤毒并没有清理干净,只是脱离了最危险的状况而已。鲁卡自己不是医生也不会使用反转术式,就算有处理伤口的经验,也会更希望有专业的人来帮祗王夕月检查以确保万全。

    看着鲁卡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人,虎杖悠仁了然了对方的意思,举手回答,“楼下有医生。”

    只不过能不能处理这样级别的咒灵制造的伤就不一定了,他看向伏黑惠。

    伏黑惠自己也不清楚,去年这个时候因为百鬼夜行而爆满的医院当中有专门调来的反转术师和咒术医师,但平时的医疗储备状况,伏黑惠其实并不清楚,毕竟伏黑津美纪的昏迷并不是医师可以解决的,他到这里通常看到的也是医院的基础功能,“最好有反转术师配合检查,络新妇的毒素非常霸道,清理不干净我担心会留下隐患。”他从口袋里摸出来被磕打得屏幕碎裂的手机,幸好相当过关的质量,让他在这样的战斗过后依然能够和外界联络上,“我先问一下医院的负责人。”

    不过还没有等他拨出去的号码,一只手就从他身后把他的手机抽了出来,“惠又要换新手机了吧,你说这件事能找黄昏馆给你报销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手机在他的手上转了两圈,手机屏幕上的玻璃碴子掉落下来,“顺便一提,医院里没有反转术师哦,但是高专有硝子,怎么样,要一起去吗?”

    “五条老师!”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都有些惊喜,对于他们来说,五条悟带来的安全感要比鲁卡更多,“五条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那当然我感受到了学生们对老师的召唤,心诚则灵,老师我这不就来了吗?”五条悟的眉毛挑动着,他反手把伏黑惠的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去高专吧,硝子这个点还在研究报告。”而报告,指的就是楼下刚刚被祗王夕月解除诅咒没多久的人的身体报告。

    家入硝子身份特殊,一般情况下不会离开高专的范围,但多数情况下,任何出现在咒术界的特殊身体状况都会被汇总给她,让她用以研究记录。

    “而且接下来这里会变得很吵。”五条悟说道,又出现了这样级别的特级咒灵,总监部得到汇报之后,命令直接下达到了下面聚集而来的咒术师身上,单独派来的咒术师还在路上,五条悟能很快赶来只是单纯的因为速度快。

    “带路。”鲁卡没有多废话。

    五条悟揪着伏黑惠的领子一丢,将他扛在了被肩膀上,动了动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夹在腋下的姿势,看向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还有一个位置,谁要乘坐五条老师特快专车?”

    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看着头倒趴在五条悟后背上的一脸生无可恋的伏黑惠,他但凡能挤出一点咒力都会选择可以飞的式神,而不是可以飞的五条悟。

    当然,除却五条悟手里的那一个位置,还有一个人需要带——

    “索多姆。”

    黑色的绒球“啾”了一声,从夕月的头顶起飞,以一种和它身体不相符的速度插|进了五条悟和他的学生之间,小小的红豆眼盯着五条悟,细长的“啾”了一声。

    鲁卡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意识的能听懂的索多姆语言的人,充当起了翻译,“他要先选。”

    五条悟抬手,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和小小的索多姆争,虽然它的本体并不能用“小”这个字来形容。

    索多姆围着两人转了两圈先把虎杖悠仁提起来颠了两下,然后又把吉野顺平拎起来颠了两下,最后停在了吉野顺平的头顶,“啾!”

    “他想要带你。”鲁卡对着吉野顺平。

    “啾。”

    “你比较省力。”

    “啾!”

    “而且他不喜欢你搭档身上的味道。”

    “啾!”

    “让索多姆忍不住想要咬他。”

    虎杖悠仁豆豆眼,闻了闻自己的胳膊,“我身上有什么怪味儿吗?”

    “悠仁,你被嫌弃了诶,有多久没有洗澡了?”五条悟带着笑意,走近过去煞有介事地闻了闻虎杖悠仁身上的味道,发出了啧啧声,混杂着血腥味和尘土气其实和吉野顺平身上的差不多,但真正让索多姆介意的,应该不是这种外在的味道,五条悟心里门儿清,嘴上的调侃却不停,“也只有老师我不嫌弃你了。”

    说着,他把虎杖悠仁的腰一提,将之夹在了胳膊下面,“五条特快准备出发,两位lucky乘客准备好了吗?”

    “如果我说没有会怎么样?”虎杖悠仁动了动胳膊,发现完全没有一点活动的空间,于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伏黑惠,“没用的,这个人像是会回应你要求的样子吗?”

    “果然还是惠酱了解老师我,准备出发——”

    “歘”的一声,他就穿过云层,借着夜色冲了出去。

    “啾!”索多姆小小的爪子轻松抓起了吉野顺平的后领,只有它身体一半大的小翅膀轻轻地扑扇着,用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速度把吉野顺平提到了空中,流光的咒力从它的身体中倾泻而下,轻轻地浮在了顺平的身体外,紧接着他和鲁卡并行,追上了五条悟。

    虽然嘴上欠了一点,但是考虑到几个学生的身体情况,五条悟并没有用「苍」压缩两点之间的距离俩达到瞬移的效果,只是单纯的压缩咒力来加速,夜晚隔着云层,就像是一道蓝色的流星划过似的。

    这样的速度比任何交通工具都要快,径直就钻进了高专的「账」中,五条悟给鲁卡和索多姆开了后门,让他们能够无阻地进入其中。

    当然,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夜蛾正道今天飙升了一天的血压,如果这个时间还要让他放下晚饭出来修补高专的「账」的话,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一定会找机会好好地“回馈”一下五条悟的。

    降落在医疗室——或者用五条悟的形容来说,他们落在了“硝子楼”外,甚至没有走门,而是从二楼的窗户钻了进去。

    房间里的家入硝子手里正拿着柳叶刀,刀刃上反着光,在她手下的是一具被脱光了的男性尸体,尸体的胸腔和腹腔已经被打开,能够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状况,旁边的金属台上放着两个透明罐子,一个罐子里放着一个被腐蚀的——吉野顺平用自己还算不错的生物成绩判断着,应该是心脏?

    另一个罐子里放着一种黑色的液体,里面似乎还冒着气泡,如果不是家入硝子拿起来喝了一口,吉野顺平真的会以为那是什么毒药。

    有些不合时宜的,吉野顺平想到他们放在十二层的没有吃完的食物。被索多姆放在地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明尚未吃饱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消耗,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饥饿感了。

    相反,和战斗中面对这种场面不同,最像正常人的他现在有些想吐。

    家入硝子拉下口罩看着他们,视线转了一圈落在吉野顺平的身上,挑着一边的眉毛,“新的素材?”

    吉野顺平无端的感觉背后一凉,仿佛他下一秒就会被按着也躺上去似的。

    第 102 章

    102

    家入硝子当然不会真的把他们当做素材, 她把柳叶刀放到金属托盘上,然后摘下了沾满血迹的手套。她拿起玻璃容器灌了一大口可乐,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示意把人放上去。

    她眼下的黑眼圈已经到了直观看上去就有些可怕的地步, 在房间里极白的光线下,她的皮肤和衣服都白得发亮,和纯黑的头发、纯黑的瞳孔以及纯黑的眼圈一起, 组成了一个似鬼的形象。

    不过, 倒是并不可怖。

    鲁卡将衹王夕月平放在冰冷的金属床上,袖口滑出一把黑金纹的匕首,只有一指长,但却非常锋利。他手起刀落, 用这把匕首把夕月的衣服自下而上割开一半, 将他腹部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初级的「神之光」技能卡并不能让伤口完全愈合,只是止住了贯穿伤所带来的大量出血,创面上还能够看到细密的血管,隐隐翻滚着的毒素在侵蚀着血管的表皮,连带着腹部的肌肉时不时都有些本能地抽动,夕月没有恢复意识, 但是对痛觉的感知却没有消退, 他眉头紧皱着,额头的冷汗黏在发丝间,看上去很是虚弱。

    但是身体的本能在排斥着那些不属于他身体的东西, 被当做战场的身体在颤动,这也让他的体温在不断升高, 脸颊泛红,鲁卡抓着他的手, 但咒灵的属性让他的手宛如一块寒冰,让人觉得两种温度的用力碰撞会产生冷热交接的雾气。

    索多姆有些着急地环绕在祗王夕月的身边,红豆豆般的眼睛看着家入硝子洗干净手换了一双新的手套,便很快径直走到夕月的伤口前。手掌虚放在伤口上,咒力顺着创口探入其中,精密的力量控制让咒力在皮肤表面分层,敷在皮肤表面渗下去,被肌肉组织和血管分割细密的流体,确保每一个地方都能被检查得到。

    这种检查方式对咒术师的控制力和感知力要求极高,家入硝子是已知的唯一一个可以把反转术式用到如此地步的咒术师——特指尚在人世的咒术师。

    咒力快速的沉淀,家入硝子很快就掌握了祗王夕月的身体状况。

    很奇怪——家入硝子这样想着。

    祗王夕月的身体就好像有着自己的意识一样。

    当她的咒力进入他身体之中的时候,家入硝子明显感觉身体当中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她,让她快速地找到了沉淀着毒素的地方,这种挥发的毒素并不致命,不够激烈,也不算是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但是却正在阻止着祗王夕月身体的自愈。

    家入硝子觉得这种毒素倒是和吉野顺平的式神淀月使用的一种麻醉毒素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这个创口的周围却又显现出一种非常粗|暴的味道,于是她问道:“你们遇到了什么级别的咒灵?”一边询问着,她一边又指了指房间右侧的桌子,“去那儿,帮我拿试管过来。”

    “络新妇,特级;胀相,咒胎九相图的一号。”伏黑惠靠着墙,胃的位置被五条悟的肩膀顶着有些发痛,不过习惯了这种“交通方式”的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他言语间并没有把鲁泽算在内,硝子的询问应该是和夕月身上伤口的制造者相关,所以他直接找重要的内容进行了回答,“伤口来源于特级假象咒灵,络新妇,能力和档案当中的记载非常类似。”

    就在伏黑惠解释的同时,旁边的虎杖悠仁也趁着他说话的时候把帮家入硝子把试管拿了过去,看着她一边将试管接过去,另一边的手指挑动着,透明的咒力从祗王夕月的伤口中被抽出,细长的咒力条很快就带出了黑色的毒液。家入硝子把试管拿来,将这种被咒力包裹着的毒液放进了试管当中。

    “哦?双特级,你们是什么少年漫画的主角吗,任务难度提升的梯度也太快了吧。”家入硝子随口吐槽了一句。

    “有吗,我接特级任务的时候要更小哦,而且出门即一级,硝子怎么不说我是主角?”五条悟噘着嘴,暗戳戳的说道。

    “不,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是主角,”硝子手上的动作不停,黑色的毒素很快装满了整个试管,“你是主角要最后推倒的那个BOSS。”

    “讨厌,难道硝子是想要推倒人家吗?”

    “我推倒你?敬谢不敏。”硝子把试管封好,细密的咒力沉浸在伤口深处修复着,伤口外流出一层有些发黄的水,硝子用打开一次性的消毒巾覆在上面清理着创口,“不过我倒是期待着他们之中有谁能推倒你的。你——”她指了指鲁卡,“帮我接一盆清水,然后把纱布和下面第二个抽屉里的药拿出来,他的问题不大,本人应该还有一定的意识,他在引导我的咒力去发现他身体当中毒素堆积的地方,而且对治疗过程也很熟悉——这孩子也是反转术师?”

    “怎么,硝子想要让小夕月跟着你学吗?”五条悟笑着,以反转术师的稀有程度和家入硝子的资历能力,如果真的新入学的学生,跟着她学习无疑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那要看他的家长怎么说了——是吧,鲁卡君。刚才过去的时机正好啊,我有看到你的英姿哦,和上次在黄昏馆看到的,可不太一样。”

    有栖川桥心里“咯噔”了一下,上次在黄昏馆中的确实不是鲁卡而是伪装过的鲁泽,但是作为双胞胎,鲁卡和鲁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连能量的组成形式都极为相似,外表的差异他也用卡牌解决掉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被发现的。

    有栖川桥心里犯嘀咕,但是五条悟或许不能用“理”的概念进行束缚吗?

    他谨慎了起来。

    鲁卡抬眼看着五条悟,却仿佛没有听到后半句话一样,“夕月的事由夕月自己的意志决定。”他并不隶属于衹王一族,对衹王天白没有太多好感,对祗王泠呀也没有太多恶感,他的立场完全是由夕月的意志决定的。

    那么自然,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夕月的意志。

    “鲁卡君果然对夕月君不一样啊,真遗憾。”五条悟一挑眉,转而和硝子嘚瑟了一句,“但是我已经是夕月的老师了哦,羡慕吗?”

    出于一种默契,家入硝子能够感觉到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在对她所说,但她还是有些不客气地给了五条悟一个白眼,手上很利落地给夕月上好了绷带,“行了,带走吧,老规矩伤口不能碰水,忌辛辣。下一个。”

    既然来了,所有人自然都是要检查的。

    五条悟看着鲁卡抱起夕月,长腿一跨到门口推开了门,“走吧,让他们在这里检查,我带你去楼下,夕月需要休息,对吧。”

    这就是要单独聊聊的意思了。

    有栖川桥暗自打起精神,准备全力应对眼前这个笑眯眯的五条悟。

    第 103 章

    103

    合上病房的门, 鲁卡和五条悟一起步入楼外,索多姆被留在了房内,柔软的绒毛浅蹭着夕月的额头, 小爪子趴在祗王夕月的碎发上, 等待着他的醒来。

    此时已经深夜,这个专门为家入硝子而设的楼层只有一个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一楼的大门上挂着“勿扰”的牌子, 被出来的二人甩在了身后。

    五条悟隔着眼罩仔细打量着鲁卡, 像是仔细反复的确认着什么一样,然后在月色下猝不及防地开口,“那天在黄昏馆的,其实不是你, 对吧。”

    完全不是疑问句, 是陈述句。

    有栖川桥意识到,五条悟会说出这句话,至少有超过半数的把握,而对五条悟来说,半数以上的把握就足以让他做出判断。这个时候如果再否认只会落于下乘。

    原本给鲁泽的出现编的泠呀剧本瞬间沦为了废稿,他的思绪飞速地转动着给整件事情打着补丁。

    和有栖川桥的慌乱内心不同, 鲁卡的马甲卡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落到五条悟的身上,银色的瞳孔在月光的照印下显得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情感。

    不过,鲁卡也确实不是人类。

    “不说话啊, 默认了?”五条悟猫猫歪头,似乎没有再看鲁卡, 但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被观察的视线却没有消失。

    ——「六眼」的全视角。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五条悟倒是也不着急着让鲁卡回应什么, 自顾自地开口,“所以夕月也知道咯,难怪那天在黄昏馆,明明是他——不,明明是衹王家的地盘,但他却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大概是因为他身边的你不是你。”

    不,只是单纯的担心捏脸卡失效而已——有栖川桥微笑.jpg,他当时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在他意识当中的调换原本不应该引起他如此激烈的反应,所以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和他的联络断了,所以他才会那样着急,为什么不直接问鲁泽?是不能,还是单纯的想用这个作为借口离开黄昏馆——”五条悟自顾自的推理着,手指摩挲着下巴,“虽然有为了惠的部分……但夕月真的是在找你吗?鲁卡君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你说夕月不会是在发出信号,等你来找他吧?”

    有栖川桥隔着马甲都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他对五条悟的警惕几乎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救命,五条悟甚至没有在现场、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貌,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推测出来吗?

    马甲呼叫,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不少的时间,但他已经想让祗王泠呀那边马上把「夏油杰」的计划推出来了,能不能赶紧把这个bug给Ban(禁)掉,本服不欢迎开挂玩家。

    有栖川桥不禁想,这个人难道没有什么短板吗,实力的强大并没有带走他的脑子,反而让他能把自己的观察力运用到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甚至所有的推测都是直奔着问题的核心而去的。有栖川桥觉得自己得赶紧想办法用一些手段来带歪话题中心了。

    “能够以假乱真的,是你的那个弟弟吧,他负责在你不在的时候保护你的宝贝夕月吗?比你们现在敌对的立场更加重要……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感天动地兄弟情?不过他好像让你失望了。”五条悟敏锐的注意着鲁卡的每一丝情绪变动,“不——你好像对他没有失望,让我猜猜,他只答应了你保证夕月的性命,对吗?毕竟公然和他的BOSS打擂台也不太好。他为了你欺上瞒下诶,你说的‘人情’指的是这个?真的只是指这个?”五条悟的话连串蹦了出来,自问自答之间几乎没有时间空隙,完全不给鲁卡回答的时间,或者说他很清楚鲁卡不会回答他,“啧啧啧,明明你身边那只绒毛小猪才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重心、强大又拥有自我判断能力,帅气的龙,就算是我也只是第一次见呢,就像故事里的恶龙一样——”

    有栖川桥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所谓的“绒毛小猪”指的是索多姆,心里暗骂着——猪个der啊猪,索多姆圆润完全是因为它的绒毛,除了椭圆形的身体以外,索多姆和小猪没有一点共通之处。

    ……或许还有一个暴食的相似点?

    毕竟虽然有至少四种形态,但索多姆的本体毫无疑问是那条龙,所以不论如何变换拟态,他的食量都是按照本体来计算的。

    那么大的身体,有与之相匹配的食量也是应当的,对吧。

    五条悟两根指头从口袋里把手机夹了出来,相册里存着诸多人的黑历史,排列在最上面最新的照片就是从高处俯拍的巨龙的背影——他不是没有见过龙形态的咒灵,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可以被拍下来的“龙”。

    可以被拍下来,意味着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咒灵,“照片看上去就像是画作一样,谁能想到现实当中真的存在这种生物。不过连咒灵这种东西都千奇百怪地存在了——传说中的恶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置信的。等等,把这样算的话,夕月岂不就是恶龙的宝藏,或者是被恶龙劫走的‘公主殿下(ひめさま)’?”

    五条悟不经意的观察相当细致,注意到,当他提到“姬君(ひめさま)”这个称呼的时候,鲁卡的眼神好像动了一下。

    “哦?还真是一位‘公主殿下’啊。我确实记得先前焰椎真也说过,他和愁生是前世夫妻。所以,夕月曾经真的有这个称号?他以前有过女孩子的转世啊,很·可·爱·哦~”五条悟语气上扬着,像是只在调侃一样,“那你是什么,‘勇者’?拥有恶龙的勇者,龙骑士吗,你让我想起悠仁看的漫画,不过我猜你的定位也不是男主角,大概和我一样,是某一关的BOSS吧,只不过,是能把主人公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关底BOSS——当然,我才是无法通过的最后一关。”

    即使是一个人在说话,五条悟也一点没有尴尬,完完全全的社交牛逼症,甚至或许是社交恐|怖|分|子,话语不停地说着,让只有两个人的气氛都显得相当热闹。

    鲁卡皱眉,在楼后的树林间停下了脚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原来鲁卡君是有说话这个功能的啊,我差点以为之前在楼顶是绒毛小猪的声音配你的口型了,”五条悟顺口刺了一句,倒也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身体习惯,“不愧是双胞胎,就连声音都很像啊,难怪能以假乱真——所以,立场?”

    他没有给这个“立场”加上任何一个特定的人称定语,不像是在问某一个人的立场,像是在问某一群人的立场。

    五条悟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看衹王一族就像是在雾里看花,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摸上去又没有实感。不上不下的让人挠心,这种久违的感受引得他有点兴奋,猫猫的本质就是好奇心,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爪子探寻下去。

    当然,这里的猫爪子特指能够一爪子拍死一片的那种,这样的实力成为了他可以肆无忌惮随自己心意的底气,其他人是没有的。

    “鲁泽是不会背叛的泠呀的。”鲁卡抬头看着今晚异常明亮的月色,眼神当中沉淀着情绪,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那位可以称得上诞生血缘的鲁泽也是为数不多能够让鲁卡在意的部分。

    “那——那位‘泠呀’的立场呢,虽然他好像塑造着一种和衹王一族对立的场景,但是他和夕月的立场,好像并不冲突。你所说的‘他的人情’,究竟指的是鲁泽,还是他背后的泠呀?”五条悟一下子抓到了鲁卡表达当中的漏洞。

    鲁卡沉默着不再说话,他没有那么强大的表达欲,别人会如何想本质上来说他并不关心。

    五条悟也似乎拿准了他这样的心思,“所以,关键在于夕月的态度,对吧。”

    提到这个名字,鲁卡的眼神跳动了一下。

    “首先就是你,他的立场本身就代表了你的立场;其次就是衹王家,虽然是‘衹王’夕月,但据我所知,「戒之手」宣誓的对象不是‘衹王’而是‘夕月’,所以对于黄昏馆来说,夕月的态度也至关重要,他们不决定夕月,反而是夕月在决定着他们;泠呀的对立是和衹王家而不是和夕月,甚至于,他也在争取着夕月的某种态度,对吗?”五条悟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其实他对自己的猜测很有自信,手上为数不多的东西被清晰的串联起来,“上次去黄昏馆拜访,竟然连家主都没有见到——是不想见,还是不能见我?”

    五条悟猜测着衹王天白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他并不觉得现在所看到的对立是所谓“正义”与“邪恶”的对立,他讨厌正论,只用自己的标准看待着世界,他当然会把自己归到自己标准当中的“正确”里,但是他的概念当中,“正确”从来不等于“正义”。

    在这样的思考模式下,他反而站在一个一视同仁的客观立场上,用相同的标准思考,一些立场的灯下黑褪去之后,衹王天白身上的疑点一点也不必祗王泠呀少。

    有栖川桥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快速转动的思考,隐约之间他领悟到了对方那复杂的想法——但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他当时就只是单纯的没有衹王天白的马甲卡而已。

    “衹王泠呀和衹王天白,这应该算是家族内斗吧,动静真大。”五条悟开始思考,过去衹王一族几乎没有暴露的原因或许来源于避世,而现在显露于人前或许来源于内斗。

    “我对衹王家的争斗没有兴趣。”鲁卡毫不犹豫地说道,用这样的方式回堵了五条悟。但是一种潜台词也表露无遗。

    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天白和泠呀的对立。

    “嗯哼~”五条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或者说他会自己从鲁卡的态度中提取自己问题的答案,可观的表现远比主观的语言更加有效,“话说回来,你有听过‘夜御’这个名字吗?”

    鲁卡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有栖川桥更是在心里狠狠地diss了一下衹王天白的马甲卡,为什么马甲卡的自主意识也能强到主动女装,给别人留下了视觉印象不说,甚至还留下了纸质线索。

    已经基本上整理出来衹王天白那庞大数据流的有栖川桥感觉一阵头痛,原来剧本最大的敌人不来源于外部,而来源于内部。

    衹王天白的马甲卡在漫长时间的数据进化中在自主完善着他自带的背景故事,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类似于乌龙的事件。

    但有栖川桥不能让乌龙事件真的成为乌龙,他必须想办法合理安排了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既定事实。

    “看来是知道了,但是不想多谈吗?没关系,我可以等夕月醒了之后去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的夕月酱可尊敬魅力五条老师了。”五条悟遮盖着的眼睛没办法打wink,但是手却随着身体一扭比了手枪的动作仿佛要击中别人的内心,“和夕月平辈的鲁卡君,我可是夕月的‘五条老师’,师父、师——父,你要不要也叫一声来听听?”

    有栖川桥地铁老人看手机,五条悟这就一点包袱都没有了吗?

    “据我所知,夜御曾经是衹王天白的未婚妻。”鲁卡出人意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五条悟一笑,这是一种不希望他去找夕月让夕月介入的一种信号,他于是顺口一接,“所以,这是一场持续千年的大型三角恋?哇哦,现实大戏。”

    听到他的话,鲁卡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本来打着开玩笑心思的五条悟看着他的反应笑意一滞,愣了一下道:“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是这样啊,不是旷日战争,而是旷世奇恋!”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听起来多么的宏大,如果最后落脚到一个三角恋的问题,就仿佛一个战争历史剧突然沦为了狗血三流爱情故事,虎头蛇尾,有些烂调了。

    听起来掉价了许多。

    “只是一些传言,我知道的不算清楚,”鲁卡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想让五条悟拿这个去问夕月,话语也便多了起来,“我那时候……还没有遇到夕月。”

    没有遇到夕月,也就是说他那时候并不在现在的阵营当中,五条悟思考着。鲁泽现在是忠于祗王泠呀的,那鲁卡在遇到夕月之前又是属于哪里的。

    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个传言,至少说明当时的鲁卡不属于天白和泠呀的任何一方——果然,在这两个人之外,还有另外的一股更加隐蔽不为人所知的存在。

    鲁卡顿了一下,在五条悟继续话题之前突然开口,“事情比你想得要复杂。”说了这句之后还嫌稍有不够,有认真地补充道,“不是单纯的三角恋,真的不是。”

    就算有恋情,那也是相爱相杀的两人把关系玩出了花——而已。

    第 104 章

    104

    祗王泠呀非常有效地收到了另一边马甲卡同步而来的需求, 并且火速地加载起咒灵一方的剧本,开始加速自己这一边的准备工作。

    他冷着脸,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一眼看上去非常不好接近, 常备在手边的书也不知道被收在了什么地方,身上有些宽松的衣服也不能稍减他身上的冷冽,这让他和快餐厅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 衹王泠呀就是一个人坐在窗边,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点好的餐品却不知为何放在了桌子的另外一边,拉开的椅子空在他旁边,就像是服务生没有把这个餐区整理好一样。

    而事实上,眼前的餐品并不是祗王泠呀所点, 他抬头看着坐在对面喝着可乐, 咒灵自带的气场让普通人在看不到咒灵的同时也多会下意识地忽略咒灵所带来的一些现象,再加上祗王泠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没有人——包括服务生也轻易不会靠近这里。

    有着一部分类人体质的胀相是可以通过人类补充能量的方式来补充能量的,他喝了一大口可乐,把嘴里的食物顺了下去。

    “夕月果然离开黄昏馆了。”祗王泠呀撑着下巴,言语间并不意外夕月的选择, “天白是不能一辈子把他困在黄昏馆中的。”

    ——困。

    胀相注意到了他的用词, 在心里评估着目前的形势,他和其他有着明确目的组织的咒灵有所不同,从姊妹交流会到现在, 他恢复意志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在两个弟弟相继被祓除之后,他现在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帮弟弟报仇和想办法把弟弟们的咒物拿回来这两件事上。

    当然, 建立在这两件事之上,他确实也有进一步想要得到的东西。

    “胀相君, 正这应该我们第一次这样坐下来交流吧,单独的。”祗王泠呀的肩膀松了下来,眼神正正地看着坐在他正对面的胀相,而在胀相的旁边,是汇报了情况,却并没有离开的鲁泽。

    在被通过受肉复活之后,胀相和祗王泠呀并没有单独交流过,「夏油杰」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们隔开。

    不过,就像是络新妇所说的那样,衹王泠呀身上确实有一个他无比好奇也无比想要的秘密。

    胀相放下手中的食物,鲁卡带来的压力迟迟没有消散,在他交手过的对手当中,鲁卡绝对是头一梯队让人忌惮的,“你想要我做什么?”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祗王泠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应该是你想要什么,而不是我想要你做什么。”

    “你的体质——”胀相抬眼,紧紧盯着衹王泠呀,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想要探究祗王泠呀的身体,像是想要通过眼睛来看透他咒力和肉|体的构造。

    祗王泠呀并不意外,也没有抗拒,任由对方打量,若有若无的咒力感知无法真的穿过他身体当中流动的咒力,但是这样的姿态就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他开口,“你应该很清楚的,也能感觉得到,你我在某种意义上具有相当程度的相似性。”

    都是混杂着人类和咒灵气息的存在,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之间的存在有着本质的区别。

    即使胀相主观具有极强的人类型,但他的身上客观却更多具有强烈的咒灵属性,而祗王泠呀则与之相反——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身上表现更多的,是作为人类的一部分。就像是同样坐在这个餐厅之中,普通人能够看到的,始终只有祗王泠呀一个。

    “你的体质,在变化。”胀相皱着眉头,非常笃定自己的答案,上次在那个公寓据点所看到的祗王泠呀和现在的状态是全然不同的。

    祗王泠呀颔首,“人类和咒灵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当然可以选择,也可以控制。我可以是人类,也可以是咒灵,或者介于两者之间,这取决于我的意志——咒灵与人类的混血,本身就应该具有这种特性,不对吗?”他的范围带有一定的诱导性,眼睛一眯,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扩散开来。

    胀相的眼神炽热了起来,他是作为一种实验产品而降生的,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普通人无法看到他,咒术界当然也不可能接纳咒灵,更何况咒胎九相图的存在一直被加茂家视为污点,如果不是其作为血源性的特级咒物难以祓除,以过去加茂家的势力早就把他们都消灭干净了。

    求生是一种所有生物共通的本能。

    可他们也很难全化为咒灵,他们产生的方式和一般咒灵产生的方式大相径庭,由人类某种情愫或者假象诞生的咒灵从一产生就带着某种执念、目的或者探究,对大地的恐惧带来对大地的热爱,假想的产生带着传说的隐射,这种情况下,多数的咒灵并不具有过多的复杂性,他们是相当单纯的,大多数时候甚至只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无意识的咒灵对咒胎九相图来说没有意义,有意识的咒灵也大都带着诞生的目的各自为战,像他们这样有明确家庭组成的咒灵已经是极端异类的了。

    即使是那些由人类通过某种途径转化而成的咒灵也一定具有某种无可比拟的执念,或是跨越千年的理想,或是死亡前的强烈怨恨,这些都是咒胎九相图所没有的,他们的生存没有目、没有指向、没有未来。

    孤独,无尽的无所求、无所去是极端孤独的。

    咒胎九相图当中甚至有末尾的咒物因为这种漫无目的而自行消散,失去了咒力的性质成为了死物。

    所以生存下来的其他咒胎才会将一切寄托在“兄弟”的概念之上,他们需要一个目的,哪怕这个目的没有意义。

    他们必须为了“兄弟”而活,否则就难以跨越长久的时间。他们身体当中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深刻地影响着他们的思维方式,让他们拥有了人类才会拥有的复杂性。

    也正是因为这样长久漫无目的的独行带来的孤独感,让他们在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时候迫切地想要融入到某一个社会环境之中。强烈的依赖感在咒胎的情感系统中与日俱增,事实上被创造出来便从未真正生长过的咒胎九相图,不论外表如何,都还拥有着“幼胎”的本质,所以“依赖”已经成为了融入他们精神系统中的某种无法消失的概念。

    这也是胀相被受肉转生出来的时候,在几乎没有完全搞清楚「夏油杰」目的的时候就加入了这个计划之中的原因之一。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咒灵们所描述的那种所谓“新人类”的社会环境,本质上和咒胎九相图想要融入某一个环境当中的愿望共通,所以才会让他们青睐。而现在,胀相在祗王泠呀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一种不需要多么宏大的计划就能实现愿望的方式,一种最直接的方式。

    抛弃咒灵的部分成为人,或者抛弃人类的部分成为咒灵——两种相悖的想法在胀相的大脑中对冲着,却成了一个几乎没有悬念的思想对撞。

    大部分的咒灵都是独行生物,而大部分的人类则是社会性的生物。

    胀相需要成为的一方不言而喻。

    身具人类复杂性的胀相当然也非常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同时咒灵身上那种为了一个目的而直冲的特点也让他不愿意长时间用言语拉扯,他不需要什么退路,故而也便没有卖任何关子。胀相看着祗王泠呀的眼睛,声音低沉地直接回应道:“我想要成为人类。”

    甚至不是作为一个咒胎九相图中“兄长”的位置,而是作为一个个体的愿望——想要成为一个社会性的生物在某一种稳定的环境当中生存下去,这个过程当然可以是短暂的、甚至是非常短暂的。

    胀相的眼睛里燃着火焰,像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抓到了想要的东西似的。

    祗王泠呀一笑,有所求就好,只要有所求,就可以有所用——

    为他所用。

    第 105 章

    105

    咒灵的单纯未必很容易利用, 人类的复杂性也需要斟酌,但是像胀相这样带有复杂的单纯反而最容易被人引导。

    他可以很坚定,但同时也可以很动摇。

    这让祗王泠呀很省心, 他判断着胀相的性格, 选择着最好的应对态度。对待这样他想要招揽的修勾,当然需要搞一根萝卜钓在他面前,想要马儿跑, 就要给马儿吃草。

    祗王泠呀展示了自己的诚意, 他从胀相的面前把剩下的半杯可乐拿到了自己手边,然后将盖子掀开,大拇指的指甲上覆盖起一层薄薄的咒力,将他自己的食指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伤口很深, 但是却不符合常理的没有流出血液, 而是流出一种水蓝的能量,像是青烟一缕融入了可乐当中,冰寒的属性让可乐瞬间凝结了起来,在其表面铸起了一层冰霜,紧接着一碎,可乐瞬间被澄清, 液体的颜色透明了起来, 看上去就像是一杯白水,只剩下隔着杯子感受到的一种特殊的凉意,让人无法忽视里面的特质。

    祗王泠呀把杯子推了回去, 手上的伤口比预想当中的恢复速度要慢上很多,直到他摊开手示意胀相可是继续饮用的时候, 胀相都还注意到他食指上的伤口的存在,并不长, 但让人无法忽略。

    越是强大的咒灵恢复速度越惊人,以祗王泠呀的级别,这种程度的伤口原本不应该在他的身体上停留的,人类的部分即使对他有再大影响,他因为咒力的缘故也至少会被划分到咒术师的行列当中。咒术师的身体恢复程度也基本和咒力成正比,似乎怎么想这个小伤口与的存在感都不应当有这么强。

    胀相的视线毫无遮掩,没有刻意的隐藏,摆明了就是一种询问。

    祗王泠呀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大拇指虚虚地在其上摩挲了一下,伤口在有意识的咒力聚集下缓慢的合上,只留下一道像是刮痕一样的痕迹,“特殊伤口,愈合需要时间。”他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眼神便有落在杯子上,“不打算试试吗,这是我的诚意。”

    既然想要合作,既然胀相想要从衹王泠呀的身上获得什么,这种程度的信任是总要付出的,毕竟未来的他就算是真的想要改变自己身体的特质,还不是要依靠祗王泠呀的说法来进行吗?

    只把这当成提前的一步就是了,胀相能够感觉到祗王泠呀是需要他来做一些事情的,在心里稍微琢磨了一下,他便拿起被子把“冰水”喝了下去。

    味道有些古怪。

    好像没有味道,但好像又有什么味道。

    这些液体已经完全没有了看不出也喝不出原来可乐的口味,冰凉的口感顺着口腔流入腹中,让身为咒灵的胀相都感觉一阵由内而外的寒冷,汗毛倒竖,身上由咒力组成的血液凝滞着,有一种短暂的脱离他掌控的感觉。紧接着,像是要回应这种冰冷,他的血液加速流动着,在心脏处汇聚、跳动,身体开始有些发热,大脑也在发胀,甚至是一瞬间的意识恍惚。

    但是很意外,这种感受并不难受,只是带着一点焦躁,在数秒的时间内被放大。胀相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种剧烈变化的感觉让他被呛着了似的。

    缓了十数秒的时间,一杯热水突然放到了他眼前,一个人声在他身旁响起,“客人,您没事吧?”

    胀相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左边,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女人正站在他旁边,挂着营业笑容,从腰上系的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两张餐巾纸放在他面前。

    是女人,是人——普通人。

    看着胀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祗王泠呀代替他开口,“谢谢,他只是不小心就呛到了。”

    服务生也只是礼貌性地问一下而已,听到没事就赶紧微笑点头,一边表示有需要随时叫她、祝二位用餐愉快,一边赶紧溜去摸鱼了。

    小小插曲没有在餐厅内激起一点浪花,只有看着摆弄着手机的服务生思考着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因为摸鱼而没有第一时间招待。

    等到服务生走了,胀相看着眼前的一杯热水,这才像是回神了一样,“那个女人看到我了,在没有受到生命威胁的情况下。”

    “没错。”祗王泠呀从善如流。

    胀相看着原本用来装可乐的那只杯子,杯壁上没有留下一点水渍,看起来干净得就像是新拿出来的杯子,像是被改造的液体最终是成果冻体被饮下的一样。

    “当然,这是是一种暂时让你的体质和我同化之后的结果,如果想要彻底转化仍然需要一些时间和步骤。当然,你最好记住刚才的感受,身体性质的转化是伴随着痛苦的,就像是真人的「无为转变」,灵魂的扭曲是痛苦的,身体的转化自然也是。”祗王泠呀介绍着,却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身为一个历经数百年风霜的咒灵,虽然很大一段时间是作为咒物无意识地沉睡着,但胀相并不是会因为一些痛苦而退缩的人。

    反而,正因为转化存在着某种代价和痛苦,才更让胀相安心。

    没有代价的东西才是最具有隐患的,一如免费的是最贵的,胀相明白这个道理。祗王泠呀也明白胀相的心理,所以才会在刚才的咒力中加入了一定量的攻击意识,让胀相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转化”的过程。

    胀相心中的一些怀疑和保留被穿破了不少,真实感受到的东西不会骗他,这让他有些兴奋。

    祗王泠呀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手指点了一下那只空杯子,“一点尝试,持续时间不会很长。不过不用担心,几天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可以尝试你想要的生活。”他整理而来一下衣服因为坐着而有些褶皱的边角,“我们据点再见。”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福泽谕吉”放在桌子上,既然要尝试按照人类的方式来生存,当然需要人类的生存规则。

    鲁泽沉默着站了起来,在跟着祗王泠呀离开之前,他低声开口,“坏相和血涂的咒物在莲城焰椎真的身上。”

    说完之后也不管胀相的反应,径直跟在祗王泠呀的身后走了出去。

    身为咒灵的鲁泽走在人类的街道上反而是一种相当隐蔽的存在方式,祗王泠呀等待着他的声音,刚才当着胀相的面一些没有说出来的情况这个时候可以被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了。

    “您的猜测没有错,络新妇确实是被派出来查看收集医院的情况,顶层的诅咒果然和「夏油杰」脱不了关系。”鲁泽认真地说道,“他的目的很可能在于制造大量为他所用的咒术师。”

    “为他所用?”祗王泠呀眼神闪动了一下,“想要利用被诅咒者的主观意识?不,意愿是不可控的,他一定还有什么后手能把这些人的命运掌握在手上——或者至少掌握在某种规则之下,束缚吗?不,或许应该是更加具体的、更加可控的规则。”他只是暂时还不清楚这个“后手”究竟是什么而已。

    而且恐怕,这一步已经到了完成的边缘,否则「夏油杰」不会这样紧张,他很有可能没有时间再布置一批新的诅咒了。

    “天白那边呢。”他继续问道。

    “有「神之光」的掩护,在其他人面前没有露出马脚。但是在那位总帅面前,我并没有万全把握,故而没有出现。”鲁泽顿了一下,“不过自返回黄昏馆,那位总帅就再未离开过房间,我并不敢太过放肆,便未探入其中。”

    “你的选择是对的,以天白的敏感,只要你出现就一定会留下破绽,”祗王泠呀摩挲着手指,眼神飘到旁边看到了鲁泽一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只一思索,便开口,“你是想问,为什么夕月能够顺利离开黄昏馆,是吗?”

    鲁泽微微低头,帽檐没办法完全遮住他的表情,他确实不能理解,以衹王天白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祗王夕月的离开,即使那是祗王夕月的结界。

    “原因难道不是很简单吗——天白也是希望夕月能够离开黄昏馆的。”

    鲁泽的瞳孔微缩,这种最直接最明显的答案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过,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衹王天白竟然不希望祗王夕月留在黄昏馆中。

    但是这个思路一旦打开,倒推回去,从结果到原因再到条件,一切推测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为什么需要祗王夕月留在黄昏馆、为什么那么多年来,祗王夕月哪怕是离开也需要层层的追随者和护卫?

    因为这是最直接简单的保护夕月的方式。

    他的位置太过重要,所以需要全面的保护。外面的敌人环伺,夕月的安全无法得到保证,黄昏馆的每一步行动都是在围绕着夕月的。

    在这个原则不会改变的基础上,行动的变化也一定是为了保护夕月。

    有了这个前提,再反过来思考就会很容易发现,衹王天白授意默许这样行为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判断黄昏馆的危险程度已经超过了黄昏馆外。

    那里不再安全。

    黄昏馆,被人盯上了。

    第 106 章

    106

    黄昏馆处在未知的风险之中。

    而这个结论只来自于衹王天白的直觉和猜测, 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告诉其他任何人。

    他无法确认谁可以信任,在漫长的时间中, 他学会了怀疑一切。

    当然, 这也就导致了一系列的后果。

    蓬莱黑刀收起长刀,窗外的阳光明艳了起来,黄昏馆内的天气由祗王橘的能力控制, 是非常标准的, 阳光逐渐压过了道场内的灯光,自然现象代替角落的钟表指明了时间。

    是时候结束晨练了。

    他脱掉道服,将长刀复位,快速冲了个澡。

    其他的「戒之手」们也是难得懒怠, 等到蓬莱黑刀都收拾好一切返回主宅的时候, 宅中仍然比平时安静许多,其他人大都还没有起床。

    一上楼,他就看到远间克己连围裙都没有脱,手里还拿着他的经典大勺气势汹汹准备随时出击的样子。

    几乎是和远间克己对上视线的同一时间,蓬莱黑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黑刀君!”远间克己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来得正好!”

    蓬莱黑刀扶额, 毫不意外道:“还没有人起床去吃早餐, 对吗?”

    “真是的,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昨天的休息时间很早, 就算是要休息也要补充能量之后再休息,尤其是夕月, 一定要让他们起来吃饭哦!”远间克己看着墙上的挂钟,心里估摸了一下厨房里的火候, “我已经敲过一次门了,你再去确认一下,尤其是九十九,让他不要一大早起来就吃零食,如果他今天再不吃早餐,那接下来一个都要零食禁止!”

    蓬莱黑刀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向楼上走去。

    折腾别人起床的活还是有干头的,他年幼的叛逆心在跳动。

    沿着沉默的走廊去到尽头,蓬莱黑刀发现那扇看上去有些沉重的门只是虚掩着,好像并没有上锁。

    不过这也不让他惊奇,在黄昏馆中不上锁的门多了去了。

    蓬莱黑刀没有直接推门进,只是敲了两下门,然后便隔着门喊话,“克己喊吃饭。”

    按理来说,祗王夕月的性格很少赖床,他经常会和远间克己一起为大家准备早餐,即使偶尔晚起一会儿,当远间克己第一次来敲门的时候,他也一定会醒来。

    但是今天,蓬莱黑刀说完话之后,竟奇异地没有听到里面有一点动静,甚至连翻身,或者脚步声都没有。

    他自付虽然没有「神之耳」这样级别的能力,但是作为专司进攻的「戒之手」,耳聪目明是起码的标准。

    蓬莱黑刀在门前等待了三秒钟的时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夕月,你起了吗,夕月?”

    里面依然没有应答。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确认,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一把推开门,房间内的场景一览无余,祗王夕月的房间空空如也,只有一扇打开的窗子,窗外的风吹动着窗内的窗帘,让房间内更显萧瑟。

    蓬莱黑刀震惊地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秒之后,他赶紧冲进去扒到窗边,窗沿上还留着脚印,很显然是有人从这里跳了下去。蓬莱黑刀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他用手比对了一下鞋印的长度,低低地暗骂了一声,“祗王夕月那个笨蛋究竟在想什么!”

    蓬莱黑刀顺着这个足迹从楼上跳下,落地没有一丝响动,他顺着地面上隐约存在的痕迹一路向前,直到其消失在隧道前。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马上赶回黄昏馆,把这个消息带了回去。

    别说休息,祗王夕月的通信无法联络,没有任何信息留下,这个时候还有谁能睡得着。

    突如其来的人员消失使得整个黄昏馆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怎么样,能听到什么吗?”丛雨十瑚有些着急地询问,她披散的头发有些炸毛,静电甚至让其中几根飘在脑后。

    但是没有人在意这点问题。

    “已经不在附近了,没有遗留下来的‘声音’,夕月离开的时间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早。”九十九睁开了眼睛,“其他人也是。”

    ——其他人,当然指的就是和祗王夕月一起消失的另外三个人。

    碓冰愁生转动着「神之眼」,莲城焰椎真在他旁边摆弄着手机,尝试着联络。

    蓬莱黑刀的脸色非常难看,要不是降织千紫郎还拦着他,他马上就能提刀杀到咒术高专去,“我早就说过,不应该让外人进入这里!”

    “顺平和悠仁都不是外人,黑刀。”降织千紫郎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些安抚的意味碰了碰他的耳垂。

    蓬莱黑刀眉头紧皱着,有些凶狠地瞪了反驳他话语的降织千紫郎一眼,嘴里却没有再说出什么刻薄的言语来,未说出来的话鼓在嘴里,让他的脸看起来圆圆的,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黑猫。

    比起被说服,蓬莱黑刀或许是担心言语会伤到身边的降织千紫郎。

    毕竟对方也是和虎杖悠仁、吉野顺平一样的这一世的“新人”,蓬莱黑刀原本的搭档在上一世的时候尚未转生便被杀死,连带着灵魂一起失去了踪迹。这成了印刻在蓬莱黑刀灵魂上的伤痛,一直以来他都拒绝着新的同伴,甚至一度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直到降织千紫郎的出现。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蓬莱黑刀的心情,在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都已经火速成为「戒之手」的时候,降织千紫郎直到现在都还只是见习,他修习成为「戒之手」,但却还尚未进行过比较正式的仪式。

    不过好在,大家并不会因为这个而排挤他。

    “夕月的行踪被什么东西隐藏了起来,我找不到他的位置,但是我能看到他的现状,”碓冰愁生的脸上印着些由「神之眼」挥洒出的蓝光,“他闭着眼睛,我无法确定他是在睡眠中还是在昏迷中,不过他的状态很不好,脸色和嘴唇都在发白,咒力也相当不稳定。”

    这话说得大家都紧张了起来,十瑚更是马上站了起来,打算把衣服一换就赶紧出门找人。

    就在这个时候,祗王橘从楼梯上下来,看着众人一脸严肃地坐在正厅内,他有些意外,“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坐着,偷偷开晨会吗?”

    莲城焰椎真的咒力有些外放,咒灵的身体让他的情绪是更加难以掩藏,浑身上下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息。

    “馆长,夕月不见了。”丛雨十瑚有些急促道。

    祗王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膀,迅速掌控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出乎十瑚的预料非常淡定,高高的帽子伴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滑了一下,拳头敲击自己的掌心,“哦对了,你们不知道啊。”

    空气静默了一下,莲城焰椎真一脚踩在了桌子上,脸上写满了核善,“祗王橘,你最好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我们不知道’。”

    “诶呀,这都是为了不打扰你们的睡眠嘛。”祗王橘一摊手,原本下楼的动作停了下来,“夕月只是出门去啦,不用担心。”

    “咻——”

    破空的声音穿过,祗王橘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空,转头就发现自己的帽子被一把水果叉钉在了墙上,远处的蓬莱黑刀还维持着投掷的动作,“只·是·出门了?你最好展开说说。”

    祗王橘捂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委屈巴巴的样子,“好过分啊黑刀君,这可是人家最喜欢的一只帽子了。”

    “馆长先生!”连十瑚都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安啦安啦,不是有悠仁和顺平陪着他吗?”祗王橘用力想要把自己的帽子从墙上证就下来,但显然蓬莱黑刀的力气非常大,大到整个叉身都钉入了墙体当中,根本拔不出来,“我不行了,你们谁来处理了这个东西,天白一会儿也会下来的哦。”

    对衹王天白这个大家长,大家还有有些怵的,蓬莱黑刀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撇过头去“哼”了一声。

    “一会儿就拜托黑刀君了哦。”祗王橘冲着他丢了个wink。蓬莱黑刀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就连降织千紫郎都有些不太明显的皱了皱眉。

    祗王橘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好了,赶紧上去吃饭吧,别总是欺负克己君啊。”

    “不,你才是欺负得最兴起的吧?”丛雨九十九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他刚才清楚地听到祗王橘的心跳乱了一瞬。但还未等他的话问出口,祗王橘就在上楼之前补了一句,“对了,这个点的他们一定在休息啦,讯息不通也是正常的,不要太担心。天白接下来还有事情要交代,赶紧上去吃早餐,一会儿给你们开小会。”

    说完,祗王橘就仿佛怕被生气的众人迫害一样,率先跳着走上了楼梯。

    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的同时,他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的步伐加快,直奔衹王天白一直未离开的房间而去。

    他并不知道祗王夕月离开黄昏馆的事情,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之在「戒之手」中引起骚乱。推开门,祗王橘一眼就看到了仍坐在桌前,仍在看不知道什么资料的衹王天白。

    看着他有些着急的样子,衹王天白抬眼分给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询问他“怎么了”。

    “夕月不见了,你知道这件事吗,天白。”祗王橘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但生理上的冷汗已经渗出了额角。

    听到是这件事,衹王天白当然不会意外,他的感知力能够在无意识的时候覆盖整个黄昏馆,任何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当然知道。

    只是数秒钟的时间,祗王橘就意识到,天白果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为什么?”他没有多废话,也没有什么质问的语气,只是单纯的询问一个答案。

    衹王天白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窗边,看着外面被调整出来的晴朗的天空,语气有些沉重,“只有在黄昏馆外,鲁卡和泠呀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夕月。”

    天白的话让祗王橘心里一惊,眼神当中多了些阴霾,“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嗯,准备让孩子们都离开吧,夕月会需要他们的。”

    第 107 章

    107

    短暂的,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黄昏馆内静极了,「戒之手」们接到了不同的任务在一天之内便都离开了黄昏馆分散开来,这样的气氛触动到了敏锐的丛雨九十九, 他私下里找到衹王天白, 但却也只得到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

    不过好消息是,祗王夕月的行踪被确定了下来。虽然经历了一番误会与波折,但是晚了一天, 吉野顺平回复了他们的消息。没有具体的解释原因, 只是单纯地让联络重新畅通。

    这对于「戒之手」来说便已经足够,他们不是衹王天白那样的控制狂,比起掌控,他们彼此之间都需要一些距离。

    他们可以为彼此付出很多, 但是却并不会强行干涉彼此。

    当然, 搭档之间的问题要排除在这个规则之外。

    和沉寂的黄昏馆相比,此时的京都校就显得比较热闹了。

    神命正宗在经过了危险、脱离危险、恢复、被保护、被审核等一系列的步骤之后,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学校,见到了自己的同学们。

    前辈们的数量更多,和他同级的一年级生只有两个——新田新,能够暂停人伤势的术式非常实用, 也正是因为实用所以虽然级别不高, 任务却很不少,神命正宗回来的时候,他并不在学校。

    另一位中野纯一郎, 是一个正在申请准二级的咒术师,虽然咒力不强, 但其术式「忆同」却非常有趣,如果能够持续不断地进化下去的话, 想必未来也是一个相当强力的能力。

    只是现在,中野纯一郎还是个菜鸟,从身手到能力都不能和神命正宗比,所以先前的姊妹校战临时补上来的一年级才会是神命正宗。

    “怎么样,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才要一直疗养在家入小姐那里,现在没事了吗?”重复短暂的惊喜过后,中野纯一郎马上关心起了神命正宗的身体。

    先前总监部出现的问题当然不能对外宣扬,但神命正宗留在东京校那么长一段时间自然也需要理由。

    庵歌姬告诉京都校众人的话也不算是谎言,只是不完整的事实而已。

    神命正宗摸了摸自己的头,站起来给同期表演了一段腾空二段跳,“放心,我好得很。你不知道我在东京校过得有多自在,没有课程、没有任务、没有烦恼,爽死了。”

    “就算是爽死了也得好好给我们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禅院真依拎着他的后领,毫不留情地戳穿,“可别用歌姬老师那一套来敷衍我们。”

    神命正宗眨巴了两下眼睛,显得非常无辜,“我哪有敷衍你们?”

    “还有,你的级别,从二级一跃到特级,你的等级评定是吃了激素吗,就算是再有潜力也不是这么个升级法吧,从评定到审定,前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哪怕是东堂的那位特级师父升特的时候都没有你这样的速度,”禅院真依看着神命正宗讨好般的笑容,松开了他命运的后脖颈,抱胸而立,一副不问出点什么决不罢休的样子,“一拿到评级就出问题,你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怎么可能,真依前辈知道的,我一直很乖。”神命正宗委屈托腮。

    “认真点啊神命君!”三轮霞认真脸,“我们差点以为你要折在外面了!”

    二年级的学生全部聚集在一年级的教室之中,如果不是三年级最近忙着任务,这个教室塞着的人只会更多。

    “怎么会,我还是很强的,快看我的富士山!”神命正宗说着展示除了自己的漏瑚,一颗富士山一样的头上戴着一个死鱼眼,用非常无语的眼神看着神命正宗。

    “不要为了这种无意义的展示召唤我出来啊。”漏瑚头顶冒着小火,一指头戳在了神命正宗的腰上,让害怕痒的神命正宗发出了“嗷”的一声。

    “少耍宝!”禅院真依一巴掌拍着他肩膀把他按在座位上,“如果只是普通的受伤,有必要让歌姬老师也一直留在东京吗,甚至连乐岩寺校长都去——绝对有问题。”她笃定着,前段时间连五条悟那样的大忙人都停了一段时间的任务,禅院家也像是在忙着做什么,这绝对是有问题。

    庵歌姬不告诉他们,他们还不能问这个当事人吗?

    神命正宗看出了真依未尽之意,哭丧着脸,“你们这是在挑软柿子捏啊……”

    禅院真依一手掐着他的脸蛋捏了捏,点头道:“嗯,确实是软柿子,赶紧老实交代吧。”

    “就算你这么说,我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神命正宗一挥手,把漏瑚收了回来,顺便整理着语言,“我所遇到的就是任务出现了一些问题,然后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失误,最后没有遇到任务应该遇到的特级咒灵,那个咒灵是东京校的虎杖他们祓除的,我根本不知道,不过我顺着奇怪的线索在神奈川遇到了另一只叫真人的咒灵,差点寄了,后来调查发现这一次的咒灵本来就是想要引我上钩,顺便一提那个真人一见面就叫上了我的名字,很明显也认识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的脸,“我都怀疑,我这就已经这么有名了吗?竟然能上咒灵的重点关注名单——说起名单,”他压低声音,神秘道,“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曾经在总监部的死刑名单上,我的命是真的值钱——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值钱?我自己也乱得很,不过现在总是能回来了,应该就是没事了的意思吧?”

    “死刑?!”三轮霞震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们刚刚参与过没多久的死刑事件的对象就只有虎杖悠仁,可对方是两面宿傩的受肉,神命正宗又是怎么回事,“神命君,你做什么了?”

    神命正宗无奈极了,脸上又纠结又茫然,“我不知道啊,据说在我入学之前就差点上了的,五条老师说是因为一个叫做‘杰’的人?我都没听过那个名字,我问歌姬老师,歌姬老师也不说,那到底是谁啊?”

    听到这个名字,教室里的空气都沉寂了一下,只有未经历过去年特殊事件的中野纯一郎有些天然的感觉不到这种诡异的气氛,继续问道:“我也没有听过诶,那是咒灵吗?”

    “不,是诅咒师。”带着电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后门进入教室的机械丸也坐在了神命正宗后面的位置上。

    神命正宗一歪头,“就算是诅咒师,可我也根本不认识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能力吧?”三轮霞猜测着。

    “绝对是。”禅院真依笃定。

    看着神命正宗和中野纯一郎迷茫的脸,机械丸解释道:“夏油杰,曾经的特级诅咒师,去年的这个时候发动了百鬼夜行——”他简略地解释了去年发生的百鬼夜行事件,一语概括就是诅咒师丧心病狂释放数千只咒灵试图灭绝非咒术师的咒术史级别的大事件。

    中野纯一郎眼睛一瞪,“等等,灭绝非咒术师?这算是种族灭绝了吧?”

    “那个事件动静很大,总监部那边差点就压不住了,御三家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也相当安静,”禅院真依靠在了桌子旁,“差点就把咒术界公开了,如果不是有五条悟,说不定就真的玩完了吧,听说也是他执行了夏油杰的死刑。更多详情我们也就不清楚了,去年我们也都是一年级生,参与的情况有限,主战场在东京校那边,和他交手的也是东京校的乙骨忧太——嗯没错,就是之前东堂一天天说的那个人,这次姊妹战没见到。”

    神命正宗垂下眼眸,挡住了眼中的暗光,“这么说的话,夏油杰是已经被执行了死刑吗?”

    “嗯,这一点倒是毫无疑问。”

    “能一次性释放数千只咒灵啊,”神命正宗用一种羡慕而惊奇的语气说着,眼珠转动着仿佛在用自己的能力衡量着对方的实力,“你们说他那么强的话,有没有可能其实没有死啊——毕竟那可是能驯服数千只咒灵的咒术师,肯定超——级——强啊。”

    三轮霞身为五条悟的迷妹,对五条悟的实力和诚信毫无怀疑,坚定道:“不可能啦,以五条先生的实力,不可能失败的,就算是曾经的同期,五条先生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他不想做,大概会直接拒绝而不是谎报任务的。”

    禅院真依有些不情愿地点了头,“这点我倒是也认同,那个人完全不像是会隐瞒欺骗的性格,他如果不想的话,谁逼得了他——实力,只有拥有那样的实力,才能拥有那样的话语权。”她的眼睛当中沉积着什么东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却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神命正宗只当没有看到,认真思索了一下笑道:“……嗯,说得也是,五条老师的实力毫无所疑呢!”。

    就是毫无所疑的有些碍事了。

    咒灵那边果然不是夏油杰本人,先前的「解缚」感不是错觉,那如果不是死而复生,就是有人占用了那个身体了。

    有栖川桥个人比较倾向于后者。

    但灵魂和精神寄居于身体,反之也一样是说得通的——越是强大的人这样逆推的特性越强力,他思索着这件事的几率和可利用性。

    那可是五条悟的特级同期——身体的强度是一部分,而更重要的恐怕还有那个身份本身具有的意义。

    有栖川桥整理着情报,他祗王泠呀那边的马甲卡一直做着一副执掌大局的样子,当然不能私下去打听情报,所以便一直没有搞清楚「夏油杰」所谓“狱门疆和他是封印五条悟的关键和两个必需的要素”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十有八九用的是什么情绪牵制的方式配合狱门疆的使用条件。“死去的同期突然攻击我”——这种事只有第一次发生才是最有冲击力的,难怪「夏油杰」一直在避免和高专的人见面,所幸上次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都只是刚刚迈入咒术界的菜鸟,他们不会认识“夏油杰”,即使见过一次,短期内应该也不会暴露「夏油杰」的身份。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打算准备一个备用方案。

    至于「夏油杰」背后的真实身份……

    有栖川桥也有了一点猜测,尤其是整理出来衹王天白的数据之后,按照「夏油杰」对祗王泠呀的说辞和他那个额头上极其明显的标志,他大概猜得出来对方的目的了。

    有耐心、有野心,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短期目的非常相似,有栖川桥这个时候还是真心要和「夏油杰」合作的,至于阶段性目的达成之后的事——

    「夏油杰」总以为自己是黄雀,那就让他先这样以为着吧,最接近成功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翻盘的时候。有栖川桥能够提前做的布置有限,当然要最大限度的利用谋局时间更长的计划。

    他眼神流转看了看系统面板上的时间——十月二十九号上午八点三十分,几方的马甲卡都忙碌了起来,涩谷的布置也基本结束。

    他应该可以着手准备五条悟被封印之后的事情了,得更快一步才行。

    第 108 章

    108

    神命正宗没有想到, 自己会在返回京都校的第二天就接到指派的任务。

    他原以为自己至少要做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呢。

    而且,他任务的搭档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真希?为什么!”禅院真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庵歌姬刚才说了什么, “为什么神命要和她一起组队执行任务?”

    “确切地来说, 是东京校的禅院真希和咒骸熊猫。”庵歌姬纠正道,“顺便一提,你们的下一个任务需要和中野组队, 他的能力对你们的任务很有用。”

    三轮霞眨眨眼, “如果神命君不去的话,那这次的任务就是我、真依和中野君对吧,那机械丸呢,他最近不需要出任务了吗?”一般来说, 同年级的成员多是一起行动, 除非出现东京校今年一年级这样少有的人员比较多的情况,否则在独当一面之前多不会分开执行任务。

    庵歌姬顿了一秒,神色毫无变化道:“机械丸的评级正在进行,我想让他跟着东堂三年级一起行动,这对他的评级有帮助。”

    非常合理的回答,三轮霞点了点头, 机械丸有些沉默, 机械制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却没有反驳什么。

    “等等,重点不在机械丸身上!”禅院真依一拍桌子, “重点是真希,为什么我们京都校要和东京校的人一起执行任务?”

    庵歌姬叹了口气, “昨天神命一回来就被你们拉到教室里了吧,具体原因还需要我再解释吗?”

    “当然。”禅院真依看上去有些不依不饶, 好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一样。

    不过其实,她倒不是真的非要咬死这件事,任务的安排无关个人情绪,这点道理她是懂的,他只是想要通过庵歌姬来探听一下事件的原委。

    和东京校一起执行任务,很可能还是上一个事件影响的延伸。

    虽然实力不算顶尖,但是庵歌姬却也不至于被二年级生套出话来,她拿出了非常官方的说辞,“原因就是,总监部最近在整合两个学校的资源,以往我们割裂太过的队伍组成不利于利益最大化,所以先前的会议就是乐岩寺校长和夜蛾校长围绕这件事在和总监部商议。”

    中规中矩,但完全解释得通,这就是她在暗示真依自己不会在这个时候再透露什么的意思了。

    禅院真依“啧”了一声,偏过了头去,有些暗恼。

    “好了,神命应该已经出发了,我已经审核过任务,对于他们来说绰绰有余,”庵歌姬一拍手,结束了这个话题,“你们也该去准备了,中野很快就到——机械丸,和我来吧,三年级今天有理论课,我先和你交代一下你们接下来任务的注意事项。”

    看着机械丸和庵歌姬消失在教室当中,禅院真依有些烦躁地咬了咬自己的指甲,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她就站在这个事件的边缘,随时可能被拉进去,也随时可以被推出去。

    “真依?”三轮霞抱着刀,她并没有禅院真依的感觉,应该说她的注意力并不在那里,刚才的对话中,她唯一有些羡慕的就是机械丸的评级。暗戳戳地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她也想快点做那些更贵的任务啊,他的弟弟马上就要升学,她想让弟弟们的升学旅行过得更加完美一些。

    禅院真依回神,按捺住那些猜测,她打算之后去禅院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风声,现在却没有再和三轮霞继续讨论,放下了手回复道:“没事,看看群里发出的任务详情吧。”

    *

    十月三十日。

    距离计划开始还有一天的时间。

    「夏油杰」再次确认了计划流程,这是封印五条悟的行动,以五条悟的实力和警惕,机会只有一次,这种招数只能使用一次,只有在其最自信最无防备的时候首次使用才会成功。

    所以这次任务不能失败,这一步对「夏油杰」的千年大计太重要了。

    漏瑚在计划前已经无力夺回的这个局面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有祗王泠呀在,这个缺口不是不能被补上的,所以这里的问题并不致命。

    花御和陀艮当然依旧很在意漏瑚,尤其是在真人描述和其交过手之后,那种想要夺回同伴的感觉越来越深刻了。

    「夏油杰」许诺他们,涩谷之后会全力追杀神命正宗,帮他们把漏瑚接回来。

    祗王泠呀暗自冷笑,咒灵的天真真是名不虚传,这种“单纯”和实力的大小完全没有关系,「夏油杰」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他们肯信。在「夏油杰」的计划里,让他们去拖住五条悟,就算是有再多的干扰,动身去和五条悟对战的咒灵原本就有极高的折损率。

    就算是能活下来,那也一定是筋疲力尽,到了那个时候,在和咒灵建立伙伴关系和收服咒灵为己用之间,祗王泠呀都不需要多思考就能想到「夏油杰」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他的咒灵操术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准备的吗?

    咒灵的大面积行动,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是「夏油杰」自己的咒灵库补充行动。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这是一道送分题。

    “二对一的话不够,只有花御和胀相的话,恐怕没有办法拖住五条悟。”「夏油杰」摩挲着手指,意有所指地看向祗王泠呀。

    他就知道「夏油杰」一定会开口的。

    “鲁泽。”泠呀没有直接回应「夏油杰」,而是叫了一声名字。

    话音一落,鲁泽那引人注目的军装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颇有些乖顺地俯身,“领命。”

    祗王泠呀抬眼回看「夏油杰」,“只是拖住五条悟,让他的心神沉浸到战斗当中的话,这个配置已经足够了。”

    只有心神沉浸在某一件能够调动起五条悟“兴奋”的事情中来,猝不及防打入的另外一件事才会在一瞬间起到最大的效果。

    「夏油杰」花了大量的时间进行布置和计划,就是从各个方面创造出一个能够确保五条悟落入圈套的环境,所有的细节都在考虑范围内,就像是一种精密的仪器。

    狱门疆作为一种近乎没有破绽的封印咒物,其的使用当然是有条件的,它需要被封印者在狱门疆有效范围的四米之内停留一分钟以上的时间。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在面对五条悟的时候就变得极为苛刻了。

    想要在五条悟那样敏锐的人面前让一个看上去就很可疑的东西停留一分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狱门疆虽然号称能够封印住一切,但其封印的本质是在内部,没有人能保证其外部的特质能否防御住五条悟这样超规格的攻击,所以直接丢出狱门疆是愚蠢的。

    好消息是,这里的条件“一分钟”并不是指实际体感的一分钟,而是指大脑感知的一分钟。这个概念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于五条悟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大脑来说,在一定情况下,精神的流速会在某一个瞬间加快。

    五条悟对思维和大脑的掌控远超常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的领域,那种巨大的、特别的领域展开伴随着巨大量的计算,是常人即使理解也无法掌握的东西。

    只不过,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不仅要提升五条悟的思维速度,还要尽可能地降低他的身体反应速度,否则五条悟的身体本能就有可能会反应过来,从而在精神条件尚未达成之时脱离有效范围——四米,用五条悟的速度来计算他在这个距离内的速度,有栖川桥甚至很难用时间单位来捕捉。

    「夏油杰」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从激烈沉浸的战斗中突然停滞,这是最好的机会——从声音到画面,最大程度上进行拉扯。

    所以选中的咒灵们不是单纯的要拖住五条悟,而是要在一定程度上让五条悟感受、甚至是享受到战斗,这样才能达到一种“沉浸”的效果。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战场的布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然就是要和五条悟对战的咒灵足够强、有足够的配合,并且有足够的计划。

    「夏油杰」把他们召集到一边,开始详细的校对和五条悟战斗的方式和他们要做到的配合。

    祗王泠呀没有表现出对他们战斗计划的兴趣,正打算拿起手边书的时候,那种如芒刺背的视线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真人平躺在他身旁的陀艮身上,倒转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泠呀,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哀乐姬了,”真人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试管,试管当中装着半管血液,“这个,不够用了啊。”试管在他的指尖转动着,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摔倒地上去一样。

    祗王泠呀把书打开,硬质的、金属一般的书皮有些发凉,里面的页数看上去不多但每一张都很有厚度,“哀乐姬对能力和数量的计算一向是非常准确的。”

    “没有办法,和我相性度那么好的能力太少见了,我只是随手做了几个实验而已,”真人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这个样子很难让人想象到他已经成为了某一个人能力的一部分,完完全全就是他原本那种恶劣的样子,“稍微有些不够用,明明接下来的地铁站,这个能力还很重要的呢。”

    哀乐姬总是神出鬼没——或者不如说,祗王泠呀身边几个特级咒灵都神出鬼没的,除非有祗王泠呀的召唤,否则他们好像很少出现在人前一样。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意外的,祗王泠呀并没有应承他的要求,“不用担心,哀乐姬会出现在他需要出现的时候。”

    真人鼓起脸,布满缝合线像个包子一样,竟是有些诡异的可爱,“这就是吊着可怜咒灵的招数吗?”就像是在控诉什么负心汉一样。

    也不知道最近真人究竟看了什么样的戏码。至少有一件事「夏油杰」看得很准,真人的学习和进步能力都很强,建立在他现有实力的基础上,他几乎是每一天都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成长。

    当然,有时候学到的东西会有些奇怪,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在观察人类,并且试图从人类的行为模式当中理解些什么。

    只是他似乎永远无法找到人类行为的真正核心。

    祗王泠呀没有理他,他低头看了看时间,用不了多久,他也要动身前往涩谷了。

    就在咒灵们这边紧锣密鼓地想要算计五条悟的时候,这个计划的唯一针对主人公正毫无所觉地给自己的学生们上课。

    毕竟是班主任,偶尔还是要承担一些作为老师应该承担的教学任务的。

    一年级的新生们难得齐全,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也在一大早就回到了东京校。一进校门,他们就马上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

    他们俩对视一眼,双眸一亮,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种力量的来源,用咒力带动身体的速度,他们很快就抵达了教室外一个相当大的操场。

    操场正中央,正站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祗王夕月。

    他肩膀上落着毛茸茸的索多姆,鲁卡却没有陪伴在旁,而是坐在他们身后的那座教学楼的楼顶,就像是在给课堂留下一点空间一样。

    祗王夕月在缓慢地释放自己的力量,这让他的身边流转着细密的光点,看上去就像是白日里的萤火虫。是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一进入高专的范围内就感受到他就是因为这个的原因。

    “愁生和焰椎真,你们来晚了!”远远的,五条悟就注意到了他们,他挥挥手招呼他们加入进来,“快来看看,夕月的能力好神奇哦,在进化哦~”

    “进化?”碓冰愁生走近,夕月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没有辩驳迟到的事,就时间上来说,他到得刚刚好,“夕月的能力是会进化的吗?”

    他有些惊讶,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快来看看,太新奇了。”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在愁生面前晃了晃“快来和老师我贴贴。”

    莲城焰椎真不存在的尾巴炸开,眼神有些警惕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但感知并没有伴随着情绪的波动而消失,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你在用咒力,「无下限」术式吧。”他和碓冰愁生都早见识过五条悟那不讲道理的术式能力。

    “快来试试看,不然就没有戏剧性效果了。”五条悟又把手朝着他们的方向伸了伸。碓冰愁生还算捧场,也抬手合了上去,两个掌心对在一起,却隔着一层无法被打破的结界,无限慢的速度在视觉看来就像是无法移动一样。

    确实是「无下限」。

    莲城焰椎真和碓冰愁生等待着后续。

    “夕月酱,快过来展示一下。”五条悟挑了挑眉,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在众人的视线当中,靠近的祗王夕月的手覆盖在碓冰愁生的手背上,手指从愁生的手指间穿|插过去,就这样直愣愣地和五条悟的指腹碰到了一起。

    碓冰愁生微微用力。

    他的手依然是被挡在「无下限」外面的。

    “没想到「无下限」竟然也有失效的时候。”伏黑惠啧啧称奇,他还从未见过有什么能力能够这样毫无障碍地穿透「无下限」的能力。

    祗王夕月放下手,“就像是穿过结界的感觉,只是五条老师说他甚至感觉不到我对他能力的穿透,也没有破坏。这毕竟不是我的结界,我以前从来没有做到过这种事,所以应该算是一种进化?”

    碓冰愁生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夕月,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放下来。

    “啾——”索多姆碰了碰夕月的脸颊,向他传达着自己的意思,“啾!”

    夕月眨眼,有些惊讶,“诶,真的吗?”

    “啾!”索多姆站立起身体,用力点了点头。

    伏黑惠皱眉,“那是因为上次在医院的事件?”

    “啾!”它飞到了伏黑的面前,小爪子拍了拍他的头,和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的爪子竟意外的带着一股火热。

    伏黑惠的眼神软了一下,“你不用安慰我,但还是谢谢了。”

    看着伏黑惠和索多姆的短暂交流是,空气静默了三秒。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不是吧,夕月也罢了,伏黑你也能听懂索多姆的话吗,能听懂吗,他刚才真的有表达什么意思吗!”

    第 109 章

    109

    伏黑惠, 迪O尼在逃公主,一个“啾”的音,他都能听得出来索多姆想要表达的意思——虎杖悠仁绝赞目瞪口呆中。

    他甚至让索多姆再多说了几句, 他尝试理解——

    仍然只有一个音节而已。

    “之前我就想说了, 狗卷前辈的话也好、五条老师的画也罢——这些勉强也都还是有一些规律的。虽然你能理解那些我已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钉崎野蔷薇眉头一皱,只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但是这个, 这个已经是完全没有根据的级别了吧,真的能听懂吗?你不会只是随便回答回答然后来框我们的吧?”

    五条悟插话抗议道:“等等,野蔷薇,什么叫我的图也算, 难道我画的东西不够传神吗?”

    “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做那么无聊的事。”伏黑惠用有些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钉崎野蔷薇,酷哥可不开玩笑。

    “不是在说五条老师我的画技吗?”五条悟指着自己,“不行,我要当场证明我自己,拿纸笔来!”

    “伏黑君的话,如果有一天真的做无聊的事, 我都会思考是不是有什么有隐藏深意。”吉野顺平认真道, 在他加入高专的不长的时间里,平级同伴的伏黑惠总是莫名给他一种前辈学长的感觉——或者更加直白一些,他甚至觉得伏黑惠很有做老师的潜力, 他会不由自主地尊敬对方,实力只是带来这种感觉的一个因素而非全部, “伏黑君能够听懂索多姆……这也是一种天赋吧,咒术界有这样的天赋先例吗?”

    五条悟鼓着脸, “你们不会是在故意无视我吧?”

    “但还是不可思议呢,伏黑君。索多姆这个形态的语言除了我和鲁卡之外,伏黑君还是第一个听懂的人。”祗王夕月看到了五条悟的反应,忍住了想要笑的冲动,配合地看着伏黑惠惊叹了一声,“话说你们所说的那位‘狗卷前辈的话’和‘五条老师的画’是怎么回事,和索多姆的语言一样吗?”

    伏黑惠摆摆手,“不,不如说索多姆的话其实更容易被理解,虽然不知道原因——当然,狗卷前辈的“狗卷语”——熊猫前辈他们有时候也叫“饭团语”其实也有规律,他是咒言师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不能自由开口说话,多用饭团来代替想要表达的意思,我觉得夕月的话只要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肯定能理解到的。”

    “等等,连这种侧面的话题也要把我剔除出去是认真的吗?”五条悟委屈巴巴的横到了夕月和伏黑的中间,用一种夸张的委屈的声音试图让他的学生们感觉到愧疚,“你们这是在排挤老师吗?”

    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祗王夕月不受干扰地收回了视线,表现得相当自然,他抬起手来让飞回来的索多姆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饭团语?听起来很可爱,如果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让我认识一下这位‘狗卷前辈’——顺便一提,我认为伏黑君能听懂索多姆的话,多半是因为伏黑君的能力,式神使——索多姆原本也是式神的一种,他诞生之初曾是鲁卡的式神,而非是个体。”

    “但,那样的话,顺平不也是式神使吗?”钉崎野蔷薇走了几步,更过分地完全把大家的视线带到了背对五条悟的一边,“顺平,你能听懂索多姆的话吗?”

    “不,完全不能。”吉野顺平摇摇头。

    “伏黑君和顺平君其实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式神使,但你们的式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顺平君的式神来源于自己,是由他自己的咒力创造出来的式神,这种式神来源于顺平君本身,本质上甚至可以说其本来就是顺平君的一部分,所以并不存在‘语言系统’,比起用‘生命形式’来形容顺平君的式神,用‘咒力形式’来形容更加合适。但是伏黑君的不一样,”祗王夕月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忍着笑假装没有看到五条悟的包子脸,“伏黑君的式神是从影子中诞生出来,即使没有伏黑君,它们其实也是一直存在着的,只是无法出现在我们的维度而已,

    伏黑君是召唤、调服了他们,而不是创造了他们。在这一点上,它们和索多姆是可以被归为一类的,而同类之间具有的交流方式是通用的——伏黑君和式神们的关系一定非常好,因为羁绊足够深,所以伏黑君身为人类却可以理解式神之间的电波和语言,这不是偶然,而是建立在伏黑君性格上的一种天赋呢,我猜伏黑君平时也一定很招小动物的喜欢。”

    “对对对,上次出任务,伏黑被一大群猫咪围攻的照片我到现在还留着,”钉崎野蔷薇准备拿出手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伏黑酷哥被猫咪环绕的“黑历史”,“简直是行走的猫薄荷,羡慕死我了。”

    谁会不喜欢被可爱的猫猫围攻呢?

    当然,像五条悟这样的巨大的猫猫还是要另当别论的。

    “竟然敢聚众欺负老师,看招!”五条悟双臂一张,把刚才开过口说话而都无视他的大家全部搂在了一起,大家的脑袋猝不及防被嗑在了一起,发出了“咚”的“好听就是好头”声。

    只有索多姆反应最快,在五条悟动手的瞬间拽着祗王夕月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

    “嘶——”和虎杖悠仁的铁头撞在一起,吉野顺平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懵了一下。

    五条悟收紧微微收紧胳膊,笑着威胁,“竟然敢欺负老师,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最强’的可怕之处!”

    “会穿学生裙子的无良教师没资格说‘被欺负’!”钉崎野蔷薇奋起反抗,和同期们不约而同地“揭竿而起”,“而且你画的图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好吗!”

    祗王夕月被索多姆放下来,看着这样欢快的一幕,感觉自己的身心仿佛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一转头,却发现碓冰愁生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有些出神。

    “愁生?”祗王夕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碓冰愁生一把抓住夕月的手腕,认真问道:“刚才索多姆说了什么,是关于你的那个‘进化’吗?”

    “嗯……没错,”夕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迟一步反应了过来,“诶,我记得愁生应该听不懂索多姆的话啊。”

    听到他肯定的答案,碓冰愁生的没有揪得更紧,呼吸都明显更重了一些。

    原本还在打闹的五条悟停了下来,他一直也关注着这里。一手抓住伏黑惠反击的铁拳,他回过头来,“有什么不妥吗?”

    “啾——?”索多姆窝在夕月的发丛中,和他一起歪头,也是很茫然。

    “所以,索多姆究竟说了什么?”莲城焰椎真站在碓冰愁生的身后,但事实上他却也并不知道碓冰愁生心中所想的事情。

    这两人几乎没有长时间分别的精力,也很少对彼此隐瞒,所以莲城焰椎真也不知道的,那很可能就是碓冰愁生心中的一些未表露、未证实的推测。

    只是因为「神之眼」的特殊存在,愁生总是能够观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他的推测总是有道理的。

    伏黑惠和衹王夕月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口,“索多姆是说,夕月的能力不是进化,而是一种解放。”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碓冰愁生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一副了然却又无力回天的样子。可就连莲城焰椎真都不知道,他这种反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沉默了数秒钟,碓冰愁生看着夕月,有些懊恼于自己对这件事的反应,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否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夕月轻轻地抱了抱他,“不需要紧张,愁生。只要是关于我的事,愁生都不用紧张,也不要顾忌。”他相信自己的承受能力,也信赖愁生的每一个决定。

    所以愁生不需要纠结,不论是说与不说,都不用纠结。

    终于好像回过了神来,碓冰愁生长出了一口气,“这原本也只是我基于观测的一种推测。”他松开抓着夕月手腕的手,“在我的观测里,夕月的能力是稳定的,或者说是固定的——只是一开始,他的能力被上了一把锁,将一部分锁在了夕月的身体里。所以,他的能力不应该存在进化的可能。”

    力量值是固定的,不固定的是力量的输出量。

    “所以呢,就算不是进化,力量被解放也是一件好事吧。”钉崎野蔷薇没有get到碓冰愁生这样愁眉苦脸的点,“实力变强难道不好吗?”

    碓冰愁生舔了舔嘴唇,“并不完全是,夕月是我们的光——「神之光」,但不论多么耀眼,只要是光,就有熄灭的一天。”声音停在这里,祗王夕月已经明白了他的推测。

    吉野顺平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夕月会、会——‘熄灭’?”

    碓冰愁生沉重地点了点头,“而且这个过程是不断加速且不可逆的——一旦力量解放,燃烧的速度就会越来越不可控。”

    这样的猜测让原本有些胡闹开心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反倒是祗王夕月自己的状态看上去很轻松似的,“大家,没有必要这样啦,任何人的生命都是会有熄灭的,这是正常的现象。”

    咒术师不一也一样折损率极高吗,这本质上来说是没有区别的。

    “但是,力量的‘解放’就像是加大了电量的输出,而夕月你身体里能量本身是不变的。”也就是说,解放的越多,他的生命线熄灭得也就越快。

    这种力量的增强就像是在燃烧生命,让人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死神脚步的临近。

    众人的视线落在夕月的身上,尤其是伏黑惠那种无法掩饰的愧疚,事情发生得过于紧凑,他几乎是马上就把因果关系联系了起来。

    祗王夕月作为一定程度上可以读心的人,他对情绪是相当敏感的,他马上认真地看向伏黑惠,“伏黑君不要多想,索多姆刚才的话可不是在安慰你,我的情况和你没有关系,解放是在那之前的,我很确定这一点。”他的表情严肃,少有的一点笑意都没有,“如果伏黑君因为这件事而感觉到愧疚,那就是我的过错了——伏黑君知道愧疚的感觉不好受的话,那就别让我也尝到这种感觉啊。”

    夕月就像是一个保育员一样,把控着每个人的性格施展话术,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戳到最深的地方。

    五条悟拉下眼罩,更加认真地观察着祗王夕月的情况,在一种近乎透视的视觉效果之下,他能够清晰地观察到祗王夕月身上每一条经络的咒力流动情况。

    他暂时无法判断“进化”和“解放”之间在祗王夕月身上表现的区别,但有一点确实和碓冰愁生说的一样,和上一次见到祗王夕月的时候相比,他现在的咒力量和咒力流动速度明显是更大的。

    不过,这一点倒不是今天才显现,这一点五条悟深夜见到祗王夕月的时候就是这样,而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去医院尝试为伏黑津美纪解咒。

    在这一点上,祗王夕月并不只是在安慰伏黑惠而已。

    五条悟把眼罩推回了原位,至少就现在他观察到的咒力量而言,祗王夕月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力量损耗而出现问题的状况——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不论别人的视线带着什么样的味道,祗王夕月却只是摇了摇头,浅笑道:“大家不用这样的,为什么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而这样忧心呢?”

    他用自己习惯的话术来安慰身边的人,同样的言语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每次都还是需要重复。

    钉崎野蔷薇“啧”了一声,“好了,他自己都没有消沉,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她叉着腰,很有一副大姐头的派头,“如果不想要什么事情发生,想办法避免就是了,想办法改变不就行了吗?”

    “野蔷薇说得对,”虎杖悠仁马上就打起了精神,消沉不是他的作风,低落的情绪不会在他这里维持太久,他总会很快地走出来去找新的路走下去,“咒术界应该最不缺怪事了吧,连两面宿傩都能活那么久诶!”

    虎杖悠仁的脸颊下的黑色纹路裂开一只眼睛,听到虎杖悠仁的话翻了个白眼,但也懒得说什么,很快就又闭合成了一条线。

    吉野顺平突然一抬头,有些急迫地说道:“如果这件事既然索多姆知道的话,鲁卡桑应该也知道吧?而鲁卡桑现在没有着急,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从昨天到现在,鲁卡那种对夕月有些过分的保护欲是完全未曾掩饰过的,他自己不会让夕月完全离开自己的视野或是感知范围内,索多姆更是完全寸步不离——小兽和夕月分别的最远的距离应该就是刚才索多姆在伏黑惠面前飞的那一圈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所以反推,或许也——

    “不,未必。”莲城焰椎真看了远处楼顶正暗中观察他们鲁卡一眼,“顺平,你理解错了一点,这一切都取决于夕月自己的意愿而非是鲁卡那个家伙。”他看上去和鲁卡的关系并不好,但说的话倒是不带偏见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吉野顺平有些不解。

    碓冰愁生接上话,“如果说我们当中有谁最能坦然地接受夕月的‘死亡’,那一定是鲁卡。”

    这个答案简直充满了荒诞色彩,就连五条悟都有些好奇。

    “因为,鲁卡是咒灵,索多姆是式神,而我无论如何都是人。”祗王夕月自己开了口,“哪怕不考虑其他所有的因素,他们都是一定会迎我降生,再送我离去的。”

    这样种族之间不对等的生命长度从最一开始就是带有悲剧性的、不可避免的,人们只是常常下意识的忽略这样在更长时间线上的悲剧性而已。不论是鲁卡还是夕月,他们都很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只是接受了这样的未来,并且选择去面对而已。

    “啾——!”索多姆趴在夕月的头上伸出小爪爪拍了拍夕月的额头。夕月也回应似的伸出一根指头和它碰了碰,“我知道的,你们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灵魂消散的尽头。”

    生命的长度很短暂,但是灵魂的长度确实可以延伸的。

    祗王夕月抬头,正和看向这边的鲁卡对上了视线,对方就好像是已经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一样,仿佛沉溺在一起的眼神交织融合。

    ——我会陪伴你、保护你、等待你,直到沧海桑田、连我们之间的概念都不再存在,然后让我们一起消散在万物的生生不息之中。

    ——你是我的剑、我的盾、我的未来,不论身体如何湮灭,我的灵魂会永远铭记,直到终有一天我再次睁开眼睛。我会看到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这广阔的世界里唯一的你,我会与你并肩。

    【马甲卡「神之光·祗王夕月」人设同调率上升至75%】

    【马甲卡「神之光·祗王夕月」人设同步率上升至80%】

    【马甲卡「魔王罪血·鲁卡·库洛斯·杰利亚」人设同步率上升至60%】

    【马甲卡「魔王罪血·鲁卡·库洛斯·杰利亚」人设同步率上升至80%】

    【不负时光与岁月,成就「不灭·穿越千年的羁绊」已达成】

    【马甲卡「神之光·祗王夕月」、马甲卡「魔王罪血·鲁卡·库洛斯·杰利亚」卡牌已连接,束缚成立。】

    【共进退·马甲卡「神之光·祗王夕月」、马甲卡「魔王罪血·鲁卡·库洛斯·杰利亚」生同生、死同死,灵魂不灭、束缚不消】

    第 110 章

    110

    祗王泠呀坐地铁进入了涩谷的范围内。

    远远的, 他已经看到有诅咒师在地铁站的附近布置「账」的基点,将咒物打入地面。想要困住大量的普通人,还要制造「账」中「账」, 甚至要将五条悟吸引进来, 当然不是一句“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 皆尽祓禊”能够了事的。

    他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由以“人”为主的形态转化成“咒灵”为主的形态,在忙碌周转的地铁站中无声的消失。

    趁着地铁轨上没有车,他跳了下去,将自己手上的那本带着金属质感封皮的书放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 伴随着一阵微不可察觉的咒力反应,地面就像是成了水面一样,让看上去就很有分量的书沉了下去。

    他的手顺着书脊压下,停留抚在地面上,他低声道:“「拉杰艾尔之锁」,lock on。”深入地底的书表面突起, 从封面那金属刻的兽类嘴中吐出一条锁链, 在看不见的地下延伸着,融入黑暗之中,很快连微弱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这时, 泠呀的背后传来了地铁驶来的声音,他悠然地站起身, 一翻身便上了月台,紧接着便在人群中再次调整了自己的形态, 一拉衣襟,跟随着人流离开了涩谷地铁站。

    繁忙的地方几乎是没有所谓“高峰期”概念的,因为作为重要的交通方式,这里的地铁站几乎没有不繁忙的时候,更别提万圣节前夜这个特别的时间,涩谷正进行着一年一度的露天万圣节排队,地上地下满满都是穿着者奇装异服的人们,大家热烈的讨论着节日和生活。

    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穿着休闲服的祗王泠呀。

    祗王泠呀对时间的拿捏和很准,他才一出路口,如玻璃一样的「账」就落在了他的背后,「夏油杰」这次完全没有低调的意思,根本不打算避开什么,泛着些黑色的「账」不限制咒术师和咒灵,但是却限制着普通人,从公路向地铁站的方向,半径约四百米,像一个笼子一样,把普通人关在了其中,甚至有躲闪不及的普通人生生被「账」切成了两半。

    一半身体离开了「账」,一半身体则仍在其中。血液喷溅开,一部分血液扇形在外,另外一部分溅在「账」上,然后顺着边缘滑落聚集在地面,这样的颜色混杂在一些鬼怪的cosplay服装上显得像是道具,却无比真实,这个「账」甚至会拒绝“死人”的离开。

    就在这时,「账」的顶端在这个时候飞进一只咒灵,一个哭丧的婴儿脸后面拖着如同肠子一样的身体,肠身上带着三只骨翅,让他停留在天空中。

    或许是这个「账」内的普通人原本就已经成为了「夏油杰」计划的工具,每一个人的命都成为了计划当中的一个数字,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砧板上的鱼,所以毫无意外的,普通人几乎在同一时刻都看到了头顶上的那个怪物。

    十月三十一日,万圣节前夜,在涩谷聚集着大量游玩人群的时候,在大家都扮演着各种带着灵异色彩的cosplay装扮的时候,暗沉的天空就像是在回应他们的娱乐项目一样,让真正的怪物降临在了他们眼前。

    尖叫声在人群中响起,从天上看下去,密密麻麻的人推搡着、踩踏着,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至连附近的警卫都不能免俗。

    而让人群停下来的是空中咒灵的一声尖叫,很多人甚至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但精神上却明显感觉有什么人让他们听到了某种声音,在这种声音的驱使下,他们强行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他们空洞着眼神一起抬起了头。

    这种带着咒力的能力散开,一些身体不好的人眼鼻都明显流出了血液,可却还是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无法堵住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从婴儿头咒灵的嘴中传出,明明是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但是传递在大脑中,莫名能够就是能够让人听懂它的意思。

    ——“凡人们,膜拜吧,真正的人类正在俯瞰你们。”

    ——“感到荣幸吧,你们那微不足道的性命能够为新世界的到来做出尘埃般的贡献。”

    ——“献上你们的生命……或是寻找机会苟且偷生。”

    ——“尘埃不能比星辰,如果你们能摘得星辰入「账」中,那身为尘埃的你们便不具有在此献上生命的资格,我们便会让你们离开此处。”

    ——“想要活下来……那就让五条悟到这里来——让咒术师五条悟到这里来。他来了,你们就能活了。”

    ——“让五条悟到涩谷来。”

    ——“让五条悟来。”

    ——“让五条悟来。”

    这种话语深入了每个人的大脑,大范围的无差别术式、恐惧和对生的渴望让人们无可抑制地扑到了「账」前。

    “让五条悟来!”

    “让五条悟到涩谷来!”

    这种只传达到人脑的声波逐渐显现了出来,不是咒灵的声音,而是人类的声音。

    所有人都堆在「账」的边缘,不断用力拍打着「账」壁,十数万人在没有经过任何指导和训练的情况下,齐声越来越大地喊着。

    这种「账」阻碍着他们逃生的脚步,但是却不会封锁他们的声音,在「账」的外面,不少人已经拿出手机拍摄着这惊悚的一幕——普通的摄像头当然拍不到咒灵和「账」的样子,但是里面那些人的状态却是一览无余。

    只是数分钟,涩谷事件所造成的影响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总监部的预料,如果不能处理好的话,那这无疑就会把整个咒术界都拉到阳光之下。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节日当中。

    当机立断,总监部将那整片区域也都封锁了起来,包括信号网络等一系列的可以传递信息的东西,确保不会有任何内容流出去。

    高层们紧急开会商议,要处理这件事的几种不同程度的影响——但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将涩谷内存在的实际危机先解决掉。

    同时,涩谷附近所有咒术师,甚至包括正在执行任务的咒术师都被召集了起来。但,这所有咒术师也都是后备资源,辅助监督将他们尽数拦在了「账」前。

    总监部、御三家还有不少被召回的咒术师们在看到涩谷情况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既然敌人想要五条悟,那就给他们五条悟,就连五条悟本人都是这样想的。

    对于五条悟这个级别的咒术师来说,所有的配合都是累赘,与其一堆咒术师一起涌进去,与其去纠结敌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让五条悟先去探探敌人的虚实和目的——至少高层紧急会议上,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

    这是个不限制咒术师出入的「账」,五条悟压缩了两点之间的距离,用「苍」快速地从咒术高专抵达了涩谷上空。

    他甚至没有停留,直直的穿过了天空中传递着声波的婴儿脸咒灵,不过是瞬息,这个接近一级的咒灵就直接被爆破祓除了,不留一点痕迹。

    天上的响动却好像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一样,下面高喊着名字的声音只大不小。

    “人数不对。”站在高楼之上,五条悟一眼扫过去就觉得下面虽然拥挤,但是这个人数和涩谷这个时间段的人流量是绝对不符的。

    剩下的人去了哪里?

    隔着黑色的眼罩,他将整个区域内全部扫了一遍,马上就发现了隐藏在「账」中的另外一个隐藏的「账」——范围要小很多,仅仅是封住了地铁站,但里面的人可是一点也不少,五条悟毫无障碍地穿过「账」壁,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悬浮在楼层之间。

    五条悟只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

    这些普通人,都是人质。

    为了限制他的行动,还是为了将他拖在这里?

    或许都有。

    有智慧的咒灵和普通的咒灵果然是不同的,甚至能够做出一个用“狡诈”来形容的复杂计划。

    不过,依然是太单纯了。

    普通人之中,咒力源尤其明显,五条悟落在铁轨上,眼前的咒灵都不算是生面孔,“果然是你们。”

    咒胎九相图中的胀相、袭击高专时接应咒灵的花御,还有那个和衹王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鲁泽。

    两后一前,将他围在中间。

    鲁泽的手扶着帽檐,相当有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好久不见,五条先生。”那把和鲁卡的佩剑极为相似的武器被他握在手上,他的咒力激荡着,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他平静的外表下是近乎最佳的状态,仿佛任何时候都能随时开战。

    “上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还是在黄昏馆吧,”五条悟双手插兜,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有时候我也实在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泠呀?夕月?还是……和你共用一张脸的家伙?”

    鲁泽并不意外五条悟会发现,他脸色不变,咒力在身体当中流动,眼神沉淀着暗紫的微光,“这就不劳操心了。”

    他们对峙着,五条悟不着急战斗,是因为他想要从咒灵的言语和反应中获取一些信息,说白了,对他来说获得胜利并不困难,所以他能游刃有余。

    而对于咒灵们来说,虽然战斗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拖延时间的方式自然也包括了言语拉扯。

    只有地铁站中的普通人有些不明所以,和外面已经的人不同,他们所处的这一层「账」隔绝了先前婴儿脸咒灵的能力,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不到咒灵,但是却清晰地看到身为人类的五条悟落在了不允许擅自进入的轨道中,然后开始装酷耍帅着自言自语。

    就算是万圣节前夜,这样的行为也着实不常见,一些人一边拿出手机来拍着,一边高喊着让五条悟不要想不开,年轻人不要沉浸在幻想中什么的。

    仿佛五条悟不是沉溺于虚拟世界的青年人,就是已经出现幻觉的想要自杀的精神弱势群体。也有人招呼着,以为五条悟是个误入地铁轨道的盲人男生,一边观察着轨道两侧的状况,一边跨过月台护栏想要把五条悟拉上来。

    这样的氛围嘈杂持续着,直到地铁轨道两边的护栏突然一起打开,拥挤着向前的人们在摔落的同时,有人的喉咙被树枝划开、有人的身体被截成两半,死亡的威胁让一部分人看到了咒灵,鲁泽和胀相不论,花御那非人的模样是最让人畏惧的,双眼凸出的树枝不带一点生的气息——恐慌这时候才终于在满地的血液之中蔓延开来。

    就围在五条悟的身边,杀戮和死亡瞬时进行了起来。

    ——涩谷计划,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 111 章

    111

    几乎是在血腥气蔓延的一瞬间, 五条悟就意识到了,他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和情况下救下所有人。

    这是既定结果。

    在这个瞬间,他看到那些还对着他的摄像头, 五条悟意识到这个陷阱恐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普通人所用的电子设备是没有办法捕捉咒灵的,那么这或许就不仅仅只是针对他,但外面的动静那样大, 哪怕是按照总监部的反应速度, 这个时候也一定已经截断了信号。

    在思考的同时,他也马上就做出了反应——在人群之中,他无法使用那些大范围的招数,但是他必须主动出击。

    在有普通人牵制的情况下, 他成为了那个需要牵制别人的人。

    不过, 即使抛去了「苍」、「赫」等那些大范围的招数,他的实力依然不是按照常人的战力水平能够衡量的存在。

    因为的死亡的威胁而看到咒灵的人们眼睛却追不上咒灵攻击的速度,这样的杀戮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没有造成恐慌。

    咒灵肆意地收割着普通人的性命,直到五条悟拦在了他们的眼前。但毫不停息, 花御的拳和鲁泽的剑就攻了上去。

    但是毫不意外, 这些攻击被顶在了五条悟的身前——术式,「无下限」。

    五条悟却明显感觉到,鲁泽和花御并没有要退却的意思。

    果然不出他所料, 花御的周身突然泛光。那种不似人声的语言念出了招数的名字,“「领域展延」。”下一秒, 她的拳头就有突破「无下限」的态势。同时,在五条悟身后的那把剑也在此刻剑锋发冷, 和花御那种缓慢突破的感觉不同,这把剑的寒意就已经仿佛贴到了他的脖颈。

    擦着这股寒意,他跳出了这前后夹击的包围圈,直冲而上的力量直接将地板击出了一个深坑。

    站在栏杆上俯瞰,他首先就分辨出了话语的招式,“「领域展延」?原来如此,果然是和诅咒师勾结在一起了啊。”

    「领域展延」,一种和简易领域非常相似的术式表现。只是和一般意义上的领域不同,「领域展延」是把领域包裹在身体或是术式上,用以展现领域所带来的特点——也即是,必中。

    在这个特质的加成下,不论花御的攻击有多么轻,都能够突破五条悟的「无下限」。

    但是——五条悟微微皱眉,看着持剑的鲁泽——他并没有在鲁泽的身上感受到相同的「领域展延」。

    一波攻击才刚结束,下一波便又开始,剑锋直奔五条悟而来,这次的寒意毫不掩饰,完全没有一丝试探的意味。

    五条悟一呼气,完全解除了「无下限」,既然对面有应对方式,那就不用这个能力——他翻身而下,在空中一旋,脚侧面踢在剑面上。

    即使是肉搏,他完全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噔”的一声,鲁泽已经感觉到了五条悟力量的沉重,他反应很快,滞空的瞬间抬手接住了五条悟的肘击。剑面擦过五条悟的脚,侧砍而下。剑光划过,将天花板整个切了一大块砸了下来。鲁泽并不恋战,他知道五条悟不可能被一点攻击拖住速度,压下身体的瞬间,五条悟的手几乎是擦着他的脸侧而过,帽檐下压着的头发被切断。他身后,花御也借着鲁泽的掩护,包裹着「领域展延」的拳头已经近到了他的面前。

    与花御的进攻同时,就在碎石板的掩护之下,血刺悄无声息地掩藏在灰尘当中,地面上的血腥气掩盖住了这攻击的味道,直到足够近的距离才被发现。

    五条悟没有一点要回避的意思,很显然,他但凡后退一步,这个攻击都会打击到普通人身上。

    极快的速度,五条悟的膝盖狠狠地撞在了花御的脖颈上,即使有「领域展延」包裹着,她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脖颈断裂的声音。

    踩着他的脖颈借力,五条悟顺势脱开了「领域展延」的攻击,张开「无下限」阻挡了胀相的赤血操术。

    花御的木刺从地面冲起,穿过普通人的身体带着血腥气拓开,她没有试图去破开五条悟的无下限——「领域展延」和生得术式是不可能同时使用的,自然也就谈不上将「领域展延」融合到术式之中。

    不过,花御的目的也只是想要将五条悟困住一瞬而已,穿过普通人的惊醒实则就是以普通人为人质,要拖慢五条悟的速度。

    就在枝木松松包裹限制起来的瞬间,鲁泽的提刀已经砍了上去。

    「斩」——!

    在花御术式的缝隙之中,魔剑「ROXASS」以概念级斩断的能力将五条悟的「无下限」斩开。

    “轰”的一声,整个突然炸开咒力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冲击力,但是花御的枝木却正成为了最有效的盾牌,将这股冲击压在内部——五条悟计算得很好,爆炸的范围控制得非常到位。花御的术式被崩得四散,划过普通人的衣物皮肤,留下几道血痕却未致命。

    鲁泽翻身后退,手中的魔剑「ROXASS」还在嗡嗡作响。

    他确实是「斩」了下去,可却没有真正攻击到五条悟本身,而是被对方大量释放的咒力给顶了回去。

    不论是什么术式、不论这个术式的表现形式是怎么无敌的,哪怕是「无下限」,但只要是能力就有上限,其上限的基准一般都来源于咒力量。

    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有足够大的咒力支撑,任何术式都能发挥出无与伦比的能力。更何况「无下限」术式并不是普通的术式。

    在五条悟足够雄厚的咒力支撑之下,咒力成为了魔剑碰撞的对象。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是有周围如此多的普通人的掣肘着,五条悟放开手脚的话,「领域展延」是不可能对他起到很好效果的。

    或者说得更不客气一些,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鲁泽才想通这一点,就发现眼前的五条悟就已经完全消失,他瞳孔一缩,明显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威胁,几乎是来源于一种对于危机的本能反应,他压下身体,将自己从原本的位置上快速拉开。

    下一秒,巨大的响动伴随着地面的震动感,鲁泽马上意识到,穿过他刚才的位置,花御被压在了地面上,眼睛上的木枝被碾碎,留下脸上两个幽黑的洞看起来很是可怕。

    身上脆弱的部分被攻击破坏,花御发出一声刺耳的痛呼。伴随着她的声音,他头顶铺开的血液像是一张大网,“歘”的一声,从空中落下。

    这个范围之内,尽是普通人的惊恐与害怕。五条悟湛蓝的眼睛透过赤血操术的外形,一瞬间将整个术式的咒力分布摸了个清楚,他将血网的几个咒力节点掌握,定点释放的蓝色晶球将术式击溃,逆向的咒力让凝固的血液溃散,像雨一样淋了下来。

    就像是战前预想的那样——

    「无下限」像是一把伞一样,撑着头顶,失去赤血操术控制的血液几乎被淋出了一个五条悟的人形。在这个瞬间,隐藏着咒力的血液遮挡了「六眼」的无障碍视线,地面上开出和环境极为不符的漂亮花团,花御撑着精神将“安逸”的概念通过花丛强制传达。就在这样一个无声的死角,「ROXASS」捅出,在这个极近又隐秘的瞬间,鲁泽体会到了一种真正的,穿过血肉的手感。

    五条悟腹部有血液流出,「斩」的术式一旦触及本体,那么伤害量自然是难以估量。而对于五条悟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贯穿伤了。

    那种微妙的疼痛给五条悟带了一种久违的兴奋和刺激,他的手指按在腹部前的剑刃上,被突破的「无下限」使得还残留着的一些赤血操术的血液浸在黑色的衣服中、滴在了他纯白的头发上。

    五条悟拉出一个带着几分夸张的笑意,“如果不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

    与此同时的,顺着空荡荡的地铁轨道去往另一个方向的站台,严密的「账」拒绝着一切咒术师的进入。

    改造人游荡在「账」外,就像是丧尸一样,在这一层之中仿佛漫无目的,但只要有人进来,他们就会马上发起进攻,不留一点余地。

    而他们所争取的时间,都被用到了更多、更强大的改造人制作。

    真人将手中那半管血液打开,肆意浇灌在改造人的身上,几乎没有自我意识的改造人在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却突然像是觉醒了一样,扑到了真人面前,用手接着滴下来的血液,那种富含哀乐姬能力的液体被改造人的身体吸收。

    肉眼可见的,他们的身体开始膨胀,肉块虬结鼓了出来,有的血管崩开,流出灰蓝色的液体,异形的部分凸出身体,有的指甲延长成刀,有的眼睛变异成是刃,俨然一副群魔乱舞的样子。

    “不行啊,果然不够。”真人有些遗憾地甩开了空掉的试管,玻璃制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了片。

    但或许是这些碎片上面还带着几分哀乐姬术式的气息,这些碎片被锋利的爪子抓起来,连带着被挖起的地面一起被送进了改造人的嘴中,那种尖利牙齿咬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铁道中不断地回响着,相当渗人。

    当然,这里已经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的“人”存在了。

    这样没有多余动静的地方,鞋面触地的声音便尤为明显,哀乐姬是刻意的,带跟的鞋敲击着地面,昭示着她的存在。

    “哀乐姬亲!”真人听到这个声音,用相当黏腻的语气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哀乐姬不为所动,她今天的嘴唇格外红,像是将自己的术式也涂抹在了上面,但脸上的表情却与平时大相径庭,眉眼上挑着似乎在打量着真人,仿佛从未见过对方一样,勾起的笑意带着几分狂肆,这样的五官移动放在哀乐姬的脸上就变得那样不和谐。

    哪怕是实际上和哀乐姬并不熟悉的真人,也马上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有着哀乐姬外表的人,不是哀乐姬。

    不过他到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个「账」隔绝着咒术师,他并不担心会进来什么咒术师——至少在这个「账」被破坏之前,不会有咒术师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

    所以,眼前的这个,果然还是咒灵。

    和「夏油杰」不同,他对计划之外的东西抱有更多的好奇和兴奋。

    “你,是谁?”真人歪头,带着缝合线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探究和迷茫,眨巴着眼睛竟然给人一种诡异的无辜感。

    “哀乐姬”抬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表皮突然翻滚其血液,像是在解除着什么东西一样,血液之下,指头延长,发白柔顺的长发微炸了一些,红色的指甲点在头发上,颜色在指甲上消退却染在了头发上,他的身材拓开,身上的衣装很快被翻滚着替换了下去,垂下去的手上多了一顶黑色的礼帽,他将之戴在头上,完成了形象的转换。

    毫无疑问,这也是咒灵,而且是具有完美人形的特级咒灵。

    真人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咒灵,别的不说,他身上那种伪装的能力一定是来源于哀乐姬,翻腾的血液改变了他原本的形态,在他变回来之后这些血液便失了力量,“哗”的一声摊在地面上。

    接着,便是改造人争先恐后涌来,趴在地面上疯狂地舔|舐。

    这些用于伪装的血液当然没有哀乐姬先前放在试管中的那些血液浓度高、能力强,但其对于普通改造人的增强能力是毫无疑问的。

    红发的咒灵抬起帽檐,他的头发遮挡住了一只眼睛,余下的那只猩红的右眼缩动着,不减一点气势。

    “卡丹兹。”他开口答道。

    真人从记忆当中翻找了一下,却觉得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对方用哀乐姬的能力出现,倒是有迹可循,“也是泠呀先生的咒灵啊——”真人懒洋洋地拖着尾音,“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啊,卡丹兹。”

    “只怕是祗王泠呀不敢在你们面前让我出来吧。”卡丹兹的语气相当嚣张,“如果让你们知道,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手下咒灵的话,那你们对他的评价岂不也要大打折扣?”

    “哦?”真人立马感觉到了好奇,趴在地面上的改造人啃噬的血液有些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上限,尖叫着从内部炸开,异色的血肉喷洒开来,很快又被分而食之,混乱的画面却没有引起真人和卡丹兹的任何注意,这样的消耗品甚至不会让他们多分一个眼神出来,“我以为,泠呀先生的咒灵,都很听话的啊——就像夏油一样。不,是比夏油的还要听话。”

    至少从过去出现过的咒灵来看,不论是普通的咒灵,像是那对双子恶魔、阿修蕾,还是更加强大的咒灵,像是鲁泽、哀乐姬,他们不仅是“听话”,而且对祗王泠呀是相当尊敬的。

    真人不是不能理解,他自己也确实能够从祗王泠呀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咒灵亲和感,很容易吸引咒灵在他身边停留——不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没有意识的。反应更加强烈的比如说陀艮,自从祗王泠呀出现后,那只还在成长期的咒灵几乎成了祗王泠呀的小跟屁虫,除了要制作领域不能离开基地以外,其余的时间只要有机会都会蜷在祗王泠呀的身边,有时候甚至只是充当一个小桌的作用。

    陀艮甚至不需要祗王泠呀给他太多的回应,那种若有若无的气息和能量都吸引着他的靠近。

    这一点是让真人感到震惊的。

    “听话?我可是‘噬主之人’,‘听话’可不是我的作风——我和鲁泽那样忠诚的小狗狗可不一样。”卡丹兹似乎对鲁泽颇有微词,对对方的作风很看不上一样,眯起来的眼睛当中带着轻蔑,“怎么,难道你也想要做‘主人的好狗狗’了?”

    真人被对方的态度激起了好奇心,“那,帮你做了伪装的哀乐姬亲昵?”

    “哀乐姬……两面派的家伙。”卡丹兹挑了挑眉毛,却没有更刻薄。

    真人亦步亦趋地走到卡丹兹面前,近乎贴在一起的距离,他能够通过自己术式带来的影响,感知到卡丹兹那种张扬的灵魂,“那,你现在到这里来,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行动日,计划当中的每一环都在各司其职,「账」隔绝着外界,也没有咒灵会到这里来。

    背后的改造人已经将地面清理了个干净,正有条不紊地进入着地铁列车之中,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要把更多改造人尽力塞进去一样。

    这些消耗品没有意识,今天之后恐怕也不会存在。

    卡丹兹很明显是需要和他单独相处,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卡丹兹一定是有目的的。

    “当然,是有事。”真人的猜想没错,不过卡丹兹并没有打算直接明说,而是把手抬在真人的耳边,一个响指之间,他开口,“醒来。”

    这一声后,真人的眼神空洞了起来,瞳孔中心的黑色像旋涡一样拓展开,一些被封印起来刻意忽略的记忆回溯了上来——

    就在往前数一天,他和「夏油杰」前去外郊的秘密基地当中完成和机械丸的束缚,用他「无为转变」的能力来给予机械丸,或者应该说一级咒术师与幸吉一个完美的、不会被一种类型的天与咒缚困起来的身体。

    和伏黑甚尔那种极端特殊的天与咒缚不同,与幸吉的术式所带来的束缚对他的本体非常不友好,他的身体残破不堪,大量的咒力积蓄在他的身体当中,但是身体却无法承受,只能越来越虚弱。这种反噬现象虽然不会要了与幸吉的命,但是却把他永远地困在了方寸之间,只能依靠机械肉|体行走活动。

    强大的代价太大了,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着自由。

    但是,他无论如何不会和别人提起这些痛苦,于是这样的憋屈和苦闷积累着与日俱增,直到另外一个选择在这样一个他终于要难以承受的时候击中了他。

    接下来的选择自然不难理解,他和咒灵做了交易。

    不论是出于他的本意还是虚与委蛇,这个交易本身是既定事实。

    对高专的袭击必然要有内应来向咒灵们传递姊妹战的细节,这种完全由学校举办承办的活动总监部无法干涉,总监部中的棋子所知道的也就自然没有身在其中的与幸吉要多。

    高专的老师们自然也在调查中逐渐发现了这一点,虽然不愿意怀疑任何一个学生,但排除掉所有的可能之后,只会留下一个必然。

    这也是一二年级的学生们全数被派了出去却唯独留下了机械丸的原因。

    庵歌姬和乐岩寺校长已经做好了抓人的准备。

    只是与幸吉显然也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没有出现在高专内,而是将本体放在了这个可以和咒灵见面的外郊。

    不过,本质上来说,在这场咒灵和咒术师各取所需的交易当中,双方都没有满意。

    与幸吉愤怒于咒灵一方没有遵守约定,竟然对他的同学们出手;而咒灵一方则气恼于在战斗当中的损失。

    双方本就不是一路人,就算被束缚短暂地绑在一条船上,却也不可能长久。

    所以就在束缚完成的那一刹那,他们的激战就开始了。

    与幸吉在同年龄的咒术师中、甚至在整个咒术团体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十六岁的准一级——甚至一级的申请也已经报上去了。但是,对于「夏油杰」和真人来说,他的能力实在是不够看。

    「夏油杰」甚至不需要出手、甚至承诺不会出手,只是躲在暗处看着真人游刃有余地对付与幸吉,这个咒术师提前准备好的究极机械丸确实很强,多年储备的咒力被释放出来,让他的能力短暂的达到了特级。

    真人面对究极机械丸层出不穷的攻击,悬浮着翅膀停留在天空,张开的嘴中有手搭建起来的模样。

    ——领域展开,「自闭圆顿裹」。

    黑色的泥泞将他们二人全部包裹了起来,在领域的必中效果之中,真人接触即发动的「无为转变」几乎成为了无敌的存在。

    但是究极机械丸中的与幸吉却不着急,他早就知道了真人能够展开领域,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手。

    不能展开领域,并不意味着对领域毫无掣肘手段。数百年来的咒术界的发展,早就让无法展开领域的“弱者”也拥有了和领域对抗的能力。

    真阴流·简易领域。

    被储藏起来的能力在领域中穿过,针剂刺入真人的身体中。虽然说是简易领域,但能力本身却并不简易,在此之中,不论是什么能力,都会以更快的速度集中领域当中唯一的敌人,真人。

    简易领域被压缩在真人体内爆炸,将真人的□□都扭曲着爆开,真人的领域自然也随之破裂。

    坐在究极机械丸的头部舱内,与幸吉史无前例地激动了起来,他还留了一套简易领域藏在针管内、还留着九年储存级别的咒力,他把火力调转至「夏油杰」的方向,看着这个曾经引发了百鬼夜行,明明听说已经被五条悟执行了死刑现在却还站在山崖上的人,他的神经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怠慢。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他注意力完全放在「夏油杰」身上的时候,“轰”的一声,机械丸头部的舱室被轰开,与幸吉只来得及看到数条爬在肉块上的缝合线,甚至连手中的针剂都没有来得及扎下去,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接触到了他的头。

    紧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撕裂感。

    他甚至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三轮霞的脸,那是他自己没能说出的口的遗憾,这般种种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划过。

    但,在他的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便清晰地听到了一阵破空的声音,他听到了相当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但还没有来得及紧接着便是完全的黑暗。

    而在他失去意识之际,斩断真人手的,正是咒灵们的老朋友,漏瑚。

    不远处,是速度最快率先赶来的神命正宗,“机械丸——”他从高处跳下,落在舱室中,与幸吉的身体已经有些变形,他赶紧摸着对方的脉搏——幸好,与幸吉是足够强大有经验的咒术师,而真人的「无为转变」被截断得很及时,与幸吉还有呼吸和心跳——生命体征是明显的。

    “果然,我的眼睛没有出错。”神命正宗一眯眼,自言自语道,“真是幸好任务结束路过附近,歌姬老师不是说机械丸会跟着三年级的前辈一起出任务吗,怎么这里只有他?总监部又搞什么鬼?”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一些经验,还不等想出什么结论,神命正宗就先下意识地给总监部扣上了帽子。

    他一抬头,只看到和漏瑚纠缠在一起的真人,山崖上空空如也,一点也看不出先前有人在那里停留过。

    「夏油杰」不怕神命正宗,但是他却不能在计划开始前一天的时候,让即将到来的两人看到自己的脸。

    就在这所有外人都真空消失的一瞬间,神命正宗的意识一空,眼睛如发亮的黑曜石一般和真人的眼睛对上。一个响指之间,将指令随着「咒灵操术」一并印在了真人的大脑中,当初在神奈川的布置起到了作用,真人的眼神被黑色覆盖了一瞬,却又马上恢复。抬手挡住漏瑚攻击的瞬间,身后的咒具刀也砍向了后颈。

    只比神命正宗稍慢,禅院真希已经插手到了战斗当中,胳膊变形,金属臂挡住真希的刀,发出“叮”的一声,背后却突然被猛力踹了一脚,熊猫借着真人注意力被吸引走的瞬间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

    “没想到,烂船还有三千钉啊。”真人带着恶意笑着,“你们对背叛你们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烂好心吗?”

    真希充耳不闻,战斗当中不能直接把敌人的任何话语当成真实,这是基本的战斗素养,她昂着头,从熊猫的手中接过游云张开,“这就不劳咒灵费心了。”

    真人似乎仍然跃跃欲试,他当然看到了「夏油杰」的离开,噘着嘴有些不满地低声说着什么,却没有过多在意。他活动着手脚,虽然咒力消耗不小,但依然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对付眼前的人只不过是多花几分钟的功夫而已。

    但在他面前,漏瑚身上却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咒力,岩浆从他脚底迸发,将他短暂困在了其中。

    神命正宗已经背起了机械丸,“赶紧走,机械丸撑不住了,得赶紧回去!”

    禅院真希和熊猫都非常识时务,他们刚刚结束了任务,咒力和体力都才经历了消耗,而且,咒术同伴的性命很显然要比逞一时的英雄更重要。

    他们抛下了究极机械丸的大身体,将与幸吉的本体带着赶紧撤离了这里,只留下漏瑚断后。

    而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漏瑚的咒力也跟着消散,影子一般的返回去了神命正宗的身边。

    只余下真人看着身上被烧得光光的衣服,有些不满意道:“你跑得可真快,夏油。”

    确认了咒力源的消失,「夏油杰」不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回了他身后,“没办法,那两个人能够认出我的脸,我不能冒险啊。”

    “啧,认识你脸的话,那个咒术师小鬼怎么办?我的「无为转变」没能来得及杀了他——”真人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却又无可奈何,“没办法,他的身体是才通过我的能力转化好的,这么短的时间,他对我的能力具有一定的适应性,刚才的术式也没有完全用出来就被截断了,如果他们处理及时,那个咒术师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但在十月三十一号之前,他没有机会醒过来了。”「夏油杰」自信满满,他对真人的力量拿捏得很准,只是观察便能模拟出结果,他确实是没有来得及杀死与幸吉,但是与幸吉也绝对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恢复神志。

    而一天之后——

    这张脸也便没有了隐藏的价值。

    第 112 章

    112

    被植入的信号回溯上来, 真人的眼睛染上黑曜石的颜色,精神上被覆盖了一层说不清的东西,就像是漏瑚一样。

    背后的车厢已经被塞满, 余下零散的改造人扒着车顶硬是挤了进去, 但唯独有一节尾车厢是空出来的。

    真人的眼神一偏,和距离极近的卡丹兹对上了视线,短暂的眼神交流让他们砸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共识。

    “说吧。”真人退开一步, 站在了空车厢之前, 倚靠在车门边,“需要的是——”

    神命正宗本体意识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邪眼」将激活的意味传递到了真人的大脑中,但是却并没有来得及下达详细的命令。

    卡丹兹会出现在这里, 目的似乎不言而喻。

    “大脑。”卡丹兹也不多废话, 说还间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更深的,精神和依附在其上的咒力。”

    真人想到了什么,脸上拉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咒灵操使并不会改变咒灵的本性,他眯起眼睛, 眼神甚至带上了一种滑腻的感觉, “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话音刚落,整栋建筑突然强烈地摇晃了起来,天花板“嗡嗡”作响发出哀鸣, 裂开的地方有灰土落了下来。

    真人抬头看了看,“果然来了啊, 咒术师。”

    这样的动静,很显然是上层爆发了战斗。为了尽可能地保证最下一层计划的顺利进行, 上几层安置的改造人除了一些充数的小喽啰之外,也有几个“守关BOSS”,这并不是完全要保证将咒术师阻拦在外,但是要至少保证他们战斗的过程会发出足够真人察觉的响动。

    “哦呀,已经来了啊,这个动静——上面应该快要被清理干净了吧。”真人“啧啧”的猜测评论着,“但是真遗憾,我在这一层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是我想和他们玩玩也没有机会了啊。”

    说着,真人身体向后一退,让他所在的列车最后一节车厢也关上了门,广播的女声还在自动播报着下一站的目的地涩谷,真人趴在窗户上,对卡丹兹说,“你有兴趣的话,不如在这里等等下来的咒术师?人类真的太有意思了,总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卡丹兹背过去,风衣被列车道中传来的细风吹起。他从口袋中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和吸入的量完全不同,细密的白烟没有一点烟草的味道,反而更倾向于一种雾气。

    这些雾气慢慢扩散开来,地铁列车发动带来的风却一点也没有带走雾气,仿佛这雾气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一般,充盈在整层之中,将这一层封锁了起来。

    真人的视线消失之前,已经能够看到雾气在变浅,像是融入了空气之中,将自己有些危险的外形也隐藏了起来。

    唯有咒力感明示着其存在。

    但这样范围性的咒力感并不像一般攻击性的咒力感那样明显,在一定范围内被稀释的感觉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卡丹兹这样暴戾的性格,竟然更擅长使用这样悄无声息的能力。

    上面的战斗声愈发激烈,在一阵巨响后开始趋于平静。卡丹兹知道,这是战斗结束的一个信号。

    他跳下列车道,逆行着向涩谷的反方向走去。很快,那层隔绝咒术师的「账」就在他的身后碎裂,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回头看了看隐约幽光的站台方向,“收下我的见面礼吧,咒术师。”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就在此时的地铁站中,做好了准备突破「账」而冲入下层的咒术师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吉野顺平早在上层对付改造人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下来很有可能面对到的,就是那只缝合线的咒灵真人。

    他和虎杖悠仁跟着七海建人的脚步向下,他们能明显地感到有陌生的咒力存在,但是却无法确定咒力源的具体方位,这让他们更加谨慎。

    终于进入最下一层,地铁站中空空如也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人?”吉野顺平皱眉,这实在是有些出乎预料,他握着鞭子的手心有些出汗,指节紧压在一起有些发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预想中的对手是真人,那是第一个让吉野顺平正面感受到死亡的咒灵,也是他真正意义上见到的第一个咒灵——在遇到他之前,他意识当中的莲城焰椎真一直都是人类的形象,而非是咒灵、更非是敌人。

    所以他紧张,这是正常的现象。

    “不要放松警惕,这里有点不对劲。”七海建人的经验更多,伸出这个环境让他有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对危机的应对本能让他数次在生死边缘存活了下来。

    虎杖悠仁用力地点了点头,下一秒,他敏锐的五感让他率先闻到了一股极近的血腥味,他鼻子动了动,“顺平、七海海,你们有没有闻到血的味道?我感觉这……”他一边一说着,余光下意识扫过旁边的七海建人,嘴里的话语顿时凝固住了。

    “七海海!”他看到七海建人的口鼻在流血,那种湿润的触感在滴下来之前,甚至连七海建人本人都没有察觉。

    吉野顺平也马上意识到了七海建人的变化——“是毒。”吉野顺平脑中灵光一闪,因为淀月也是生产毒素的式神,所以他对这种感觉更加熟悉,“这里有毒!”

    几乎是在他提醒的一瞬间,七海建人的经验就让他从这种范围性的咒力感当中意识到了,“这个空间都是有毒的!”

    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在「账」被破坏了之后,这些毒会不会随着空气的流通而传播得更远。

    如果这种毒素造成问题,那么他们三人就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三个人。

    于是几乎是毫不犹豫,七海建人用起咒力,重新将「账」布置了下来,笼罩起了地铁站,咒力的运转让他感觉体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和他同步动作的是吉野顺平,他的淀月在头顶膨胀开来,触|手舒展着将身体张开,柔软的腹将三人全部“吞”了下去。

    淀月是带毒的式神,半透明的身体之中会储存毒素,同时也会过滤毒素。

    进入其中,七海建人明显感觉身体的沉重感没有再进一步增加,但是那种看不到的毒素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和咒力体系当中并展开了破坏。

    “有毒的话,为什么只有七海海会中毒?”虎杖悠仁看着自己的手,他身体上没有感觉丝毫的不适,甚至如果不是七海的身体反应,他都不会意识到有毒素的存在。

    “两面宿傩吗?”七海建人用咒力压制着毒素对身体的进一步破坏,“你连两面宿傩的手指这样瞬死的剧毒都能够承受,其他任何咒灵的毒素原则上来说对你都是没有作用的。”

    “但是为什么我也——”吉野顺平说着便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将领口中放置着的十字架拿了出来,十字架的核心隐隐泛着绿光,绿光微微发热,像是在警示着什么,“是夕月的能力。”

    这种迷雾一般的邪力对于祗王夕月的十字架来说,当然是要被拒绝的东西。甚至于这种看似浓度不高的毒素因为着十字架的克制关系,那种微热的感觉只是和体表的温度相近并没有更强的警示,所以才没有被马上察觉到。

    但这并不意味着毒素不强,卡丹兹的迷雾是非常霸道的,七海建人用咒力封住身体内经脉的流动,尽可能地降低毒素的传递。

    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也并不是一个好方法。

    虎杖悠仁尝试着「解缚」,但这种融入身体咒力当中的东西不像是某一个点的具体目标,「解缚」完全没有效果。

    “悠仁,我们得确认毒素源,或者至少确认有没有毒素源,否则这里就是潘多拉的魔盒,随时会被释放到外面去。”吉野顺平已经能够想到,这种针对咒术师的毒素如果被释放出去……现在半个咒术界的咒术师可都已经尽可能地被调集到涩谷附近了。

    虎杖悠仁重重点头,“我明白。”他身上有着祗王夕月的十字架和能够抵抗两面宿傩毒素体质的正反双重保险,他率先走出淀月的身体,在这一层内寻找有无毒素源的咒灵存在,顺便确认有无更多的危险。

    而吉野顺平则快速思考着解决七海身体内毒素的办法,因为外面包裹涩谷的「账」的存在,现在整个咒术界都处于一种紧张状态,咒灵和诅咒师勾结,这是以前从未有过……不,应该说很少有过的事情。

    想要让反转术式到这里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七海的情况是越动毒素流动的速度就越快。就像卡丹兹预测的那样,进入这一层的咒术师一定会非常谨慎,要提防着未知的敌人,那就势必要确保咒力的高效运转——布置下毒雾的咒灵利用了这一点,越是防备、身体内的咒力运转越快,毒素的危害也就越大。

    七海建人有意识地想要保护他和虎杖悠仁,自然走在最前,咒力运转最为流畅。

    若是个咒力运转不熟悉的菜鸟进来,毒雾的危害反倒没有这么大、这么快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不用咒力抵抗毒素,那么毒素就会渗入血管肌肉之中,但如果使用咒力抵抗,那么毒素对咒力经络的侵蚀便会更严重。

    结果,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咒力系统的报废。

    像是让咒术师在这种境遇中做出一道简单的选择题,要么放弃生命、要么放弃能力。

    卡丹兹的恶劣程度,由此可见。

    这个看起来无害的毒雾所造成的危险是随着时间流逝成倍增长的。

    吉野顺平意识到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就算有反转术师能保住七海建人的命,也可能保不住七海建人的咒力。

    就在吉野顺平心神有些乱的时候,淀月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用自己的触|手轻轻碰了碰主人的侧脸。

    冰冷的触感一下子让顺平冷静了下来。

    对,淀月!

    吉野顺平睁大了眼睛,淀月既然能够过滤空气中的毒素,那也一定能够过滤身体内的毒素。

    他不确定效果,但看着七海建人眼睛微微的涣散,吉野顺平下定了决心,他必须要试试。

    “淀月。”顺平抬手,接住淀月伸进来的触|手,他引导着淀月在他的手上露出触|手顶端的尖刺,“我需要你将七海先生体内的毒素吸出来,吸收到你的身体之中——你能做到的,对,你是能够做到的!”

    就像是祗王夕月曾经说的,吉野顺平的式神和伏黑惠的式神有着本质的区别,淀月没有过多的自我意识,他更像是顺平本身意识外化的一种表现。所以与其说顺平是在鼓励淀月,倒不如说他是在鼓励自己。

    “噗嗤”一声,尖刺从胸口刺入了七海建人的身体,吉野顺平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是身体的核心,自然也是咒力的核心,所以自然而然,毒素不论是侵蚀身体还是侵蚀咒力,都必须要经过这里。

    “七海先生,请相信我,不要和淀月的力量对抗。”吉野顺平的控制力还不足以完全只析出毒素,多少会带上一些七海建人的咒力和血肉,这自然会引起七海建人本能地抵抗。

    “你放心来。”七海建人屏住呼吸,这样直接刺入血肉的疼痛被强行忍住,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吉野顺平尽可能地集中精神,将力量凝聚在淀月触|手的刺尖,“再细一点、再细一点。”深入到血肉经脉之间。

    他将咒力释放再收缩,毒素跟随着淀月的引导被大口吞下。伴随着毒素的流入,淀月从触|手开始变色,那种柔和的水蓝中混杂着血肉的红色、毒素的灰黑,这些颜色在淀月的体内混杂起来,吉野顺平能够感觉到,在这种气息的滋润下,淀月的触|手竟然奇异地变得更加强壮。

    在咒灵带着邪意的气息进入淀月身体之后,吉野顺平明显感觉到淀月竟然是在变得更加厉害了起来。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淀月的产生原本就是来源于他心底那种长期被霸凌的、带着黑色气息的负面情绪。

    但是,对于现在来说,结果是好的。

    七海建人的嘴唇虽然有些白,但脸色毫无疑问没有了那种灰败的感觉,他身体内的毒素在减少,虽然咒力被抽走了不少,但身体的情况在快速好转。

    也在这时,虎杖悠仁远远看着吉野顺平,冲他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那就是一种遗留在这里的术式吗?

    “顺平,「账」没有办法困住毒素。”七海建人的手拍在吉野顺平的肩膀上,“咒力感在扩散。”

    这就麻烦了。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咒灵对老练、越强大的咒术师效果便更强,其对普通人的影响更是无法预测。

    “我来试试。”吉野顺平抬手,水母淀月的顶部裂出几条缝,随着顺平张开的双手,淀月的天灵盖就像是软嫩的花瓣一样张开,又像是一张嘴一样张开。

    空气中的毒雾一滞,然后像是一个旋涡一样争先恐后被吸入了淀月的身体当中,伴随着毒雾的大量进入,吉野顺平一瞬间看到了卡丹兹的背影,模糊之间,他仿佛感受到了这股烟从对方嘴里被吐出的样子。

    果然,是咒灵的术式。

    淀月的颜色由水蓝变得更深,水母仿佛从游荡在河中的样子,变成了幽深的海水深处的生物,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进化。

    吉野顺平意识到,在这股毒素的催生下,他的式神竟然是在进化。

    在此之前,他从未主动吸收过毒素,所以从未想到,淀月竟然能以这样的形式进化。

    虎杖悠仁掏出自己的十字架暴露在空气中,十字架的中心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原本那种笼罩着的咒力感也不再出现,“毒素消失了。”他这样判断着。

    顺平试探性地将淀月收起来,七海建人暴露在空气中,十数秒之后,他确认自己的身体没有再出现异样,这才确认了毒雾的消失。

    “大概是咒灵没错,”吉野顺平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刚才隐约看到的画面,“毒素大概是一种术式,淀月吞噬毒雾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毒雾产生时候的模样。”

    七海建人眼睛一亮,这可是相当重要的情报。

    “毒烟——就是毒雾,它一开始产生是烟状的,然后融入空气中无色无味,使用他的咒灵……红色——红色的头发,很高大,像是‘他’,人形——我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非人的部分。”顺平把重点挑了出来,观察着环境,他站到了铁轨道上,左右分辨着,最终指向了一片黑暗,“这个方向,咒灵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而且离开的时间不算长。”

    他们三人对视了一眼,七海建人在手机上记录下关键信息,现在的网络封锁,他们当然无法自由联络,但原始的方式总还是有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哨子注入咒力吹响,很快便有一只黑色的乌鸦顺着通风口钻了进来,在他的示意下叼走了手机。

    “这是冥冥学姐的能力,她现在负责大部分的消息联络。”为了防止咒术界大面积的暴露,信号封锁之后,冥冥的能力就变得极为好用,原本预设要战斗的她现在也成为了信息处理的核心,无法离开总监部。

    “追吗?”虎杖悠仁看着幽深的黑色隧道,虽然是问句,但严肃的神色仿佛已经做出了决定。

    七海建人当然知道面对一个特级咒灵有多么危险,就算是他们三人组队也很保证能够对付那样人形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但这个时候他们别无选择,拥有释放这样毒雾能力的咒灵一旦在涩谷外聚集着咒术师群体的地方使用这样的能力,后果可想而知,所以虎杖悠仁的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追!”

    话音一落,三个咒术师运起咒力,用普通人肉眼难以追及的速度,消失在了站台之下。

    而就在他们追击的方向背后,那辆死亡列车已经驶入了涩谷站中。

    “轰隆隆”的地铁音对于正处在恐慌中的人们来说,简直如天籁一般,虽然有处在列车道上的人被直接撞得血肉模糊,可仍然顶不住人们争先恐后扑向列车大门的动作。

    慌乱之中,根本没有人来得及注意到,眼前的列车不是救赎,而是一辆死亡列车。

    “刷”的一声,车门打开,就像是每一个早高峰的地铁一样,地铁内的乘客在拥挤中被带下了车厢。

    只是这一次的“乘客”有些特殊。

    改造人嘶吼着,刺耳的声音攻击着人们的耳膜,下一秒血液飞溅,这些改造人对于咒术师来说或许不够强,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足以随意收割性命的存在。

    “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比先前更加惊慌,和之前无法捕捉动作的咒灵不同、和那种无法预料的死亡不同,这一次的改造人,是他们切实可以意识得到的。

    鲨鱼一般的牙齿将人类的头连带着肩膀一并啃下,异形的手撕扯着肌肉组织,肾上腺素的疯狂飙升让普通人更加清晰地听到自己生命进入倒数的声音。

    五条悟惊讶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他飞身一脚几乎要将鲁泽的肋骨击断,腹部的衣服还留着前后明显的口子,但其下的皮肤却光滑如旧,反转术式被运转到了极致,不仅在应对着他过度运转的大脑的需要,连带着身体上任何伤口只要出现,就会马上愈合。

    但是,他的反转术式只能帮助自己,不能治愈别人。

    他徒手抓住赤血操术的「百敛·穿血」,苍蓝的咒力将血液凝体碾碎,被破坏的咒力结构是无法重新被利用的。

    但是,其远距离攻击来的时候便已经穿过数个普通人的大脑,瞬息收割着生命。

    五条悟阻挡攻击的同时,顺手就能杀死大量的改造人,但只要真人还存在,这里就有无数的素材。

    而且,原本颓势接近被祓除的花御在真人「无为转变」的效果下,也在更快的恢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五条悟不担心拉车战,但这些普通人却不行。

    在混乱的场景之中,他对这场战斗的专注达到了顶峰,他没有圣父一样的过度道德感让他会因此无尽地责备自己,他和过去的挚友不同,他讨厌争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在意普通人的性命。身为咒术师和「强者」的责任感,让他在这个时候放弃对歼灭咒灵甚至是搞清楚咒灵们计划的目的,将全部的思考和心神都集中起来,用以寻找将尽可能多的人用尽可能损失小的方式救下来。

    那么,答案就出来了。

    在无法使用大范围能力,又在被不断掣肘的情况下,他只有一个能力能够达到一次性打断所有咒灵、改造人施法攻击的效果。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能够对咒灵产生压倒性胜利的东西,只会对普通人有更加深刻的影响。五条悟的大脑快速运转着,思维速度远远大于现实速度,实际流逝的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伸。

    零点二秒——这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虽然根据不同人的承受能力不同,这个时间会有波动,但无疑这已经是最恰当的时间。

    他的领域只能展开零点二秒,在这个时间后,整个地铁站瞬间寂静。

    咒灵、改造人、普通人,除了五条悟以外,所有人都沉浸在复杂无尽的信息之中。

    五条悟的目标非常明确,首先杀死改造人,然后马上集中精力先把制造改造人的真人祓除掉。

    领域结束后不到三百秒的时间内,上千只改造人被五条悟徒手宰杀干净,接下来,就是真人了。

    他转过身去,咒灵随时有可能会苏醒,但只要落在他手上,那么近距离之下,就算是咒灵苏醒也无济于事。

    五条悟需要拉近距离,这样才能尽可能地降低祓除时候的动静,减少普通人受伤的概率。

    就他的手几乎要抓住真人的时候,像是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优先处理真人一样,真人的身上落下了一个白色的、布满眼睛的方匣子。

    五条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但急迫要处理掉真人的目的性和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让他没有第一时间远离这个匣子。

    紧接着,他听到身后复苏的动静,布料摩擦的声音和鞋面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

    有咒灵率先苏醒了吗?

    这是五条悟的第一个反应,高速运转的大脑在这种时候根本停不下来。

    紧接着,那无死角的视线在他不需要回身的时候就已经让他看到了身后的人。

    “哟,悟。”

    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占据了他大半个青春和整个苦夏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极近的距离响起。

    “……杰?”这是一种近乎无意识的呢喃,「六眼」在反复的确认着眼前的一切,身体、咒力每一个用来判断身份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看,这都是一年前葬送在自己手下的挚友。

    不是替身术、不是降灵术——

    他的大脑的运转速度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数秒之内就仿佛过去了无可统计的时间。

    地面那方体的眼珠在这一刻全部集中在了五条悟的身上,紧接着强光泛出,特殊的力量像是绳索一样缠绕在五条悟的身上。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自己的咒力仿佛和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层「无下限」一样,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咒力的存在,但是却无力使用。

    封印。

    五条悟马上就意识到了。

    同时,这场涩谷事变前后因果也变得瞬间清晰了起来。

    但他这时候只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发涩的嗓音带着恶狠狠的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夏油杰啊,悟,这么快你就不认识我了吗?”穿着袈裟的男人挑起一个有些轻浮的笑容,带着不无嘲讽的语气挑衅着五条悟。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五条悟。

    “虽然「六眼」确认了咒力和□□都是杰,但我的灵魂否认我看到的存在,你究竟是谁!”五条悟大声地质问着,神色看上去是那样的激动。

    「夏油杰」颔着首轻笑,“灵魂的否认?真是有趣——应该说不愧是你五条悟吗,这样都能判断出来。”像是有些苦恼一般,他半合着眼睛,“罢了,就是让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他抬起手,抚摸着额头上的缝合线,只是轻轻一拉,脑壳就沿着这条缝隙被拉开,像是杯盖一样掀了起来。

    在脑壳之中,一个粉红的脑花上印着一只缩小版的正常人类的嘴,和「夏油杰」张开的嘴一样,说着同样的话,却发出了不同的音色,“不就是这样吗!”

    这样掉san的场景若是让一般人看到了只怕会当即吐出来也说不定。

    五条悟也确实感觉到胃部仿佛有一种抽痛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术式,但毫无疑问,是那个脑子占据了夏油杰的身体。

    咒术师的身体是特殊的,所在在咒术师死后,咒术界一般会进行统一处理。

    而夏油杰身为咒术师的身体之所以还能够起到作用——就是因为五条悟。五条悟在杀死夏油杰之后,不愿意让挚友的身体被摆放在解剖台上,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看到挚友临死前那狼狈的样子。

    而这种情感和考量,成为了一个破绽。

    说不后悔,那才是假的。

    不是后悔陷入了现在的危机,而是后悔让挚友在死后仍被这样利用、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

    他的「六眼」具有看穿一切的能力,但是却没能及时发现这个利用了自己挚友亡灵的计划。

    “放心吧五条悟,这个封印并不致命,你总有一天会出来的,只不过——”「夏油杰」将缝合线拉好,带着些讽刺的语气补充道,“要等到一百年……不,一千年以后了吧?连我都能用一千年的时间蛰伏,想必被称为「神之子」的五条悟不会把这么一点封印时间放在心上的。”

    就在这个时候,五条悟突然冷静而专注地开口,“真不像样——喂,你要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啊,杰。”

    伴随着他的话,「夏油杰」的身体竟然自发地动了起来,一手狠狠地掐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甚至一瞬间要折断自己的脖颈。

    随着这个动作,地面之下的锁链开始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微微移动着。

    “……你带给我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五条悟。”「夏油杰」惊讶着双眼,很快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我确实对你们之间的友谊刮目相看,”他假惺惺地感叹着,“不过果然,你太危险了,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

    “啧。”五条悟不爽的暗“啧”了一声,“要封印就赶紧的,看到你用这张脸,我就忍不住想吐。”

    多年筹划的经历让「夏油杰」深深地知道,越是关键的时候,越不能给敌人机会。

    迟则生变。

    “狱门疆,关门。”伴随着这个声音,五条悟的身影完全消失,变成了一个方块落在了「夏油杰」的手上。

    但是,还不等「夏油杰」得意,这个方块便仿佛突然有千斤之重一样,从他手心脱出,重重地落在地上,甚至砸出了一个深坑。

    原本应该被完全封印起来的五条悟突然传出了有些遗憾的声音,“诶呀,看来物理的时间并不会流逝呢。”

    「夏油杰」简直惊呆了,五条悟对自己的思维速度的掌控竟然能到这个地步,即使是在狱门疆内,他都能用意识快速度过漫长的时间——就像是对于狱门疆的开启,其条件当中的“一分钟”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一分钟,而是被封印者脑内的一分钟一样,其内部流通的速度,实际上也是包括了思维意义上的时间。

    一千年的封印期——

    物理意义上的时间没有度过,但是精神意义上的、灵魂意义上的一千年,已经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被五条悟捱了过去。

    这个过程绝对不轻松,甚至是痛苦的,就像是在意识中徘徊一千年的时间一样,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智,那样的思维速度和感受足以逼疯一个人。

    但,五条悟甚至能够谈笑风生。

    「夏油杰」对他的警惕不由再上一等,这是他这一千年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六眼」,精神上、肉|体上,都是如此。

    ——不能让五条悟成为一个活目标。

    虽然「夏油杰」很确定,能够冲破一切咒力的两种咒具——黑绳、天逆鉾已经被五条悟亲手毁坏,但他不敢冒险,不敢冒险让咒术界的人有机会尝试破开狱门疆的方式。

    更何况——

    他想到衹王一族的那些他并不完全理解的存在,「戒之手」、「解缚」,万一有能够破开封印的能力呢。

    甚至于鲁泽他都在防备……虽然有一定意义上的合作关系,虽然狱门疆对这样的「解」和「斩」都应该具有防御力,但他还是不愿意冒险。

    他需要把狱门疆放在更加安全的地方。

    但是……

    五条悟的精神和灵魂太沉重了,这个狱门疆不是他能拿起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泛起了涟漪,银色的锁链送地底骤然升起,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一样想要穿过狱门疆,但这封印或许比想象当中还要强力,锁链撞击了几次之后改变了策略,将狱门疆层层缠绕起来,同时甚多的锁链也徘徊在「夏油杰」附近,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将什么东西拖了起来,重新缠绕成团。

    “这是什么东西?”已经恢复了神智的真人看着眼前的东西,“夏油,又是你的计划?”

    “不是。”「夏油杰」的脸色凝重,这样意料之外的事让他无端升起一丝恐慌,尤其是这件事涉及到了五条悟。

    狱门疆内的咒术师显然具有一定对外界的感知,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马上出言嘲讽,“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策划了一千年还被人摘了桃子吧,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那里自信放狠话,真是笑死人了。”说着,他便真的放肆地笑了出来,完全不把自己的处境放在心上。

    「夏油杰」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动用咒力想要斩断锁链,却毫无进展,思考之下,他猛然转身,对着鲁泽指挥道:“用你的「斩」,概念级的术式或许有效果,斩断这个锁链,不能让五条悟的封印出现意外。”

    鲁泽看着他,手里握着魔剑,却一点行动的意图都没有,烟紫色的眸子里尽是冷漠,仿佛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祗王泠呀在计划开始前是让你服从我的指派,我现在在指派你,鲁泽。”「夏油杰」明显是有些着急的。

    就连几近被祓除的花御都在尽力地想要尝试拉住正在下沉如地底的锁链,但鲁泽就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甚至收起了魔剑。

    五条悟观察着一切,这内讧来得真是毫不意外,“所以我刚才就想问的,你究竟是更忠诚于祗王泠呀,还是对自己哥哥鲁卡的濡沐更甚啊?”

    战前没有弄清楚这一对双子兄弟和祗王夕月之间的关系,现在五条悟更是觉得好奇了,有些闲情的时候,人就更容易八卦,五条悟仿佛感知不到自己被封印的处境一样,非常自然地把自己的问题传递到了狱门疆外。

    鲁泽没有回答。

    他的魔剑确实拥有斩断着锁链的能力,但这个锁链,本来就是他主人的能力,能够感知到这一切的他,自然会以祗王泠呀的目的优先。

    祗王泠呀的行为优先级是绝对大于他先前让鲁泽暂停听从「夏油杰」计划行动的。

    在无可改变之下,「夏油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狱门疆和另外一个不知道卷着什么的锁链团沉入地底,咒力强烈的轰下,地面瞬间分出一道深深的裂痕,但是水泥钢筋组合之中,地下空空如也,一点也没有什么锁链的痕迹。

    锁链是「术」的作用,而非是真正的实体,自然会随着「术」的收回而消弭外形,但与之相对的,真正有实体的东西,却自然是不能凭空消失的——伴随着光点的凝聚,空气当中仿佛出现了银色的河流,「夏油杰」紧紧地盯着这条“河流”的走向,看着它凝聚成书,那种金属的质感的书皮和书页看上去那样熟悉。

    ——拉杰艾尔之锁。

    一直关注着祗王泠呀、分析着祗王泠呀的「夏油杰」不会忘记这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特殊的书的样子。

    鲁泽抬手,将光亮逐渐暗淡下来的书接住。

    【意识精灵消耗中——】

    【系统确认,回收马甲卡「剑王·鲁泽」】

    用这样的方式回收,鲁泽的身影是完全凭空消失,就像他总是凭空出现在祗王泠呀的身边一样。

    事情幕后之手为谁,昭然若揭。

    「夏油杰」的脸称得上是狰狞,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用这样的方式摘了桃子,脱离掌控的情况让他手指无意识地抽动着,嗓低压出喑哑而狠厉的声音——

    “祗·王·泠·呀——!”

    第 113 章

    113

    黑夜当中的涩谷简直乱成了一锅粥。「账」内, 是失控的人群、无法探测的情况和进去之后便失去了踪迹的五条悟。

    这些无疑都在挑动着每个咒术师的神经。

    而在「账」外,气氛也逐渐不再平静。

    虽然总监部和御三家等讨论出来的一致结果就是让五条悟直接直面敌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卸下其他一切举措, 除却普通人世界当中的舆论, 他们还要警惕咒灵和诅咒师可能会造成的后续状况。

    除了派出去的七海队探查涩谷旁的地铁站外,「账」外其他的各个节点也都助手等待着不同级别的咒术师组成的小队,辅助监督和冥冥的乌鸦打着配合, 特殊的暗语能够以冥冥能力为介质快速同步和传递。

    等待令人烦躁, 咒术师们亲眼看着那些普通人敲打着看不到的屏障嘶吼——尤其是那些尚在学习阶段的咒术师,在这种情况下的无力感夹杂着愤怒很难平静下来。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吗?”钉崎野蔷薇有些焦躁,身旁的前辈猪野琢真尽可能地安抚着她,但很显然, 他自己也并不平静。

    “只能先等命令, 现在的信息不流畅,贸然行动可能会导致更加危险的后果。”猪野琢真叹了口气,他的头罩被提在额头上,露出的尚有些稚嫩的脸庞也紧绷着。

    狗卷棘点了点,半张脸被遮挡在高专制服的高领之下,“鲑鱼子。”

    「账」内的人还在骚动, 外面的人已经被利用特殊的术式强制疏散, 他们今晚的不少记忆也会像是梦境一样,变成虚幻的一部分。

    总监部有专门拥有这类能力的人作为特殊的辅助监督用来平息各种咒力事件带来的影响。

    “七海先生的消息,让我们警惕毒雾, 有类似术式的咒灵从地下逃窜,方向正是我们所在的偏东位置, 一定要小心、注意——七海先生的意思,不建议一级以下的咒术师与之发生战斗, ”跟着他们的辅助监督是新田明,她穿着一身干练西装,脚底踩着运动鞋,短发也被发绳绑了起来,她接住乌鸦嘴里递来的纸条,“有一些基础的外在信息能供我们分辨,咒灵的特点——”

    “——红色头发的骚|男?”钉崎野蔷薇顺口接上了他的话。

    新田明有些诧异的抬头,“钉崎同学怎么知道的?”

    只见钉崎野蔷薇脸色凝重,抬起手指着她身后。

    和她站在一起,狗卷棘的两只手指捻着高筒服装的拉链,猪野琢真更是把能够遮住全脸的头罩拉了下来,都是做足了战斗的派头。

    那种危机的感觉后知后觉地爬了上来,新田明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身黑色风衣的卡丹兹站在他们的面前,红色的半长发尤为显眼,帽檐挡不住他那只露出来的、带着血色的眼睛,“哦?有关于我的情报啊,看来我的毒没有杀死那里的咒术师?没有取得性命,那就是咒术师放弃了自己的咒力……有意思的选择。”他好像有些遗憾,“不过——能够察觉到我的样貌,那这些乌鸦,也是你们术式的一部分了。”

    他并没有想到吉野顺平因为吸收了大量他的毒物而顺藤摸瓜察觉到了一些他的样貌,只当术式观察传递出来的情报,毕竟他并没有太过刻意的隐藏自己。

    预设的毒雾没有杀死进入那一层地铁站的咒术师让卡丹兹有些意外,不过原本作为“见面礼”这种程度便已经足够。

    或许他们那一队人马中,恰好有反转术式来得及治疗呢?

    卡丹兹耸了耸肩,他自信自己的毒雾就算是不杀死咒术师,也足以让其中一些人丧失成为咒术师的能力。

    失去重要的东西——这种戏码真是百看不厌。

    “新田小姐。”猪野琢真一把把新田明拉到身后,示意她赶紧想办法躲起来。

    新田明作为辅助监督,对自己的定位很有数,战斗中的她只会碍手碍脚而已,所以她平时的训练多和逃跑和躲避有关。

    “你们,一定要小心,我会联络支援的。”新田明没有多话,从三个咒术师的身后迅速跟着地形溜进了建筑之中,一边逃离一边吹哨来召唤冥冥的乌鸦。

    不需要传递具体信息,这样直接的场景,只要有乌鸦还在,冥冥完全可以通过手头的信息配合乌鸦的眼睛来进行判断。

    下面,猪野琢真已经发动了自己的降灵术,「来访瑞兽」。

    “一号,獬豸。”猪野琢真的双手一拍,锥刺一样的咒力在他指尖之前固化,直冲冲的就顶向了卡丹兹。

    趁着这个机会,钉崎野蔷薇和狗卷棘左右分开身位,面对未知的咒灵,这样的阵型不会因为太近而被范围性的攻击一次性波及,也不至于太远而使得彼此之间无法及时支援。

    没有足够关于敌人的情报,猪野琢真用这样试探性的攻击想要摸摸底,他的獬豸具有自动索敌追击的能力,用来做这个工作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卡丹兹抬眼,轻描淡写地徒手抓住了猪野琢真的獬豸锥刺,“太轻了。”说着,他的手一用力,锥刺獬豸马上产生了裂痕,伴随着“咔嚓”一声,整个锥刺被生生捏碎,咒力溃散着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要都是这种程度的话,那可是连热身都算不上啊。”卡丹兹挑着眉,有些百无聊赖的动了动肩颈,眼前的几个咒术师完全不可能拦住他,是杀是放都在他的一念之间,甚至于在他的面前,这几个咒术师连跑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单纯的杀戮对卡丹兹已经少有吸引力了,他喜欢看些更有趣的东西。

    所以——好消息是,他现在的闲情逸致不少,没有要紧的事,就是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也无妨。而坏消息是,被卡丹兹玩|弄的对象,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他的话音才落,整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狗卷棘的眼睛没有追上对方,只听到一声猛烈的破空音,肉眼能够捕捉到的极限,他看到了卡丹兹的手已经几乎要砍到猪野琢真的后颈,他顾不上许多,大声地朝着卡丹兹的方向,“不许动!”

    顿时,几乎是滞空的情况下,卡丹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停了下来——咒言术。

    卡丹兹的眼睛中划过一丝兴味。趁着他停滞的瞬间,猪野琢真俯身一翻,用有些狼狈却也是最快的方式跳离了原地。

    同时,耳边传来“叮”的一声,金属与金属接触,足有十数厘米的钉子从不同的方向快速袭来。

    因为等级之间的差异,狗卷棘的咒言并没有能困住卡丹兹太久,落地一偏头,钉子便从他的耳边划过,卡丹兹的眼睛捕捉着钉子上的咒力,钉子的材质并不是普通的金属,钉子尖端有楔口,细长的内部带着一条长槽,只要穿过身体,就能将被攻击者的血肉存入其中——作用不言而喻,卡丹兹曾经交手过的对象中,曾经有过类似能力的人。

    极短的战斗交锋,卡丹兹已经摸清了咒术师们的不少东西,“是……一种近似于诅咒的能力,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应该是邪恶的能力了吧。”他吹了口哨,“衹王家的小公主最害怕的能力之一,用他们的话来说,相当——‘邪恶’,”卡丹兹用脚踩住刺在地面上的钉子,像是碾烟头一样,用力将之碾平在水泥之中,视线却仿佛贴着钉崎野蔷薇滑过一样,带着一种不曾掩饰的黏腻和肆意,“不过,我喜欢。”

    这让钉崎野蔷薇露出一个感到恶心的表情,眼睛上下扫了一遍卡丹兹的模样,“看你这闷骚的衣品和明|骚的样子,我可不会喜欢。”说着,她的手指从口袋当中带出三只长钉卡在指缝间,临了还补充了一句,“明明是咒灵却披着张人皮,却还是这副模样,完全是没救了。”

    卡丹兹眉毛微皱,抬手正面攻向了钉崎野蔷薇。

    “下坠吧!”狗卷棘一声大吼,他尽可能地用攻击性小的咒言来配合现场情况来发挥更大的作用,敌人的实力数倍强大于他,用过于强大的咒言必然会造成对自身的反噬。

    卡丹兹的周身的重力突然增加,地面出现明显的龟裂痕迹。配合着狗卷棘的速度,猪野琢真手掌拍在地面上,“来访瑞兽——「灵龟」!”

    原本多用来包裹自身增加自身防御和灵活的能力被推了出去,硬质的地面突然像是果冻一样软化了下来,配合“下坠”的重力,卡丹兹大半个人都陷落了进去,紧接着便被迅速又变硬的水泥从胸口处将他完全封死。

    地面从水流般和身体的严丝合缝到凝固,即使其材质普通,却封锁着让人无处着力。猪野琢真曾经尝试过,就连一级咒术师都很难快速地突破出来。

    是辅助能力暗藏杀机的一种灵活运用。

    但是并没有人敢掉以轻心,钉崎野蔷薇在地面凝固的同时冲到了卡丹兹的面前,脚面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尖锐的长钉几乎贴在卡丹兹的眼球前,锤子伴随着狗卷棘“穿刺吧”的咒言重重地落在钉尾上。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和血肉被穿透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连钉崎野蔷薇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轻松容易。

    血液和卡丹兹的头发沾在了一起,看不出一点违和。

    穿进眼睛内的钉子上带起咒力将卡丹兹额前的头发吹了起来,原本被遮住的另一只眼睛露了出来,那种尖锐而幽深的眼神仿佛要洞穿钉崎野蔷薇,仿佛是在评估一件商品而不是在看待一个生命,那一瞬间甚至让她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

    不敢犹豫,她手一转,将这只眼珠完全剜了出来,卡丹兹肩膀一动,被埋在水泥中的手臂带着地面裂出了一条深深的缝隙。

    看到这里,钉崎野蔷薇不敢再犹豫,扎好的稻草小人拿在手上,还带着眼球的长钉顶在稻草小人的心脏前,被用力钉下。

    ——术式·「刍灵咒法」。

    对咒灵战中相当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明白祓除的关键是什么,尤其是这样拥有人形的咒灵。即使有着人类的外表,他们身体的“死亡”方式也和人类大相径庭,斩首、穿心这些都未必能够真正祓除。

    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钉崎野蔷薇的「刍灵咒法」反而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共鸣攻击稻草人的心脏所对应的并不仅仅是咒灵表面看上去的心脏,更会是他们和人类心脏一样重要的“核心”。

    这种同化的概念,使得钉崎野蔷薇看上去简单的术式,只要使用得当,理论上来说具有相当可怕的潜力。

    空气静默了数秒,卡丹兹安静不动的样子仿佛是受到了重创一般,落在地上的血液仿佛粉尘一样随风飘散,近似于祓除的模样让人不敢相信。猪野琢真紧张极了,但还是带着「灵龟」的降灵包裹在身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这样就……成功了吗?”

    “腌高菜。”狗卷棘提醒着猪野琢真要注意危险。

    可这个信息还没有完全被猪野琢真理解,就听“轰”的一声,碎石和粉尘漫天飞出,钉崎野蔷薇只感觉脖子突然一紧,一阵冲击力将她硬生生抬了起来,紧随其后的就是马上就滞涩起来的呼吸,氧气仿佛就在这个一瞬间被挤压了生存空间,粉尘弥漫之下,她的胸口一阵沉闷。

    “诅咒也只能到这种程度?有点扫兴啊。”能见度不高的粉雾中,卡丹兹的声音清晰流畅,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似的。

    “明太子。”狗卷棘打开润喉液灌了进去,只是连续使用了几次咒言,他就明显感觉到嗓子是在发痒的,卡丹兹的实力绝对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要强得多。

    咒力逸散之下,粉尘“歘”的一下散开,只见已经完全不成型的地面上,卡丹兹稳稳站在中央,手掐着钉崎野蔷薇的脖子,轻松地将其抬了起来。

    他的下巴上还残留着几分血液的痕迹,可原本应该空荡荡的眼眶却已经长出了新的眼球——咒灵,尤其这样强大的特级咒灵的恢复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对方根本就不在意这一颗眼珠,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镜花水月一般,如不是那下巴上的几分痕迹,根本就看不出他刚刚才受过伤。

    钉崎野蔷薇也着实是不好受,脚尖离地,身上的所有重量都承受在她脆弱的脖子上,她一手用力抓着卡丹兹掐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握着长钉用力地朝卡丹兹的腹胸而去。

    尖锐的钉头和卡丹兹浮动的咒力碰撞在一起,钉崎野蔷薇明明感觉自己的手在向前,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刺入肉|体的实感。

    她很快就意识到,是钉子在两头被施力之下,已经完全变形。

    这样近的距离,竟然完全无法触碰到卡丹兹吗?

    她也不禁想,刚才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戏弄吗?

    “你的能力不错,术式很有意思,只可惜……”卡丹兹也不知是在记恨刚才钉崎野蔷薇的话,或者只是单纯在嘲讽,“人不行。”

    卡丹兹故意顺着咒术师的计划进行,就是想要看看,钉崎野蔷薇这个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到底有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他游荡在涩谷,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他带着需要达成的目的,只是遇到了这样一个让他产生兴趣的插曲。

    钉崎野蔷薇张嘴想要反嘲回去,脖颈上的手却突然使力,让她眼前发黑,连呼吸都难以维系,更别提言语。

    “放——”狗卷棘的声音刚刚出来,一道黑色的咒力已经几乎贴到了眼前。

    是「黑闪」。

    这种只有在当使用者的物理攻击和咒术攻击相差0.000001秒的时间时,才会产出的空间扭曲咒术被轻描淡写地使用了出来。

    强大的压迫感下,狗卷棘一瞬间判断出来自己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硬接。他压低重心,手臂交叉在前,咒力覆盖起来身体,只期望平日里那些强化身体的训练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就在两种咒力就要交触对击的瞬间,狗卷棘感觉脚底一滑,他的身体被向后一拉,波纹状的咒力在他面前被「黑闪」强行撕开。

    是猪野琢真的降灵术——

    术式被强行撕开的感觉非常不好,「黑闪」甚至穿过了这层「灵龟」攻击到了他的半边身体。猪野琢真在这种冲击下明显感觉口腔和鼻腔内在出血,“狗卷君!”

    这是个机会,他们得救下钉崎野蔷薇。

    “炸裂吧!”狗卷棘沙哑的声音用力地大喊着。

    随着卡丹兹肩膀的爆裂,狗卷棘感觉一股腥味涌了上来,呼吸之间都能明显感觉到嗓子的疼痛。

    实力差距过大对咒言师来说果然是太危险了。

    而和他相比,卡丹兹被炸裂肩膀之间的血丝连在一起交织,就像是编织血肉一样,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复原着他受伤的位置。

    肩膀是狗卷棘下意识挑选的位置,在此处受伤之下,卡丹兹的手确实失力松开,让钉崎野蔷薇摔了下来。

    眼前还在发黑,但战斗神经紧绷的她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边逃离,一边将钉子钉入地面。

    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那就想办法利用环境。

    ——「簪」。

    沉入地面的钉子轰然裂开,地面骤然坍塌出一个近乎垂直的深坑,将空地上的一切翻转,使得卡丹兹被埋了进去。

    ——撤!

    这是当时所有人的想法,虽然消息传了出去,但谁也不能保证增援。

    在这个被创造出来的间隙,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要后撤。

    朝着同一个方向,他们奔了出去,狗卷棘的体术相当好,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半边身子还有些发麻的猪野拉起。

    却听“噗嗤”一声,这样□□撕裂的声音就在钉崎野蔷薇的转身之间产生。

    闻觉的狗卷棘一转身,就见钉崎野蔷薇眼睛睁大,瞳孔骤缩着,而卡丹兹站在她的背后,一只手暴力地从身后穿过了她的胸口。

    修长的手指被染成了和卡丹兹头发一样的颜色,液体顺着指尖的方向滴在地上,他低声的呢喃却像是死神的敲门声,“你可不能走,虽然还很弱,但我不是说了吗,我对你的术式,很感兴趣。”

    第 114 章

    114

    那种胸口传来的撕裂感带着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夺走钉崎野蔷薇的意识, 饶是她对伤痛的忍耐不弱,也忍不住一阵眼前发黑。

    “钉崎!”猪野琢真双手一拍,降灵术·「獬豸」发出, 尖锐的刺锥放出, 从数个方向截住了卡丹兹。

    只是这些攻击,却连卡丹兹的皮肉都伤不了。狗卷棘的嗓中溢血,一瞬间张口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卡丹兹穿胸而过的手拉了出来, 血液被顺势甩在地面上。这样的重伤和失血, 钉崎野蔷薇哪怕再有什么坚定意志,也在贯穿伤被拔出的手臂二次伤害的时候也撑不住了,腿脚完全使不上力气,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时间让人看不出生死。

    “至于你们两个, ”卡丹兹打量着他们,“降灵、咒言……”他摇摇头,“没什么意思。”

    这话说着,他身上的杀意便完全迸发了出来,还带着钉崎野蔷薇血液的手就这样攻了上去,脚底踩着地面用力, 就在起步加速之时怼出了一个小坑。

    “来访瑞兽, 「麒麟」!”辅助系的降灵术落在猪野琢真自己的身上,身体上的疼痛和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精神像是被强行拉起来一样兴奋跳动着, 他一把推开了身旁的狗卷棘,紧接着双手顶在身前, “来访瑞兽,「灵龟」。”

    水波一样的咒力从手心迸发, 用过流水一般的方式尽力地卸去了卡丹兹的力量。

    但是级别不同。

    重拳打在猪野琢真的胸口,他顿时觉得内脏仿佛都被击碎了一样,他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砸在一家已经空了的店铺门面,贴着万圣节画纸的玻璃应声而碎,猪野琢真倒在玻璃碴子上,溃散的咒力已经无法保护他的身体,他的手臂上都扎进了玻璃碎片,但看上去更可怕的是他呕出来的一大口血,上面甚至还沾着几点碎肉。

    卡丹兹甩了甩手,“打上去软软的,还以为会是一手水。”

    他看过去,很明显,猪野琢真还有一口气。正要去结束这一口气,他便感觉身上一阵拉扯,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被攻离了原地。

    卡丹兹视线一扫,便看到狗卷棘那有些苍白的面孔,小咒术师的手上还拿着空掉的透明瓶子,但那模样只是看着就很是狼狈。

    狗卷棘感觉自己整个声带都是麻的,润喉液流过却像是酒精一样,让喉咙发痛,甚至比先前团体赛中对特级咒灵使用咒言的反应还要大很多。

    这就是咒言术的双面性,面对平级及其以下,咒言具有不可逆的绝对优势,但同时,咒言也是最不能越级的术式之一。

    它的反噬是即时的,没有任何缓冲,也不是一句忍耐可以抵过去的,所以咒言师的成长多是要伴随着保护。

    卡丹兹一眯眼,也不在乎这一点攻击,不过看先送走谁罢了。

    狗卷棘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仿佛被放慢了一样,卡丹兹的带着血意的手仿佛就要碰到他的身体,他的体术绝对不差,但用掌向下想要接下卡丹兹攻击的便发现,只是接下这一次的攻击虎口便在发麻。

    他借力压下卡丹兹这一拳,身体在空中一旋,脚用力地踹向卡丹兹。

    “太慢了——”谁想卡丹兹直接一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论这样的招数,果然还是要看拥有「神之足」的那只小猫才行啊。”他用力一甩,将狗卷棘甩了出去。

    这个速度压制,跑是绝不可能的了。狗卷棘强迫着自己的嗓子发声,哪怕是会被更重的反噬,却也顾不上许多了,几乎是抱上了同归于尽的心理。

    那个致命的字已经到了嘴边,沙哑的声音隐约已经像是被砂砾摩擦似的要流出来——

    就在此时,破空的声音压过了狗卷棘才刚刚溢出嗓子的几分音色,只听肉|体碰撞那种骨骼被击中的隐约的声音听得人发颤,卡丹兹被突如其来的力度狠踹出了一段距离。

    一个和狗卷棘差不多高的少年落在他身前,他的脚上看不出穿了什么样式的鞋,只能看到一圈脚踝以下带着微光,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寒意,“想看「神之足」,那就给我好好地看!”说着,他反手一扬,黑底红纹的刀被握在手心,他足下用力,瞬间冲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刀锋穿过了卡丹兹的手,却也同时被卡丹兹牢牢地握住,「神之足」带来的速度太快,地面荡起的烟尘一瞬间给人的背影添上了几分朦胧。

    和刚才不同,卡丹兹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你果然也在涩谷啊,黑刀——”

    “别叫我的名字,真让人恶心。”蓬莱黑刀嘴下毫不留情,他人看上去并不高大,但作为用剑之人,手上的力度却如何都不会小。他一手握着剑柄,另一手掌抵在柄尾处用力前推。

    而卡丹兹就着手掌被穿的模样紧攥着剑身,手指摩挲着这把“奈落”漂亮的刃文,“怎么会恶心呢,你的名字我记得很清楚,就算是轮回转世都没能更改……”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溢出满满的恶意,“怎么这次身边连个旁影都没有?”

    话里话外,正是在暗指他原本该有的搭档在上一世轮转之前便被杀一事。

    按有栖川桥的新编剧本,卡丹兹这一世是没有见过降织千紫郎的,或者至少是不知道降织千紫郎是蓬莱黑刀搭档这一身份的。

    毕竟他需要让马甲卡所有人的背景和过去都脱离大部分的社会关系而存在,否则便经不起推敲,咒术界毕竟存在了上千年,有这样的底蕴在——远的自然无从考证,可近的过去却必须要经得起调查才行。

    有栖川桥本着做多错多,咒灵且不说,大部分有“人”身份的马甲卡,他都把其个人故事改得和可调查的社会关系中脱离出来。

    这样也便少不得将马甲卡的人设仔细琢磨,这之中也自然包括了降织千紫郎的马甲卡,去掉改换了一部分马甲卡原设之后,卡丹兹和他曾应该见过的面自然也就被拍手剪掉了。

    这些小心思,旁人当然是不知道的。

    “这种事不用别人操心。”降织千紫郎的声音少有的凌厉,比拥有「神之足」的蓬莱黑刀慢一些,他的黑镰从卡丹兹的颈侧擦过,弯回的镰刃抵在卡丹兹的喉前,仿佛随时准备随时割断咒灵的喉咙。

    “哦?我还以为你们「戒之手」有多专情,这就有新的搭档了?”卡丹兹挑着一边眉毛,“不过有了新的搭档也好……有了的新的,才有意思。”

    马上明白了卡丹兹隐藏的意思,蓬莱黑刀几乎连头发都炸了起来,抵着刀柄尾的手滑上刀背,按着用力下压。

    卡丹兹逆着他的力量抬手,将自己的力量从蓬莱黑刀的「奈落」下提起,原地旋身又一把抓住降织千紫郎的镰刀,借着从腰起的力量将两人一起甩了出去。

    这一对「戒之手」很快在空中找到平衡,压低重心,落在了地上。

    卡丹兹没有着急追击,他抬手舔过手上被「奈落」贯穿流出的血液,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这具身躯之中。站在咒术师、「戒之手」们的正中央,他四周有准备战斗的人、失去战斗能力的人,还有挣扎着在战斗边缘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怀念这种感觉,眼神陶醉于这样充满血液和烟尘的味道之中,多人的咒力残秽也残留在空气之中,仿佛更重了他记忆当中那样战场的感觉。

    他享受着这样的气氛和味道。

    【马甲卡「特级恶魔·卡丹兹」同步率已上升至70%】

    第 115 章

    115

    蓬莱黑刀和降织千紫郎立在两边, 被甩开的距离不近,但却也恰到好处。蓬莱黑刀以剑立身,正停在了钉崎野蔷薇的身前, 他半蹲下身体, 手指放在钉崎野蔷薇的脖颈之上,指腹贴着皮肤感受着皮肤下的脉搏。

    微弱,但并没有消失。

    还有救。

    或者说, 卡丹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杀死钉崎野蔷薇。

    他真正要下死手的, 是另外两个咒术师。

    降织千紫郎挡在狗卷棘的身前,他余光看着远处倒在店里的猪野琢真,低声说道:“是狗卷君,对吧——先前便听愁生提起过他同校的前辈, 卡丹兹的战斗请交给我们, 后面那位咒术师先生的状况恐怕不好,要你多费心了。”

    说话间,卡丹兹已经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降织千紫郎便已经对上了那对血红弑杀的眼睛。几乎是本能的战斗意识,他扬起手, 镰刃一压, 锋利的一面横在身前。在和卡丹兹对上的瞬间,降织千紫郎便马上变换了手上的姿势,他没有硬顶, 手腕一动,将手中的武器后压。伴随着他的动作, 镰刃特有的刃型使之斜着抡了个半圆,在卡丹兹的衣服上带出一个口子, 另一手手指上的戒指微亮,一支大笔挥毫,长长的墨迹如同绳索一样缠上,牢牢地禁锢在卡丹兹的手臂上,将之强背在身后。

    趁此时间,另一边的蓬莱黑刀已经跟上,速度完全不比卡丹兹慢,背后长刀一送,直冲着咒灵的后心。

    穿刺尚未实感,大量雾气从伤口中迸发而出。

    对卡丹兹相当了解的蓬莱黑刀和降织千紫郎都不需要交流便已清楚这个雾气的厉害之处——哪怕是在咒灵当中,卡丹兹也是少有的弑杀和强大。他享受着用手掐断别人生机的那种掌控感、享受着那种撕裂血肉的畅快感、甚至享受着自己受伤时的那种真实感。正是因为他的战斗总是那样激烈血腥,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术式是这样的悄无声息。

    “千紫郎!”蓬莱黑刀虚空一踩,不需要任何借力,身体便已经跳开原地。

    “明白。”降织千紫郎的手一松,镰刃钉在地面上,一拳一掌合在一起,顶着朝他扩散而来的毒雾——

    【技能卡使用,「衹王天白的红龙(破损)」】

    比卡丹兹的眼睛颜色更深,红龙带着炽热的咒力如同纹身一样爬上降织千紫郎的皮肤,从肩膀到手臂,衣服被这股力量燃烧着,龙头从他的手腕上飞出,张开的兽嘴前力量已经聚集,突然一声音调极高的声音,赤焰扑面而出,龙身从后往前,纹路随着力量的增强而淡化。

    空气当中,范围之内,攻击所到之处,所有的咒力都在被蒸溶,不论卡丹兹的术式如何厉害,但只要是“能力”,就必然要依托咒力而存在,这样大范围的招数不受「解缚」的影响,但是却可以被同样范围性的招数釜底抽薪。

    破损版的能力并没有持续很久,不过好在战斗之中的有栖川桥原本就控制了损害范围,两相抵消之下,毒雾的咒力被燃烧干净。

    褪下颜色的红龙如同一团带着些波纹的空气,在降织千紫郎的头顶一转,然后便消失不见。

    这样级别的攻击,就连卡丹兹都往后退了一步,他抬手感受着那种咒力被燃烧的疼痛与真实,眼睛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这……是衹王家那个总帅的能力吧——”他眯着眼,第一次正眼打量着降织千紫郎,“你,莫非是他的弟子?”

    就算是「戒之手」的预选,就算已经是衹王家的一员,但衹王天白的身份总是不一样的,作为灵魂轮回的核心,黄昏馆的操盘手,原则上来说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往前数几代,从未有过衹王天白亲自带学生的先例。

    更别提是这种从那本「所罗门王之锁」中传下来的特殊招数。

    亲传弟子吗?

    卡丹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与不是,都和你没有关系。”降织千紫郎放下手,右肩到右臂的布料被烧了个干净,露出了他布满伤痕的皮肤。

    突然卡丹兹回头,那种追上来正在靠近的咒力感非常明显,用咒力赶路加速快是快,但也同样有弊端,这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有栖川桥赶紧过了一遍计划,他很确定来的咒力源中没有他的马甲卡。卡丹兹这种级别实力的敏锐感知,不同的咒力源能够感知到的就有三个,那就说明至少有三个咒术师正在赶来。

    人再增多的话,他不能保证70同调率的卡丹兹一定可以控制得住场面,总不能公开让和卡丹兹最有仇的蓬莱黑刀来放水吧,到时候万一有意外便不好收场了。

    想定这些,有栖川桥果断砍掉了后面放狠话的环节,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罢了,看在……‘那位’的面子上。”卡丹兹有些神秘地抬手,食指轻轻地按在唇前,对着降织千紫郎做了个“嘘”的动作,接着他反手一挡,手心压着蓬莱黑刀的刀背,借力一翻,手刀便打在他的身后。

    降织千紫郎眼睛睁大,身体已经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扑了上去,“黑刀!”

    这一击足够用力,千紫郎的墨迹比身体的速度更快,及时地拦截了最直接的力量。可即使如此,蓬莱黑刀还是感觉体内的咒力一阵翻涌,胸腔一阵疼痛。

    两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彼此身上,降织千紫郎将蓬莱黑刀往背后一带,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空,只剩下不远处的一摊血迹。

    卡丹兹消失了,他的速度相当快,战斗的时候都能让咒术师的动态视力都无法捕捉他的身姿,这时候自然也足以消失得让人无法察觉。

    “咳咳——”狗卷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他们身后,他张嘴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干涩的嗓子只是有空气划过便引发了剧烈的咳嗽,猪野琢真身上出血最大的伤口被狗卷棘用外套做绷带扎好,在其旁边散落着四五个小空瓶,狗卷棘尽力地在恢复自己的嗓子,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呼吸间,蓬莱黑刀已经缓了过来,“刚才那个女孩儿也不在了,卡丹兹为什么要带走她?”

    有栖川桥的时间卡得非常好,就在蓬莱黑刀话说完的瞬间,远处追击而来的咒力源也落定在此,看到了他们的惨状。

    “顺平,悠仁?”降织千紫郎抬头,一眼便认出了同为「戒之手」的那两人。

    “千紫郎、黑刀,还有狗卷前辈,你们怎么也在这里?”虎杖悠仁一眼并没有察觉到倒在店内生息薄弱的猪野琢真,看到的组合就只是眼前所能看到的三人,所以才觉得这个组合有些奇怪。

    吉野顺平站定,他放出淀月,借着式神的触|手感知仔细地获取着空气中的咒力信息,最终却只能摇摇头,“不行,没有更多线索了。”

    他借着刚刚吸收毒雾之后对卡丹兹咒力的熟悉进行更有效的追击,但就在刚才,降织千紫郎使用的【衹王天白的红龙(破损)】清空了一次咒力,连带着残秽一起,将所有的联系断在了这里,算是无心插柳,抹去了追击卡丹兹的方式。

    “……你们是在追卡丹兹?”降织千紫郎看着他们的反应,联系着刚才的情况猜测着,说罢还怕他们不知道,简单描述着,“就是一只人形咒灵,红发红眸。”

    “你们见到他了。”七海建人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不对,我记得狗卷是和猪野、钉崎一队的,辅助监督是新田,怎么现在是你们?其他人呢?”前后联想加在一起,他心里不由一沉。

    只有狗卷棘用手比画着,甚至很难出声,只是指了指身后。蓬莱黑刀和降织千紫郎并不能完全分辨这三个姓氏所代表的人,但也不是不能根据现有的线索分析出来。

    至少刚才他们见面便提过碓冰愁生和他们的联系,既然知道狗卷棘,自然也会认识和碓冰愁生同期的钉崎野蔷薇,再排除一下,不就能把猪野琢真也对上号了吗?

    辅助监督和咒术师之间的差距是很好辨认的,咒力量和气势就有本质的区别。

    “辅助监督的话,我确实没有看到。黑刀和我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三个人。这位狗卷君,他的嗓子受到了些损害。你们说的那位‘猪野’君受了伤。不过,”降织千紫郎看了一眼狗卷棘,在对方的眼中得到了答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鲑鱼。”狗卷棘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的音色一般,但好在大量润喉液的缓和下,短暂的失声之后,他依然发出了声音,说出了简单的话语。

    “刚才的女生应该是你刚才提到的‘钉崎’,她——”降织千紫郎抿了下嘴,“她被带走了。”

    七海建人皱起眉来,“什么叫,‘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被谁,咒灵吗?

    咒灵带走一个咒术师的目的又是什么?

    作为受肉?

    但在场的人中,拥有降灵术的猪野琢真无疑应该是最好的受肉人选,他的身体对咒物具有一定的适应性,而不是钉崎野蔷薇。

    看现场就知道那只特级咒灵的实力,在压倒性的优势之下,咒灵绝对有机会选择带走的对象,所以钉崎野蔷薇大概也不是迫而无奈的选择,那……目的何在?

    更重要的是,被带走的钉崎野蔷薇还活着吗,还有机会活着吗?

    “不知道,卡丹兹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生命不过是一种取乐的材料——人类的命、咒灵的命、甚至是他自己的命,都不算什么,”蓬莱黑刀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愤懑和恨意,他垂下眼眸试图遮挡住这样外露到让他觉得有些狼狈的情绪,“但正因为如此,像卡丹兹那样恶劣的咒灵,要杀人一定会当着我们的面,否则他看不到我……我们脸上的痛苦,对他来说‘游戏’便没了意思——那位小姐,钉崎小姐,十有八九是活着的。”

    分析完,蓬莱黑刀像是在说服别人,也像是在自己一般又重复了一次,“她一定还活着。”

    所以,他们一定能把她救回来。

    这种一个人消失在卡丹兹的手笔之下的感觉,让蓬莱黑刀陷入了一种无可抑制的情绪之中。

    他需要把钉崎野蔷薇救出来,让钉崎野蔷薇在他的眼睛之下确认活下来,否则那种噩梦一般的过去,就永远无法过去。

    ——无法只成为过去。

    第 116 章

    116

    拉杰艾尔之锁, 一本看起来相当厚重的书,里面记录了数不清的咒语和魔物,通过这一本“媒介”, 祗王泠呀可以通过它来建立和咒灵之间的联系。

    虽然叫做“锁”, 但其本身的状态则更倾向于一种封印。

    一种甚至能够封印“封印”的封印。

    祗王泠呀从重新被投放的鲁泽手中接过拉杰艾尔之锁,打开书页,这本书便无视重力, 漂浮在他的眼前, 锁链从书中旋出,被环绕其中的,正是那个以手无法承受其重的立方体,用以封印咒术最强的咒物——狱门疆。

    “奇怪。”祗王泠呀用手指点开那个团在一起的锁链球, 链条缓缓松开, 里面却空荡荡的一片。

    在鲁泽的视线之中曾经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夏油杰」的体内被拉了出来的。祗王泠呀的手指点在书中的封印之页上,祗王泠呀用自己的咒力在其中扫荡了一番,里面却果然还是空无一物。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祗王泠呀看着这个六面眼睛都已闭合的狱门疆。虽然先前也听「夏油杰」说过一些关于狱门疆的特质——从能力上来说,狱门疆当然拥有封印一切的能力,但是, 就像是一切能力都存在限制一样, 发动条件是限制,封印的时间和概念是限制,能够封印的数量当然也是限制。

    原则上来说, 狱门疆属于个体封印,这和被封印者的级别不相关, 不论被封印的是五条悟,还是什么阿猫阿狗, 都应该只有“一”这个完整的被封印体,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能让第二个什么就这样挤进去吧?

    祗王泠呀思考着,但……并不绝对不是吗?

    狱门疆被「夏油杰」设定的封印时间是一千年,但就被封印的“□□”和“意识”之间被五条悟那种特殊的精神带出了偏差。意识上来说,五条悟已经度过了那一千年,他无法从内部突破这个封印,但是他已经完成了封印的条件,所以本质上来说他的精神不受束缚,所以他依然具有感知外界的能力;但另一方面从□□上来说,物理性的时间无法改变,所以他的身体毫无疑问是属于被封印的状态。

    那也就是说,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狱门疆封印着一个不完整的个体,封印着一个□□,但是却已经无法限制这个□□上的灵魂和意识。

    只不过,从外在表现上来说,灵魂和意识寄宿在身体上——也即大部分的灵魂和意识都无法脱离□□而单独存在,所以五条悟仍然在狱门疆中无法脱身。

    从这个角度再切入的话,从极其理论化的角度上来说,狱门疆确实可以继续承载灵魂、意识,用以来填补五条悟已经脱离的那部分的空子。

    当然,这种程度漏洞并不足以击溃狱门疆的机制,闭合的眼睛不会重新打开,狱门疆的“后门”也并不在狱门疆的本体上,所以如果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情况,其实本身都无法钻这个程序漏洞。

    但是,有栖川桥不一样——祗王泠呀自然也不一样,他能力的机制原本就和这个世界就存在一定的差异,在能力对这个世界进行适应的时候,也留下了一些不同体系带来的差异特性。

    所以当拉杰艾尔之锁中的封印之页将其拉入自己封印之中的时候,才会造就一个称得上是bug的情况。

    将不同所属的东西团在了用一个概念之中,即封印之内只存在一个“一”,这个“一”不是特定的人,而是狱门疆的个体。

    不过,狱门疆本身不是拉杰艾尔之锁的封印对象。

    应该来说,狱门疆和拉杰艾尔之锁封印,二者之间具有一定的相似性。

    任何封印都是需要条件的,或者换一种更加会直接的说法,任何能力都是需要条件的。狱门疆是如此,拉杰艾尔之锁的封印也不能免俗。

    衹王泠呀将拉杰艾尔之锁沉入地下的时候,就已经在书页上写下了封印条件。

    灵魂,他要封印带走的是灵魂。

    并不难限定这个条件。

    在自己本人无法在场控场的情况下,他需要能够精准捕捉到五条悟的“条件”,而祗王泠呀做这些,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确保五条悟的封印。

    这也是有栖川桥必须优先确保的。

    在知道了「夏油杰」具体计划之后,有栖川桥综合手上各个马甲卡所掌握的信息做出了几种狱门疆失败的推论。尤其是通过「夏油杰」知道了五条悟能用几秒代替一分钟之后,他就曾想过,既然五条悟可以用几秒的时间来完成脑内一分钟的时间流逝,那么,五条悟为什么不能用脑内的时间来缩短狱门疆所谓的“一千年”。

    而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有栖川桥就意识到,狱门疆的封印并非绝对保险。诚然身体和灵魂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偏差,脑内时间无法真正代替身体上的时间。但万一五条悟的能力强大到足以令灵肉分离呢,如果五条悟力量级别在灵肉分离之后,依然能用结束了封印的自由的“灵”来使用呢,那么狱门疆捆住身体也便毫无意义。

    为了确保能给五条悟这个挂逼封号,所以有栖川桥才会提前以祗王泠呀的身体来到涩谷,准备下去的封印之页上标注的,就是捕捉与身体错位的灵魂。

    现在看来,这个条件是成立的。

    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有另外的东西——或者说另外的灵魂被在同等条件下意外携带了进来,在同一个封印之页的挤压之下,内部封印的所有东西被搅和在了一起,这便有了现在的局面。

    问题在于,那个灵魂,是谁的灵魂。

    当然,其实只要想通了整件事的流程和封印之页上的条件以及一些其他零零散散的线索,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从「夏油杰」的身体当中拉出来,却是和“夏油杰”这个身体不同调的灵魂——那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就是意识占据了这个身体的人。

    前者因为后者的占据而无法和身体同调,后者因为前者的存在而无法完全掌控这个身体。

    死亡会带走灵魂没错,但就像是灵魂和精神寄宿在身体上一样,反之而来,完整的□□可以滋养保留身体原有的灵魂和精神,大脑的消逝或许会在一定程度上杀死精神,却无法通过物理的手段泯灭灵魂。

    而从封印结束之后「夏油杰」的表现来看,封印其中的,毫无疑问就是那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祗王泠呀用锁链将狱门疆抬起,那岂不是说明,在这个方块之中,现在存储着两个人的意识。

    他算了算时间,在那方寸之境里,那两个意识或许已经见面了?

    第 117 章

    117

    五条悟感觉自己在下坠, 和那种失去意识前的下坠感不同,他很清醒。他清醒地感知着外界,能够清醒地回忆起挚友的脸, 能够清醒地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

    但是毫无疑问, 他依然在下坠。

    狱门疆的封印之中也有可以下坠的空间吗?

    不对,这种坠感并不来源于狱门疆。或者说,他也许是在跟着狱门疆一起下坠?

    他思考的速度非常快, 在被隔绝感知之前, 他听到了那种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其之中,还混杂着那个顶着夏油杰脸的脑子带着惊异甚至慌乱的声音,还有其他咒灵的咒力。

    但是不包括沉默的鲁泽。

    和鲁泽有关就意味着和他身后的祗王泠呀有关。

    也就是说,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 那一票咒灵和诅咒师的组合本来就不可靠、不亲密,不过是各有目的的暂时同盟罢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即使他暂时无法摆脱这个封印,但他依然相信他的学生和同伴们。而且,在进入涩谷之前,他就已经提前和乙骨忧太联络过了。

    那孩子会是一张王牌。

    接着, 那种扭曲的感觉涌了上来, 五条悟第一次有这种仿佛自己和什么东西搅在了一起的感觉。这大概近似于一种晕车的感觉?

    五条悟没有晕过车,所以只能这样猜测着。

    扭曲、搅和、挤压。

    这种感觉持续存在着,耳畔隐隐有些和先前看到索多姆本体龙时类似的声音——但再多的东西便难以感知。

    在精神度过一千年之后, 他的意识脱离了狱门疆的掌控,开始可以感知外界。那现在的情况就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将狱门疆和外界隔绝了起来, 在狱门疆的外面加入了新的封印,是这个新的封印阻碍了他的感知。

    不过, 这样带着混乱的感知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那种坠落的感觉停了下来,他从空间仿佛翻滚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甚至应该是砸到了他的身上,穿过了他的身体。

    五条悟相信自己的感知不会欺骗自己,但同时,他的身体也完全没有一丝的被砸的实感。

    那,要么是他精神有问题,要么是他身体有问题吗?

    五条悟并不这么想。

    绝对有什么东西就在他的身边,他只是无法确切的了解清楚而已。

    外面的第二层封印让被搅乱的狱门疆内也变得漆黑一片,五条悟那双特殊的眼睛都无法透析这样的黑暗,仿佛一个永无止境的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常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是非常容易奔溃和失控的。

    时间和空间都会在黑暗中被模糊,这都是会带来恐惧的东西。

    当然,五条悟并不在恐惧之列。

    猛然间,那种重复的金属碰撞音再次传递了进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愈发贴近。接着,就仿佛是羽化一般,表皮上的什么东西被拨开,光亮一点一点地透入,原本进入狱门疆时便戴上的眼罩在刚才的扭曲混乱中已然被丢在了一旁。骤然洒入的光让哪怕「六眼」都觉得刺目。

    抬起的手仿佛也无法遮住这种不会停歇的光线,他无奈地站了起来,摩挲着想要去拿那只眼罩。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就像是刚才那种被砸到的感觉一样,他的手穿过了什么东西,拿起了眼罩。

    或许是适应了些这种强光,或许是一种好奇心、好胜心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带给了他这种奇异到甚至困惑的感觉。

    他放下准备要戴上的眼罩,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点虚影在凝实,像是老旧电影的胶片受到的损坏后正在一点点恢复似的,甚至仿佛能够配上一点“滋滋”的声音来应景。

    但眼前的凝实的身体却不像是什么胶片里存在的人,五条悟太熟悉这张脸了,熟悉到物理意义上的数分钟之前,他才刚刚见过这张脸,就是这一张脸,将他推入了封印的陷阱之中。

    他的心情顿时觉得一阵跌宕起伏。

    “杰……?”五条悟仔细地辨别着,不是用「六眼」而是用更加深刻的东西——用更加深刻的东西在辨别着。

    眼前的人——或者很难说他是不是人,身上没有穿着那种被五条悟吐槽了无数次的袈裟,而是穿着更加让五条悟熟悉的黑色校服,黑色的衣裤看上去有些oversize的感觉,让穿着它的人带上了几分天然的懒散,金色旋涡样式的纽扣没有被扣死,而是在最上方留了一个空位出来,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

    白衬衫的高领上似乎带着些其他的颜色,像是校园最后的那个午后,他朝夏油杰丢的那个彩蛋,那种绚丽难洗的颜料一直留在了那个苦夏之中。

    脸还是那张脸,甚至那种表情都仿佛是失去生气之前的那种表情,额前有一缕熟悉的刘海,那缕刘海甚至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无风自动地跳了跳,五条悟刻意看了看他的额头——或许是身体对灵魂的影响,缝合线一般的伤口其实并没有消失,但却没有原先那么碍眼而来。

    缝合线下,那双后来总是带着若有若无戾气的眼神此时也带着难以言说的平和,夏油杰开口,“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悟。”

    明明是一样的声线,却和那个冒牌货喊“悟”的时候完全不同,带着一种真正久别重逢的味道。

    不是时隔一年的“久别重逢”,更像是在学校分道扬镳之后、那十年的理念不合之后的久别重逢。

    骤然的,让人心中泛出一丝的感动。

    这样毫无负担的彼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要说狼狈的,那应该是你吧,杰……怎么连身体都让给别人了啊。”五条悟那样让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大脑都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快速地运转,完全无法想起他拒绝家入硝子的话,口中的言语像是顺着夏油杰的话头一样,脱口而出。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一种无言的默契弥漫开来,甚至电影那种感人的BGM就要在这个时候响起,他们却突然像是绷不住了一样,“噗”的一声一起笑了出来,两个人近乎重合的笑声非常放肆,毫无形象的前仰后合。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不论后来多么放肆,这样肆意的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即使是在封印之中——或许正是因为在封印之中,不用去背负任何责任和理想,不用去思考如何应对未来,只是单纯的和分开的挚友重逢,他们才能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五条悟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

    “没错,确实是杰,没有人冒充——”五条悟的眼睛亮得可怕,眼神看着伴随夏油杰的身体跳动的刘海,抬手一指那串额前小黑毛,“毕竟只有真正的杰才能如此灵动,本体show up!”

    原本酝酿的情绪已经升起来的夏油杰突然觉得不存在的青筋一跳,连脸上那种少有的真诚甚至带着温柔的表情都凝固住了,他嗓子动了动似乎下意识就要说出什么话来,数秒之后去松了下来,无奈道:“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真不愧是你啊,悟。”

    “当然不愧是我。”五条悟伸出手去,果不其然,他的手穿过了夏油杰的身体。

    没有实体。

    他的身体依然在那个「脑子」的掌控之下。

    夏油杰一摊手,既不吃惊也不在意似的,“我这大概不是身体,是灵魂吧——”他看着五条悟,“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什么「六眼」确认,但是灵魂否认什么的……悟,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肉麻。”

    五条悟绝不吃亏,眉毛一挑,脑子转得很快,“哦吼,所以你就像是我的守护甜心一样,被我唤醒了?”他拍了两下手,认真道,“快接受我的召唤吧,夏油杰——调动你的本体,给我翻个跟头跳个舞。”

    夏油杰撇他,“你有意识到守护甜心不是这个用途吧?”

    “哦?所以杰你是真的看过守护甜心咯——少女心的杰杰公主。”五条悟眨巴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是小扇子一样扑扇着,让他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无辜,只不过显然和他说话的人并不这样觉得。

    “说得好像你没有看过一样,好意思嘲笑我?悟悟公主……呕!”说完那个称呼之后,夏油杰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

    五条悟捏着手指头,像是算命一样,只恨没有戴着自己的小黑眼镜,“但我掐指一算,守护甜心好·像·是07年后半才播出的吧,没想到杰你一边搞你的大业,到处传|销,一边还能追漫画?”他抑扬顿挫着,用着刻意甚至夸张地疑问语气,“不愧是特级诅咒师——特级时间管理大师。”

    夏油杰的气息一滞,他当年是陪着美美子和菜菜子两姐妹看完的,但这种理由说出来,似乎更会被嘲笑,他记得五条悟不止一次说过他是男妈妈,一天到晚不是奶咒灵就是奶孩子——他对奶抹布完全没有兴趣。

    说到底,到底谁才是奶孩子奶得最多的那一个?

    于是他们仗着现在在狱门疆中,夏油杰直接反驳道:“你也说‘好像’了,所以是你记错了。”

    “哈?我的脑子可以运转「六眼」诶,杰你在说什么P话,我怎么可能记错。”五条悟眯了眯眼。

    夏油杰只是坚称,“但是你说好像了,你有办法现在查证吗?你没有办法。”

    “那我撤回重说!”五条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坚决维护自己对挚友的挖苦。

    夏油杰抬手看了看手腕上不存在的表,“你超时了,悟。无法撤回。”

    “胡说,明明才六秒钟。”

    “但是‘大脑感人’的五条悟可以用六秒钟度过精神上的三分钟,你无法撤回。”

    “但是我刚才可没有想那么多。”

    “所以,你这算是承认你自己说的是傻话了?”夏油杰像是抓住了重点。

    “呸,最强大脑从不说傻话。”五条悟脸上露出了那种瘪着嘴烦躁的表情。

    感人的气氛持续了足够六秒钟吗?

    鉴于五条悟精神时间的不确定性,这很难判断。

    不过,好消息是,这样幼稚而毫无重点地争吵并没有传递到封印之外——或许也算不上好消息,毕竟不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多少都是有些社牛在身上的,他们不怕社死,他们不会社死。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的动静外面并不清楚。祗王泠呀只是想通了一切,但却并不关注里面的动静,他的目的在于限制五条悟,而至于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就不归他管了。

    “封印之页的稳固性很好。”祗王泠呀按住狱门疆的一面,将其放入了书页之中,这样就能保证五条悟这个bug不会轻易破坏游戏规则了。

    把狱门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接下来要做什么,有栖川桥都是有主动权的。

    “泠呀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狱门疆应该还有一个「门」。”鲁泽站在祗王泠呀背后提醒道。

    “无所谓。”祗王泠呀把拉杰艾尔之锁合上,“你以为那个「脑子」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布了那么久的局,诱骗、合作、挑唆,能做的他都做了,难道不是为了要确保五条悟被封印的这个现实吗?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打开那个「门」,他会想尽办法保护那个「门」不被任何人夺走,不给任何人、尤其是咒术师们可能。那个后门放在他手上,是安全的。”

    祗王泠呀从口袋中掏了一副眼镜戴上,“不过既然有那个「门」在他手上,既然那个「门」能够成为打开狱门疆的契机,那就让他成为靶子吧。”他给了鲁泽一个眼神,示意他把这个信息带走。

    鲁泽俯首,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祗王泠呀抬头,看着天空中被乌云遮盖的月亮,自语起来,“至少在封印五条悟这一点上,直到现在,依然是我们的共识——尤其是,在无法杀死五条悟的基……础上……”

    说着说着,自己的言语仿佛惊雷一闪,祗王泠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确实是无法杀死五条悟的,但不代表那个脑子不可以。

    “祗王泠呀”这个身份对那个脑子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融合了衹王天白那庞大数据流的有栖川桥却很清楚。

    那条缝合线不止一次出现在那串长达千年的数据流中,也就是说,那个脑子在不断转换身体的过程中,有无数次可以重来的机会,有无数次可以潜入任何地方、做任何准备的机会。

    既然如此,且「六眼」和「无下限」的天赋是近乎出生就能够被察觉到的,那早就有过对这个术式能力认知的那个脑子,就应该有机会可以直接在五条悟极幼的时候杀死他。

    为什么要留在今天,留在一个五条悟已经成长起来,站在咒术界顶端的时候对他进行封印。

    祗王泠呀摩挲着指腹,这么重要的事情,绝不可能是偶然。

    那目的……又在何处呢?

    第 118 章

    118

    封印五条悟的狱门疆已经被转移出了地铁站中, 但涩谷的一切并没有尘埃落定。

    总监部派出了大量的人力来维系普通人对“日常”的认知,在万圣节前夜这个特殊而热闹的时候,将涩谷的一切□□全部控制起来。

    同时——就在五条悟在地下被封印起来的同时, 「账」外, 那些隐藏的诅咒师像是用最快的速度便得到了这个消息,接着迅速地也放开了手脚。

    守在「账」外待命的咒术师们顿时便陷入了战局的泥潭之中。诅咒师的数量比想象当中还要多,那些销声匿迹多年, 躲藏在阴暗之中的诅咒师似乎是在这一个时间点内被全部释放了出来, 带着被压抑了多年的欲望一起喷发。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一些稳妥的布置都不免松散了起来。

    消息隔绝无法传递,「账」内也没有任何消息,以五条悟的强度和速度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 这本身就是一种棘手的信息。

    咒术界能够发展这么多年, 虽然体制上确实有畸形的地方,但应对危机的能力还是相当在线的。

    一味的被动这时已经是下下策,他们不能继续只等待「账」内的消息,咒术师们必须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而且要具有一定的组织性和目的性。

    总监部调配, 咒术师们需要抵御诅咒师、需要互相接应、需要保证这个咒术的战场不能继续扩张、需要思考敌人的目的——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账」内的情况,或者更加确切地说, 是五条悟的情况。

    「账」内,随着最初那个婴儿脸咒灵影响的逐渐消散, 里面的人开始摆脱了咒力和术式的控制,过度释放过自己的恐惧、体力和精力之后, 现在「账」内的普通人几乎事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是一个坏现象,代表着普通人的生气已经在被消耗到了无法完成自主供应的地步;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契机,在普通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迟钝的时候,就是最好控制和解救的时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将「账」破解开来。

    诅咒师们不再藏头露尾之后,这个「账」的核心基点也便显露了出来,这就成为了咒术师的突破口。

    制高点的「账」核心是一定要突破的。

    只是那里维护「账」的诅咒师也毫无疑问有自己的一手。

    「账」外的诅咒师也拖着咒术师的步伐,让调度没有那样容易,就近而去,最先到达到楼下的,是通过乌鸦得到消息的、才刚刚返回东京校,还没有来得及被分配任务,所以迅速到达了现场的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

    “楼内全是咒灵。”一靠近这座数十层的高楼,莲城焰椎真就感觉到了里面塞满的咒灵,从二三级到准一级、一级不等,并没有什么超规格的能力,但绝对是大楼内部布置成了凶境。

    楼内的诅咒蠢蠢欲动,仿佛只要有一点点生人的气息靠近,马上就会堆上去发起进攻一样。

    “不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清理开路。”碓冰愁生思考着,但他其实并没有能够飞行的能力在。不过,他们毕竟是战斗系的人,就算不用飞的,也有其他办法,他抬头,看着林立着的窗台和外露的空调机,“我们走外面。”

    直接把楼面当做梯子来进行使用。

    “我来打头。”莲城焰椎真脚下用力,一跃而起,直接跨过竖起的三扇窗子,踩在窗台外。

    透过透明的窗户,莲城焰椎真能够看到,窗内游走着的咒灵正在寻摸着陌生的咒力,他低头道,“愁生,少用咒力。”

    窗外和窗内的距离只有一个玻璃窗户而已,这样的玻璃窗是很难完全格挡咒力感的,也当然难以抵挡咒力,如果在空中诅咒冲出来可就麻烦了。

    “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提气,少用咒力并非不用咒力,而是更加精确地把咒力用到该用的地方去而已,腿上的力量增加,从外墙上楼要的就是一个连贯性,中途的停滞无疑会打破身体移动时的平衡。

    楼顶已经觉察他们的诅咒师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但莲城焰椎真全程认真戒备,却没有受到一点攻击。

    这反而让他们二人都提起了警惕,上面的人不是有绝对自信,就是已经布置好了什么陷阱。

    踩上天台地板,眼前的诅咒师早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也是落地的瞬间,莲城焰椎真手一挥,火焰顺着手的方向流出形成焰刀,跟在他身后晚一秒上来的碓冰愁生也已经掏出了自己那一对双剑,随时准备着战斗。

    “怎么是两个小鬼?”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人,穿着和今夜涩谷格格不入的宽松服装,衣服明显要比他的身形大好几个码,领口耷拉着,连带着整张脸看上去都没有什么生气,眼底继续着死气,还带着些不耐,“好不容易能出来活动活动,这不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吗?”

    碓冰愁生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果然,这都是五条悟被封印之后才敢出来的诅咒师。

    虽然不知道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在咒术师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诅咒师们已经收到了这个最重要的消息。

    但是,眼前这个诅咒师的资质未免也太差了些,他凭什么作底气站在这里?

    年轻旁边旁边那个白发苍苍,甚至是有些佝偻的老婆婆很快给出了答案,“太不像话了,竟然这样都能认错,那个黄头发的很明显是咒灵啊。”

    那个年轻人很明显对她非常尊敬,碓冰愁生猜测他们大概是祖孙俩,年轻人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便眯着眼睛仔细辨别,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出来,但话语却很顺着老婆婆,“哦哦哦,是的,我看错了。”

    这两个人当中,是那个老人主导没错,但这个年轻人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是毫无意义的,今晚的涩谷这样危险,不会有人想来白白送死,而且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好像确实有恃无恐。

    这种有恃无恐不像是来源于庇护,而像是来源于什么别的东西。

    “够了,尾神婆,管好你那没用的孙子——我可想好好活动活动了。”一直站在旁边存在感很足的男人开了口。

    说他存在感足倒不是说他的泄露的气势有多么强,实在是他的样子很是扎眼。

    男人的身材并不高,但是裸露的上身肌肉虬结,看上去很是奇怪,双目几乎完全没有眨眼这个动作,鼻下的两只小胡子伴随着他的说话的节奏上上下下。

    尾神婆一副稳坐后方的样子,抬手道:“请便,粟坂二良。”

    说话间,竟然是完全都不把眼前的焰愁二人放在心上。

    有什么有恃无恐的地方?

    碓冰愁生反手拿剑,一个响指间,脖子上戴着的石头凝成圆石,十字显露出来——「神之眼」。

    观测让他能够更加轻松地捕捉到所有细节,通过敌人的咒力进行回溯,能够很快地掌握敌人的力量。

    当然,这需要敌人先使用力量,愁生开口道:“焰椎真。”

    “交给我了。”莲城焰椎真被这样看扁,心里自然相当不爽,“不是觉得没意思吗,那就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他扬起焰刀,瞬间缩短了和粟坂二良之间的距离,“来自深渊的地狱之焰,燃尽眼前的敌人。”

    刀锋上的橘色浓烈起来,咒力浓度骤然升高,甚至形成了波纹,在莲城焰椎真一砍之下,炽热的火焰甚至让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但粟坂二良却并不畏惧,甚至没有一点后退的意思,双手鼓着肌肉顶在胸前,烈焰穿过他的身体,那看上去仿佛蛋白粉堆起来的身体前竟是一点伤都没受,甚至当那把名为「神技」的刀砍在他身体上的时候,粟坂二良的肌肉上也没有显现出一点伤痕。

    顶着「神技」,粟坂二良右臂将刀推开,左手握拳正正地朝着莲城焰椎真的胸口而去。

    在粟坂二良动起来的瞬间,莲城焰椎真马上就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违和,和刚才静止时候完全不同的力量瞬间倾轧而来。他翻身而上,刀柄在粟坂二良的手腕上借力,直接错开了对方的攻击,跳到了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就在粟坂二良咒力运行的瞬间,「神之眼」马上就捕捉到了这种波动,随着一次进攻与反击,碓冰愁生看到了粟坂二良身上咒力的完整变化——比过去每一次的观测都要快,因为粟坂二良的咒力变化波动太大,越是这样粗犷直接的术式所带来的改变,就越容易被「神之眼」捕捉到。

    咒力的变化反应着术式。

    粟坂二良的术式随着咒力的发动而显现,碓冰愁生清晰地观测到,对方的咒力是在接触到莲城焰椎真的攻击之后才骤然升起,并且到达了焰椎真那一次攻击的水准。

    镜像反击吗?

    他先做出了第一个猜测。

    但很快,他在对焰椎真的同步感知之下发现了接触交手的同时,不仅仅是粟坂二良在镜像强化,焰椎真使用的咒力和真正的效果却相当不尽如人意。

    这不像是镜像,倒像是……颠倒。

    才刚一想到这里,碓冰愁生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有什么东西来了!

    他马上横剑身后,身体极好的柔韧性让他可以顺着手腕的灵活而转动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叮”的一声,碓冰愁生的「罪与罚」产生了鸣叫。

    有什么力量在和他的剑共鸣!

    他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那个看上去颓丧而不成器的年轻人,但他身上的衣服却和刚才不尽相同——最外层无端套了一件狩衣,配着里面那仿佛并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非常怪异,不仅如此,他头上还戴着一个高帽,这个帽子甚至和他头的大小有些不契合,直观一看便仿佛是戴了别人的帽子一样。

    更让人注意的是他从手心里伸出的这把刀——残刃刀。

    它和「罪与罚」撞在一起,却好像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共鸣。

    碓冰愁生的「神之眼」一亮,他的观测马上给出了答案。

    和他同源的力量——这怎么可能?!

    同源无非是两种,要么是源于祗王夕月能力的「戒之手」力,要么就像是神命正宗一样,和他具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所以具有家族性的传承。

    但不论是那一种,对碓冰愁生来说,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另一把剑在对峙中便向上一刺,极快的速度几乎要削断那个高帽。

    “降灵术。”碓冰愁生马上做出了第一判断,他看着被对方背在身上的尾神婆,看来术式属于她,但是作用却起在和她具有直系血缘的孙子身上。

    碓冰愁生最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共鸣的意味,那说明这种感觉的源头很可能不是尾神婆孙,而是那个降灵体。

    按捺着下心中的波动,碓冰愁生决定先专注眼下,“降灵术和我的能力,相性度,真是最差了。”他说着挥剑,身边浮动的「神之眼」球体亮起荧光,用比他更快的速度窜了出去,残影成刃,从不同的方向刺向尾神婆孙。

    “「解缚」。”

    对于降灵术来说,「解缚」的克制成为一种无限被拉大的效果。

    尾神婆孙来不及躲避,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想着要躲避,对身上这个降灵相当有自信似的,刚才攻击相撞的瞬间,因为共鸣那一瞬间愁生的分神也让尾神婆孙误以为是一种不敌的退让。

    眼成针,穿透敌人的身体却没有成身体伤害,而是形成了一个牢笼,将人一个空套着的狩衣和高帽困在了笼中,它们化作能量纠结在一起,最终被一起压缩到了那把残刃当中。

    但用出这个能力的瞬间,碓冰愁生却没有乘胜追击,趁着将降灵术和降临者被强制分开的瞬间了结敌人,而是翻身将手中的剑甩了出去。

    长剑用极快的速度插|进了粟坂二良的攻击之中,为莲城焰椎真挡住了敌人的背后偷袭。

    “焰椎真,是颠倒!”碓冰愁生大声提醒。

    马上接收到结论,莲城焰椎真在空中旋身,「神技」截断粟坂二良攻击的同时,反手把愁生丢来的剑拿到了手上。

    听到自己的能力被猜到,粟坂二良脸上的烦躁一闪而逝。

    虽说术式公开可以增强术式的效果,但是他这样的能力,永远是隐藏起来发挥的效果最大。

    比起刚才的自如,他的姿势很明显谨慎了起来。

    “虽然说颠倒破解起来并不难,”莲城焰椎真一刀一剑在手,“不过你想要有趣,我倒是可以满足你。”

    说罢,他体内的咒力疯狂运转了起来。

    强弱颠倒的能力并不难破,粟坂二良会用强对更强,但是相对的,面对弱也只能用更弱对抗,而且变换的速度也拥有极限,再加上“强”“弱”这两个概念的上限。

    这个能力的破绽相当多。

    莲城焰椎真却不用什么技巧,而是走了最直接的道路。

    如果是人类的莲城焰椎真或许不能这样直接,但他作为特级咒灵,别的不说,咒力量绝对不是粟坂二良可以匹敌的。

    “让我看看,你的上限究竟能不能接住我的咒力。”莲城焰椎真将刀剑撞在一起,同源之力在他和碓冰愁生绝对的心意互通之下,毫无障碍地粘合在了一起,旋起耀眼的火光。

    成倍的力量增长,愁生剑上的咒力像是为火焰增加了大量的燃料。

    “我的火焰,燃尽我的敌人吧!”他手上的刀仿佛也褪去而来金属的锋芒,变成了无形之火,随着焰椎真的咒力形成一条冲天的火龙,直直将粟坂二良吞入腹中,超规格的烈焰碳化了粟坂二良的皮肤,将身体中的水分全数蒸发,炙温让人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哀鸣。

    这样级别的攻击,当然不仅仅是朝着粟坂二良而去,将其剿灭在身体当中的同时,龙头便重重地砸在了「账」上,用力的刺入攻击,地面的钉子被顶撞得一瞬间松动,这力量的波纹没有逃过莲城焰椎真的感知,他精准地找到了那个位置,焰刀砸下,那颗深入地下的钉子瞬间崩溃。

    能够罩住涩谷的「账」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咒钉,数个基点撑起了「账」,但只要有一个松动,整个「账」的稳定性就会被破坏。

    更何况是这个核心之地。

    焰龙一声嘶吼,和莲城焰椎真指天一句“我的火焰,冲破阻碍”的「神之声」重合在一起。

    紧接着,就听到“咔嚓”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夜空。

    将涩谷隔绝起来的「账」,终于在其出现后的近两个小时后,被突破开来。

    莲城焰椎真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剑的瞬间,还不等舒心得向搭档展示自己的战果,抬眼便看到天空散落的火星印照之下,一只和刚才那个无力的年轻人完全不同的、有力的手伸向了那个重要之人的后颈——

    他眼睛骤然睁大,瞳孔紧缩,“愁生!”

    第 119 章

    119

    「账」破碎的瞬间, 碓冰愁生松了一口气,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有些私人时间让他足以控制住尾神婆孙来搞清楚那把残刃的降灵究竟是来源于什么地方。

    天空上炸开的火龙和「账」的咒力就像是一场为万圣节前夜的涩谷准备好的巨型烟火。

    碓冰愁生放松下来, 他在火星的微光中注视着看莲城焰椎真, 看着对方微微扬着眉毛,表情里带着些小小自满和炫耀,他嗓子一动, 已经准备好了满足他好胜心的话, 却猛然看到对方的表情大变,眉眼中的情绪瞬间转换成了恐慌。

    愁生的眼睛在微光中分辨着莲城焰椎真嘴唇开合形成的言语,那比声音来得更快。

    ——他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身后的黑暗中,碓冰愁生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手上留下的那一把剑被愁生反手搭在身后, 在莲城焰椎真的控制下, 剑骤然脱手,自下而上横刺在愁生颈后。

    那样锋利的剑尖破空划开空气,却一点也没有在那个能轻易将人拖入死亡的手臂上留下任何痕迹。

    迟了一秒,被炙烤过的空气这才传来莲城焰椎真的声音。

    “身后!”

    碓冰愁生本能的俯身向前一翻,看着地面上印出背后的影子,他才猛然间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背后的攻击, 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明明带着杀气却这样悄无声息。

    他以手撑地转过身来, 手同时握住了身后的剑,从上而下一砍,他顿时便觉虎口一麻。碓冰愁生确实不是力量型的咒术师, 但他的体术和力量也是绝对不差的。

    只是单纯的力量接触就能到达这种程度……

    焰刀的火光从身后窜过,剧烈的温度成线穿向那个攻击者的脖颈。

    趁着敌人应对火焰的时间, 碓冰愁生马上后退,和莲城焰椎真并肩, 他喘息之间,看清了敌人的面目。

    那身衣服——毫无疑问是先前尾神婆的孙子,但是原本那松散的衣服现在看起来却被撑得满满的。仿佛那衣服原本就不是为了尾神婆的孙子准备的,而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准备的。

    “降灵术。”碓冰愁生注意到他眼睛中那代表死亡的黑底。

    他的手心升起圆珠,上面没有刻印十字,这并不带「神之眼」的力量,只是单纯为了「解缚」,所以不需要能力的转换。

    这个降灵绝对比刚才的降灵还要强,明明对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明明对方那样高大的身材原本应该具有极强的气势才对,但碓冰愁生却无法完全感知到他。

    眼睛能够感觉到他的压迫力,但身体却不行。

    这种级别的隐藏能力——

    其实力是无法估量的。

    两个「戒之手」紧绷了起来。

    尾神婆从地上爬起来,很明显在这个降灵术使用出来的瞬间,她就已经被附着在自己孙子上的人甩了出去。

    这个降灵绝对是尾神婆的底牌。

    碓冰愁生接过莲城焰椎真递来的另一把剑。

    “曾经的天与暴君,伏黑甚尔——现在供我驱使,”尾神婆扶着膝盖站起来,看上去有些狼狈,干净的毛衣上沾上了些许灰尘,她大声道:“还不快杀了他们!”

    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喝令孙子的习惯,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这种语气传入那男人的耳中,不知是刺激到了他的哪条神经,他眼眶下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下一秒便无声地消失在了原地。

    莲城焰椎真甚至在这个瞬间、在黑暗之中没有能追上了伏黑甚尔的速度,但是碓冰愁生看得很清楚。

    那个男人的身上的肌肉被轻易调动到了极致,让他的任何攻击不需要前摇和准备。

    “咔嚓”一声——是那种骨质被折断的声音带着瘆人的音色。视觉能见度降低之后,其他的感官被调动得更灵敏,莲城焰椎真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崩碎之后刺入血肉的“噗嗤”声。

    连莲城焰椎真的眼睛都追不上的速度,尾神婆这样年老的降灵师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失去生气的脸上还停留着下命令是那种有些皱纹遍布,有些微微狰狞的表情。

    降灵术不受降灵师本人控制!

    这就像是咒灵操使手下的咒灵突然反水一样——不应该可能的。

    这种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就像是一种天与咒缚,由咒力编织而成的……

    咒力!

    碓冰愁生猛然意识到,天与咒缚、伏黑甚尔——

    这就是那个跳脱命运之外的特殊的存在。

    甚至无法被命运束缚,他身上的天与咒缚级别远远高于降灵术带来的控制关系,尾神婆的孙子根本无力和伏黑甚尔的存在相抗衡,不仅仅是身体,甚至连人格和灵魂都会被覆盖——他原本还思考过尾神婆的孙子那样可以长期接受降灵术的身体应该是具有某种特殊束缚在的,看来这种束缚完全无法抵抗伏黑甚尔身上的天与咒缚,也同样被强制覆盖,同时这个完全无咒力的身体会隔绝一切受命令的可能,甚至让人无法停下这个降灵术。

    只不过,尾神婆孙的能力却也并不是对伏黑甚尔毫无用处,碓冰愁生发现对方眼球凌厉却无神,仿佛身体只需要本能就可以达到这样的强度,而灵魂没有归位。

    身体承载灵魂和精神,这是一条定律,但此刻碓冰愁生却也怀疑着,伏黑甚尔那具身体是否已经吞噬了他自己的灵魂而无法释放。

    至少,他和莲城焰椎真是无法唤醒对方的灵魂和精神的。就像是夏油杰那被维系生机的身体一直承载着其灵魂的存在却在五条悟开口之前从未显现一样。

    也许伏黑甚尔有“醒”来的可能,但叫醒他的绝不可能是碓冰愁生、莲城焰椎真这样毫无关系的「戒之手」。

    而且,谁能保证这个在资料中从无立场的天与暴君他醒来之后是什么样子。

    他们想要对付现在的伏黑甚尔必须要从其他方向想办法。

    碓冰愁生手指微动,已经蓄势待发的「解缚」瞬间破空刺向伏黑甚尔,他想要尝试——或者说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如果是像伏黑甚尔这样级别的天与咒缚,置于命运之外又毫无任何咒力可言,那「解缚」很有可能对对方是无效的。

    但这样的猜测当然需要验证。

    趁着伏黑甚尔折断了尾神婆的脖子的瞬间,趁着人在成功做到某件事时下意识放松的喘息的瞬间,「解缚」的能力已经近到了几乎贴到了伏黑甚尔后背衣物的地步。

    可是,没有穿插的实感。

    碓冰愁生的能力没能接触到伏黑甚尔,即使是已经要小于厘米单位的距离,这个拥有最强身躯的男人竟然也能毫发无损地躲过。

    “闭眼,焰椎真!”碓冰愁生根本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只是开口让搭档听到自己的声音。

    莲城焰椎真马上明白了愁生的意思,闭上眼睛的同时,「神之眼」的光点落在了他的眉心。

    顿时,一种视野转换的感觉传来,愁生同步了自己「神之眼」的视角,从空中到四周悬浮着刻印十字的水晶球体,莹莹之光像是云下的星星,将视野全方位扩大开来。

    连确认身形都需要这样的布置。

    毫无疑问,这样的力量使用对碓冰愁生的消耗是相当大的,但此时他别无选择,在伏黑甚尔这样的杀神面前,逃跑毫无用处。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伏黑甚尔在寻找对手,而他们两人的速度无法保证他们能用后背对着伏黑甚尔来脱离此地。

    他们需要有东西牵制住伏黑甚尔的注意力才行。

    碓冰愁生感受着楼下那大量咒灵的力量,脑子的计划快速成型。

    要利用伏黑甚尔零咒力这一点。

    常人很难适应这样全图一般的视角,也很难承受「神之眼」带来的影响,但和碓冰愁生几世轮回都彼此交融的莲城焰椎真不同,他对碓冰愁生的适应性非常强,甚至能够随意使用对方的武器和力量。

    这并不是每一对「戒之手」都能做到的。

    视野同步的瞬间,莲城焰椎真终于追上了伏黑甚尔的速度,那种冲击感直观展现,伏黑甚尔只是呼吸间就顺手毁掉了不少漂浮着的「神之眼」,那个身影迅速靠近,焰椎真来不及调整姿态,横刀挡下伏黑甚尔的拳头,承受冲击,脚下的地面龟开来。

    此时不必多言,他背后的碓冰愁生踩着他的肩膀双剑封住伏黑甚尔的路径,借身体转动的力量刺下。

    “轰”——

    楼顶漫起烟雾,两方力量撞击,最先遭殃的就是天台地板,坍塌之下,他们几乎落在了大楼之中,碓冰愁生此时存在空中的「神之眼」同时向下,目标却不是伏黑甚尔,而是这座大楼,楼层之间的屏障被打破,下层的咒灵也瞬间通到了上方。

    陌生的咒力和气息涌入,被塞满了高楼的咒灵兴奋了起来,他们就像是被打了兴奋剂,根本不顾什么等级差异,毫不停息地就扑了上来。

    四面八方的咒灵几乎封住了所有死角,没有太多自我意识的伏黑甚尔根本没有想着要逃避,即使不用咒具,他也能徒手撕裂咒灵,将他们的咒力击散。

    完全零咒力的伏黑甚尔是不能世界用他的手来祓除咒灵的,但是撕扯之间,咒灵的恢复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不过咒灵的数量级弥补了他们的恢复速度,伏黑甚尔依照着本能进行战斗,在包围中越来越兴奋——像是曾经有过这样在咒灵群中战斗的深刻记忆一样。

    这种深刻的记忆引导他撕扯着咒灵,能够进入身体无意识反应的,一定是曾经在他的过去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不论这个记忆是好是坏。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技能卡使用,「索多姆的小翅膀」】

    最后一张「索多姆的小翅膀」被用出来,这些日子的消耗,技能卡的卡槽已经空了大半。

    飞身的莲城焰椎真提起碓冰愁生——这个小翅膀能够带起飞向的只能是一个个体,莲城焰椎真并不是要二人飞走,而是要以此能力为跳板,是尽可能地增加他们的滞空时间。

    “夕月,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碓冰愁生将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扯下,对准下空的大楼,“撕裂空间,建立结界。”

    【技能卡使用,「祗王夕月的神之结界」】

    不是普通的结界卡,而是先前抽到的唯一一张神之结界卡,这让碓冰愁生在祗王夕月不在的情况下用出了这种特殊结界。

    ——当然,也是因为初级结界卡已经被消耗光了的缘故,有栖川桥猛然惊觉自己这段时间因为过于忙碌而忘记补充技能卡槽的重要事项。

    老旧的光从天空中滑下,将这个大楼包裹其中,像是切割一样,将空间内外分开。

    伏黑甚尔从内部当然能够击碎这个结界,但是身体战斗的本能引导着伏黑甚尔的战斗优先级,他在和更具有攻击性的咒灵战斗。天与暴君无法完全祓除咒灵,那么这个结界组成的笼子就是最好的消耗他、困住他的地方。

    但是,这些咒灵也确实是祸害,咒术师无论如何是不能放任的,这样大量的咒灵一旦泄出,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又是一场灾难;同时,这样级别数量的咒灵事件一起爆发对咒术界、总监部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头疼的问题。

    所以,即使伏黑甚尔不能祓除这些咒灵,咒术师也必须要想办法抽手来收尾的。

    那不如,一石二鸟。

    祗王夕月的神之结界作为一种退邪力量,无疑可以起到这个作用。

    其对邪物——或者说除了拥有祗王夕月庇护的“邪物”的排斥会让结界内的咒灵逐渐虚弱,在伏黑甚尔的消耗中,就可以逐渐被祓除。

    既可以消耗伏黑甚尔,又具有一定祓除作用,虽然后者消耗的时间不断,但想要尽可能损耗伏黑甚尔的降灵,也必是要大量时间的。

    虽然天与咒缚的身体难以攻破,但碓冰愁生想,降灵出来的身体即使覆盖了降灵受体的人格,也一定还有个极限在。

    他无法完全揣测这个极限,但是他不得不尽可能的去贴近这个极限。

    对战时间并不长,但「神之眼」的消耗却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多,极短时间内捕捉伏黑甚尔的身影、分析其速度方向让愁生大脑刺痛,故而借力使神之结界建立的工序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而无法承受两人重量的小翅膀在被借力后迅速陨落,莲城焰椎真马上抱紧碓冰愁生,将他牢牢护在自己的怀中。

    咒灵是不会因为坠落的冲击而死的,但是人类不一样。

    他膨胀的咒力没有保护身体外,而是凝聚在了怀中。

    还未等彻底坠下,莲城焰椎真的身后便有影墨爆开,翅膀在空中扇动的声音穿过耳廓,落点柔软中又带着些羽毛的微硬。

    十种影法术——「鵺」。

    是伏黑惠到了。

    第 120 章

    120

    伏黑惠的「鵺」接住了莲城焰椎真和碓冰愁生二人。

    他原本被分配的小组是和冥冥姐弟一起, 尤其是在信息不够通畅之后,他的十种影法术也具有一定传递消息的作用。

    不过,和传递消息的作用相比, 他十种影法术的价值显然更体现在战斗的方向。而且, 总监部那边专职传递消息的人,术式更具有通讯效果,醒过来的机械丸虽然身上还要需要审判的地方, 但毫无疑问, 他的能力在这个时候非常有效。

    这种情况下,伏黑惠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更小,所以在诅咒师大量爆发的时候,他马上就便转变了自己的位置, 加入了战斗中。

    和其他只负责战斗的咒术师不同, 伏黑惠想的东西要更多。

    作为「十种影法术」——一个能够和「六眼」齐名的术式的拥有者,他很清楚这种级别术式的潜力和威胁,在被五条悟带回去的日子里,他非常深刻地意识到了“五条悟”这个名字对诅咒师的威胁。

    咒术界的结构因为五条悟的存在而变得单纯的了许多,因为多数诅咒师——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就不敢太过放肆。

    一年前那场百鬼夜行对咒术界来说, 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大危机。但伏黑惠看得很清楚, 那场危机之所以浩大,核心在于夏油杰,他用他的理念和实力俘获了一批咒术师——或者说, 是诅咒师。可即使如此,诅咒师并非是那场危机的主力, “百鬼夜行”——那原本就是夏油杰的一己之力,真正造成大面积混乱的是诅咒(咒灵)而非是多么大量的诅咒师。

    而且, 有愿意追随目标的诅咒师和毫无信仰的诅咒师是不同的。

    后者或许更加肆意,但同时也更近谨慎而有所顾忌。

    所以反推回来,外面现在如此猖狂——一个两个诅咒师的猖狂不足以引起警惕,但这样数量的诅咒师……

    伏黑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诅咒师们全然没有了顾忌——他们的顾忌是什么?

    是五条悟。

    五条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是那个人、那个强度——以及,五条悟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强大而丧失或是放弃自己思考的能力。

    伏黑惠想不通,所以才惊觉一种未知的可怕。五条悟一旦出事,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毫无压制的混乱局面,可能还会有一个足以压制五条悟的敌人出现。

    这种敌人……甚至没有见过五条悟敞开了、全力以赴的伏黑惠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想象那种强度。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他在尽快靠近封印核心基点的时候,伴随着破碎的「账」面看到了从楼上坠落的同学。

    双手大拇指勾在一起,他释放出了「鵺」,用自己飞翔的式神接住了他们,然后低俯向下,将背上的人安全放在了地面上。

    “碓冰,莲城,你们怎么样?”伏黑惠问道,碓冰愁生的脸色确实不算太好。

    莲城焰椎真将自己的搭档抱了下来,“我们没事,「账」已经破了。”

    “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碓冰愁生只是那一瞬间被抽调的力量太多,精神消耗太大而已,缓过来之后,他的大脑运转很快便正常了起来,“里面的降灵和咒灵总会分出胜负,我猜是前者——这个结界……也不知道可以拦到什么时候。”

    定时炸弹。

    最危险的事,是你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降临。

    “降灵?”伏黑惠猜到那个放置「账」基点的楼顶下必然会有咒灵存在——尤其是基于现在诅咒师和咒灵合作的现状,除了咒灵,有诅咒师的情况也是意料之中。而降灵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降灵师并不多见,我记得高专的诅咒师资料中似乎有,甚至还有降灵师袭击过幼年的五条老师……已知的降灵师,有猪野前辈,尾神婆孙。”

    “我听到他们的同伴叫她尾神婆,降灵体是她的孙子。”碓冰愁生拍了拍莲城焰椎真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脚踩在地面上,他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事虚脱的感觉,毕竟他并非是真正咒力榨干的虚弱,而是短时间「神之眼」信息处理过度的虚弱。

    因为是“短时间”,所以这种状态并没有那么难恢复。

    伏黑惠颔首,没有出现未知的降灵师,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他抬起头,看着结界上方悬着的笼子,他第一次见到碓冰愁生的时候,对方使用的就是这种能力,他马上得出了结论,“「解缚」可是克制降灵术。”

    “如果有咒力存在的话,是的。”碓冰愁生一挥手,被「解缚」出来的残刃随着他的能力从空中落下,落在了他的手中。

    愁生的话一说出来,伏黑惠就已经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一皱眉,“你的意思是,降灵术所召唤出来的东西,没有咒力?可……”

    可那样的话,这个术式如何运行,无法控制咒力的普通人为什么会被降灵师所降灵,还有结界当中的咒灵——如果没有咒力的话,被困在其中,难道不会被撕成碎片吗?

    即使是很强大的普通人,在一整座楼的咒灵面前,在那个被封锁无力逃离的结界之中——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存活下来的。

    “伏黑,不是‘无法控制咒力’,是‘没有咒力’。”莲城焰椎真打断了他的想法,强调性地补充了一句。

    对于咒术师来说,“没有咒力”这个形容会让人下意识地想到普通人,但只要稍一点拨,尤其是拥有类似程度队友的伏黑惠马上就会回到关键之处来。

    “天与咒缚。”他果然得出了这个结论,“就像真希前辈一样。”

    被降灵的天与咒缚——并不是不能理解,在诅咒师已经和咒灵为伍的情况下、在不考虑祓除咒灵的情况下,以人为对手成为了前提,那么天与咒缚就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选择。甚至,鉴于敌人那密集编织出来的情报网和计划书,这种情况或许就是为了防止「解缚」的克制也说不定。

    只是,哪怕是咒具储备充足的禅院真希也不可能单刷整栋大楼的咒灵。而在不同种类的束缚中,禅院真希的能力绝对算得上是顶尖,伏黑惠皱眉,“但,就算是天与咒……”

    话说一半,他突然一怔,一个在他幼年的记忆中忽隐忽现的背影。

    伏黑惠再没有关注过那些消息,甚至有些刻意回避,所以他其实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到,那个人的强度甚至差点把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送入黄泉,但同时,幼年时那个不可逾越的背影也并没有随着时间完全褪色,而是逐渐单纯化,被两个词所概括。

    强大,但人渣。

    一个能把自己儿子卖出去的人,伏黑惠毫不怀疑对方仍然逍遥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丢掉了累赘,拿着那十亿日元,对方一定过得更加潇洒自在。

    也或许没有那么潇洒自在,他忘不了那些在被他洗过的衣服中褶皱的各种赌|博券。

    伏黑惠或许失望过、甚至可能怨恨过,但不论如何,他都在认真的把那些过去打包,丢在记忆的一个角落中,不想再打开。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发现,当他的一种猜测涌上来的时候,心中是五味杂陈的。

    在伏黑惠的知识储备中,降灵术只有两种。

    要么,是猪野琢真使用的,某种意象的降灵,这种降灵术多用于施术者本身;要么,就是利用死者进行的降灵,这种术式则需要一个受体。

    很尾神婆很明显是后者。

    没错,后者。

    降灵所涉及的灵体,必须要是死亡的生命才行。

    “天与咒缚,给我的感觉确实和禅院……真希前辈很像,不过,我想他要比真希前辈强大很多,焰椎真甚至追不上他的动作,我也是因为「神之眼」捕捉他行动的超负荷才感到疲惫,”碓冰愁生的设定是不会认识伏黑甚尔的,所以有栖川桥故意才用一个陌生的角度来提起,并适时露出些疑惑和探究,“伏·黑·甚尔——我记得尾神婆提到的就是这个名字,和你相同颜色的发和眼。”

    “伏黑,你认识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