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明远还未意识到自己触发了“奖励”。
但是在他一眼看见自己用“捷径”斗茶,也能斗出如梦似幻的“茶”时,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暗中召唤出1127。
按照1127的说法,他这次获得的赠品——“临时奖励”至少包含三张他曾经使用过的道具效果,而且可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被触发。
一旦被触发,便不可暂停。
如果明远没有遇上可以使用这些道具的情景,那么这次奖励就会被浪费。
明远: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些?
1127(委屈):我也得有机会说才行啊!
临时得到的消息并未让明远乱了方寸。
他努力尝试与王雱争论,看看是否能够借助此前曾经使用过的“舌战群儒”沙雕特效卡,说服这位性格骄傲的宰相大公子。
当熟悉的bg响起时,当肥皂喜剧的笑声掌声背景音响起时,明远已经完全确认,他已确确实实触发了“临时奖励”——“风雅分茶”和“舌战群儒”卡已经分别被派上了用场。
而明远马上需要决定第三件道具是什么。
据他所知,在他本时空的历史上,王雱是心疾难愈,以至于英年早逝。
除此之外,王雱性情骄傲,情绪容易激动,也是让他病情一再恶化的原因。
明远提出一系列关于变法的“尖锐问题”,对王雱的刺激和影响巨大,因而导致了当场病发。
而明远递给王雱的那一盏清茶,被明远冠上了“汤茶药”之名,其中正好有一个“药”字。
——“药到病除”。
第三张以前用过的道具被顺水推舟地派上了用场。
明远借助这次王雱的犯病,顺势为他除掉了痼疾。
除此之外,他还在王雱心中种下了一个观念:新法想要延续下去,只靠官家赵顼是万万不够的,新党还要争取更广泛的支持,才能保证改革可以延续。
其实在明远看来,王安石阵营里大多是聪明人,王安石难道没有这些政治眼光吗?吕惠卿、曾布、曾孝宽……还有王雱,他们都是轻轻松松就攻克了科举难关的士大夫,他们那么聪明,明远说的这些,他们能想不到吗?
恐怕都只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如今明远借助道具,当头棒喝,让王雱这个王安石阵营里的重要人物能够开阔眼界,跳出党争。
如果真的能将他劝醒了,对整个新党都会是一件好事。
此刻明远冲面露感激的王雱温文地笑着:“元泽兄福泽深厚,这点小病小痛自然不会有碍。”
“但小弟只盼着元泽兄能记住,良药苦口利于病……”
“忠言逆耳利于行!”
王雱重重地点头:“远之贤弟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愚兄都已记在心间。”
他说着站起身,拱起双手,冲明远一揖到地。
“远之肯与愚兄说这些,足见情谊!愚兄感激不尽。”
明远连忙回礼,在心里嘀咕:我这其实也是信任你的人品。
这话他敢对王雱说,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也敢单独对王安石说、对苏轼说、对张载说……但他绝对不敢对吕惠卿说、对蔡京说。
王雱看看天色,已是不早。明远殷勤想要留饭,也被王雱谢辞了。
“小弟如今有满腹的话想要对家中大人详说,又有好消息想要快快回去告知家母……自上次在丰乐楼犯病,母亲就一直为了愚兄而愀然不乐。今次回去应当能让她展颜而笑了。”
王雱要回家与亲人分享好消息,明远也不能拦着。当即嘱咐了门房,去为王雱准备马匹,又送了一件厚实挡风的新制鹤氅给王雱。
王雱临走时没忘了提醒明远:“远之贤弟,之后在汴京城中若是遇到难处,尽管来找愚兄,愚兄不才,但多少还是有点用处。”
说毕王雱微微一笑:“你那生意肯定会有人惦记的。”
我那生意?
明远顺着王雱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见屋角他刚才用来烹茶的炉子。
明远顿时恍然大悟。
曹太皇一句话可以阻止旁人迅速插手宫黎的玻璃作坊,但是蜂窝煤这样毫不起眼,日常却又离不得的物事,曹太皇绝不会过问,勋贵豪富之家也不会放过。
高家旁支出身的高绍祥正在观摩泉阳镇上的一处院子。
从大名府一带运来的石炭正通过陆路,源源不断地运至这里,送进碾子碾碎,然后与黄土混在一起,拌匀,压模……制成一块一块圆柱形,内中布满洞眼的“蜂窝煤”。
“打听过了吗?是一模一样的?”
高绍祥询问身边的管事。
“是的,打听过了。”
“我们的人先去了京兆府,正好遇上那边的作坊派了一名管事到汴京来,说是要在汴京城外新设一个作坊。我们就派了两个工匠假扮成找工的伙计,混进山阳镇那个新作坊里去,将模具看过,湿泥的配比也都一一记下,绝对是一模一样的……”
高绍祥心里满意,便也不想再听管事唠叨。
他一转身,道:“就这样吧!”
远处,有两个伙计正在七手八脚地试图点着刚刚制成且晒干的蜂窝煤。他们先是点燃了一团稻草,然后用力挥动蒲扇扇风,烟气立即往高绍祥这里卷来。
高绍祥连忙从袖中抽出手巾,轻轻地掩住口鼻,随口问:“这些真如京兆府的人说的那么好,容易点着?”
管事转转眼珠,答道:“比之原先那一块一块的石炭肯定是容易点着的!便宜也是真的便宜。”
高绍祥点头:“也罢了,好用就行。反正都是给那些买不起木炭的人用。”
汴京城里的高门大户,自然还是用上品木料焖制而成的木炭,烟气少,但是价格昂贵。
相比之下,这种蜂窝煤是碾碎了石炭掺入黄泥制成的,成本低廉。而高家的作坊另有一件——从太原府一带运来的石炭,不用缴纳路税。
开玩笑,高太后家的生意,还用得着缴税吗?
所以,高绍祥很有信心,这新建作坊出产的蜂窝煤,在眼下正到来的冬季燃料市场上一定会独领风骚,挤掉一切竞争者。待到明年后年,这一行便又是高家一家独大。
对了,听说宗室里也有人想掺和一把。
到时候得托人去问问高太后的意思。
高绍祥正想着,忽听身边的管事毕恭毕敬地问:“什么时候送去城中发卖妥当?”
高绍祥想了想:“北风起了,就在这两天吧。你去安排个识字的伶俐伙计,去城里的刻印坊问问,印个仿单,然后再在《汴梁日报》上打个‘广告’!”
管事双眼一亮,赶紧恭维高绍祥通晓时事,明察世情,不愧是高家最为倚重的实业好手。
如今汴京都已经很认《汴梁日报》,但凡在那上面打出广告的,无论是正店脚店的吃食生意,还是瓦子里新登台的伶人艺伎,多半都能掀起小小的热潮,火上一阵。
高绍祥顿时面露得意,在管事和伙计们崇敬的眼神中离开着作坊。
他哪里知道,印仿单,打广告,就等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全部告诉明远。
这些仿单,连同即将被刊登在《汴梁日报》上的广告词,在刊印之前就被送到了明远手里。
史尚望着明远平静的神色,心想:不知明小郎君遇上这种阵仗,会是什么反应。
对手……可是高家啊!
他哪里知道明远心里有一个声音正在兴奋地大喊:
——打起来!
明远手中的几项产业,都是一面世便独领风骚,独孤求败。市面上基本上没有对手能与他竞争。
但是现在,老天爷终于给他送来一个对手!
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吗?
想到这里,明远不露声色,先抬起头问管着蜂窝煤“分厂”的杨管事:“老杨,你怎么看这事?”
杨管事思索了片刻,面带羞惭地对明远拱手道:“郎君,有件事小人需与郎君说分明。前些日子,有两名伙计在作坊招工时来了山阳镇,干了两天,就悄么声地不辞而别,只拿了预支的一点工钱。”
“小人问了其他工匠,都说这俩伙计不安分,问东问西的,恐怕是,恐怕是……”
商业间谍!
明远在心里替杨管事补足。
在这个商业法规并不完善的时代,“竞业禁止”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闻所未闻。派个工匠,假扮伙计,到对手作坊里打探消息,这再正常不过了。
“杨管事,这不怪你。”
明远微笑着回应:“最多你以后不要给新人预支太过工钱就是了。”
杨管事听得心里一松,和史尚一起呵呵地笑了起来。
“再说,咱们那蜂窝煤真正的‘机密’,这两个伙计也还没轻易打听到不是?”
杨管事直到这时才露出神神秘秘的诡笑,重重点头。
山阳镇上的炭厂出产的蜂窝煤,可不只是煤粉和黄泥混合,其中还会加入一些易于引火的成分。这些是只有高级技术人员才会知道的内情。
明远:很好,看来大家身上都有点儿“腹黑”属性。
然而,史尚和杨管事的此刻自信,在高家的炭行大张旗鼓推出“新品”蜂窝煤的时候,很快被打击了个精光。
高家炭行出产的蜂窝煤,是真的便宜,便宜到杨管事怎么都不能理解——
明远的蜂窝煤厂,哪怕是一分钱不赚,也没法儿把价格压得那么便宜。
而且高家利用财力上的优势,在刻印行印制了大量的仿单,甚至还加印了《汴梁日报》奉送,在汴京城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宣传优势。
顿时,“蜂窝煤”这个崭新的名字一两日内就在整个汴京城内人尽皆知。
高家炭行门前拍起了长队,人人都为能买到这种“新品”为荣。
于是,轮到史尚在事先联系好代为售卖蜂窝煤的朱家桥炭行门口,望着自家的门庭冷落,愁眉苦脸地叹气:
“对方毕竟是高家啊!”
明远安慰他:“咱们至少还赚了一笔广告钱,不是吗?”
史尚顿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明远还从来没有见过史尚被打击成这样,一时间实在没忍住,捧腹大笑,将史尚笑得哭笑不得,紫涨了脸。
明远这才恢复了正经:“这样不正好?”
“等到咱们靠口碑和实力崛起的时候他们至少没脸来怪咱们!”
史尚回头看看自家炭行门前,专门聘请来解说安全知识的牙人此刻正聊赖地站着。这名牙人见到有人来问价,刚要开口,谁知来人一问清价格,扭头就跑。
史尚那张脸立即又苦了下去。
在汴京讨生活的人大多精打细算,恨不得将一文钱掰开来用。高家出售的蜂窝煤每一块都比明家出产的蜂窝煤便宜了十文钱。
这十文钱,就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阻止了汴京走进炭行,连货比三家,买一块试一试,他们都没有兴趣。
“明郎君,您真的觉得……我们能赢?”
史尚问明远。
“当然——”
明远笑着说。
“其实咱们已经有了好些主顾啦!”
已经有了?好多主顾?
史尚怎么也想不通——偏偏他看明远,完全是一副神态自若,胜券在握的模样。
果然,这时有一名穿着短褐,裹着皮袄的伙计,推着一架平板推车,来到朱家桥炭行门口,大声道:“一车炭。记在明十一郎君的账上。”
史尚刚兴奋了一下,马上又如同一枚泄了气的皮球,瘪了回去。
感情是长庆楼啊!
长庆楼是自己人,这不能作数的。
但史尚又仔细看了看明远的笑容,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
原来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