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有没有人爱你10
要陈自鸣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明面上他做不了什么,但背地里却始终策划着跑路的计划。
当然,跑路只是下下策,他还想把宁澜南羽两个神经病送进精神病院,让他们不要祸害别人,可惜目前也只能想想。
他好歹也在圈内十年,认识一些不亲不疏的朋友,找个借口拜托他们帮点小忙还是没问题的,比如办张卡借点钱买个手机。
他把家里搜查了一遍,找到了所有摄像头的位置并记下来。
他在家里安装了窃听器,每天24小时窃听宁澜和南羽的谈话,并且同步上传到云端。
陈自鸣还找了个机会,偷偷去见了那个被宁澜选中的孩子一面,对方也就是六七岁的模样,小小年纪就很漂亮可爱,从外表就能看出对方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
从偷偷跟踪对方发现,女孩儿答应宁澜的原因,是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福利院,留在里面的孩子都是身有残疾或者有病的,可对他们来说,别说治病,就连吃饭生活都是问题。
女孩儿为了养福利院一群人,这才答应宁澜听她的话学表演。
她能在这个福利院,并且一直没有被人收养,也是因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就是一个天坑。只要掉下去,这辈子或许未来三辈子都缓不过来。
但是对宁澜和南羽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们在见到那女孩儿后,就给了对方足钱,让她做手术,给福利院买东西,让那里的人不用再为经济生存发愁。
知道了这些,陈自鸣心里就觉得不好,现在别说是他亲自揭露他们丑恶的嘴脸,就算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他们就是想利用她,想要她变成他们的宠物和玩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向那两人表示忠心,无论他们要做什么,女孩儿也会心甘情愿。
这就很难办了。
陈自鸣不得不暂时放弃劝说对方的想法。
然后他发现,这样的备胎,还不止一个。
宁澜他们一共挑选了好几个,其中有男有女,还都是这种因为各种原因急需要用钱或者需要帮助的人,而宁澜和南羽当真像南星说的那样,是他们眼中的大恩人,大善人。
陈自鸣觉得有点好笑,又笑不出来。
如果人人都美满,又怎么会有宁澜的可乘之机。
“或许,他们真的算是个好人?只是我比较倒霉,成了他们亲生的,不需要用利益也能捆绑的存在?”
他不由有些自我怀疑,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意义。
因为那些被宁澜利用的人,不会觉得他是好人,也不会认为他帮他们摆脱宁澜南羽是在帮他们。
或许,在他们眼中,反而他才是坏人。
“没什么好坏,区别只在于能不能满足一个人的需求,他们能满足那几个孩子的需求,所以他们在那些孩子那里是好人。”
“可他们并不能满足你的需求,反而还成为囚禁你的枷锁,所以对你而言,他们是坏人。”
南星并没有和他争论宁澜和南羽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你只要随着自己的标准和心意来就好。”
陈自鸣沉默了。
没过多久,宁澜就带着一个小男孩到他面前,“这是你小师弟,是我收的徒弟,下一部戏里你们会在一起拍摄,还有对手戏,你帮忙带带他。”
他们不强迫陈自鸣了,而是想尽办法从陈自鸣身上吸血。
这是他们生的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费了那么多心力,总不能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好,我会的。”陈自鸣答应得很爽快,还暗暗松了口气,他以为这就是宁澜他们对他处置和决定,只要他消耗完了自己的名气,也就没有用了。
一连三年,陈自鸣都在半演戏半读书,这时候就体现出南星的金手指功能了,陈自鸣在上课时有任何不懂的东西,南星都可以教他,也是因为这,尽管他在一个不怎么样的学校,也依然学得很好,成绩没有下降。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他在学习上花费的时间多了,在演戏上花费的精力就少了,他的演技没有退步,也仅仅是没有退步而已。
在长期的带师弟师妹,消耗自己的人气的情况下,他的风评渐渐变得糟糕,人气下滑,曾经大家最喜欢的童星,渐渐消失在最红火的镜头里,只会出现在频道或者网站的边边角角,且接的戏也没有以前好。
反观其他人,情节各不相同的优势和特点,逐渐在圈内有了名字。
到了这时,陈自鸣似乎没什么用的。
而他也迎来了十八岁的生日。
生日当天,宁澜和南羽一反常态要为他隆重庆祝一番,甚至还请来了曾经养过他几年的老人。
十几年过去,对方已经更老了,他甚至差点没认出对方来。
“小鸣……星星啊,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每次我看到你在电视上,都会自豪地和别人说你是我的孙子,你比我孙子有出息!”
陈自鸣想笑,他想,这老头应该是不知道他和宁澜他们的关系早就被他知道了,所以才能还旁若无人地在他面前上演这一出戏。
他静静不语,不接话,老人有些尴尬,但片刻的尴尬过后,他又冷静了下来,
“今天你生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你要是觉得还看得上眼,就留下尝尝,要是嫌弃,那就把它扔了。”说罢,他便把一个装着小蛋糕的盒子交给陈自鸣。
陈自鸣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东西收了起来,并且拿回自己的房间。
生日宴会办得很隆重,不仅来了不少圈内明星,还有一些投资人。
陈自鸣不能说都认识,却也认识大半。
他只能庆幸今天在家里,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站在二楼角落的栏杆上,俯视着下方拥挤的宴会厅,眼中竟有几分惬意和解脱。
“高兴吗?”南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醒了,出声问。
“什么?”陈自鸣一愣。
“你成年了。”
“所以我不能高兴吗?”陈自鸣反问。
南星沉默。
“他们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为你举办这场宴会,一定会有他们的目的。”
陈自鸣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手机,“所以呢?他们的打算,关我什么事?”
这几年来,陈自鸣已经知道怎么自保,怎么划清界限,怎么逃离,他有能力也有意识,可以远离这一切。
仿佛和南星记忆里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但南星知道,没什么不一样。
南星不说话了。
陈自鸣也没喊他,看样子似乎是在使性子不高兴。
但到底在不高兴什么,是南星对他的不信任,还是今天明明是他生日,可他却还没和陈自鸣说一声生日快乐?
算了,显然陈自鸣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出生是快乐的。
“还有半年,你就高考了,想过上什么大学吗?”南星终于打破沉默,他的主动仿佛是在向陈自鸣示好。
陈自鸣笑了笑,脸上有点小小的得意。
“已经决定了。”他报出一个学校和专业,是南星曾经从未想过的选择。
是了,他们虽然是一个人,但在许多时候,却也是不一样的,这仿佛也是在说,他做的没错,他的选择改变了许多,也改变了另一个他的未来。
“你们系统也有学校吗?还是从你们出生,就是自带知识和学问,拥有一套成熟的体系?”
陈自鸣好奇问。
但这南星哪里知道,最终,问题还是被转嫁给了心愿系统。
心愿系统:【……】
它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想做任务了,总有些人不仅自己不做人,也不把它当人。
虽然它也确实不是人。
“你问这些做什么?”南星问。
“就不能了解你吗?”陈自鸣笑问。
“认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陪着我,陪我经历一切,知道我的一切,可我好像并不了解你。”
从前南星隐约透露出曾经也有一些不美好的经历,但是陈自鸣始终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南星不会说。
就像此时,他又不说话了,安静得仿佛又陷入了沉睡。
但陈自鸣知道他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样一种知觉,或许是因为,他们经过了十几年的相处,还日夜相伴从未分开,他多少也对南星有了一点微妙的第六感吧。
陈自鸣想。
“没什么好知道的,不过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南星说。
陈自鸣故作失落,“好吧,看来我还不是你最亲近的人。”
南星:“……”
如果陈自鸣不是他最亲近的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亲近的人了。
“别用激将法。”
陈自鸣微微一笑,“有用才是激将法,没用那就是事实。”
南星:“……”
“你从哪儿学来的噎人办法?”
陈自鸣笑而不语。
半晌,“你醒得越来越少了。”他笑意收敛。
“你要走了吗?”
“因为能量不够?”
“小时候你骗我你需要可爱值,是因为我不可爱了,所以你要走了?”
沉默片刻,南星才道:“你长大了。”
陈自鸣:“所以不可爱了。”
南星:“所以不需要我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
陈自鸣觉得自己留不住南星,而南星却说是他不再需要他。
“怎么会不需要呢,我只是长大了,又不是要死了。”陈自鸣理直气壮道。
南星:“……”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如果连你我都不需要,那我就是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
“金金啊,哪有把人骗得离不开他,又狠狠甩掉他的,这是渣男行为,是要遭受谴责的。”
他语气故作轻松,轻描淡写的表情下,掩饰了一切的惊惶失措:“你不能这样啊。”
你不能离开我啊。
第92章 有没有人爱你11
南星会走,是陈自鸣从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或许是他连续一天都没叫醒南星,又或许是南星对他越来越少的建议。
但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陈自鸣便有些茫然无措。
他忽然发现,如果南星要走,他留不住他。
就像他突如其来到来一样,他也会在某一天,猝不及防地离开,或许连提前知会也没有。
“世上无不散的宴席,你早该知道。”南星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和系统的机械音不同,南星的声音虽然更能拥有喜怒哀乐各种感情,但他极少泄露这类情绪。
只是陈自鸣于他而言本就特殊,即便别人听不出来,陈自鸣却也能听出来些许。
“那我就把宴席一直开下去。”陈自鸣耍赖道。
南星忽然笑了一下,“你能开宴席,却不能让那些来参加宴席的人一直留下,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你也有吗?难道你的生活不就是我吗?你是为我而来的。”陈自鸣还有些委屈,“这是你亲口说的。”
小时候,南星没少说这类话,现在算是砸到自己脚了。
“骗你的。”南星直接道,“你看过很多系统小说,应该知道,系统不会是一个人的,它身上有任务,做完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多个宿主,我也一样。”
陈自鸣别开头去,“我不听。”
沉默片刻。
陈自鸣:“你还说自己是金手指,可你从没给我过什么金手指,这样也能算完成任务?”
南星谎话张口就来:“那自然也是骗你的,我就是个保姆系统,保护你平安长大,等你成年了,有自己生活的能力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陈自鸣:“……”
如果是其他,陈自鸣尚且还可以想办法,但是南星却说只要他长大,他就不能留下。
长大啊,他曾经日日夜夜期盼着的事,却要以他最亲近的存在离开为代价吗?
他忽然也不是那么想长大了。
然而这件事,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还瞒了我多少?”
南星沉默,片刻后才说:“那太多了。”
陈自鸣苦笑,“这时候你却又不愿意骗我了。”
夜风吹过后颈,让他浑身都抚过一丝凉意。
他低下头,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对上下面或陌生或熟悉的宾客正看向他,陈自鸣不由浑身一颤。
他微微蹙眉,肩上忽然被人一拍,转身看向来人,却是个小女孩儿。
陈自鸣认得她,是那个最被宁澜看好,长得还和宁澜有几分像的女孩儿。
“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低着头,犹犹豫豫半晌,在陈自鸣耐心即将告罄时,才小声说:“哥哥,听说你马上要高考了,最近学校一定很忙吧?”
“不说我就走了。”陈自鸣做势要离开。
小姑娘连忙拉住他的衣服,“哥哥,你……你还是回学校吧,不要回家里了,干妈让你回来你也别听。”
陈自鸣微微挑眉,“你知道了什么?”
小姑娘摇摇头,“你听话就是了。”
陈自鸣失笑,“行,我听到了,谢谢你的提醒,去玩吧。”
说罢,他也转身回了屋,
小姑娘却皱着眉看他的背影,纠结有焦急,哥哥那样子,分明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啊!
“不问问她知道什么吗?”南星问。
“她说了是背叛宁澜,辜负他们的养育之恩,救命之恩,而且事情还没发生,说了多半也不会有什么事。”陈自鸣说。
“你想得倒明白。”南星轻笑道。
陈自鸣微微勾唇,“是啊,就像我现在就知道,你肯定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南星:“……”
小时候陈自鸣没把南星能提前预言到宁澜他们会找上门放在心上,长大了他才后知后觉,那时分明没有任何线索能说明宁澜他们就是他的父母,并且还能找来,可南星却偏偏知道。
如果这不是预言,那就是剧情,而南星就是那个掌握剧本的人。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你应该待在学校,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南星难得这么说话,陈自鸣想了下便心情愉悦地同意了,第二天他就回了学校。
然而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宁澜发来的消息,要他去客串一部剧。
他看了眼发来的剧本,发现他那个角色的戏份还挺重,已经不算是客串,而是配角了。
但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答应出演。
陈自鸣用不演两个字拒绝了宁澜。
第二天,宁澜打来电话,“我知道你是为了高考才拒绝,但是这个机会难得,只要你答应,就能再带两个人进组,就算为了你师弟师妹,你也要参加。”
“至于戏份,我可以让他们适当减少,分成三个人出演,但是具体怎么做,还要私下详谈。”
“我已经约了剧组的编剧导演制片投资人,就在几天后的周末,时间地点我到时候发你。”
听完她的自说自话,陈自鸣才沉声道:“你说完了吗?”
“我说拒绝就是拒绝,没有别的可能。”
“我成年了,如果你不顾我的意愿接工作,我会请律师,另外,这些年我赚的片酬,麻烦也尽快打到我卡上,否则传票也会很快送到你们手上。”
“你一定要这样毫不留情?!”宁澜似乎气急,大口喘着气。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情。”陈自鸣想了想,最终只能真诚回答。
宁澜:“……”
“我好歹生了你,这些年来虽然利用我你赚钱,但也没把你怎么样,你现在不也好好长到这么大,你一定要不留一丝情面吗?”
“你能有现在的生活,难道就没有我们半点功劳?”
陈自鸣皱眉。
似乎察觉他的态度软化,宁澜也缓和了语气,“你要的钱我们会还给你,好歹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现在只是要你帮忙带带弟弟妹妹。”
“星星,这是妈妈最后一次要你帮忙。”
陈自鸣恍然醒神,微微睁眼。
“我知道了。”
说罢,挂断电话。
“你真要去?”南星问。
陈自鸣想了想道:“本来我以为她只是想再次利用我。”
南星:“现在呢?”
“现在?”陈自鸣忽然笑了一下。
是宁澜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他们能利用他的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我成年了,就算他们还拿着经纪约,我也可以解约,那时我就是个自由人,再没有什么能约束我。”
“所以?”
“所以……他们这最后一次,要么是想制造机会,重新钳制我,要么最后捞一笔……卖了我!”
陈自鸣说得轻描淡写,心中的警惕却从未有现在这么高。
如果他从前听话,那宁澜选择的应该是前者,可他从前早就展现出了桀骜不驯的性格,他们应当也已经厌了,现在只想卖掉他。
“你不生气?”
“生气?不值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那你要去吗?”南星沉默了片刻又问。
一般人若是早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后,便不会再上当,更不会让自身涉险。
“去。”陈自鸣微微勾唇,“怎么能不去?”
看着他脸上隐隐的兴奋和跃跃欲试,南星微微皱眉,“想要报复他们,将来有的是机会,你没必要现在涉险。”
“金金啊。”陈自鸣忽然喊了他一声,微微笑问,“既然你能未卜先知,那你知道,如果我去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南星眼皮跳了跳,“我没有那个功能。”
“他们会得逞吗?我会马失前蹄吗?”
“……我不知道。”
“里面都有谁?他们都是什么身份背景,又是谁在等着我?”
“陈自鸣!”
陈自鸣笑了,听着南星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前几天的生日宴,根本不是什么生日宴,而是验货,来的那么多人,除了一些不明所以浑水摸鱼的,那些真正的主人,真正心知肚明的人,都是来看我的。”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任人挑选的货物,谁想要了,就竞价,价高者得。”
“是这样吗?”
陈自鸣没有等到回答,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南星说:“你从来不是货物。”
“你就是你。”
不是货物,也不是曾经的南星。
陈自鸣笑了,不同于之前的冷笑,此时他的笑容格外真诚。
“金金啊,你好喜欢我。”
“你好爱我。”
南星心头一跳,看着陈自鸣脸上的笑容,又不着痕迹转开头去。
明明陈自鸣根本看不到,也不会知道,可他仍是没看他。
也不知是不敢,又或者是其他。
到了约定的那天,陈自鸣换上正式的衣服,坐车到了约定的酒店。
坐在车上,他用聊天般轻松的语气说:“金金啊,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和我说说后面的剧情吧。”
“……”
“你就当是个故事,讲给我听听吧。”
陈自鸣深邃的眸光在夜色里竟有些辨不分明,唯有那声音格外清晰。
“我想听。”
第93章 有没有人爱你12
窗外飞快略过霓虹夜景,夜风将陈自鸣的头发吹得胡乱飞散在空中,一双幽深的眼眸隐没在夜色中。
脑海中传来南星娓娓道来的声音。
“五岁之前,他的生活和你没有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那段记忆在他记忆里逐渐淡去……仿佛是另一个人。”
“变化,从五岁后开始……”
“帅哥,到了。”车子在一家华丽的酒店外停下。
“……他很蠢,全然将信任托付给别人,却不知别人只拿他当好用的工具,优秀的作品。”
陈自鸣走下车,站在酒店外。
“他不是蠢,只是单纯,又弱小,单纯让他没有分辨善恶好坏的能力,弱小让他无依无靠,只能为人所欺。”
“……”
“他不像你,无论如何都拥有自我。”
“他不像我,没有幸运的遇到你。”
“……”
“我说一句,你就要怼我一句?”
陈自鸣无奈一笑,“好吧,你继续。”
“……”
“你说的没错,他没你幸运。”
“但他有属于他的幸运。”
南星微微弯唇。
也就是陈自鸣看不到,否则他会发现,此时南星的笑容竟是那样熟悉。
无人看见,心愿系统却能看得清,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气质相差几许,在这一刻却仿佛重合在了一起,清晰无比。
陈自鸣理了理衣服,闲庭信步朝着酒店走去。
“继续吧。”
“他和你很不相同,在繁重的工作和学业的压迫下,为了更高效更快速,他渐渐变得只会听从人的安排,而忘了最初的自己。”
“他被养成了废物,完美符合别人心意的工具。”
“他一直无知无觉,直到越来越大,因为担心无法再约束他,他们产生了争执和矛盾,困境让他逐渐清醒,然而越是清醒,就越能看清自己从前是如何沦陷。”
“更可悲的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想做。”
陈自鸣走进酒店,立马有服务员迎了上来,“陈先生,您往这边请。”
“后来呢?”陈自鸣闻言头也没抬,只继续问,陈自鸣自始自终没有看服务员一眼,只跟在对方身后,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后来……”
南星扯了扯唇角,“他把别人当成人,对方却是披着人皮的畜牲,猝不及防扒开兽皮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们要吃人的时候。”
南星低声幽幽道:“后来,他也参加了一个宴会。”
“比你的生日宴更宏大,来的人比上次还多,身份也更贵重。”
南星和陈自鸣还是不一样的,陈自鸣没有在娱乐圈认真经营,所接触到的不过是表面,认识的那些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人。
可南星不同,在刚被认回家那一年,他就乖乖听话,参加了一个海选活动,在经过半年的培训和挑选后,成功被导演定下角色。
那是一部电影里一个很特殊,很重要的灵魂角色,戏份虽比不上主演,却很重要,缺了他这部剧就完成不了。
导演更是有名的大导演,属于演他一部剧,只要有一个镜头神,就可以吃一辈子那种。
南星经过半年的努力,成功脱颖而出,成为那个幸运儿。
而在电影播出后,他也成功如宁澜他们所愿,一炮而红,刚出道,就站在了顶峰。
之后更是再接再厉,又接了几部高质量剧,顺利稳住他的地位和名气。
十几年的时间,他非但没有沉寂,反而越来越火,从被人喜欢怜惜的花朵,长成玫瑰少年,再到玫瑰之王。
玫瑰缠枝拼成花环,戴在他的头顶,为人瞻仰。
他统治娱乐圈许多年,用宁澜他们的话来说,他就是神。
所有人看着他,出道就站在高出,然后越来越高,从未掉下去。
在此期间,有无数人喜爱,也有无数人觊觎。
“……他以为成年是自由,却不想,成年不过是解开了拦住别人的枷锁。”
“让他们从暗中觊觎,变成了付诸行动。”
陈自鸣紧了紧手心,片刻后,才松开被咬得鲜红的唇,一字一顿,“继续。”
……
“那天真的很盛大,因为他刚刚有一部电影让他获得了国际奖项。”
“也是他成年后,第一次获得这样的成就。”
“名义上是庆祝生日,实际上却是各路人马虎视眈眈,有豪门阔少,有花花公子,有政圈千金……娱乐圈的那些所谓大佬,也只能站在一旁赔笑。”
南星的声音平缓沉稳,还透着一点仿佛不放在心上的漫不经心,仿佛那曾经的一切,当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此时,陈自鸣已经被服务员领着到了包间门前,“陈先生,就是这里,到了。”
陈自鸣收敛了表情,恢复寻常的平静,握着门把手,开门,包间的门缓缓打开,里面坐了几个熟人,都是他曾经认识的导演制片和投资人,当然,这个认识也可能只是单方面认识,知道,但是没接触过那种。
没有宁澜和南羽。
他与包间里的人对上视线。
“桌上那个投资人,在那天的宴会里,也和他说过两句话。”不过很快就不得不因为其他人的虎视眈眈而退却。
陈自鸣忽而一笑,似是有些高兴。
他这么一笑,也让包间里的气氛缓和下来,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招呼陈自鸣道:“小南快进来啊,大家都等你了。”
“来来,今天来得这么晚,让严总好一阵等啊,必须先自罚三杯!”
陈自鸣看了看那人口中的?严总,对方看着三十多岁,衣领解开,颇有种胜券在握的自在随意,只是一双眼睛从陈自鸣出现在门口就死死落在他身上,没有装模作样地移开半分,毫不避讳。
看来他就是今天的主人公了。
陈自鸣信步进去,几人忙不迭把严总旁边的位置留出来,他也直接在那儿坐了下去,脸上仿佛写满了识趣。
“我中午都没吃饭,饿了,可以先吃饭吗?”
见他这么听话,严总也没有连人家一顿饭都不肯吃的吝啬,“多上几个菜。”
有他发话,点菜的人也动了起来,陈自鸣就这么自在悠闲地吃了起来。
大酒店的味道饭菜口味还是有保障的,陈自鸣胃口也很好,在其他人都在聊天吹捧的时候,陈自鸣一个人包圆了半桌菜,吃得别人几乎要耐心告罄。
“小南,吃也吃饱了,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了吧?”严总微微笑道。
“严总,已经给您订好了房间,就在楼上,小南,还不快送严总上去休息。”一张房卡被丢翻了陈自鸣面前。
陈自鸣垂眸,捡起房卡在桌上缓缓敲击着,动作不疾不徐,却丝毫没有要送严总上楼的意思。
见他不为所动,那个曾经合作过的导演当即皱眉,严厉道:“小南,你来之前,你爸妈应该给你说过了吧?来这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
“希望你不要辜负你爸妈的期望。”
“我该做什么?”陈自鸣皱眉不解道。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送严总上楼啊,没看到严总都醉了吗!”
严总扯了扯衣领,确实已经面红耳赤,却也不知道那到底是醉了还是燥了。
陈自鸣看了看他,忽然笑道:“哦,我听懂了。”
“听懂了就好,今晚你可要好好照顾严总。”
说罢,那严总当真歪歪扭扭站起。
陈自鸣一把扶住他。
见他如此,其他人才放心离去,陈自鸣则在别人走后,扶着人进了订好的房间。
“金金啊,他也和我现在一样吗?谁那么有厉害,能从那群人中脱颖而出,雀屏中选?”
声音悠哉悠哉,丝毫没有半点危机感和紧迫感,仿佛此时正在一个下午惬意喝茶,而不是正面临被权势压人。
而在他的口中,别人争抢南星,此时也变成了南星选妃。
南星扯了扯唇角,倒是真没有方才的担心。
“一个看起来很好的人。”
“什么?”
“在外面,他是优秀的公职人员,做事勤勤恳恳,对人民负责,对家庭忠诚,是别人眼中的好官,好丈夫,好父亲。”
在人前,开着二手代步车,住着不出格的小三居室,在人后……呵。
“怎么不继续问了?”他回过神,才发现陈自鸣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这不是在等你同意吗,你愿意说,我就继续问。”陈自鸣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放得更轻松。
南星神色淡定,“没什么不好说的。”
“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想走不能走,求助无门,被逼到绝路,反而能让人柳暗花明。”
羲寙
“当一个人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豁的出去时,绝路也成了生路。”
“当晚,他们都被送进医院,那人是脑震荡加颅骨骨折,他是违禁药过敏。”
那是他第一次学会反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大概还有两章,下个故事还没确定。
第94章 有没有人爱你13
陈自鸣笑了。
“那时候的他一定很帅。”
“只可惜,我没机会看到。”
南星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值得看的,对他而言,那或许有点特别,值得在记忆里留下一笔,但那件事本身,在他之后的生活中,不过是寻常,现在想起,也只觉得那会儿的自己太蠢太年轻。
好像你千辛万苦趟过一条差点把你溺死的河,可等走过一段时间的路后,再回头看,就会十分困惑,怎么当初就能差点被一个小水沟淹死呢。
陈自鸣又微微勾唇道:“不过没关系,我看不到,却不代表我做不到。”
“金金啊,你给我讲故事,我今天也回请你看一场戏。”
严总脱掉外套,见他还站在原地,当即不悦皱眉,“来都来了装什么装?还不快去浴室,记得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干净,我可不想……啊——!!!”
话还没说完,酒瓶应声而碎,伴随而来的是严总的惨叫声。
当红酒和着鲜血从他头上流淌下来,严总目眦欲裂,向来装得人模狗样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
满地的红酒鲜血和碎玻璃,仿佛是一场凶杀现场。
“贱人!biao子!你竟敢打我!”严总当即挥起拳头就要揍上去。
然而他本就喝了酒,酒意刚刚上头,脑袋还被砸了一下,头晕目眩耳鸣,拳头既不准又无力,陈自鸣稍稍侧身就避开了。
反手拿起桌上的花瓶,又对着严总的后脑砸去。
啪!
花瓶也碎了一地。
严总彻底扑街,被陈自鸣一脚踩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陈自鸣还笑着问南星:“怎么样?比起他,我也不差什么吧?”
南星失笑:“用不着比,你一直比他更好。”
陈自鸣:“那我谢谢你,谢谢你的肯定。”
严总在地上挣扎,他要气疯了,没人敢这么对他!
“信不信我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一辈子都别想红?!!!”严总怒声威胁道。
“那严总还真是个大好人,我一定发自内心感谢你,每天给你上香。”陈自鸣笑眯眯道。
“你!”严总心头一跳,这人连被封杀都无所谓,显然是不打算在这个圈子混下去,那他为什么要来?!
这一刻,严总对宁澜和南羽的怒气更甚于陈自鸣。
自己还被压在地上,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随着鲜血越来越多,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而陈自鸣则没有丝毫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渐渐的,感受到头越来越晕,眼前也越来越花的严总终于有些紧张了,他扯了扯嘴角,开始和陈自鸣打感情牌,“小、小南啊,都是误会,我认错人了,你先松开我,之后给你的赔偿会给你打到卡上,这件事我也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说!”
陈自鸣丝毫没有要答应的模样,拉过椅子坐下,脚却还在严总身上,一点也没有放下的意思。
“不急,来都来了,喝杯酒不过分吧?”
什么酒?
严总想起桌上还有他刚刚倒的两杯酒,脑子仿佛清醒了点,连忙道:“我受伤了,不能喝酒!”
陈自鸣端过酒杯,强行抬起他的头,笑着将那杯酒给灌了下去。
完了还拍了拍他的脸,“这就对了,自己倒的酒,就要自己喝。”
严总顾不上其他,开始摸自己手机,想要打电话叫人。
然而不等他喊来人,房门就被人猛地打开,“不许动!”
严总心头一跳,刚要挣扎起来,却感觉身上一轻,踩着他的那只脚收了回去。
“我报的警,警察同志,我要报警,这个人购买并使用违禁药物,证据就在这杯酒里!”
严总猛地抬头,就见陈自鸣指着桌上的另一杯酒。
他没有给他灌本该是陈自鸣喝的那杯酒?!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陈自鸣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当我傻?怎么可能毁灭证据。”
给他灌酒,真的只是单纯灌酒罢了。
严总怒从心头起,当即就想对他动手,却被警察制住,他本就浑身难受,没什么战斗力,警察稍稍用力,他就又重新扑街这一回,脑袋撞到地面,晕上加晕。
“不许动!”双手被拷上,严总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东西,只有那道可恨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不断传入他的耳朵里。
“警察同志,我还要举报,这个人和别人进行色||情|交易,还有偷税漏税!我都拍了视频,留了证据!”
严总这回当真是惊怒交加,当即被怒火冲上心头,晕了过去。
当晚,正是一天流量最高的时候,几条热搜齐齐在微博上爆了。
#宁澜买儿求荣#
#宁澜南羽黑心夫妇#
#橙心影视老总被抓#
#真假少爷真相#
#星星好惨#
一大串瓜砸得吃瓜网友们头晕目眩,都顾不得打游戏睡觉了,纷纷跑到网上来吃这口新鲜的瓜。
然后他们就被瓜砸懵了。
什么玩意儿?
曾经红极一时的影后用自己的儿子谋取利益,搞潜规则?!
还被抓了?!
什么喜爱电影是假的?好为人师是假的?收养那些孩子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把人家当工具?据说因为那些孩子都未成年,赚的钱都进了那夫妻俩的腰包???
真假少爷是假的?!儿子被换了是假的?自己把儿子丢了就为了制造一个真假少爷的噱头赚名气?!
这么多大料被喂到网友们嘴里,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宁澜陈自鸣的,脑子里都只有两个字,荒唐!
潜规则就算了,别人潜规则都是自己上,这俩人倒好,自己不肯,让自己儿子上,还培养那么多徒弟,是当自己是开青楼的老鸨吗?!还带孵蛋的?!
还有把自己儿子丢了,就为了一个真假少爷的噱头?这玩意儿放在小说里都烂大街到厌烦了好吗?!
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宁澜南羽的脑回路,甚至为此怀疑消息的真实性,然而连那两人被抓进警局的视频都出来了,他们也只能承认,就是有人这么有病。
有网友说这俩就是疯子,连疯都疯得这么画风清奇,令人恶心。
陈自鸣作为报案人,也一起到了警局,那位严总被送进医院,检查出来脑袋就是看着严重,实际问题不大,脑震荡。
但是被当做证物送进检验科的酒里被检查出了违禁药物。
酒是严总的,房间也是他让人开的,查到帮他买药的人,找到交易的现金,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一条灰色产业链,就算原本还可以让秘书扛罪,但在警方查到更多的交易记录,以及其他违法事项后,严总怎么也洗不清了。
可怜严总刚刚从医院醒来,还没出院,就要面临牢狱之灾,医院还没出,已经在监狱预订好了房间。
要说严总百口莫辩,那宁澜和南羽就是死不认罪。
他们和严总的交易都是心照不宣进行,而且利益还没到手,他们相信警察查不出什么。
至于真假少爷,抛弃孩子,别说他们根本没用证据,录音不算,就算有又怎样,追诉期早就过了,他们无所畏惧。
最后唯一让他们有些麻烦的,还是和几个孩子签的经纪约,金钱上的问题,有偷税漏税行为,但他们只要补上税款,就能安然无事。
他们不缺钱,请了最好的律师帮他们辩护,最终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不用坐牢。
两人全身而退地出了法庭,那个害的他们遭了这一通罪的儿子却迎面而来。
两人当即没忍住,露出扭曲的表情。
“你竟然还敢出现?!”
就是他,就是陈自鸣,这个他们亲生的,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亲生儿子,毁了他们的一切。
虽然没有牢狱之灾,但是偷税漏税,也让宁澜成为劣迹艺人,从此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幕前,就算是幕后,恐怕也困难重重,极有可能混不下去,他们养的那些孩子也以因为这件事,纷纷和他们解除经纪关系,不仅如此,从前那些孩子赚的钱,都要还给他们。
宁澜不是拿不出来,但已经进自己口袋的钱,再拿出去,仿佛在挖他们的肉。
最可恨的是,陈自鸣成年了,他们再没有能够威胁对方的东西,想要报复都不能明目张胆地来。
和他们的怨毒不同,陈自鸣看着他们,反而还笑了一下,“知道你们今天出来,特地来接你们,爸妈,惊喜吗?”
南羽向来比宁澜更能忍,更深沉,此时看着他,却也握紧了拳头,碍于这里是法院,不好动手,刚出来,他才不想再进去。
盯着陈自鸣片刻,南羽深吸几口气,才压住情绪,恢复从前那样淡定从容的模样,甚至还笑了笑,“看到我们没事,你一定很失望吧?”
“怎么会呢。”陈自鸣双手插兜,闲庭信步地朝着他们走来,脸上笑意未减,“爸妈你们那么聪明,我当然不会觉得,仅仅这么点事,就能让你们进去。”
“我从来没有想让你们坐牢啊。”
“我只是想让你们身败名裂罢了。”
“知道网上都是怎么说你们的吗?”他拿出手机,一条条给他们念网上的评论,“他们说你们脑子有病,说你们蠢笨如猪,骂你们很恶心……”
说宁澜灵魂很丑陋,什么仙女,就是个疯婆子,不配出现在镜头里,荧幕上,说南羽写的剧本狗屁不通,江郎才尽,远远比不上xxx。
比起别的,显然这些话的杀伤力更大。
“胡说胡说!”宁澜充上前要去撕烂陈自鸣的嘴。
听到这些诛心之言,就连南羽都忍不住要对陈自鸣动手。
他这辈子就是想制作一个完美的作品,陈自鸣是他剧本的载体,可对方非但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做,反而将他的一切毁于一旦,让所有人贬低他鄙夷他看不起他,如何能忍。
几个保镖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把两人拦在陈自鸣面前,轻松制住两人。
陈自鸣这才摇摇头道:“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呢,轻而易举就激怒你们,显得我很没有成就感。”
“你们怎么不想想,我都说了没想让你们进监狱,当然是准备了别的地方等着你们啊。”
听着这段话,南羽不由浑身一个激灵。
他想打电话,却已经来不及。
陈自鸣打开车门,“我爸妈最近情绪不好,打算送他们去医院住一段时间,麻烦你们帮我送他们去了。”
就这样,有几名保镖护送,陈自鸣成功将他们送进精神病院,并以家人的身份,让他们在这里治疗一段时间。
陈自鸣从不怀疑,他们精神方面多多少少有问题,检查出来也果然不出所料,他没那么大能力让医生帮他造假,这都是真实结果。
不过,精神方面的问题,只要不严重,不会威胁到他人,就可以接回家疗养,陈自鸣拒绝了,作为儿子,他要给他们最好的医疗条件。
但他们肯老老实实接受治疗吗?不用问,陈自鸣都知道答案。
就算出来了,陈自鸣也不怕,他都想好了,他们如果出来了,就和他一起住,毕竟儿子照顾父母,多正常啊,多孝顺啊。
但是病情会不会反复,他就不保证了。
陈自鸣想,他也应该多看看心理方面的书,他可以照顾他们一辈子,就像……他们照顾南星那样。
出了医院,陈自鸣刚走到马路上,这里比较偏僻,没什么车辆,空气清醒又安宁,阳光是那样美好,暖洋洋的,洒在他唇边的微笑上。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轻松又惬意。
就是这时,一道仿佛许久没听见的声音响起。
“我要走了。”
第95章 有没有人爱你14
陈自鸣脚步一顿。
声音停得很突兀,没了脚步声,耳边就只剩下风声树叶声还有那仿佛有另一重的心跳声。
陈自鸣揪住路边一片树叶,锋利的叶片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滚烫的温度让它从里到外开始燃烧,最后成了片片残骸,散落在地上。
“……什么时候?”陈自鸣声音勉强维持着镇定。
“马上。”比起他的伪装,南星却是真平静。
看着陈自鸣成功摆脱一切,从此不必再受牵挂和束缚,南星便仿佛放下了一切,从前束缚他的,令他耿耿于怀的,都消失了。
“可是……”
“可是……”
陈自鸣绞尽脑汁,似乎想找出一条南星不能走的理由。
半晌,他才缓缓吐了口气道:“你说给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南星轻轻笑了一下,也不介意,陈自鸣想听,那他就讲完。
“学会反抗,好像整个世界开了一道门,门外是更大更广的世界。”
“他推啊推,推了很久。”
“和你不一样,他从小生活就被演戏占据,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剧组里,离开了剧组,离开了戏,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从前没拥有过,没尝试过的东西,哪怕拿到人面前,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得到。
他从小都不是一个普通孩子,长大了,他也学不会做普通人。
他喜欢演戏,喜欢演戏给他带来的荣光,喜欢别人喜爱他的目光。
“但在那件事情后,他被秘密封杀。”
“从前雪花般撒来的剧本现在也如雪花一样消失不见,曾经的朋友,前辈,甚至是资本,也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粉丝们还在翘首以盼等着他回来,没有人记得他。”
陈自鸣忍住了差点说出口话,他到底经历不如南星多,没他那么能沉得住气,若是他自己,忍一忍倒还行,可对象换成南星,他便难以忍受。
“当一个人生活在天堂时,那他的世界会一片祥和美好,当他生活在人间,他的世界会仿佛寻常,当他有朝一日落到了地狱,那这世间的丑恶和真相就会对他敞开大门。”
“之后,像上次那种人便层出不穷,仿佛一块唐僧肉被解了禁,香气四溢,谁都想尝尝味道。”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看中它的人越多,竞争也就更激烈,反而给了他生存的空隙。”
“变化是从一次一点也不特别的意外开始,像最开始的那件事重现,那一次,他下手格外狠,无意识中,带上了他上一个角色的疯劲。”
是的,角色。
南星演过很多角色,他自己都数不过来,那么多角色都很优秀,但总有一些最为出彩的,非常有代表性的。
那是南星被封杀之前最后一部电影,他在里面饰演一个赌徒。
他的一生都在赌,出生时,父母说儿子就养女儿就溺死,结果他是儿子,从那时开始,他的一生就被赌围绕。
靠着赌和拼,他一路从小混混到那时一方霸主。
他有一股敢于赌上一切的疯劲,面对敌人,自己可以死,对方决不能活。
心情好时,他可以帮老人背冰箱上楼梯,心情不好时,路边死了人他也能若无其事地踩着对方的鲜血继续走。
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亦正亦邪,视律法和道德如无物的人,却偏偏受到了观众和粉丝的喜爱。
许多人像电影里角色的手下一样,对他崇拜,为他疯狂。
南星不否认在文学作品里,这样的人设很吸引人,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现实中也有人喜欢。
后来他知道了,因为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属于一类人,同类之中,当然不会因为种族不同而害怕,只会为他的强大和魅力而疯狂。
当他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将一个满脸是血的猪头踩在脚下,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试试,是你叫的人快一点,还是我的叉子快一点。”
不锈钢叉子抵着他的喉咙,隐约有鲜血渗出。
南星很烦,真的很烦,他已经习惯到无法对被觊觎这件事产生害怕的情绪。
演戏多年,从小被灌输为艺术献身这种思想,他从来就不觉得身体的清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身边来来往往认识的那些圈内人,也从没和他说过这类话。
他厌恶的是这种被明码标价被强取豪夺被强迫的行为。
那些人将他当成货物买卖,当成物品争抢,就是没把他当成人。
南星也不怪谁,毕竟他从前也没怎么吧自己当人。
但是他真的很烦了。
他只想一劳永逸,甚至想过,如果就这样杀一儆百,或许就没人会再觊觎他了。
然而他又想到了宁澜和南羽,他想,他还没有和他们算从前的帐,和他们分辨从前的是非对错,监狱似乎也存在霸凌,进去或许也只是面对另一个现实。
他就打消了这些念头。
就在他想收回手时,他听见了一声惊呼,“程哥!”
程哥,是他演的那个角色在影片里的称呼。
南星抬头,对上的是周围人惊疑不定的目光。
有人惊讶,有人神往,有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人满眼倾慕,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那一瞬,他精准捕捉到了一丝微光。
真实的南星并不受喜欢,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就被现实影响。
南星不受喜欢,但是“程哥”可以。
认识到这一点后,南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那个并不鲜明,一点也不清晰的南星消失,他开始用“程哥”生活。
演戏,是南星这辈子唯一会的是,深入骨髓,仿佛和吃饭一样简单又寻常的事。
不过从前他都是在片场,在镜头里演,现在不过是换成了现实,换成了随时随地,一天24小时不停歇。
这样做是有效果的。
当那个火遍大江南北的角色进入现实,没有粉丝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
南星借着那个角色,在那个真实又丑恶的世界里混得如鱼得水,他很聪明,在演戏上也很拼命,这大概是他唯一和那个角色相似的地方。
为了更契合角色,他可以苦练赌术,渐渐有成,他曾经在一夜之间赢得千万筹码,也曾经玩过一掷千金的游戏,像扔垃圾一样将那些不屑一顾的筹码散给在场所有人,像高高在上的神明,随手给拥趸们的赐予。
他自己都把曾经那个昙花一现,清醒又平凡的南星给忘了,现在的南星,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算谁。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并没有如其他人所猜想的那样,生出另一个人格,他从始至终,一直清醒。
只是演戏演久了,假的仿佛也成了真的。
他也曾一度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演戏。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演戏而已。
只是,戏太醉人,他都迷失了。
他连宁澜他们都忘了,再次想起的时候,是一个他连名字也没记住的人,跪在他脚边,和他说那两人已经被弄进精神病院了,说这是送给他的见面礼,献给他的祭品。
南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被别的声音给顶了过去,那人也被别人给挤开。
最开始那个教他学会反抗的人,也不知道被谁被搞下台,曾经对南星的封杀也没了,他可以重新拍戏了。
南星复出拍了一部电影。
新电影很成功,不仅让他因为前两年的消失失去的人气一下子回满,还将他带到更高的高度。
那些单纯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粉丝们说他是神话,那些知道一切的人也当真成为他更虔诚的拥趸。
南星却再也没拍过别的戏。
他演了很久的戏,演到自己都忘了是在演戏,但他从没忘记,自己演戏进入那个灰色的世界,从来都只是想生存,而不是生活。
那从来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那也从来不是他的世界。
陈自鸣听得入神,脚下踩到一颗石子,差点摔倒。
“那……他后来呢?”
“找到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南星看着陈自鸣,微微一笑,“我想,我应该找到了。”
明媚阳光,温柔地落在那双和他同样弯起的眉眼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失败,明天写完。
——
第96章 有没有人爱你完
不是他,是我,这样简单又平静地承认,是南星和陈自鸣没有想过,却又并不意外的,就像他们曾心照不宣地否认一样,此时,他们也同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心愿系统作为旁观者,将南星这些年看得最分明,一开始,南星还会有不经意流露出的对这个世界的无趣对某些人和事的愤恨。
这些年相处下来,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大概已经完全放下了。
有那么一个世界,有那么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能够替他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就够了。
明明是分别,但此时的南星却仿佛只是回家一趟的自然寻常。
只是陈自鸣知道,他从没有表达过还会回来的希望。
到底是他先沉不住气,出声问道:“你走的话,是回家吗?”
南星:“……算是吧。”
“那你……还会回来吗?”
“……”
南星的沉默已经让这个问题有了答案,陈自鸣轻笑一声,“也对,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家,出来这么久,你也该回家了。”
家吗?
家,应该是一个温暖的,能让人安心的,会让人留恋的地方,如果按这个标准来算,陈自鸣在的世界,才是他家。
但南星也没说什么,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了。
“你以后会有更自由,更广阔,完全属于你的人生,我为你欢喜。”
“就算我不在,你也要知道,有人始终喜欢你,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有人会不问缘由、毫无保留地赞同你,帮助你。”
陈自鸣不自觉微红了眼眶。
“我知道……”
南星抿唇轻笑,“所以,不要害怕,不用畏惧,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往后余生,你……我祝福你。”
南星又开始犯困,他知道,这是有意识又要消散了。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才会彻底消失,但他想,应该快了。
“我都要走了,有个小小的问题,能帮我解答一下吗?”他随意道。
陈自鸣喜欢他的声音,并且想要一直听,恨不能他多说点。
“你问。”
南星也没客气,直接道:“你从什么时候,猜到我的身份的?”
知道他不是什么人工智能,不是什么系统,而是有着一个来历,有着一个故事的人。
陈自鸣忽而一笑道:“不是猜的,是你亲口说的。”
“那是我想遍所有,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我、在乎我、珍视我的人的时候。”
“连我认识的人,都并不深爱我,又怎么会有一个天外来客会没有任何缘由,十年如一日地陪伴我,鼓励我,看着我长大呢?”
“那时我就突然想起,你曾经说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金手指,唯一的金手指,只有自己。”
“那么唯一爱我,愿意做我金手指的,也只有自己了。”
那个过着另一种生活,知道未来苦难,渴望弥补和改变的自己。
这么一想,那曾经南星对他偶尔显露出来的“不善”似乎也找到了理由。
那是对他拥有另一种未来的嫉妒和遗憾。
可无论有多少嫉妒,有多少不甘,南星也从未害他,反而处处帮他护他。
“我能叫你的名字吗?”陈自鸣问。
随后不等南星回应,陈自鸣便喊道:“南星?”
南星,也是他用的名字,他的身份证,他对外的宣称,都是它,只是在南星这里,他会做回陈自鸣,那个在小时候,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遇见属于他的金手指的陈自鸣。
这一声呼唤,是南星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
他想回一句“嗯”、“我在”、“我听到了”,却在说出口之前,彻底失去意识。
陈自鸣等了片刻,又喊了几声,却始终没能等来南星的回应。
他又喊那个所谓的副系统,却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他走了。
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陈自鸣也演过戏,但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心痛惊惶到极致,是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眼泪的。
不知道心沉了多久终于到了底,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眼泪才从眼眶中无声无息地滑落。
陈自鸣站在阳光下,站在天地间,却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大,也好空。
他其实原本还想问,在另一个世界,有没有人爱你,有没有人……曾经爱过你?
但在此时此刻,都成了泡影。
却再无人会回应。
只是答案已经在心里,若是有人,他又怎会付出一切,只为了改变曾经,改变命运?
很不幸,他只能爱自己。
很庆幸,他依然爱自己。
*
南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玫瑰庄园里,也依然是他曾经的身体,就连时间,也仿佛才过去一秒钟。
如果不是还有心愿系统的声音,他都要以为之前经历的那十多年,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我还有多长时间?”
【几个小时。】心愿系统说。
【宿主为什么要回来?我还以为你更愿意用剩下的时间陪小鸣。】
南星从躺椅上坐起身,被病痛折磨的疲惫身躯,让一直以意识的形态生活了十几年的他不太习惯,微微皱眉。
“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华国时间晚上九点,正是流量高峰期,一直远在国外,销声匿迹的南星突然开了直播。
平台的直播有些延迟和失真,但网友们依然可以清楚看到,那是刚刚在娱乐圈掀起一番风浪,又迅速消失的南星。
直播刚开始,就有无数粉丝蜂拥而来,他们纷纷进入直播间,一度让直播间卡顿掉线。
好半晌,才逐渐稳定。
面对着挤着几百万人的直播间,在无数粉丝的关切询问下,南星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叫南星,身份证号xxxxx……,实名举报有人强迫卖y、吸食d品、贪|污|受|贿、偷税漏税……”
直播间停顿了一瞬,很快全网都炸了!
南星的名气有多高,从小到大无数人看过他的电影电视剧,无数人是他的妈妈粉奶奶粉,无数人看着他长大,陪着他长大,又刚刚因为一部新电影,将名气提高到一个新高度,全网几乎无人不知。
这样一个人的号召力有多大?直播间崩溃,所有社交平台崩溃,警方军方连夜加班合作就是答案。
直播间虽然崩了,但南星却早就将所有要说的话,和他放出来的一些让人相信的证据发给了几十名营销号,现在正在全网疯传。
他的举报名单里,足足有将近三位数的人名,什么总裁、偷税漏税,在里面连号都排不上。
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儿搜集来的这些证据,也不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心力,那些曾经将他当成神明,当成艺术品,现在正在南星举报名单上的人更是崩溃发疯。
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你不是游戏人间高高在上吗?原来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觉得南星疯了,这名单和证据一出,不说上面的人会怎么样,但是他的事业,他在娱乐圈里的成就全都毁了,甚至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他还是家喻户晓的明星,想躲也根本躲不掉。
那些真心喜欢南星的粉丝们都哭了,他们不想南星消失在荧幕上啊!
一边哭一边赶紧下载南星的作品,担心以后被下架就看不到了。
对此,南星十分淡定,“我都要死了,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不可能再看到我。”
心愿系统:【宿主,你放出去的那些证据不一定充分。】
南星:“原来是不能的,可现在不是有你吗?”
原来他只是将消息定了时间,在他死后放出去,能搅多少浑水算多少,可是现在有系统,他可是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系统就向他展示了强大的搜集信息的功能。
心愿系统:【……宿主,你真的很狗。】
话虽如此,但它也真的如南星想的那样,搜集了更多更全的证据一起放了进去,刚刚那么说,就是想邀功,却没想到南星就是把它当免费劳动力。
南星微微勾唇:“虽然你骂我,但我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找到我,谢谢你的帮助和陪伴,谢谢你帮我完成心愿。
心愿系统:【虽然但是,你的行为还是要被谴责的。】
南星笑笑,不再言语。
他不去想现在有多少人想消灭自己,有多少人牵挂自己,又有多少人正在寻找自己。
他只是安静地闭上眼睛,想睡一觉。
想沉入梦里,永不清醒。
当最后的意识散去之前,南星仿佛看到了陈自鸣,对方参加了高考,并取得了一个很好的成绩。
他的未来会很好,很光明。
南星最后绽出一丝笑意。
像鲜艳的玫瑰在最盛开的时候,从枝头坠落,成了永恒的美丽。
南星这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一开始,他毫无意识,仿佛真的消散在了天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在一片灰色的空间,除了雾还是雾,别的什么也没有。
一开始他并不清醒,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充盈,记忆越来越清晰。
他逐渐有了眼睛,有了身体。
终于有一天,南星睁开了眼睛。
黑夜将世界笼罩,唯有几盏路灯稀疏而立,像散落在人间的星星。
南星向前走了两步,身体很灵活,很健康。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景,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又到了什么地方,距离自己睡着之前又过了多久。
无数疑问在他脑子里乱成了浆糊,他还没理清头绪,就听见远处传来的两道声音。
“陈师兄,这么晚还不走?”
“等人。”
“这个时间,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一道轻笑声响起。
从听到那道声音时,南星的脚步就在原地顿住,视线往前方望去。
最先看到一个女生出来,开车离开,车子的移开,也露出了被挡在车后的那道身影。
对方和他记忆中的形象比起来,显然已经更高大,更成熟,不再是从前高中生的模样,反而更倾向于记忆里的自己。
对方看过来,两个外表如出一辙,只是气质隐约有些不同的两个人,隔着茫茫黑夜,视线在空中交汇。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南星握了握手心,微微沁湿的细汗让他清晰地觉得,这一切似乎不是梦境,更不是他死后的臆想。
到底是陈自鸣先动,他迈步朝他走来。
直到站到南星面前,不过一尺之距。
陈自鸣试探着伸出手,当手心和指腹接触到南星温热的皮肤时,还轻轻颤动了一下。
“你和我想的一样。”
他勾唇一笑:“和我一样好看。”
他曾经对着镜子照过无数次自己,仿佛能从那里面,窥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南星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陈自鸣继续道:“好像从我把名字改回陈自鸣后,这个世界就出现了你,很多人知道你,记得你,还有你演的那些作品。”
“我也看到了,你演的那部,让你演了一辈子的电影。”
“确实很帅。”
“但我觉得,和你本人相比,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陈自鸣的手抚上南星的眉眼,明明都是一样的,可抚着南星,却仿佛身心都在颤动,那是抚摸自己时没有的感觉。
“我知道你,大家都知道你,却找不到你。”
“直到后来,你的事,你的信息,越来越清晰。”
“终于,今早看到消息,说你要回国,我想,你应该要回来了。”
“就在这里等你。”
他不知道南星会出现在哪里,但他知道,无论南星在哪里,他都会找到自己。
南星凭空出现,曾经发生的一切不曾改变,只是许多事也自然而然有了逻辑,举报的消息证据依然满天飞,只是这回谁也找不到来源,仿佛它们就是凭空出现,是天降正义。
南星静静看着他许久,握住那只抚过他眉眼的手,暖意温暖着掌心。
“让你久等了。”
手心的温度相互交融,化为一体,明明温度并没有特别高,却烫得人想落泪。
只是到底谁也没有落下那一滴。
陈自鸣望着他,半晌,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却舍不得移开半分,“也没有很久。”
“这些年,我也有在认真过好自己的生活,我考上大学,是自己很喜欢的专业,遇到了很好的老师,现在也进了他所在的研究院工作,我……”我也不是专门等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南星拉进怀里,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就很好。”
“好好活着,好好生活,这样很好。”
真实的拥抱,让想了念了许多年的陈自鸣舍不得离开,他拥着对方,仿佛能这样到天长地久。
这个人真的回来了,就在他眼前,就在拥抱他,此时此刻。
每每这样的念头越是清晰,他就越是沉迷。
直到夜风无情,灌了他们一身冷意,陈自鸣才拉着南星离开。
“回家了。”
不需要其他话语,他们都知道,有对方的地方就是家。
夜色里,传来他们寻常又安宁的声音。
“你愿意养我吗?”
“求之不得。”
“我很难养。”
“那我努力一点。”
“你在研究院工作?做什么的?”
“目前只是助手,你应该会感兴趣,是和时空相关的。”
“……研究院叫什么?”
“北极星。”
“……刚刚骗了你,其实我很好养。”
声音渐渐远去,夜色深沉,隐没了他们的身影。
这一晚,对许多人来说平平无奇,可对他们而言,却是越过一切不可能,才等来的那一回,最不可能的重逢和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下个故事简介】本故事完结,星星是星星,小鸣是小鸣,他们属于自己,又互为半身,星星有小鸣,治愈前半生,温暖后半生,小鸣有星星,将一生照亮,此后余生,光芒万丈。
仔细琢磨了一下文案,对后续的故事做出一些调整。
万人迷那个故事我其实很想写的,也有更明确的想要表达的主题,但我只会写一对一纯爱,写不来修罗场,没把握写好这个故事,等哪天我把故事完善成更偏向一对一再写它吧。
七年之痒那个故事按我原来的脑洞是一个比较欢快的风格,这个故事的逻辑其实还不够说服我,我更想写成熟一点,现实一点的,所以,哪天对这个主题有其他想法再写它。
攻二上位这个故事一开始是伪装深情那本文没写,遗留下来的,但是目前构思也已经有两个版本两个主题,第二版不错,但还是第一版更吸引我,但问题是第一版还有点逻辑没圆上,目前也是还不能写的状态。
欢喜冤家这个故事就比较倒霉了,主要是因为这本文古代故事超额,我对它又没有强烈的非要写的想法,所以被pass掉。
青梅竹马这个主题我曾经写过,还不止一次,当时把它放在文案主要想写一种风格,但因为有伪装深情里探花郎世界的尝试,感觉那种风格更适合成年未婚乍见之欢,青梅竹马从小时候写起可能不太合适。
所以,总结下来,文案上后续会写的故事就只有梅妻鹤子、穿越主角和原身,以及大月亮小白兔的童话,如果有其他非常想写的更适合这本文的脑洞会再添加。
但这本文最后一个故事会是童话,希望用梦幻和美好结束它,所以如果我开始写童话,那就说明这本文要完结了。
这本文写得很轻松也很开心,我很喜欢这些故事,所以也希望这本文后面也很好,希望这本文的所有故事都是立意很想表达的,或是有极强的戏剧性故事性的,又或者是主题、文风比较特别的,它或许不长,但会很精致。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想把更特别、温柔、不拘一格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快穿单元剧都不过是承载它包容它的载体,人和故事才是主题。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本文后续只有三个故事,明天开始写梅妻鹤子,下面是简介。
松雪山来了位书生,模样好,气质好,还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吸引了满山的蝴蝶鸟雀。
梅树不以为意。
直到有一天,它闻到了蜜枣糕的香味。
书生隐居山林,松雪山哪里都好,就是他做的小食总莫名其妙消失。
梅树:“吃了你这么多东西,不给报酬不好,听说你这么大的男子还没成婚的都有问题,我就委屈一下,娶你吧。”
书生:“……倒也不必。”
梅树:“我不嫌弃你是个人类。”
书生:“……”
梅树攻,人外,攻不会变成人。
——
第97章 梅妻鹤子1
松雪山是洛阳镇一座仙山。
传说中,曾有仙人在上面隐居,仙人飞升后,这座山一夜之间万物复苏,明明是寒冬大雪,山上的树木竹草依然郁郁青青,从此以松雪为名。
对梅树来说,它才不在乎这座山叫什么名字,那都是人类取的。
它只知道,这里是它家,是他从有意识以来就一直生活的地方,有养育它的山水,有它的同伴,有满天的繁星和日月。
它一直在这里醒而复睡,睡而复醒,平时除了一些没有灵智的野兽和植物,也只有一只和它一样开了灵智的白鹤会在它耳边絮絮叨叨。
“山下那个胖崽子早上差点掉河里,我叼他上岸的时候把衣服弄破了,你说我要不要赔?”
“你可以再啄两个洞,这样人类就会以为你就是故意啄洞,人类就会打你,不会追着你要衣服了。”梅树开始胡说八道忽悠好友。
白鹤晃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认真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下午,白鹤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好消息,“我照你说的做了,真的没有人类追着我要衣服,就是那个胖崽子哭了,奇怪,我又没啄他,他哭干嘛?”
梅树想了想,认真说:“可能是天太冷,眼睛流水了。”
白鹤状似听懂地点点头,“人类真奇怪,身上长多少个洞,就有多少洞要流水,流不完似的。”
梅树深以为然地点头。
“对了,我听山下的人说,有人要上山盖房子,咱们又要有邻居了!”白鹤有些兴奋和期待。
之前山上也是有人住的,不过自从那人有一天被野兽咬了,从此就再也不敢上山了。
这次有新邻居,它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可不能再让野兽咬了。
梅树也跟着点点头,它心里其实还有点小心思,要是有新邻居的话,就有人欣赏它的美貌了,山上除了只会吃的野兽,就只有这只蠢鹤,根本不懂审美。
哪里像人类,会写诗作画,都是夸它的。
它可喜欢了。
松雪山以前也来过一些外乡人,也是从他们那里,梅树知道了自己在人类那里有多受欢迎,也就是它不能化形,否则它早就跑去看看了。
不过梅树对人类也是一知半解,就像它并不知道,那些外乡人都是被那传说吸引来。
然而寻遍仙山,也没找到半点与仙人有关的事物。
这就是座寻常山,山上也是寻常的花草树木,它们依然要春复秋亡。
传说只是传说。
此人走后,便将松雪山平平无奇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来寻仙踪的人大减,甚至还影响了洛阳镇的生活和经济。
和外乡人不同,洛阳镇上的百姓从小都听着关于仙山的传说长大,据说还有先人曾受仙人恩惠,荒年灾年时,其他山都荒了,仙山却依然有野兽野草,仙山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座山,更是他们的恩人。
对于那些诋毁仙山的外乡人,镇民们是不喜的,因而这里的风气有些排外。
兰雁回也只是在曾经考科举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忙着科举,根本无暇其他,对这里了解也不多。
这次回乡是他突然的决定,说走便走了,也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当他坐车回来时,刚下马车,对上的便是镇民们好奇又警惕的眼神。
兰雁回愣了一下,还是眼尖看到一个熟人,喊道:“六叔!”
坐在茶馆那人抬头,看了会儿他才起身迎道:“是雁回啊?怎么又回来了?前两年不是还听说你中了那什么……探花,是探花吧?”
兰雁回扶住他,一边往祖宅走一边道:“是探花。”
“对,探花,不是说你中探花了吗?怎么做了官不在洛阳城,反而回咱们镇上来了?”
随着两人离开,镇民们也纷纷散开,做自己的事去,既然是久居外地的同乡,那就没什么问题。
等回了家,兰雁回才说:“我不做官了,想回乡住,我一个人,也住不下镇上那么大的宅子,想在村里找个地方住,这不,想要您帮帮忙。”
六叔一听懵了,怎么就不做官了?那可是官啊!
虽然兰家因为兰雁回祖父的崛起而立足于朝野,族中也能够过上人人都读书的日子,可他们还没能奢侈到考上官却不做的。
在他们看来,这兰雁回要是他儿子,他能把人抽死。
不过他也知道官场上风云诡谲,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也不知道兰雁回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丢了官,他也不敢问。
“你鲜少回乡,你爷爷以前的房子也还在,可以直接住在那里,都是村里人,平时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他心里想着等会儿回家得给兰雁回他爹写信问问。
兰雁回却似乎还有些不满,“不瞒六叔,我和村里人不熟,贸然住进去,只怕扰了大家的清净安宁,我想在附近找个地方住,既方便来往,也不会打扰村里人。”
六叔皱眉沉思,“你让我好好想想。”
送人出去的时候,兰雁回还听着对方的嘀咕声,怎么好好的官还不做了呢。
无论如何,兰雁回是要留下,他花了几天在附近转了转,最后在那座拥有许多传说,令人畏惧又喜欢的松雪山上停了下来。
他刚踏上山,迎面而来一股凉风,吹得他心旷神怡,一只白鹤不知从哪儿飞来,掠过湖面又从他头顶飞过,几滴水珠落在脸上,惹得兰雁回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只白鹤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鹤激动地飞到梅树下,叽叽喳喳地说:“我看到我们的新邻居了,又白又好看,我觉得比村里的莲花好看多了!”莲花是村里的村花,白鹤在山下偷听人说话,听到好多小伙子都提过她的名字。
“他什么样?”梅树也有些好奇。
“穿着长长的白衣服,头发插着树枝,看着瘦瘦弱弱的,那腰还没你脖子粗,我本来想落在他肩上打个招呼,但是感觉我踩上去他就要倒。”它这才打消想法,只洒了洒水。
梅树期待又纠结,所以到底是不是它想要的书生啊?
一树一鹤并没有等多久,两天后,就有一行人上了山。
当看到走在最前面的穿着长袍的书生时,梅树每根树枝都在兴奋地颤抖。
它想,不就是喜欢插树枝吗,只要他夸它,它就随便他折树枝插。
为首的兰雁回把整座山大致巡视一圈,最后看向梅树所在周围的那片平地。
“我想在这周围盖几间屋子,正好把这棵梅树围住。”
这么快就发现它的美貌,并且想占为己有了吗?梅树美滋滋想。
“虽然这棵树现在很秃,但到了冬天,应该会开花吧?”兰雁回不确定地说。
梅树的激动一下子顿住,摇曳的树枝仿佛僵住。
秃……?
秃???
秃!!!
兰雁回迈步走过去,要和那几个匠人商量房子要怎么盖,却不想脚下一阻,整个人往前一扑,摔跪在地,脑袋还正好撞到树干上。
“哎哟!”
兰雁回忍痛抬手用手背揉了揉额头,半晌,痛感才稍稍淡化。
几个匠人连忙上前扶他起来,“小心些,这山上到处都是石头,可不像镇上城里那么平坦。”
虽是摔了,却并不严重,只是初时疼些,片刻后,这感觉便淡了,
兰雁回揉了揉额头,额头的印子还没消下去,“这树……好硬啊。”
边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把自己绊倒的树根,心下莫名。
奇怪,他怎么感觉原来没那根树根?
第98章 梅妻鹤子2
兰雁回又在山上待了一下午,和匠人们确定好房屋的搭建事宜,这才从山上离开。
离开前,他还望自己之前绊倒的地方看了一眼,虽然依然没能看出什么,但那股异样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曾经听说的有关于仙山的传说。
兰雁回笑着摇头,心道怎么可能。
世上若真有仙人,那皇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些人早就把仙山踏平,又岂会至今还完好无损地留在这里。
这样想着,兰雁回却回头看了一眼。
挺拔高大的梅树耸然伫立在那里,明明树枝光秃秃,可向上生长的模样仍是显示了它的勃勃生机。
实在没看出哪里不对,兰雁回只当是自己疑神疑鬼,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梅树才愤愤地用树枝拍打地面,“太过分了!”
白鹤也不知从哪儿跑过来,和它一起忿忿不平:“就是,太过分了!”
梅树奇怪问:“你生气个什么劲儿?”它是因为那书生竟说它秃,这只蠢鹤凑什么热闹?
哪知白鹤的气愤竟不比梅树少。
“他们要砍好多树,都是我平时最喜欢用来乘凉的!”现在要重新找窝了。
梅树心想,那书生没让人砍它,甚至还把它划分在院子里,是不是其实还是很看重它、喜欢它的?
这么一想,梅树又有些高兴了,甚至还帮忙说了两句,“都是邻居了,你就让让他,他一个新来的。”
白鹤还是有些不高兴,连很快就要有新邻居这件事都没让它恢复心情。
好歹是好友,见状,梅树不由安慰道:“他把你的窝砍了,那等他的窝搭好了,你就去他的窝住。”
白鹤一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即高兴起来。
它要吃人类的住人类的,这回,它要人类把欠它的都还回来!
解决了心事,白鹤这才想起刚刚梅树也在义愤填膺,这才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梅树闭口不言,问就是没什么,它才不要告诉蠢鹤,它今天被人说秃了。
于是,不肯倾诉的梅树生了一晚上闷气,第二天发现自己本来就少的“头发”,这下更是看不见了。
梅树:“……”
嗨呀,更气了。
确定了地点,接下来就是开工了,兰雁回花银子请来的人都是老实肯干的,他出手大方,他们也不能坑他,干活干得十分殷勤,才不过短短半月,地基和雏形就已经做好了。
梅树每天都看着那些人类围着自己干活,天亮的时候来,天黑之前离开,扰得它没个清净,也只有晚上才能放放风,和白鹤说话。
憋死它了。
新仇加上旧恨,梅树开始在白鹤面前抱怨:“哼,我要讨厌这个新邻居。”
“你也要和我一起讨厌他。”梅树撺掇好友,人还没来,就开始偷偷拉帮结派。
白鹤当然挺自己好友,“你放心,我到时候肯定不理他。”
它要做一只无情的白鹤,只会白吃白喝。
梅树这才放心。
两个月后,已入深秋,兰雁回才不慌不忙地搬到这山上。
他也没摆席请人吃饭暖房,而是给村里的人家都送了些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米面油糖,瓜果蔬菜,却是农家人最喜欢的。
因此,虽然村里人没看见,却也知道兰家小子不做官,离开洛阳城,回了乡下,在松雪山上建了房子,看样子是要长住了。
兰雁回不喜欢城里人多的地方,于他而言,人多就意味着麻烦,他喜欢这山间野趣,不仅能迎风赏景,还能清静安逸。
他早上睡到日上三竿,用完早食后,兴致来了便弹奏一曲,听着林间飞鸟的应和。
又或是沐浴在晚霞中,笔绘一幅落霞云山景。
兰雁回自小便喜欢书画,在洛阳家中,爹娘兄长虽也不禁着他,却也时时提醒,读书经义科举才是正道,书画只做陶冶情操便可。
兰雁回只好放下书画,去学他兴致平平的经义。
他学识虽也不差,可科举谁不是从千万人中选出来的各地人才?他在其中还真不出挑。
能在殿试上夺得探花,单纯靠脸。
那时他只当是皇帝单纯觉得他长得好,才点他做探花,并不知其中深意。
当祖父问他可愿意尚公主时他才反应过来。
本朝驸马亦能做官,并不妨碍,当朝公主也只有皇帝最小的十一公主正当婚龄,十一公主生母乃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身份尊贵的极受宠爱。
若是换了别人,必定是迫不及待应下这门婚事。
可是对兰雁回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而是一等一的倒霉事。
只因他自小便对女子无甚兴趣,曾经看过一些秘戏图,比起女子,他更关注男子,那时他便知,自己大抵与娶妻生子无缘。
然而这到底是私密事,他也不便同家人说起,只是在母亲曾经询问他是否需要房中人时出言拒绝,他们也只当他是洁身自好,一心科举,无意其他。
直到得中探花,皇帝有意赐婚,此事再也避无可避。
初听闻此事,家中人皆不敢置信,甚至还请了大夫,大夫直言他身体无碍,并无隐疾。
只是喜好男子,怎么不算隐疾?
眼看着皇帝有意赐婚,若是不接下,必定要拂了皇家的面子,届时兰家恐怕落不了好。
母亲哭着问:“喜欢男子便喜欢男子,世上也并非没有喜好男子却成婚生子的,别人都做得,你便做不得吗?”
兰雁回无奈,“母亲是要我欺君?”
他们便是再不愿,他对女子也是不行的,不行就是不行。
眼见着皇帝那边还在等回话,他们若是实话实说,兰家怕是落不了好。
无奈之下,只得由兰雁回的祖父回禀皇帝,“承蒙公主垂青,家中孙儿喜不自胜,惶恐万分,自惭形秽,配不上公主万一,望公主再觅佳婿。”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说兰雁回配不上,私底下兰雁回的祖父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诉说着孙子不能人道的苦。
“……从前他母亲还想给他房里放丫鬟,他却全然拒绝,当时只当他是洁身自好,哪知……哪知他心中压着这么多苦,是臣这个祖父没做好,从前只逼着他读书,没想到竟将他逼出了这等病……”
看着相识数十年的臣子不顾形象地在他面前哭诉,皇帝也难得有些不忍,还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他心血来潮,见那兰家小子长得好就想让人做女婿,对方不能人道这事也不会曝光。
也幸好那小子没有为了面子继续藏着掖着,而是说了出来,若是等女儿嫁出去了才发现驸马不行,那他恐怕饶不了兰家。
可现在对方这般坦白,皇帝也不好追究,
他再没提一句公主,只当没这回事,好生安抚了爱卿一番,便将人送走了。
至于他为什么没怀疑兰家是故意诓骗他,实际根本不想娶公主?自是因为皇帝自信天下男子无人不愿意娶自家女儿。
那兰家小子一没定亲,二也没莺莺燕燕,通房丫头都有没一个,也不像是心中有人的,这样的人不愿意尚公主,除了不行,还能有其他理由吗?
此事过后,皇帝还听说了兰雁回辞官一事,心中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他导致对方的隐疾曝光,对方又怎么会觉得无颜立于朝堂之上,辞掉这来之不易的官职呢?
皇帝听说这件事后,还把兰雁回叫过去安慰了一番,但兰雁回整个一副自惭形秽,无颜见人的模样,看得皇帝都不忍心了。
最终,只能让兰雁回走人,之后却以后宫的名义赏赐了些钱财。
兰雁回辞官后没继续留在洛阳,而是回了兰家祖籍。
皇帝听说此事后,有些心虚,只觉得是因为隐疾曝光,兰雁回才不愿意留在这片伤心地,之后再也不乱点鸳鸯谱,挑女婿儿媳都要将人查清楚。
只是和他想的不一样,离开了洛阳后,兰雁回可谓是如鱼得水,他本就不喜官场上那些明争暗斗,只喜欢琴棋书画。
回到兰家祖籍,连城里都不愿意住,就是不想有人打扰。
如今住在这松雪山,于他而言可谓是再美不过。
他心中甚至十分感谢皇帝,若是没有那一出,他如今只怕还在翰林院苦兮兮地修书呢,家里也必定不会同意他不娶妻生子。
现在他的所有麻烦都没了,要说这世上除了亲人他最感谢谁,那必定非皇帝莫属。
他被点为探花时都没这么高兴。
只是,在松雪山过了几天悠闲日子的兰雁回,此时却遇到了一点小事。
他望着窗边空空如也的竹篮,疑惑地皱起眉。
他放在里面的蜜枣糕呢?
无人看见的角落,几根树枝灵活地裹成一团,渐渐吞噬了那片香甜的气息。
梅树:嗝——好甜!
书生肯定是想甜死它!
梅树偷偷将新罪状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兰雁回才来短短几日,罪状已经记录了五六七八……
……反正很多条!
第99章 梅妻鹤子3
兰雁回早听说山上有野兽,且有人被野兽咬伤过,只是他仗着从前学过些强身健体的剑法和射箭,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瞧着竞有野兽悄无声息地偷走他的蜜枣糕,兰雁回才将村里人说的话略略过了遍心。
到底是什么野兽,竟然不吃肉食吃甜食?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便被打消了。
几日后,兰雁回把买来的肉制成肉干,肉干被他用簸箕晒在院子里,晒了三天,兰雁回再来看的时候,骤然发现,这肉干竟比原先稀疏了许多,晒干确实会缩水,但……应当这么明显地减少吧?
兰雁回确定,必定是之前偷他蜜枣糕的小贼。
原来它不仅吃甜食,还要吃肉。
第二次了,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兰雁回决定,要是那小东西再来偷他的吃食,他必定要将它抓来还债。
也不知道它身上肉多不多,够不够还被它偷吃的肉。
丝毫不知兰雁回打算的梅树和白鹤,晚上正在偷偷分赃。
“这几根是我趁人类挖地的时候拿的,应该多分我一些。”
“那会儿我都不在,不能怪我不出力,应该平分。”
“谁让你要下山去玩的。”
“废话,咱能让他看见吗,要是早早被发现了,我早就被赶走了。”
“赶走你也可以再回来啊。”
“……”
这局最终还是梅树大获全胜,收获大半战利品。
“这些是我晚上趁人类睡觉拿的,应该大半归我了吧?”白鹤又圈出几根说。
“要不是我帮你望风,你能这么顺利就拿到吗?应该平分。”梅树不同意。
白鹤生气,“你明明只说人类翻了几个身,根本没用,没有你他也不会醒。”
“那在那之前你能知道他醒不醒吗?万一他醒了呢?”梅树据理力争。
白鹤脑子乱成浆糊,根本说不过梅树,最终依然遗憾败北。
分完后,白鹤看着梅树面前明显比自己多的那一堆肉干,想偷偷顺走两根。
一根……
梅树没有发现。
两根……
偷偷看了一眼,梅树还是没有反应。
正当白鹤美滋滋地想继续扒拉两根的时候,忽然有股危险感涌上心头,它下意识张开翅膀就想飞,却被人从四周抱住,翅膀没张开,还因为白鹤反抗时的扑腾,掉了几根羽毛。
“抓住你了!”
兰雁回紧紧将白鹤抱住,任凭它怎么扑腾,都没能扑腾出兰雁回的怀抱。
白鹤心里连连嚎叫:救命啊!救命啊!
然而任凭它被人抓住,好友依旧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每根树枝都乖顺无比,仿佛它真是一棵平平无奇的树。
兰雁回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只活蹦乱跳的小白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刚刚被分赃的一堆肉干悄悄少了几根。
白鹤瞪大眼睛。
兰雁回将白鹤抱回檐下,点亮灯笼放在一旁,将怀里的东西照了个彻底。
“原来是只仙鹤。”兰雁回挑眉意外道。
仙鹤?梅树偷偷竖起耳朵。
怎么就仙鹤了?不就一只小白鹤,哪里就xian了?怎么没有人类叫它仙树?
“古有凤凰入梦,今有仙鹤落院,难不成我这院子还真如那老道所说,风水极佳,内有祥瑞?”兰雁回一边将白鹤翻来覆去打量,一边嘴里嘀咕。
听着这不像是恶语,白鹤悄悄松了口气,然而看着自己因为兰雁回而落得满地羽毛,又欲哭无泪。
它的毛毛毛……
“最近都是你在偷吃我的东西?既然已经偷吃了,可是要还的,不还不许走。”兰雁回心里已经琢磨了许多仙鹤图,有现成的仙鹤在,他怎么会放它走呢。
说罢,他就把白鹤装进了装鸡的笼子里。
收起用来钓鱼的肉干,回屋睡觉。
等看着屋里的灯熄了好一会儿,白鹤才和梅树吵起来。
“你刚刚都不提醒我!害得我被抓住了!”
“呜呜呜……出不去了怎么办?我明天还和山下的小孩儿约好去摘果子呢!”
梅树心虚了一下,“我帮你放出来,刚刚我看见他怎么关的了。”
梅树鼓捣了一阵,很快就把笼子打开,白鹤迫不及待地从笼子里飞出来,飞到树上就开始又踹又扇,“没良心,你还偷吃了两根,我的全被没收了,一根都没吃到。”
“你还说,分明是你先偷拿我两根。”
一树一鹤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直到屋里传来些许动静,二者才霎时噤声,不敢泄露半分。
翌日醒来,兰雁回第一时间想起昨晚抓住的仙鹤,当即走到放鸡笼的地方看,然而还没走近,就瞧见鸡笼大大敞开,地上只有凌乱的白色羽毛,哪里有仙鹤半分身影。
兰雁回一愣。
跑了?
走上前仔细查看,没在鸡笼上发现任何被啄的痕迹,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被解开的绳子丢在地上,也没有断没有坏。
兰雁回皱眉,想了半天,仍是没想到那只仙鹤怎么打开笼子跑了的。
他蹲下身,看着绳子上隐约的痕迹,微微挑眉,这是有同伙?
也对,山上野兽众多,仙鹤没有认识的同伴才奇怪。
兰雁回莫名回想起昨晚上地上那两堆肉干,他原本以为那是仙鹤偷了两次,才分开放,现在想想,或许另一堆有着另一个主人?
捉贼拿赃,兰雁回倒想看看,昨夜跑得比他还快的家伙到底是什么野兽。
回想昨晚,兰雁回很快便得出那个同伙和白鹤之间有合作,但关系互损,既相亲又相害等信息。
兰雁回指尖敲击着桌面,思忖片刻,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悄然成型。
接下来几日,兰雁回每日都在门口喊仙鹤,虽然依然没有等来仙鹤,但他每日放在外面的吃食都会被吃得精光。
“好歹相识一场,我既不追究你之前偷我吃食的事,如今还用自己的食物喂养你,你就现身与我见见,和我以友人相称,如何?鹤兄。”兰雁回在院子里喊道。
院墙外,白鹤跃跃欲试:“他说要和我做朋友欸!”
梅树心里酸死了,嘴上却道:“不要相信,他肯定是想让你自己出去,好和你算你之前偷肉干的账,你忘了上次他是怎么骗了我们,把你抓住还关在笼子里的吗?”
白鹤挠头,“是吗?有这回事?”它的记忆力不好。
梅树心头一堵,差点被这头蠢鹤气死,“有!反正你就是不能去,去了肯定又要被抓起来吃掉!”
听到吃掉两个字,白鹤浑身一抖,有些害怕,然而想起这几天兰雁回特意留的糕点,又嘴馋道:“可是他请我吃好吃的欸。”
一点吃的就把你收买了吗?它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它还没志气的蠢鹤。
虽然它也只见过它一只鹤了啦……
任凭梅树怎么劝说,白鹤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美食的诱惑,小心翼翼进了院子,一边警惕地盯着兰雁回,一边叼着肉干嚼得嘎嘎香。
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白鹤就彻底忘了对兰雁回的戒备,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光明正大。
它俨然成了兰雁回的常客,每每兰雁回做了什么吃食,都会给它留一份。
要不是还惦记着自己有个树妖好友不能暴露,白鹤都要忍不住和兰雁回说话了。
好在它还记着和梅树的友情,没有把好友给卖了。
然而被它惦记着的好友此时对它却不是感激,而是羡慕嫉妒酸。
看着这段时间好友被人类投喂,俨然快要成为人类饲养的家养鹤,白鹤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人类面前舒展舒展翅膀和脖子,让人类摸摸蹭蹭抱抱,就可以吃到酸甜咸辣的各色吃食,梅树快要把自己酸成酸梅树了。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被那只蠢鹤碰上了,它却没有呢?
它也很漂亮啊,它也很可爱啊,它、它也可以很乖地让摸让蹭让抱啊,不止人类可以抱它,它还可以抱人类,把人类抱得老高老高,它比那只蠢鹤厉害多了!
因着这,最近梅树心里的小本本又厚了一倍。
虽然心里很想吃软饭被投喂,但梅树心里还记着兰雁回说它秃的事,赌气地不想见兰雁回,不想和他做朋友。
它它它……它要脸。
为此,每每看着白鹤大吃大喝,梅树都硬生生忍着,反正它又不是真的需要吃,只是馋,不就是忍吗,它……它可以的。
这一忍又是好几天。
直到一天,白鹤不在家,兰雁回给它放假,辛辛苦苦工作好几天的白鹤终于有空,当即飞下山玩了。
然而等白鹤走后,兰雁回就从箱子里取出一罐蜜饯,“可算走了,这几日都被它吃光了,好在还有从镇上买来的蜜饯,可是最新鲜的,听说用的最好的蜜枣,用了十几道工序,才终于做成的,老字号秘方,外面都没得卖。趁着仙鹤不在,我可得亲自尝尝,可不能让那嘴馋的仙鹤发现了,这蜜饯我可舍不得给它吃。”
自言自语了一阵,兰雁回刚将盛放蜜饯的盘子放下,又忽然想起,“咦忘记拿酒了。”
“蜜饯配上青梅酒,味道又要好上三分。”
说着,兰雁回便起身去了后院,似是要去地窖取酒。
在他走后,一根树枝悄悄扒上窗户,从窗外探出个头。
嗅着那老远就能闻到的香味,心想,这就是那人类连白鹤都不给吃的蜜饯吗?
白鹤都没有啊,梅树心动极了。
等了一会儿,没见兰雁回回来树枝插上蜜饯,飞快将它裹成团,片刻后,再不见踪迹,树枝却愉快地颤抖起来。
甜!
有了第一颗,就有第二颗,渐渐的,梅树吃得越来越忘我,连有影子悄悄靠近都没发现。
直到被人树赃并获按在桌上,它才恍然大惊,却已经晚了。
兰雁回笑了一声,“抓到你了!”
“你这个偷……”
声音在看清自己手下压住的是树枝时戛然而止。
第100章 梅妻鹤子4
兰雁回动作顿住,霎时之间忘了反应,目光一眨不眨看着手下的树枝,粗糙的手感,细长的枝条,还有那坚实的硬度,没有丝毫他想象中的皮毛血肉的柔软。
顷刻之间,兰雁回脑中便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神异鬼怪之事,其中又以松雪山的传说最甚。
然而不等他脑子反应过来,那根树枝便趁着他发呆愣神的时候,嗖的一声从他手下溜走,眨眼间便看不见半点踪迹。
兰雁回下意识探窗望去,却见外面云静风停,院子里的花草石头井然有序,麻雀飞到檐下,传来一片叽叽喳喳的叫声。
一切都那样寻常,一切都那样自然,丝毫看不出半点异样,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兰雁回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是忽然笑了。
“若是方才以静制动,或许兰某还会以为是在下生了眼疾,未曾看清,可阁下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溜走……”说着,兰雁回便笑得更明显了,“是担心在下眼疾严重,当真看不清,所以特地在我面前再演示一遍吗?”
四周只传来一阵微风划过的声音,再无动静。
梅树:……乖巧装树。
心里其实已经快被吓死了,满脑子都是狡诈的人类!!!竟敢骗它还想捉它!!!它它它……差点就被抓住了!
就算没有被抓住,也已经被发现了,发现这山上有棵树精,人类那么狡诈,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它这棵聪明的树精据为己有的!
兰雁回的目光落在那棵梅树上,“在下刚到此地不久,并不知此前有主,若是有所打扰,阁下不妨现身一叙,将此事说清,若是阁下不愿意,那在下便当阁下同意与在下比邻而居。”
梅树:哼!休想哄它骗它!之前是它一时不小心中了蜜饯的迷魂计,现在它不可能上当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兰雁回无奈,只好道:“既然阁下不愿意现身,那在下也不便勉强,只是……今后阁下若是还想吃蜜饯,不必偷偷来,只要在窗户上示意即可。”
至于怎么示意,那自然是探头现身了。
梅树一时羞恼不已,它才没有馋那什么蜜饯,分明是狡诈的人类用蜜饯诱惑它,才让它上当的!
就是!都是人类太狡诈了,它根本玩不过他!
所以根本不是它馋。
看着兰雁回收回视线,终于没再盯着自己,梅树大大松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抹汗,心有余悸地想:人类……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关窗时,兰雁回到底没有忍住,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让他从这道缝隙里,能隐约窥见院中梅树的身影。
他看得出神,俨然忘了其他。
事实上,尽管今日已经亲眼所见,树枝偷吃蜜饯,还慌忙逃跑,但兰雁回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有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
白鹤有灵性便也罢了,总归那是活生生的动物,本就能跑能跳会叫,在传说中也是极为聪明又美丽的动物,否则也不会有仙鹤之名。
他只当那不过是仙鹤天生聪颖,才有胜于寻常动物的机敏聪慧。
可自古以来,除了志怪话本,还从未有书上写,树也能成精的,不仅有思想能活动,还会嘴馋,会偷吃,会被发现后死不认账,会……
怎么越说越觉得那棵树有些无赖?
兰雁回无语片刻,又有些失笑。
只因此时他脑海中浮现的并非是一棵树无赖的模样,反而是对方做了坏事又努力装死打算蒙混过关的可爱模样。
兰雁回看过的志怪话本不少,其中的妖魔鬼怪皆是吸□□血害人性命的恶毒形象,若是有好妖,也是为了满足失意才子的臆想,耽于情爱,爱生爱死的痴心妖。
还从未见过如此生动有灵性,活泼又有趣的妖精。
对方还是一棵树。
一棵梅树。
兰雁回偷看了梅树好多回,却始终没能发现它的半点不对劲,若非今日的记忆那般清晰,他都要以为脑海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意识不清产生的幻觉。
当晚,躺在床上,兰雁回正欲睡着间,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数月之前上山,在梅树下被绊了一跤的事。
既然梅树有灵,那他那次摔倒,到底是意外还是蓄谋?
兰雁回心下一噎,顿时睡意全无。
*
梅树等啊等,终于等到兰雁回熄灯,等到白鹤回来。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到的最好看的石头,你肯定喜欢!”白鹤将一颗白色鹅卵石放在梅树下。
梅树就喜欢这种漂漂亮亮的东西,偏还不喜欢花草,认为它们都是它的竞争对手,是对头,为了让好友开心,白鹤便经常从外面带一些不是花草的漂亮东西回来,每次梅树都会特别高兴。
正当白鹤以为这回梅树也会同样兴高采烈地感谢自己时,却听到了梅树的抽泣声。
它哽咽着道:“白鹤,我被骗了!”
“啥?谁骗你了?”白鹤尖叫飞起,一副生气的模样。
“是那个人类!”梅树开始气势汹汹地告状,“他趁着你不在,用蜜饯哄骗我,害得我差点在他面前露馅了!”它添油加醋把白天的事情一说。
白鹤也义愤填膺:“太过分了!”
梅树狠狠点头。
白鹤:“怎么能在我不在的时候吃我没吃过的东西呢!”
梅树继续……嗯嗯嗯???
树枝拍了一下白鹤,“你就只注意到这个吗?还是不是兄弟了?!”
白鹤躲开,“别打别打,当然是啦,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梅树当即高兴问:“你要怎么帮我报仇?”
白鹤一噎,这个问题问住他了。
怎么报仇呢?
白鹤的脑袋瓜子想不到多复杂的东西,思来想去,它也只想到一个办法,“下次他再吃什么的时候,我把好吃的全吃了,一口也不给他留!”
梅树:“……”
白鹤挠头,“那你说怎么办嘛?”
梅树……好吧它也想不到办法。
一树一鹤纷纷垂下头叹气,不约而同地感慨道:“人类真是太奸诈了!”
经过这件事,它们对人类的狡猾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我都暴露了,他都知道这座山上有树精了,要是发现那棵树就是我,那我要怎么办啊?”它这么聪明,人类肯定不舍得放过它,会不择手段强取豪夺它的吧?
它要怎么拒绝才好呢?它可是整座山的,而不是一个人的。
白鹤也深深担忧着,它们只想蹭吃蹭喝,可不想卖艺卖身。
作为聪明又美丽的妖精,它们要怎么隐藏自己的魅力呢?
在梅树的叮嘱下,白鹤答应之后不正大光明地在人类那里吃东西了,要吃也要偷偷吃,不被发现的那种。
然而第二天,白鹤都没能忍住诱惑,被兰雁回的果脯和糖水诱惑,在他那里混了个肚子溜圆,全然忘了好友昨晚的千叮万嘱,甚至还没忍住打了个嗝,不像鹤鸣,反而像人语。
在白鹤没看见的地方,兰雁回露出个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
果然这松雪山,至少有两个妖精。
而且他瞧着,梅树尚且有点小机灵,这只白鹤却格外憨傻,不过倒也算得上一句憨态可掬。
他躲去暗处,看着白鹤趁着他不在,偷偷将果脯叼走些许,跑到树下,“快吃,我好不容易偷来的!”
见它不仅忘了昨晚自己的话,还在兰雁回那里连吃带拿,梅树气了个半死,愤怒道:“不是说好了不许在人类面前吃了吗?”
白鹤挠头,“有吗?”
梅树:“……”
白鹤恍然,“喔喔,好像是说过。”
“可我没有在他面前吃啊,我叼过去背着他吃的,他根本看不到。”白鹤自信满满道。
梅树:“…………”
梅树怒道:“我要和你绝交!”
白鹤一脸淡定,梅树经常莫名其妙和它绝交,它都习惯了。
白鹤:“那你这些都不吃了吗?”不吃它就吃了。
梅树愤而将果铺卷走,“谁说我不吃了,这是绝交费!”
白鹤愣了愣,“那我的绝交费呢?”
梅树理直气壮道:“因为我生气,所以要和你绝交,你不生我气,不和我绝交,所以你没有。”
白鹤想了想认真点头:“对,我不生你气,不和你绝交。”
梅树:“哼!”
“嗝!”白鹤又打了个嗝,“反正我现在肚子鼓鼓的,也吃不下了。”
梅树:“……”
手上的零食瞬间就不香了。
嗨呀,好气呀!
梅树一气就是一整天,既气白鹤不听它的话,绝交不是好兄弟了,又气白鹤那么蠢却能在人类那里连吃带拿,盆满钵满。
酸,真的太酸了。
它却没看到,当晚,屋子的窗边摆了个小盘,盘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小食,尤其是甜的。
翌日醒来,兰雁回看着窗边没被动过的小食,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唉,莲子酥、桂花糕、糖饼、炸虾……好多小食,可我都吃不完,也没有谁愿意帮我吗?”
白鹤一早就去玩了,根本不在,只有梅树看着那些小食流口水。
它其实昨晚就看到了,只是心里还在生气又别扭,不肯去吃。
哼,它才不是那只蠢鹤,才不会听信人类的花言巧语,被人类的糖衣炮弹给收买。
要矜持,要稳重,它才不是那么肤浅的树。
……可是真的好香好香啊。
一个时辰,梅树稳如泰山。
两个时辰,梅树心痒难耐。
三个时辰,梅树跃跃欲试。
四个时辰,天色渐暗,暮色似乎能遮掩一切,包括那摇摇欲坠的脸皮,哦,应该说是树皮。
片刻后,梅树一边含恨偷吃一边双目含泪地想:奸诈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