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在喊出婴儿酒三个字之后,孙鹿脑袋一下垂下来,只是嘴唇蠕动着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围拢在他身边的村民们倒是很高兴:“想开了好呀。”
“就和她好好过日子。”
“你们几个也要做好准备,高高兴兴去做新郎官了!”
村长的话一说出口,所有村民们动作一致地转头看着走过来的四人,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脸上的笑容僵硬可怖:“去梳妆!做新郎!”
孔冰头皮一麻,紧接着就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抬起来,运向村长的三进大宅子。
在他们身后,戏鹤的轿子也被村民抬起,慢悠悠地抬向祠堂。
系统面板在戏鹤面前展开。
显然,经过刚刚那一出大戏,五位玩家都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清晰认识:
他们将要作为新郎和鬼新娘结婚,这场婚姻十死无生,而这些村民都是鬼新娘的爪牙,无法直接对,并且之前村民劝他们喝下的婴儿酒……
戏鹤看着陈是身上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的恐惧值,微微挑眉,很好,有些聪明人已经发现不对劲。
“两位姐姐也已经有了选择,真好,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见到我那郎君。”绣花鞋上带着焦痕的鬼新娘开口。
戏鹤练习许久的腹语派上用场:“怎么?”
最前头的轿子里出现咔嚓咔嚓让人心悸的声音,紧接着所有新娘耳边都响起之前那几位玩家中两位的对话:
“嘶,真的要我们搁这涂脂抹粉,她们就算被结冥婚,也不兴这样报复我们这群无辜的吧。”
“田同,你这嘴皮碎的,说话小声点。”
“小心眼的鬼。”
咔嚓咔嚓咔嚓。
让人牙酸的声音不断传出。
嘻嘻嘻嘻。
紧接着最后的轿子里也出现嬉笑声。
在婚礼之前有选夫的流程,戏鹤决定去会一会戚焕,而其他新娘这会儿也已经做出选择。
戏鹤摇摇头:看来有的人很快会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两位姐妹已经盯上他们。
“阿嚏——”孔冰打个喷嚏,正为他化妆的村民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他尴尬一笑,目光在室内游走。
他们被带进来之后,立刻分到五个不同的屋子里化妆,刚开始田同那边还在念念叨叨,结果后面就被化妆的人堵上嘴,这会儿只能呜呜呜的喊着,大概可以分辨出是我的胡子之类的惨叫。
孔冰:倒也不必为了一点胡子哭天喊地的,丢脸。
“接下来要为郎君开脸。”村民从梳妆台上拿出几把小镊子,带着僵硬诡异的笑容靠近他刚刚长出来的胡茬。
孔冰:!
靠,原来是这么个做法!
一通折腾之后,孔冰生无可恋地靠在靠椅上,涂脂抹粉的脸白如墙纸,好在为他打理妆容的人自觉满意:“差不多可以,我再去为你找一件新郎服。”
嘎吱一声,门关上。
孔冰从椅子上弹跳而起,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呀一声。
他立刻放轻脚步,推门出去,对面的门就微微推开一条缝。
是看着还是精神恍惚的孙鹿,他双手双脚被捆住,几乎是艰难蠕动着抵开门:“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纸……”
孔冰感觉到被自己贴身放置的罗盘上放起滚烫的热度。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孙鹿眼底出现的希望悄无声息地熄灭,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残忍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拖。
刚刚开启一条缝的门关上。
隔壁没有传来过分的动静,安安静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孔冰拿出罗盘,南方离火位置黑线不断上涨,近乎恐怖。
五分钟后,黑线退回原位。
孔冰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对面的门。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鲜血,只有一些撕打过的痕迹让孔冰确定没有走错门。
他向梳妆镜走去,下一秒停住脚步。
在梳妆台上,有人用口红留下字迹。
“报应!都会遭报应的!”
笔画锋利,字字如刀,红的如同鲜血,带着刻骨的恨意。
孔冰只觉得那个字扎进眼里,刻在心头,一时都有些眩晕。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我也只是为了自保……一个随时可能异变成怪物的人并不值得活下去……在这个游戏里又或者死了会更好……”
孔冰哆嗦着开始继续检查屋内,而孙鹿消失之前说过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放。
纸?
屋内没有任何纸片。
他越想越皱眉,脑海里却突兀地浮现出村民脸上诡异的腮红和僵硬的笑容。
折不断砍不动的身体……轻盈飘荡的走路方式……
纸人!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孔冰陡然起身,打开自己的系统背包,取出一盒火柴,打开来里面只有三根。
系统介绍:【三根火柴
出自童话系列副本,全副本通用
毕竟它无法实现愿望,就是个普通火柴,只能够点燃可燃物,不是吗?】
纸人,也属于可燃物吧。
铜镜前。
戚焕刚刚被修剪完眉毛。
给他化妆的村民似乎颇为精通此道,没有涂脂抹粉太多,而是着重突出整张脸的锋利感。
他本就生得英俊,只是带着股懒洋洋的桀骜,难免显得轻浮。
经过村民的认真修饰之后,那种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的感觉更深,压过懒散感,倒是让戚焕显得颇为可靠起来。
村民似乎挺喜欢这份雕琢璞玉的过程,忍不住哼起歌来:“五行俱全做神仙咯,阴阳共济……”
戚焕试图套话:“您这手艺不错,练了很久吧。”
“可不是,之前娶新娘的时候都是我负责,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画的新娘妆最好?”村民语气骄傲,脸上笑容的弧度却没有半点变化,两相对比之下格外诡异。
戚焕装作疑惑的样子,他生的好,懒散时桀骜风流,正色时诚恳可信:“不是娶新郎?”
“风俗变了,不是2000块一个新娘的时候。”村民突然不想继续讲下去,停下手上的功夫,从一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
那布娃娃的胳膊和腿松松散散挂着,似乎快要被人扯掉。
戚焕看他小心翼翼捧着布娃娃一步步走来,下意识绷紧浑身上下的肌肉,之前从云游道人身上搜到的符纸被他夹在指尖。
“塞着。”村民下一步迈的极大,几乎一瞬间就窜到他面前,带着腮红的诡异大脸陡然放大,同时伴随着一股凉意,那巴掌大的布娃娃被村民一气塞到他的衣服里。
戚焕手中的符纸也被他眼疾手快的贴在村民后脑勺:“驱邪缚魅!”
村民一个摇晃,来不及说什么,整个人就萎靡地倒下去。
戚焕站起来,把布娃娃从衣服里取出,想了想,还是把它挂在腰间。
现在屋子门被人反锁着,化妆师已经被他打晕,是个读一读云游道士笔记的好时候。
从村民刚刚透露出的消息可以看出,这些曾经被迫冥婚的新娘,多半就是被拐卖来的妇女,基本上印证他之前的推测。
戚焕思考着,顺手取了旁边的水,小心翼翼化开凝固的血渍,一页一页打开笔记。
这份笔记大概是云游道士毕生所学的记录,打开来开门见山的就是一句话:“五行俱全造化生,生克循环天有道。”
新娘身上的痕迹也暗合五行,甚至可以大胆推测,她们的死亡原因便和五行有关。
之前看的大戏和村民们随口唱的歌里也有一句话叫五行俱全做神仙。
献祭。
戚焕脑海里浮出一个词。
通过结冥婚的方式以符合五行的方式杀死新娘,以此达到让某个人飞升成仙的目的。
比如云游道人,又比如村长。
可能他们成功了,只不过失败的地方在于,让那些饱受折磨的新娘们变成鬼仙,反过来进行报复。
那这位云游道人在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只能继续向下看,果然,里面记载了不少阴阳和合内容,包括缔结婚姻契约的方法。
确实很像冥婚发起者,戚焕想。
可惜,再后面几页都是一些玄门心法,等到后面倒是有几张有用的抵御邪祟的符咒,在没有朱砂黄纸的情况下,以心头血绘画即可。
这很实用,戚焕全都一一记下来。
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夹层纸条掉下来。
戚焕捡起来,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份师门禁术——替命之术。
“原文:以其为替身,可替一死。”
“批注:师门禁术大部分已经失传,经过补全之后可知,替死之后避死者的灵魂,也会被困在替死的载体之中。”
“原文:替身上者为(),中者为(),下者为纸人……”
“批注:部分记载已缺失。许是活人。”
纸人?
戚焕低头看向脚边昏迷中的村民。
这张纸条上写了纸人的制作方法,示意图里纸人脸上都挂着弧度分毫不差的笑容,脸颊都被打上腮红。
这些居民曾经被鬼新娘报复,之后使用替命之术救自己一命,只是由于替命之术残缺,所以被终身困在纸人之中。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可以肯定云游道人是站在村民一边,镇压鬼新娘失败而死,不过他死之前,还是找机会保住村民的性命。
死……
戚焕在这一点上打个问号,没有人可以确定云游道人是否使用替命之术活下来,没准那个领头的村长就是云游道人。
那样的话,不是村民和鬼新娘勾结在一起,或是被鬼新娘奴役,而是双方无法奈何彼此而达成平衡。
村民主动嫁新郎献祭给鬼新娘来让鬼新娘发泄怨气。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戚焕站起来,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目前快要到正午,正是一天中至正至阳,妖鬼不侵的时刻。
今年属水,他打算去村尾的湖泊再看一眼。
戚焕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惊鸿一瞥的白肤红唇,舌尖抵了抵上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