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如果我没有猜错,整个村子都发生过火灾。”戚焕没有管倒在地上的村民,继续观察墙角的痕迹,说着,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鬼新娘,似乎想从它这里获得认可。
戏鹤没有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戚焕,像是一尊漠然的神像,无动于衷。
戚焕缓缓说着自己的猜测:“复仇,自原始社会以来就有同态复仇的习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同等报复。”
所以?
戏鹤没说话,似乎透过红盖头和戚焕对上目光。
戚焕:“孙鹿被村民烧死,甚至死亡不是你们鬼新娘带来的,待遇和我们完全不同。这是因为……”
“许多年前,还是个孩子的孙鹿意外纵火烧掉整个村子,被家里人带走到大城市上学。村民因此而死,附身在纸人身上复活,在今天对凶手进行报复。”戚焕点出关键,“但是,还是个孩子的孙鹿为什么能纵火成功?”
他是在提问,狼似的目光却是直接盯着戏鹤。
这就是和聪明人合作的感觉,戏鹤决定奖励他一点线索:“我有个姐妹许多年前见过孙鹿。”
鬼新娘一手促成当年火灾发生,戚焕思考着,通过一个孩子完成报复,鬼新娘没有直接摧毁村庄,是不想还是不能?
藕节似的手臂松松环住戚焕的肩背,冰冷的触感打断他的思路,戏鹤释放些许威压:“现在,夫君觉得我能不能毁灭一切?”
镜子里两人身影交叠,好似新郎坐拥暖玉温香,实际上,戚焕却像是被寒冰冻结,冰山压顶。
当年鬼新娘们力量弱小,只能靠引诱他人来报仇,但如今她们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不可正面对抗。
戚焕心想,夫人这是察觉他的想法,威胁他呢。
啧,小肚鸡肠。
他没再继续出对方霉头,越过村民,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楼梯下方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小时前,孔冰三人刚刚找到报纸。
“难怪死的这么惨。”田同摇头,“这个玩家也是点背,开始获得的身份就是村民一仇对象。”
“不仅如此,”陈是比他想的更多,一边分析,一边还在研究地面,试图把那块松动的地板撬出来,“他明显实力不济,但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没有向我们寻求帮助,又是邀请我们四人来到村庄的人,搞不好是另外一个阵营的。”
孔冰点头:“可能他的任务不是完成婚礼,而是诱骗我们献祭,自己取得村民的原谅或是获得鬼新娘的庇护。”
他蹲下来,用手抹去地板上的灰尘,留下字迹,简单的梳理起当前的情况:“四个玩家,村庄的外来人,女鬼的预备新郎,村民眼中献给女鬼的祭品,显然我们和女鬼阵营村民阵营是对立的。孙鹿,一种可能与我们阵营完全一致,另一种可能则是陈是所说,游走于三个阵营之外,试图拉我们下水保全自己,和村民阵营绝对对立,和女鬼阵营关系未知,已经被村民阵营消灭。女鬼们,目前只在唱戏时出场过一次。”
“可以确定她们和村民有血海深仇,但目前像是处于一种平衡关系,和我们仇怨不深,更接近迁怒。”孔冰点点地板,“她们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危险来源,而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可以对抗女鬼的办法。”
“也不是没有。”
陈是终于撬开松动的地板,从你们又拽出一小张残缺报纸,刚好可以和上一张报纸拼在一起。
“侥幸逃出的还有村庄的雾婆婆,一直以来她在村中采摘草药为人看病举行婚丧仪式,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而图片上露出一角的女人完全不像是会被称为婆婆的年龄,黑发乌亮,容貌秀美,正抿唇微笑。
大夏天她还穿着长袖,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戴着数十个镯子,镯子之间的空隙露出皮肤,上面似乎有黑色的纹身。
“是地下室的女人!”
谷仓。
他们再次摸到地下室门口。
远处的村民还在广场上载歌载舞,丝毫没有发现预定的新郎们已经窥探到关键秘密。
神婆被村民关起来,是因为神婆在着火的时候抛弃村民,还是这也是村民向女鬼们示好的一种举措?
毕竟,神婆负责村里的婚丧嫁娶,极有可能是鬼新娘们悲惨命运的促成者。
孔冰思考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地下室的门。
他们一路走向蜷缩在墙角的女人,确认罗盘上反应之后,孔冰解开蒙在她眼上的黑布。
蜷缩在墙角的女人被光芒刺激,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三位玩家对视一眼,田同从背包里拿出灯,走上前去。
跃动的火焰靠近女人,她显得十分害怕,拼命地想要挣扎离开火焰笼罩的范围。
火焰从她皮肤上燎过,没有达成村民那样一触即燃的效果。
这不是村民那样的纸人。
孔冰上前一步,声音温柔,一双手轻轻搭在女人头上。
系统面板浮现:【启动道具亲和力光环。】
在亲和力的作用下,女人的挣扎渐渐变小,仰起头,瞪大眼睛,迷茫无措地看着围上来的三位玩家。
“你是雾婆婆对不对?”孔冰问道,“村子里唯一的神婆。”
女人整张嘴被缝住,无法发出声音,却还是努力的呜呜两声,同时有两滴泪从眼角流下。
脸上没有撒谎的微表情。
陈是对着孔冰微微点头。
三人心里都有一点喜悦浮现。
在即将开始婚礼之前,他们总算找到有可能对抗鬼新娘的人。
如果真的是之前主持过冥婚的神婆,应该有一二手反制鬼新娘的办法。
“是村民把你关在这里还是鬼新娘?”孔冰继续询问。
雾婆婆听到村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真切的愤怒,等听到鬼新娘时,这份愤怒就变成深深的畏惧。
她竟然是死死闭住嘴,再不肯多说。
这下三位玩家更加坚信她是被村民背叛抛弃,成为向鬼新娘臣服的诚意。
孔冰把佩戴上的亲和力光环改成说服力光环。
“作为神婆,你为这个村子做出那么多,他们都应该感谢你,帮助你,怎么能够利用完你之后把你推出去牺牲。”在光环的作用下,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一丝蛊惑,引得雾婆婆不自觉点头,“你看我们身上的新郎装,我们也是被人欺骗背叛送到这里成为给鬼新娘的祭品,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想要活下去,想要自由,想要报复叛徒,想要对抗鬼新娘。”
孔冰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点到即止:“你要跟我们走吗?”
雾婆婆没有说话,但就连田同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正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被锁住的女人眼底燃起一丝斗志,她抬起被牢牢捆着的手,点点自己嘴上缝住的铁丝。
陈是:“你需要我们解开铁丝让你说话?”
女人点头,然后举起手比一个剪刀手。
“需要特定的工具,剪刀?”陈是提问。
女人再次点头。
孔冰决意合作:“好,我们去找找。”
他们离开谷仓,走上楼梯。
楼梯上,戚焕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跟在他身后的鬼新娘却上前一步,靠着栏杆,向下看去。
是孔冰,还有两个人呢。
戏鹤无聊地用手指敲击着栏杆,看到剩下两个玩家出现在一楼楼梯口。
他们走过来的方向,那边好像是谷仓。
谷仓……戏鹤想起曾经关着鬼新娘的那一间小小的地下室。
纤长的手指敲击栏杆的动作逐渐减缓,然后不自觉用力,手背开始有青筋浮现。
整栋楼的温度骤然下跌。
罗盘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孔冰猛的抬头,招呼两位玩家和他背靠背,保持警戒。
系统播报:【除戚焕外,每位玩家恐惧值上涨五点。】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覆盖住他的手指,热度将戏鹤从混乱记忆中拉出来。
戚焕开口,吊儿郎当:“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背后,他另外一只手指捏住小刀,时刻准备用心头血稳住副本boss。
过来的时候,戚焕还看了一眼引发异常的另外三位玩家,决心有机会得去一楼看一眼。
戏鹤把手从他掌心抽出。
眼前这个聪明人想必已经发现不对。
他思忖着开口:“吉时快到,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二。”
这是欲擒故纵呢。
戚焕知道没那么容易从鬼新娘口中获得消息,坦然上钩,解开领口,让流淌着温热血液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明明是服软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一种潇洒恣意的味道:“不知夫人刚刚是为何事苦恼,可需要为夫去解决?”
“也不是什么大事。”戏鹤上前倾身,让厉鬼的阴气与活人的阳气交融。
冰冷的红盖头轻柔地拂过戚焕脖子,激起细小鸡皮疙瘩,他声音低沉:“您这次又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呢?”
细微的刺痛从颈侧传来,鲜血开始流失,鬼新娘的声音仿佛响在脑海里:“暂且保密。”
又跟我玩心眼呢。
戚焕握着鬼新娘的肩膀,坚定地推开:“没有说明的代价往往是最昂贵的。”
戏鹤舔去唇边的血迹,阴阳相生相长,他体内的力量层层拔高,说话时格外有底气:“你有不选择的权利。”
戚焕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形在眼前散去,只有一句话留下,飘荡在脑海:“婚礼之时,告诉我你的选择。”
大门恰在这时被推开。
村长满面红光的走进来:“酉时已到!”
“嫁新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