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看望沙月
沙月是九月份怀的孕, 这周周二时孩子终于出生。
那日闻嘉嘉正巧被薛主任带着去开会了,连着两天都在开会。等着会开完后,她又出院回家, 闻嘉嘉便一直没能去医院看她。
既然如此,那就周末去吧。
今天周六, 闻嘉嘉收拾好东西,没打算骑车,而是坐公交车往城里去。
没办法, 沙月那儿实在有点远, 她怕自己累得倒在半路上。
好在周六,早晨进城的人不算, 反而出城的人挺多的。
闻嘉嘉上车,找个靠窗位置坐下。
到达市区后再转车,又过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到研究所附近。
而董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到闻嘉嘉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便冲着她直招手, 然后往她这边奔跑而来。
“我还想着嘉嘉姐你得下午才来呢, 是沙月姐说你肯定会在中午左右到。”董琪笑笑,伸手替闻嘉嘉拿东西。
闻嘉嘉只把装着一只老母鸡的袋子给她, 这是沙月请她帮忙买的鸡。
她说:“沙月晓得我那里的公交车几点钟出发,几点钟能到城里,算算就晓得我应该是在这时候到你们这儿。”
闻嘉嘉跟着董琪走, 边走边四处看。
研究所旁边同样有乡村, 但因为研究所里边儿斗争得比较厉害的原因,里面的职工们并不会到附近村子里私下买东西, 生怕被人给举报了。
别觉得不会。在这个家属楼年代里, 你每天吃喝邻居是最清楚的。
你就是当月里多吃了半斤的肉,邻居都得怀疑你是不是私下买肉了。因为每个月的供应肉量就那些, 平常吃多少肉,在你没察觉时邻居可都记下了呢。
走上十来分钟,来到宿舍。
这里的宿舍楼也是新盖的,有六层楼高,但入住密度要比部队的家属楼低许多,从每一层楼门的数量就能看出来。
董琪指着旁边的楼说道:“那是二号楼,我家就在二号楼。”
闻嘉嘉:“你家这座楼好像要更旧。”
外层都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了,而碧绿的爬山虎里层,还藏着厚厚的、枯了的爬山虎,那是前几年秋冬里枯死的爬山虎。
董琪:“对,我家这栋楼是五年前建的,沙月姐住的是六号楼,是去年才建好的。”
闻嘉嘉一路走来真的有被震惊到。
她本来以为这里面会同部队家属院一样很封闭,谁晓得人家这里有电影院有理发店甚至有供销社,什么篮球场乒乓球桌啥的运动器材更是不缺。
此时是小孩儿们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闻嘉嘉就看到一个个小孩从一个方向跑来,可以看出这里也有学校。
而且不乏岁数大的孩子,所以大概率还有中学。
闻嘉嘉感叹道:“你们这里还挺好的,都跟个小县城差不多了。”
董琪却悄悄说:“姐你们那儿才好呢,管的严啥事儿都没有。”
说完,带着闻嘉嘉来到六号楼的楼上,沙月家住在三楼。
因为冯钰刚来没多久的关系,夫妻俩分配的房子并不算大,只有58个平房。
但这时候的面积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没有公摊啥的来糊弄人的,所以58平房的房子瞧着并不算太小。特别是沙月家人不多,东西也不多,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看着就更宽了。
沙月在房间里,是沙母开的门。
“嘉嘉啊,快进来,小月早就惦记着你了。一个早上喊□□回你咋还没来。”沙母笑眯眯的,她长着一张很温婉和气的脸,平常见人就笑,连薛主任都记得沙月有个脾气很好的妈。
薛主任平时里对沙月要比对他们宽容,大概率就和她妈妈有关系。
“妈——”沙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似乎是不满意老妈掀自己的底。
闻嘉嘉进入卧室,真被惊到了:“沙月,你现在能有你没怀孕的时候的两个大。”
沙月:“……”
“我妈说我这是白白胖胖有福气呢。”她傲娇得很。
闻嘉嘉嘴角抽抽:“行吧。但是我觉得体重还是要稍微控制一点儿的,毕竟废衣服不是,你要是没瘦回去,从前的衣服都不能穿。”
沙月表情都呆滞了,缓了几秒才缓过神:“对啊,你说的对啊,这不是福气不福气的问题,这是我衣服能不能穿下的问题……”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等我……做完月子我就开始减!”沙月痛心疾首,这话说的都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
闻嘉嘉把手里的篮子放在房间桌上,跑到客厅里洗洗手才又进房间看小孩。
小孩就睡在她旁边,皮肤皱巴巴,脸颊肉嘟嘟,眼缝细长,头上甚至还有没洗去的白色胎脂,活像一个小猴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闻嘉嘉认真看了好半天后问。
沙月眼睛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轻声说道:“是小男孩。”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细长的小手说道:“眼睛缝好长,你和冯钰都是双眼皮,他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眼男孩儿。”
沙月就笑:“只要长得周正就行。”
闻嘉嘉直起身把篮子上的竹盖掀开,对沙月说:“老母鸡我只买到一只,好些人都不肯卖。不过这只老母鸡重,足足有三斤。要不是钱给的多人家都不愿意卖,因为还每天下着蛋呢,你等杀的时候是能在它肚里看到蛋的。”
沙月撑着床做直说:“那我可要好好尝尝鸡肚子里的蛋是啥味儿。从前还没结婚的时候,这玩意儿我可没得吃。我妈非说……”
她压低声音:“非说姑娘家吃了生不了孩子。我猜就是他们这些大人想吃,所以才编出这个谎话哄咱们。”
闻嘉嘉“噗嗤”一声哈哈笑:“我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她上辈子老爱吃提灯了,她爹妈也爱吃,还常常带她一起去吃。
沙月嘴就瘪了瘪:“敢情这种说法就我们这边有啊?这样说来肯定是唬人的。不过我现在也不怕了,生不出来就不生,反正我也有小亮了……嘉嘉你不晓得,生孩子真的痛得要命。这种罪我这辈子不打算遭第二回。”
闻嘉嘉关注点在名字上:“孩子叫小亮啊?冯小亮吗,你们当爹妈的能不能取个稍微复杂点的名儿。”
“想啥呢!叫冯明亮,他爹翻好久的书,最终就憋出‘明亮’两字,这让我取,我也能取。可惜现在户口都上了,想改也不好改。”
闻嘉嘉安慰她:“不是说大道至简嘛,明亮两个字已经就很好了,前途明亮,人生明亮。”
沙月笑笑,胖乎乎的脸庞在此刻好似都发着光芒:“我也就期盼着他能这样了。”
闻嘉嘉将去年冬天做的蜂蜡唇膏拿出来,说道:“你不是说嘴唇会起皮吗,这是纯天然的,你喂奶也能用。”
她去年做了整整五盒,用铁盒装,每个铁盒都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深度足足一厘米,她一个冬天都用不掉半铁盒的唇膏。
后来寄给魏大姐一盒,又寄给老家两盒,最后一盒就在沙月这儿了。
不过家里的蜂蜡还有,用完还能做嘛,她还想试试能不能把精油放到唇膏里。
沙月接过立马就涂了:“油润油润的。”
“那可不,我花大心思做的呢。”闻嘉嘉又把一小瓶的精油拿出来,“这是月季精油,你平常可以抹脸,闻一闻,是不是特别香。”
沙月放下唇膏,又接过精油。
一闻,不得了,她瞪大眼睛:“天呐,你不晓得我多嫌弃现在的自己,酸臭酸臭的,我妈还死活不让我洗澡!”她就需要这个呢,这比唇膏更得她心!
闻嘉嘉:“那你就用着,不够我再给你,但瓶子得留给我。精油我多,瓶子很少。”
沙月立刻往手上滴了两滴的精油,抹开深深吸口气,表情享受:“天呐,好香,冯钰要是闻到不得把我亲秃噜皮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闻嘉嘉还带了一斤的肉、半斤的干香菇,以及半斤的红糖来。
过年那段时间吃肉吃太狠,肉票用个精光。这几个月愣是只吃素吃蛋攒下几张肉票,其中一张就用在这里。
香菇则是自己家种的,就是冬天那段时间种的。吃不完,用火盆给烘干了,烘出四斤的香菇,平日里做个包子饺子的时候吃。
沙母进来,给小孩换尿布。换完又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说话。
闻嘉嘉问她:“你妈伺候你月子?还是说过几天就走。”
沙月:“等我出月子再走,反正家里能住得下。冯钰时常要加班,有时回家都得半夜。我爷爷呢,虽说身体还硬朗,但到底不方便照顾我,他还接了个扫大院的活儿,每个月能有五块钱和两张票,干得起劲儿着呢,我妈不来我就得自己伺候自己了。”
也对。沙月家隔出三个房间,夫妻一间,冯钰爷爷一间,还能剩一间呢。
闻嘉嘉在沙月家吃顿午饭后才离开的,离开前还拜托回家吃午饭的冯钰帮她借两本有关化学各种合成物的书——如果有这种书的话。
毕竟若是遇到好东西,她总不能因为不认识就白白错过了吧。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天空明亮,半点没有要天黑的迹象。
闻春和闻萱还没回来,想来是还在外面打篮球,哦不,说踢篮球可能会更贴切些。
闻嘉嘉到院里摘些四季豆,把四季豆切成丝同蛋一起炒,再摘几个青椒,煸一盘虎皮青椒就能够吃饭了。
天气热,也不管两孩子到没到家,反正闻嘉嘉肚子饿是要先吃的。
今年的青椒种的辣,虎皮青椒就特别的下饭。
闻嘉嘉耸耸鼻子,有点想吃把子肉了。虎皮青椒还是得放在把子肉里煮一煮滋味才会更好。
所以吃完饭后闻嘉嘉去到房间,打开锁,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铁盒,铁盒里面装着她家家当。
钱足有两打,闻嘉嘉昨天晚上才数过,足足有2528元。
还有一些硬币都放在了桌面的竹筒中,凑够一竹筒后闻嘉嘉就会拿到银行去换纸币。
票呢,也不少。但多数是工业票。
部队里最爱发的就是工业票了,闻嘉嘉最近工厂中也总发。
如今家里积攒的工业票,拿下一台缝纫机简直是轻轻松松。闻嘉嘉就等着魏岱回来时买了,她一个人运不回来。
再就是布票,还有棉线票。
这两种票都能买衣服,但棉线票稍微要珍贵点,因为人家不但能买衣服还能买棉花呢,布票就不能买棉花。
布票五张,棉线票四张。
闻嘉嘉琢磨了一下,这五张布票完全足够家里每人做两件夏天衣服的。
不买也不行,票快过期。
倒是棉线票离过期的日子久着,可以放到年底时再用。
最后就是粮票肉票和一些少见的票了,比如豆制品票糕点票牛奶票啥的了。
是的,还有牛奶票,也是厂里发的,能去奶站买牛奶,还能去供销社买奶粉。
其中闻嘉嘉最想要的肉票只有两张,合起来才一斤二两,根本不够吃把子肉的。
把子肉,就得吃过瘾才行。
她叹气,又把这些张票给叠好用牛皮筋绑着放回铁盒中去。
“哐”的一声把抽屉关上,再将锁锁上,托腮望着远处的山峦,又开始思念魏岱了。
要是魏岱在,不要票也能买到肉。
——
老家又寄包裹来了,自从闻嘉嘉年前寄了一回年货,年后寄了回没吃完的腊肉腊肠后老家就总是寄东西来。
干农活能攒下多少家底呢,闻嘉嘉瞧着这大包小包的粮食,心里其实怪酸的。
这次寄来的东西中大头是小米,魏岱在信里提过她爱吃小米,这回就寄来这么些。
她称了下,足有12斤。
闻嘉嘉哪里又会不晓得一户人家一年能分多少小米呢,差不多也就十多斤。也就是说,家里的小米老两口和大哥一家几乎没动就给寄来。
除小米外还有桂圆和红枣。
桂圆红枣都是老家的特产,特别是桂圆,老家的桂圆核小肉厚的,吃着甜滋滋。
这次寄来一大袋,是真的一大袋,占了包裹一半的量,完全足够闻嘉嘉吃上半年的了。
毕竟这玩意儿总不能天天吃时时吃吧,隔三差五吃两个,炖甜汤的时候放几个就差不多了,吃太多是会流鼻血的。
闻嘉嘉把东西都放好,又开始在家里搜罗东西,准备有空时寄回去。
奈何最近家里是真没啥东西寄,倒是能寄些工业票啊棉线票啥的回家。
闻嘉嘉行动无疑很迅速,于是第二天就写了信,寄了票给家里。
寄完的第二天,阔别两个多月的魏岱终于回来了。
闻嘉嘉差点没认出来,实在是眼前这人黑得跟个黑炭似的。
魏岱还冲着她笑,笑得灿烂无比。
在强烈的太阳光照耀下,他的一口白牙存在感十足,闪闪发光。
“嘉嘉,我可想死你了。”
说着,就想冲过来抱闻嘉嘉。
“……”
闻嘉嘉一歪,躲在屋檐底下的柱子后,直勾勾地盯着魏岱道:“先去洗澡!”
话里带着威慑。
大老远的,她就闻到股酸臭味。
闻嘉嘉催促:“快点去,锅里有热水呢,刚好这会儿太阳大,等你洗完直接把衣服洗了,到傍晚就能晒干。”
魏岱万万没想到,自己两个多月没和媳妇见面,媳妇是这表现。但闻闻自己的衣服吧,确实够酸臭的。
他眼神幽幽,拎着装满热水的桶进洗澡间了。
闻嘉嘉还冲着他喊:“不着急洗,你最起码得给我全身上下搓三遍,用毛巾搓,没洗够10分钟别出来!”
“知道了——”
喊这么大声,他也是要面子的。
院里,闻嘉嘉看着魏岱留在地上的背包,碰都不想碰。
这人绝对是去什么深山老林里待着了,因为她发现背包上面竟然还有蜘蛛尸体。
这都啥跟啥啊。
不过魏岱齐齐整整的回来,闻嘉嘉总算松口气。
吊在半空中的心啊,安全落地了。
十多分钟后魏岱推门出来,闻嘉嘉围着他嗅嗅,确保身上都洗干净了才抱着他。
她把下巴抵在魏岱胸口,魏岱低头,紧紧搂着她,对着她额头就是一阵猛亲。
“想我了吧?”他问。
闻嘉嘉重重点头:“嗯!”
“我也想你了。”
闻嘉嘉皱眉:“你这次可是真的久,往后还有这么久的任务吗?”
“这我不晓得啊,得看安排。”魏岱一刻也不想放开媳妇的,弯腰手放在闻嘉嘉的大腿上把她一抱,两人回到客厅。
天热了,魏岱走的时候还得穿两件衫甚至毛衣呢,现在桌上都摆着蒲扇,身上也穿着薄薄的短袖。
闻嘉嘉被他抱一会儿,自己先受不了,推推魏岱:“热,最近家里特别热。”
魏岱松开,拿起蒲扇给她扇风。
“你刚刚要出门呢?”他问。
闻嘉嘉:“对啊,咱们家菜地里种的黄瓜肯定熟了嘛,要是不去摘,得被那些皮孩子摘光了。”
她昨儿就发现菜地里的黄瓜少了四个,她可是数得清清楚楚的,少一个都能发现。
今年的黄瓜种子好,吃着脆甜脆甜的,而且不怎么麻嘴皮,闻嘉嘉把它当水果吃。
魏岱:“那就熟的都摘了,腌了吃。”
闻嘉嘉嗔道:“我要是愿意吃腌的我早摘了好吧,我就喜欢吃新鲜黄瓜。”
说着忽然起身,又献宝似的从橱柜里拿出半边的西瓜来:“看!咱们家西瓜也熟了,咱家的西瓜是熟得最早的,不枉费我经常施肥!而且可甜了呢,皮薄瓤多,除了有西瓜籽儿外没别的毛病。”
甚至,几十年后没西瓜籽的什么冰糖一号啊,8424麒麟瓜啥的,都没有她这瓜香!
魏岱出门这么久,整天吃的都是干巴巴的干粮,当然想念这口多汁西瓜了。
于是这半个西瓜,全被他吃干净了。
闻嘉嘉喊他别扔瓜皮,她还得留着炒菜吃呢。
“谁能扔瓜皮呢。”魏岱说,吃完后把带着微红的瓜皮放在厨房灶台上,“我们小时候在外头偷瓜吃,都得把瓜皮带回家。”
他们村嘛,沙地比较多,每年都会种几亩地的西瓜。
他们村种出来的西瓜也确实会比周边村子种出的好吃,所以总惹人来偷。
村里就想个办法,让他们这些小孩儿看瓜田,谁偷打谁,反正是小孩打的,偷瓜人就算被打出狗脑子来了也没脸找上门。
关键这些小孩一个个都天老大我老二的,成群结队出现,手里还带着木棍,就算五大三粗的大汉来都得掂量掂量,毕竟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
只是这个法子管得住外村的偷瓜贼,管不住自家村的家贼。
看归看,瓜也得吃啊。
村里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给他们的劳务费了,也不多追究。
魏岱小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瞒得好呢,偷瓜那么久愣是没被发现。长大后才明白只是人家不说而已。
他又顺手把瓜皮给削了,吃的那面要削,皮的那面也要削,削到最后只剩薄薄一层。
再看橱柜,橱柜中碗里的瓜皮比他削的还要薄呢。
魏岱回来,闻嘉嘉也没心思再去看菜地。
中午就吃辣椒炒瓜皮,再蒸碗蛋羹,粗粗解决一顿饭。
傍晚,吃过晚饭后天色还算亮,闻嘉嘉喊魏岱去下地笼。
最近后勤允许家属在湖边放地笼了,于是每天有带个小板凳去钓鱼的,还有带着地笼去捕鱼的。
但湖里的鱼要多机灵有多机灵,三天钓不着一条鱼的人比比皆是。
就是有那钓到的,钓的也都是拿回家都嫌弃费油的小杂鱼。
魏岱“嚯”了声,“湖里的鱼鬼精鬼精的,难抓得很。上次把湖放开给我们捕还是三年前的事儿,我蹲一个晚上都没抓到一条。”
“还能比你家那边江里的鱼难抓?”
“对,不过湖里螃蟹挺多的,吃不吃螃蟹?要是不吃,收地笼的时候我就把螃蟹放了。”
闻嘉嘉惊喜:“吃啊怎么不吃!”
说这时候还不是螃蟹最好吃的时候,但总比开春那阵好。
螃蟹清蒸,用生姜酱油酒调蘸料,直接蘸就特别鲜。
闻嘉嘉又说:“哦,要是还有小龙虾……就是红色的那种虾,你也得给我留着。”
魏岱:“用蒜炒是吧?”
“你吃过呢?”闻嘉嘉蛮惊讶的,不是说这玩意儿没人吃吗。
魏岱拎着地笼和饵料就出门:“那可不,也是有肉的东西,怎么会没吃过。你等着吧,鱼可能抓不着,但是小龙虾和螃蟹肯定有。”
“哎,那我也去!”闻嘉嘉心血来潮,非得看看螃蟹和小龙虾能有多少。
闻春和闻萱看见小姨和小姨夫前后脚出门,连收音机也不听了,赶忙跟上。
她们摸清规律了,收音机也是会重播的。
第062章 放置地笼
湖离的不远, 因为在北山这边,家属院的人都喊它北湖。
闻嘉嘉走大约五六分钟就到湖边了,靠近道路的这半边用了木头围栏围着。
当然, 围栏也不是几十年后风景名胜去的围栏,而是未褪皮的木头直接用钉子简单制作而成的围栏。
反正闻嘉嘉看着不太稳固, 上手推推吧,比她想象的好像还更不稳固呢。
“不许靠这围栏啊。”闻嘉嘉回头对打打闹闹的两姐妹说,“你们小姨我的游泳水平可是很一般的, 真掉下去要喊小姨夫来救你们。”
“知道!”闻春不停撇着她额头前的头发, 刚刚给她洗了个头发,这会儿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着呢。
闻萱哈哈笑:“小姨你游泳还没我和姐姐好呢, 掉下去才不要你救。”
这话吧,其实挺对的。
因为两姑娘的游泳水平确实很不错,在浴桶里憋气都能憋老久的那种。
但闻嘉嘉恼羞成怒了, 哼了声:“那你们爬上岸后要不要换衣服洗头发!”
每天给两孩子洗澡就是一项麻烦事, 如果刚好要洗头, 那就是双倍麻烦事。
魏岱选定位置,开始下地笼。
闻嘉嘉在旁边认真看片刻, 就问他:“选的位置有什么讲究吗?”
反正她觉得哪里都差不多,但魏岱愣选了好几分钟的位置。
魏岱就教她:“不能放在浅水区。”
闻嘉嘉点点头,魏岱确实舍弃浅水区域, 走上几百米来到湖的另一边草木丰盛的地方放置地笼。
这片地方几乎无处下脚, 踏足前都得先用木棍敲打敲打草丛灌木丛,怕有蛇。
北山靠山, 虫多蛇多。
闻嘉嘉单单是今年就见到了三回蛇。一次是开春, 在山上掰苦竹笋时见到的。
好在那个蛇不甚灵活,似乎是冬眠刚被吵醒, 闻嘉嘉很快就逃走了,至今不敢踏足那片区域。本来还想着掰些苦竹笋做腌笋的,后来也只能无奈放弃。
第二回第三回都是在北山山脚,好在没有在自家旁边,否则闻嘉嘉肯定是要发疯的。
魏岱又说:“得放在水草盛的地方,因为这种地方鱼多虾多。这个湖里的鱼基本都是食草鱼,或者是杂食性鱼,这里鱼的密度肯定要比围栏那边的要大。”
闻嘉嘉就道:“如果能捕到草鱼就好,鲤鱼鳊鱼也不错。”
魏岱笑笑:“也就这几种鱼了,等明儿地笼里要是没货,那我就搞个鱼竿来,咱们钓头草鱼红烧了吃。”
说话间,地笼已经放好了。
不是浅水区、却又不算深的地方,有水草的地方,水流湍急的地方……闻嘉嘉从魏岱这儿学到不少放置地笼的小技巧。
放完,天渐渐暗下。
但天边还留有一抹金灿灿的夕阳给晚归的人指路。冬季的天空就冷酷无情多了,这个点儿你在外头走路得打手电筒才行呢。
翌日。
一大早的魏岱就起床去收地笼,此刻闻嘉嘉还没醒。
等她醒来时,地笼已经收回来了。
闻嘉嘉揉揉眼睛,刚睡醒的她还不适应室外强烈的光线,听到动静后还有些迷瞪,站在房间窗边向外看。
“收多少回来?”她问。
魏岱抬头:“你醒了!”
他提了桶水放在院子中,将地笼里的货物倒进去。
“有大货!”他说,“想吃的草鱼没有,但是有鲤鱼。”
“估计……”魏岱弯腰上手掂量掂量,“估计有三斤多重。”说完滋溜一下,鲤鱼从他手里滑落到地上。
其实这已经算是很轻的鲤鱼了,鲤鱼每年都能长一到两斤的肉,他曾经在江里捉到过18斤的鲤鱼,听村里老人说他们村里甚至有人捕捞到过42斤的鱼王。
但那是还是旧社会,县城里有吃人血肉的官,村子周围也有敲人骨髓的大地主。
拿条鱼王村里没保住,被地主家的下人给带走了,只留下两张不值钱的金圆券。金圆券是啥玩意儿,嫌引火都不好用的金钱。
不过在拥有多年吃鱼经验的魏岱看来,最好吃的鲤鱼反而是一斤半左右重的鲤鱼。
这个重量的鲤鱼最嫩,把两边鱼腹的白线去了,就会连鱼腥味都没有。
闻嘉嘉惊喜万分:“还活着呢!快点把它放到水缸去,中午咱们做红烧鲤鱼吃。”
魏岱抬头看眼天色:“你要不瞧瞧手表,都九点半了,要不干脆杀了?”
噢!都九点半了。
闻嘉嘉抬起手腕,“那就杀吧。”
昨晚睡太晚了,她还想着今天早上一起和魏岱去取地笼呢。
除鲤鱼外,还有几条不到一斤的小鱼,以及四个螃蟹等。
螃蟹两大两小。大的有她手掌舒展开那么大,小的只有她拳头那般小。
而闻嘉嘉心心念念的小龙虾也有,而且还挺多的,趿拉着拖鞋跑到院里数一数,总共有16个呢,但还是不够炒一盘的,更不值得她炸蒜蓉作配。
“要不今天再去下几个地笼?”闻嘉嘉跑去洗衣池边问魏岱,“再捉些螃蟹和小龙虾。”
魏岱把手腕伸到她面前:“帮我把袖子拉拉,袖口太大老是掉。”
闻嘉嘉帮他把袖口卷起来,乜他一眼:“这种天气还穿啥长袖。”
魏岱都不想说什么了,看着闻嘉嘉的眼神中都充满啊怨念。他为啥穿长袖?还不是因为短袖上带着一股浓厚的花香,这哪个铁铮铮的真汉子能受得了!
闻嘉嘉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意思,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这是不小心嘛,当时没想到这一茬,直接把精油涂抹到纸上,将纸放到衣柜里熏衣服去了,她的衣服香香的没错,魏岱的衣服也同样香香的,染上同款月季香。
好在她只把涂了精油的纸往装着夏装的那扇衣柜中放,保住了魏岱的其他衣服。
“啪”了一声,闻嘉嘉轻轻拍魏岱手臂:“你还没说呢,要不要再去下些地笼?”
魏岱心说:我还有得选择吗?
他点点头:“下,再下三个四个五个,等会儿我就编。”家里可只有一个地笼,好在竹篾有不少。
闻嘉嘉满意了,这才离开去吃早饭。
早饭是小米粥配油条和咸鸭蛋。
随着天气变热,闻嘉嘉看见油腻的食物都怕的不行,几乎日日早上都是喝粥。
羊奶……哦不,现在是牛奶了。工作日时牛奶被她灌到水壶里带到药厂喝,休息日时则是当下午茶喝。
惬意午后,用清明后新炒的茶叶煮奶茶,煮完的奶茶装去水壶中,扔到冰冷的山泉水中湃着,湃半小时奶茶也同山泉水一个温度了,冰凉冰凉的,喝着很是爽快。
粥多少杂粮粥,等家里寄小米来后,喝的基本都是小米粥了。
咸鸭蛋也是家里寄来的,不过是上上回寄的,比闻嘉嘉腌的还要更好吃些,一吃就知道是魏岱爸爸腌的,他腌的鸭蛋酒味儿会更重,咸味儿却会更淡。
据信中所说,鸭蛋还是找浮阳买的呢。闻嘉嘉吃着就感觉格外的亲切。自己好歹也照顾过那群鸭子一段时间,千里之外还能吃到它们下的蛋哪里会不感亲切呢。
信中还说浮阳的养鸭大业有扩大了,干得如火如荼,如今县城里的几家供销社用的都是浮阳鸭蛋。
闻嘉嘉挺为老家高兴的,毕竟自己在浮阳度过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刚穿越来那段时间心如浮萍,是浮阳给了她安全感和踏实感。
油条就不必说了,食堂买的。
食堂师傅炸的油条真不错,这回是茴香小油条,只有两根手指粗,不酥还软,但香啊,特别的香,也不晓得人家怎么调的味儿。
闻嘉嘉嚼吧嚼吧,越嚼越香,而且还挺有嚼劲的。
“下回还买这油条。”闻嘉嘉对拎着鱼进门的魏岱说,“它不油,吃着不如大油条腻。”
“是吧,我也觉得这种小油条好吃,老赵不是很爱做,说是还要加茴香花椒,不如大油条划算。”魏岱将鱼放到厨房里,用盘子装着,又用刀将鱼两面都划上几刀,撒着食盐,倒些黄酒腌。
闻嘉嘉皱皱眉:“大油条费油!”其实真算起来,还是小油条划算。
“我也是这么说的。”魏岱笑笑,“不过你放心吧,往后大概会多做这种油条了。”
“为啥呢?”
“因为领导吃着也说好啊。”魏岱说着笑容更灿烂了,“师长今天也在食堂吃饭,他是河省人,边吃边喊好,还说要是有碗胡辣汤就更美了。不过胡辣汤没有,小油条食堂无论如何都是要留下的。”
闻嘉嘉心想,还是当领导好。
人家领导肯定没那意思,但其他人自然会根据领导的反应揣度出人家的意思。
闻嘉嘉油条吃得嘎嘎香,魏岱买了半斤,他和两姑娘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全被闻嘉嘉给造完了。
吃完油条,看魏岱编地笼。
他编东西的速度很快,竹篾在他手中仿佛生出生命,能自主地钻进魏岱想让它钻进的地方。
很快,框架好了,他没继续编,而是又做两个框架出来后才进入下一步骤。
这一步骤所需要的时间可不少,闻嘉嘉本想上手帮忙的,奈何她看半天也学不会魏岱的这种编法,于是只能帮忙递竹篾,帮忙倒水给人家喝。
中午时,三个地笼总算编好了,加上旧地笼,魏岱都把它们给放到湖中去。
“走吧!”他拍拍手上的灰,“别着急,得等到晚上才能收。”
中午吃的是红烧鲤鱼。
红烧鲤鱼也算道硬菜,用油把鱼皮煎黄煎皱后在倒入调料加入水盖盖焖煮。
可惜没豆腐,闻嘉嘉心想。
她很喜欢在红烧鱼里面放豆腐,豆腐同样煎一遍和红烧鱼一起焖煮,煎过的豆腐都带着微小的孔洞,鱼汁自然会煮到豆腐内部,咕嘟咕嘟的,那味儿谁吃谁知道!
做完红烧鱼,再炒个青椒茄子,最后煮碗清新的丝瓜汤,午饭完成了。
菜的份量都很大,晚上还能再吃一顿,闻嘉嘉很是满意。
午后,闻嘉嘉又开始煮奶茶喝。
真汉子魏岱虽然嘴上推拒,但手还挺诚实的,闻嘉嘉塞两遍他就接过杯子,一口又一口的喝起来。
闻嘉嘉和他说了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又问:“你这次出完任务回来,短时间内应该没啥长期任务了吧?”
魏岱摇摇头:“不确定。”
他过两个月大概还要出趟长期任务,但这事儿不能和媳妇说,一是有规定,二是现在就告知媳妇,平白让她提前两个月不高兴。
闻嘉嘉却默认他没任务了,高兴地又往他杯子倒了些奶茶。
“新厂说是还得三四个月才能开呢,到时候是九十月份了吧。你要是出任务,我又忙,家里的两个小孩是真没人看了。”她叹声气,这般说道。
魏岱倒是不怎么担心。并不是因为他不关心闻春和闻萱,而是这里部队里,总不会让两个小孩没饭吃。
再就是五六岁的姑娘,在家里总是不会受伤的。
剪刀,菜刀,火柴盒,插头……这些危险的东西闻春和闻萱碰都不会去碰的。
魏岱又喝口奶茶:“新厂基础设施会比药厂好吗?”
闻嘉嘉摇摇头:“新厂是旧医院改的,药厂七成地方都是新建的。比不过,完全比不过。”
“就没有一处地方是新的?”
“那倒是有……但我也没去瞧过呀,我只是听人说的。”闻嘉嘉啧了声,“反正我现在申请是打下来了,薛主任说领导不乐意放我离开,还真不乐意哈,我怪抢手的。”
闻嘉嘉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被人抢的滋味真好啊,她自信心都膨胀好多了呢。
闻嘉嘉甚至都想过,等改革开放了,若魏岱还在这里服役,医玻厂办不下去后她可以试着盘下来,做医药也是很赚钱的,而且她还有个金手指能帮忙。
晚上八点,两孩子睡觉后夫妻俩趁着外头还有动静的时候赶紧去收地笼。
没办法,部队夜里是不允许无缘无故随处走动的,特别是九点熄灯后。
他们家这个收地笼,就不在“有缘有故”的范围内。
天一热,虫蝥多不胜数,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更有不知名的鸟类被经过的人惊到,扑棱着翅膀,翙翙飞走了。
闻嘉嘉手电筒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照,魏岱连忙将她眼睛捂着:“别看,我怕你晚上睡不着觉,睡着了也得做噩梦。”
她更好奇了:“啥玩意儿啊我看了就能做噩梦啦。”
魏岱:“你看个蛾子都吓得尖叫的人,还能看猫头鹰?”
他媳妇胆子是真小,怕各种蛾子,还怕蛇怕黄鼠狼,连稍微大点儿的蟑螂看到后都得喊他来收拾。
闻嘉嘉连忙挽紧魏岱的手臂,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
猫头鹰她当然怕啊,想想都还怕,明明是鸟类却长着一张那样的脸……
“快走快走。”闻嘉嘉催促,手电筒连忙照回地面,决定再也不好奇乱照了。
一路上,两人遇见不少人,魏岱招呼都打了五六个。
“都是去钓鱼的。”魏岱说,“趁着晚上钓几条鱼贴补家用,现在湖边肯定还很热闹。”
两人来到湖边,果然如此。
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人,但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闻嘉嘉已经发现四五个坐在岸边钓鱼的人了。
她凑到魏岱耳边悄悄问:“他们为啥不下地笼呢?”
魏岱失笑,用手指关节敲敲她脑袋:“你当地笼这么好下的吗?想下地笼得有地笼,最好的地笼是密网做的,不过这种密网难买,而且还贵。但若是用竹子做的地笼,首先你得会做啊,可编法复杂,没点竹篾手艺的人让他看三遍他都学不会。”
闻嘉嘉点头,觉得言之有理。反正她三遍看下来是还晕乎乎的,手不会脑也不会。
“再就是饵料了,咱家地笼的饵料是我亲调的,经过好多鱼验证过的,一般的饵料可吸引不来这些机灵的鱼。”
闻嘉嘉又点头,魏岱做饵料确实有一手。
据他所说这还不是他极限,他用过羊油做饵料,那次足足捉了一斤多的虾,五条的鱼,和数不尽的螃蟹和鳝鱼泥鳅。
不过没有羊油,也不差就是了。
夫妻俩偷偷摸摸绕到对岸那边去放地笼,聪明的可不止他们俩,魏岱就瞧见水面上多出几个地笼标记。
“不晓得谁抢先一步来放。”魏岱说。他原先看好的位置已经被占了两个。
闻嘉嘉在这过程中心惊胆战的,生怕有蛇从草丛里钻出来。
四个地笼魏岱放了将近半小时才放好,此刻已经快要九点了,两人加快回家的步伐。
夜钓的人走的还比他们更快,这段路暗,黑暗中还真认不出这些人是谁。
一夜好眠。
第二天是工作日,闻嘉嘉卡点出门上班,完全忘了地笼的事儿。
而魏岱洗过碗后就去收地笼了,收完后才去工作。
地笼没及时收,很可能就得被别人收走。
这回货物满满,每个地笼都比昨儿下的地笼收获更多,三个大木桶才勉强装下。
一斤以上的鱼总共六条,螃蟹有半桶,黄鳝两条,水蛇一条。
不过他媳妇怕蛇怕得要命,魏岱也就没把水蛇留下,而是送给了隔壁谢阳。
谢阳也没要,后来被包姐拿走了。
包姐说是要拿去和石斛淮山党参一起煮了吃,还说这样吃着对人好。
其余的大多都是小龙虾了,足足有一桶的量,足够他媳妇炒个两三顿的。
闻嘉嘉到药厂后才想起来这事,不等她猜测这次地笼能捕捞到多少后薛主任来喊她了,喊她干啥?喊她去看新工厂。
“能进去啦?”闻嘉嘉惊讶。
薛主任:“你们不行,但这回是咱们和化工厂一起去的,集体行动才可以。”
闻嘉嘉懂了,个人行动怕出事。
也对,里面说是新厂,但同时也是建筑工地啊,哪里能随便放人进去。
九点半整,一行人出发去新厂。
新药玻厂不算远,药厂的一行人直接走到的那边。化工厂的人倒是坐公交车来的,好在他们提前出发,两行人几乎前后脚到达。
闻嘉嘉默默数了数,得有30多人,她跟在薛主任后面一点儿都不起眼。
新厂已经挂牌了,门口左侧挂着“临和市医药玻璃厂”几个大字。
从大门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西式风格的建筑。闻嘉嘉认真看两眼,觉得有些像东北那边民国时期留下的建筑,她猜测这座楼是几十年前外国人修的。
这般想着,队伍里有人就道:“老医院的这座楼用许多年了吧?”
有人就回答:“可不!少说也有六七十年。我妈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楼就在了,她说我姥爷当年还来这里拉过车呢。牢固是真牢固,当年可是找了好多壮丁盖的楼,亏得是新社会,咱们才能进到这里。”
这楼从前说外国人的医院,五成都是黄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普通百姓没那个胆也没那个钱敢踏足这里。
后来被国家收缴,改成市医院。
等市医院搬迁后这里就空下来了,原先政府想把它改成防疫站的,但面积又太大,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加个兽医站等其他部门时,药厂和化工厂的申请就打上去了,经过讨论后把这片地方批了下来。
这座洋楼从外面看很大,进去后发现更大。
洋楼总共三层半,起码占地500多平方,单单是一楼就有12个房间。
光线一般,闻嘉嘉逛一圈后这般想。在她看来,窗户还能开得再大些。
但想开大就得砸了部分墙嘛,工人才不乐意折腾呢。
紧接着上二楼。
洋楼挑高七米,所以二楼就有种登高望远的感觉了。站在二楼,竟然能穿过栋栋房屋瞧见药厂的建筑。
二楼同一楼一样,也是生产车间。
三楼就不是了,三楼是各种的会议室和办公室。
至于剩下的“半楼”在哪儿?
不在三楼上面,而在一楼下面。简而言之就是地下室。
这可太正常了,建这栋楼的时候战火纷飞嘛,地下室有躲避空袭的作用。
“嚯!原来机器都在地下室里面。”最先下去的人说道,“我就说怎么上面空荡荡的呢,明明老白都说部分机器已经运进去了。”
“是吗我瞧瞧。”有人说。
闻嘉嘉闻言也连忙下楼。
奈何前面的领导太多,她这种小虾米只能等到别人看够后才去看。
她偷偷摸了摸,合成页面又跳出来了,原来是熔化炉啊……
瞧着应该不是崭新的熔化炉,因为合成页面出现个百分百全新熔化炉的选项。
“嘉嘉,走了。”闻嘉嘉看得有点入神,旁边人提醒她离开。
“哎好嘞!”说话的是林云霏,她是化工厂的员工,两三个月后大概率会是她的同事。
闻嘉嘉来药玻门口转过几回,三回里有两回都见到过她。
第063章 蒜蓉龙虾
出了洋楼, 一行人往左边走去。
据说左侧也是车间生产区域,几个仓库也在这里。
这边的建筑相对于大洋楼来说就比较的逊色了,内里没进去还不好说, 外面瞧着墙上蒙上一层灰,有些地方甚至脱落外皮, 露出里面钢筋水泥的部分。
此刻却有人道:“这么多年弹痕还在呢!原先想来是爬山虎盖住了,现在把爬山虎清理开就看到了弹痕,怎么没用水泥补补?”
“补啥呀, 就是要把弹痕放着, 这叫知耻而后勇,时时刻刻谨记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走在最前方的人如此说, 她似乎是化工厂的一位副厂长。
闻嘉嘉顿时肃然起敬,看着墙上那道道“伤疤”也不觉得破旧了,反而觉着有股历史的厚重感。
进入里面, 发现里面大得过分。
除承重墙外的墙都砸了, 形成一个宽阔的大房间。
部分办公用具已经入场, 闻嘉嘉在这里看见了好些的桌子和柜子。
林云霏悄声对她说:“你知道不,这里才是主生产区域, 明天生产设备就会运来了,说是足足占了两节的火车,这还只是一部分呢!”
闻嘉嘉惊讶:“那有人跟着来安装吗?”
“有吧, 咱们连螺丝都不会旋, 要是没有安转工人这套设备就是个占地方的铁疙瘩。”林云霏叹道。
闻嘉嘉点点头,林云霏说的其实不是夸张话。
一般人, 确实连螺丝都不会旋!
工业体系在57年时建成, 学习对象是苏联老大哥,拧螺丝甚至都是跟人家学的。
50年代两国蜜月期时苏联就有来教过我国工人该如何读图纸, 如何根据图纸安装零件,其中如何拧螺丝就手把手教了,精细到拧几圈的程度。
苏联人教拧三圈,大家就学着拧三圈,苏联人教拧三圈回半圈,大家就也跟着拧三圈回半圈。
所以螺丝咋拧?很多人都不敢上手拧,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毕竟谁晓得到底要拧几圈,要不要回半圈。
瞧完洋楼左侧厂区,又去瞧右侧。
右侧基本是后勤区域,食堂仓库等地方就坐落在这里。
全部地方看下来,怎么说呢……面积确实是足够小的,竟然还没有药厂的十分之一大。
看完,一行人又离开。
回到药厂后薛主任拿出医玻厂的采购报告给她看:“这是我从我朋友那儿拿来的,看完你就知道医玻厂往后主要生产些什么了,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闻嘉嘉接过,回到办公室里翻开看。
玻璃熔炉自然不必多说,这是主要设备之一,没有它这个新厂就开设不起来。
她往下看,竟然还瞧见制氧机生产线,这也算省内第一家生产制氧机的了,闻嘉嘉依稀记得部队医院的制氧机是隔壁的隔壁省产的。
既然都被生产制氧机了,保不齐往后还会生产液化石油气钢瓶丙烯贮罐等东西。
毕竟医玻厂并不是只生产医用玻璃的,厂里还准备同时生产民用玻璃。反正也就是顺手的事儿,谁又会嫌弃钱多呢。
就跟军工厂做空调冰箱似的,反正能赚点就赚点。
当然,现在的军工厂还是很有老大哥范儿的,这种事情得在八九十年代才会发生。
继续往下看,针剂安瓿也有生产,引进的是1只池炉熔料4台拉管机的生产工艺,要晓得隔壁省还在用24头安瓿自动机、一字式拉丝机呢,这可是足足比人家先进两三步啊。
闻嘉嘉前后翻阅三遍,足以看出临和市对这个新建的医玻厂抱有多大的期望。
“闻同志,你刚才是和薛主任一起去新厂了吗?”李海军问道。
他刚刚在采购部,没赶上这件事。
闻嘉嘉点点头:“九点半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话问得晚了,这会儿都快要十一点半了好吗。
“新厂怎么样?”李海军问,他有点懊恼,早知道就不离开了。
闻嘉嘉:“大洋楼挺不错,别的地方……跟咱们药厂西边差不多吧。”
药厂西边算是药厂的老厂区了,药厂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大的,是慢慢扩张起来的,所以西区比起新建的地方破旧许多。
李海军皱眉:“这样看来,去那里有苦头吃了。”
“……”
闻嘉嘉自觉自己是个善于言辞之人,但每遇到李海军总容易被话噎住。
大家都为开新厂欢天喜地的,你突然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点过于扫兴了。
但人家也没说错,反正闻嘉嘉去看了食堂后就琢磨着自己往后要不要带饭吃,因为食堂实在简陋,连地面都是泥土地,而不是如药厂一般的水泥地。
闻嘉嘉绕开这个话题,问他:“你也决定要去了吗?”
李海军点头:“我申请都下来。”
闻嘉嘉笑笑:“那挺好,咱们也共事了一年多,往后工作时总会……更轻松。”
李海军推推眼镜:“你往后有啥难事儿直接找我就行。”
闻嘉嘉捂着脑袋,低头决定把采购单再看一遍。
傍晚。
回到家时魏岱已经把小龙虾洗好了,看着满满一盆的小龙虾,闻嘉嘉问:“你啥时候回来的,竟然连虾线都得扯完了。”
魏岱:“比你早半小时,我也没全部扯完,桶里还有半桶的小龙虾呢。”
闻嘉嘉凑过去看,欣喜:“这么多呢!看来咱们明儿还能吃。”
她把背包放下,撸起袖子把这盆处理完的小龙虾搬到厨房去:“我现在就开始炒。”
做不了麻辣,只能做蒜蓉。
五香啊十三香的自然也行,但是现在的香料多贵多难配啊,还不如要蒜蓉的呢,而且蒜蓉味儿的小龙虾在她看来要更好吃。
闻嘉嘉从厨房角落里拿起两个蒜头,掰下蒜瓣,用刀把蒜瓣拍碎,再剁成蒜末。
光有小龙虾不够,还得有配菜,想了想,配菜决定用黄瓜和花菜。
几十年后大大小小餐馆的小龙虾也多是这两种配菜,可见人家几样食材天生就搭。
此时正是两种青菜成熟的季节,黄瓜家里就有,而花菜还得去菜地里摘。
魏岱甩甩手上的水珠:“我去吧,明天还要吃啥菜我一起摘回来。”
闻嘉嘉:“摘两西红柿!哦,还有西瓜,再摘两个西瓜。我总觉得天气闷闷的,要是来一场暴雨,我怕熟瓜被雨下得炸开。”
魏岱:“不至于,哪有这么容易炸。”
“哎,让你去你就去!”
菜地里总共就没种多少西瓜苗,闻嘉嘉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出十个出头的西瓜,就这么丁点儿的西瓜,还得防止有人来偷呢。
好在闻嘉嘉拜托小胖帮忙看着,小胖家的窗户正对着她家菜地呢。两姐妹为此还贡献出自己的篮球,把篮球借给了小胖这伙住在家属楼的小孩儿玩儿。
她辛辛苦苦这么久,都躲过偷了,要是临了临了被雨淋坏了得气炸。
魏岱离开后,闻嘉嘉开始生火。
锅里煮着水,煮水同时闻嘉嘉揉面。
小龙虾配饭怎么能行,这不太搭,当然得配面啊。
最好还得配方便面。
没有方便面也没关系,现扯的拉面也不错,反正在闻嘉嘉看来都比饭好。
家里四人都是爱吃面的,闻嘉嘉舀三罐面粉后顿了顿,又舀一罐。
面揉完再扯,扯好后魏岱回来了,背着四个瓜回来的。
“怎么摘了这么多?”闻嘉嘉从窗户探出头急忙问。
魏岱:“我敲敲感觉这四个都熟了,要不要开一个来吃?”
闻嘉嘉无语:“马上都要吃饭了还吃啥瓜啊,吃完瓜还能吃下去饭吗。”
若是只吃一片的话当然可以,但西瓜……切开果肉红艳艳的,诱人得很,哪里会舍得只吃一片。
“先放到水缸里去湃着吧,等吃完饭了再吃西瓜。”闻嘉嘉说,“吃不完也没关系,到时候分给沈老师家一半。其余的几个就放到卧室里的地上,千万别放外面,春儿和萱萱会自己切来吃的!”
说到这里闻嘉嘉皱眉了,“她俩咋还没回来呢。”
魏岱抱着瓜边朝房间走去边说:“在家属楼那里跟人跳绳呢。”
闻嘉嘉一听瞬间放心。
拉完面,开始炒小龙虾。
她先炸蒜,放一半的蒜进入油锅中炸,等蒜炸得金黄时再把小龙虾倒进去,闻嘉嘉拿着铁锅铲快速翻炒。
炒得差不多后加入剩下的一半蒜末,再放入调料,然后倒开水入锅煮。
最好是要放啤酒的,但家里没有啤酒,闻嘉嘉怪遗憾的。
她说道:“我明儿去百货商店看看有没有啤酒买,这菜得配啤酒吃才行。”
“想买瓶装啤酒得用特批的酒票。不过散买的不用,散买的得去国营饭店买。”魏岱说道。
闻嘉嘉疑惑:“咦?国营饭店,我没看到药厂门口的国营饭店里有卖啤酒啊。”
魏岱笑了笑,来到厨房靠在橱柜上:“那是工厂外的国营饭店,为了防止你们厂员工平常喝酒是不被允许售卖啤酒的。”
闻嘉嘉好奇:“散买啤酒我是不是还得带个瓶去?”
“是得带,一般人都带暖水瓶,搪瓷盆也是行的。”
闻嘉嘉就说:“咱家有水壶,我明儿带水壶去就行。”
她看着锅里咕噜咕噜的小龙虾,嘴巴咂巴两声。
煮早了煮早了,该明天打完酒回来煮的。
水开,煮一会儿后把切好的黄瓜和花菜一同放到锅里煮。
锅里的汤汁已经有点儿黄了,蒜蓉的香味特别突出,同小龙虾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味道,又香又鲜的。
水雾在厨房中飘荡,偶尔一阵风吹来,把它们吹散,但很快又有新腾起的水雾补充。
香味儿藏在水雾中,随着风的远去,也把香味给带走了。
“嘉嘉啊,你又做啥好吃的呢!”屋外有人喊,“大老远的我就闻到了味儿。”
怪了,这位没闻过,还很霸道。
闻嘉嘉哈哈笑:“煮湖里的虾呢!就是红色的那个虾,嫂子你放多多的蒜蓉一起去煮,我保证味道好。”
“用蒜就行?”门口的女人停住步伐。
闻嘉嘉:“当然还得放其他调料啦,你要是想做,我把法子写给你。”
“哎,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没事,这法子不金贵,随便琢磨琢磨就能想出来。”
就是给出去后,大概率会导致湖里的小龙虾难捞了。
两孩子是真会掐时间,小龙虾快出锅时她们就带着满身的汗回来。
闻嘉嘉看了闻春一会儿,转头问魏岱:“小孩几岁可以送到小学去啊,春儿都五岁了,虚岁就是六岁,能不能让她去上学啊。”
别整天在外面疯玩。
魏岱一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才五岁呢!”
“嗯呐!五岁也能坐得住了。”
几十年后,五岁的孩子都上大班了,简单的加减乘除甚至都会了,可见五岁是个能学习的年纪。
魏岱忙拉她坐下:“让人家多玩玩吧,学习是终身的事儿,往后有得她学的,也就是上学前的几年能松快松快了。”
闻春也撒娇:“不想去上小学。”
“为啥啊?”闻嘉嘉不理解,小孩不是都想着跟大孩子一样吗?
她小时候,就老想去上小学了。
闻春蹙着秀眉说:“上小学容易被老师找家长呢,想随时去拉尿都不行。”
“……好吧。”这理由好强大,她瞬间担忧自己以后会不会经常被老师找了,毕竟这俩孩子不太像是会坐得住的。
等等,短视频上的网红孩子们是怎么养的来着……家长得先给孩子模拟模拟课堂环境的是吧?
闻嘉嘉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想啥呢,吃面吧。”魏岱道。一大盆的小龙虾端上桌时,面也煮好了。
面是用大炉子煮的,这会儿捞上来,浸泡到小龙虾的汤汁中去,清汤寡水的面瞬间变得有食欲。
“哇——”闻春和闻萱异口同声,手撑在桌子上,把头凑近小龙虾。
“坐好。”魏岱一手拎一个,“想先吃面还是先吃虾?”
闻萱笑嘻嘻:“小姨夫我都想吃,我要一起吃!”
“春儿呢?”
“我也是!”
魏岱就给两人夹面条,一人半碗:“吃完不够再夹。”
而闻嘉嘉都开始吃起来了,只见她用手抓住一个小龙虾的大钳子,然后用手把小龙虾进行头身分离,紧接着吸吸小龙虾的脑袋,吸完后剥虾壳。
虾壳也剥得快,右手抓尾左手开壳,小龙虾肉终于出现。
这还不够,闻嘉嘉捏着尾巴位置,把小龙虾放到汤汁里荡一圈才入口。
“唔——好鲜!”她赞叹。这种湖里长大的小龙虾就是鲜,肉质格外细嫩,细细嚼几下认真品品,竟然还有丝丝的甘甜。
蒜蓉料也调的好,蒜蓉香却不辛,煮得软软的,当小龙虾肉在汤里荡一遍时,肉上面会附着有蒜蓉。面更是如此了,面可比肉挂汁,此刻吸溜一口面,再夹块煮得软烂的黄瓜吃,那味道真是香惨了,美得闻嘉嘉桌下的双腿都不由得晃动。
她这个吃过好多回、好多种小龙虾的人都如此,闻春和闻萱自然不必多说。
闻萱举起筷子信誓旦旦道:“我以后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小龙虾。”
还歪头嘱咐闻春:“姐姐,以后要是老师问我我最喜欢吃啥,你一定要提醒我是小龙虾!”
她脸蛋鼓鼓,满脸认真。
闻嘉嘉“噗嗤”一声笑了:“为啥还要让姐姐提醒你?”
“因为我太多情了。”闻萱又吸溜口面条嚼吧嚼吧叹气说,“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容易忘记了哪个才是我最爱的。”
就像吃红烧肉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最爱红烧肉。后来又变成酸菜鱼,变成梅菜扣肉,变成剁椒鱼头,再就是炸鸡……
现在小龙虾在她心里荣升第一名,她好爱啊,绝对绝对不能把小龙虾给忘了。
闻嘉嘉哈哈大笑,连魏岱都没忍住捂着嘴巴憋笑。
这顿晚餐吃的有些狼狈,吃完后每个人的手都是脏的,桌上满满的小龙虾壳。
闻嘉嘉饱极了,腆着个大肚子瘫坐在椅子上,对魏岱说:“今天你洗碗。”
魏岱揉揉肚子:“等会儿。”
两人都没了吃西瓜的欲望。
夜晚。
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场雨来的及时,田间地头好些庄稼都需要雨水的灌溉。
菜园也是,若还不下雨她明天下班回来后就得去给菜浇水。
听雨声,雨应该不大。
闻嘉嘉迷迷糊糊醒来,听到魏岱关窗户的动静。
“雨飘进来了?”因为处于半睡半醒中,话都说得叽里咕噜的。
魏岱隔着被子拍拍她:“睡吧。”
雨确实飘进来了,雨不大但风挺大。
次日。
闻嘉嘉带着两个水壶去上班。
她隔段时间就会去废品收购站买废铁,多数时候都能合成水壶。
闻嘉嘉还有了发现,若买到废弃的水壶,合成出来的就会是如今市面上有得卖的水壶。
这使得她满废品站的去找废弃水壶,但这玩意儿耐用得很,比找废品自行车还困难,以至于她逛了三个废品收购站后才找着两个,所以也就只合成两个市面上有得卖的水壶。
这两水壶一个卖给了沙月,另一个留着自己用。也就是说她现在一人就拥有两个水壶,也是相当奢侈了。
打酒得中午去打,闻嘉嘉吃过午饭后骑着车去到另一条街的国营饭店。
何师傅说这家饭店的啤酒好,好在哪儿?好在平常酒桶上会盖盖子。
啥意思呢?意思就是其他饭店的啤酒桶都是大大咧咧敞开的。
那带着灰尘的风一吹,唾沫一飞,水点子一溅……哦天呐,啤酒要多脏有多脏。
闻嘉嘉一听,也不管去这个饭店得骑半小时的自行车了,入口的东西还是得干净的好。
何师傅果然没骗她,这家饭店的啤酒上面有面木盖子,木盖子打开后竟然还有层油纸。
“打两份?”服务员问,“一份一升,你确定要两份?”
闻嘉嘉笑眯眯,旋开盖子把水壶递过去:“麻烦同志了,我是要两份,请您帮我装到两个水壶里吧,两水壶都是一升的量。”
“一升八分钱。”服务员接过水壶灌酒,边灌还边说,“你来的巧,今天的酒也就只剩四五升的样子了。”
闻嘉嘉惊讶:“酒桶这么大,就只剩四五升啦?”
服务员眉毛一挑:“那可不,天气一热啤酒就好卖,我们饭店的酒是附近几家饭店里最好卖的,也就是今天没那么热,否则你现在是买不到的。”
闻嘉嘉接过装满酒的水壶,“咱们这酒只有夏天有的卖吗?”
“是嘞。酒得用粮食酿啊,一年也就只能卖上几个月。”
说着,第二个水壶也灌好了。
这时有客人前来:“小英,给我上杯酒!”
这人带的是罐头杯,是的,就是吃罐头剩下的杯子。
闻嘉嘉又注意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有喝酒的竟然也是罐头杯。
此刻就有一桌人吃完喝足了,将罐头盖子旋紧,拎着罐头离开。
闻嘉嘉不禁感慨,这时代就没有用不着的东西。
啤酒挺勾人的,特别是她这种将近两年都没喝啤酒的人更觉诱人了。
闻嘉嘉偷偷小酌一口,脸蛋一皱,无声地“啊”了下,又赶紧把盖子旋好。
别说,还挺香,没啥苦味,反正喝是挺好喝的,比几十年后的多数平价啤酒要顺口。
她没敢多喝,此刻上班呢,厂里是禁止上班时间,包括中午这段时间喝酒的。被抓可不是罚钱的问题,是会被记笔处分的问题。
傍晚,回到家后闻嘉嘉第一时间去处理剩下的小龙虾。
桶里的小龙虾有些多,瞧着是可以分两次做的。
但小龙虾越养越瘦,她也不愿意明天中午骑半小时车去买酒,便今天一起做了。
闻嘉嘉处理小龙虾的速度就跟她吃小龙虾的速度一样快。
用废弃的牙刷刷刷小龙虾,把虾线一拉,再用剪刀把小龙虾脑袋部分一剪,只留虾黄,一只小龙虾就这么处理好了。
洗洗刷刷,拉拉剪剪半小时,大半桶的小龙虾被处理干净。
昨儿摘的黄瓜花菜都还有,也不要再去菜地了,又是半小时,两大盆的小龙虾出锅,那香味儿比昨儿还浓郁!
闻嘉嘉把其中一盆分成好几份,隔壁几家一家送一份去。
“这真是……你咋做的这玩意儿,竟然能这么香。”包姐口水直咽,不舍得拒绝,于是就去屋里拿了四个葱花缸炉给闻嘉嘉。
包姐塞到她手里:“中午做的,是我家那边的小吃,咱这边可没有,你拿几个回去尝尝试试怎么样。”
“行!我正缺主食呢。”闻嘉嘉也不客气,家里面粉不够了,就也没扯面条吃,这几个形状奇怪的面点来得刚刚好。
第064章 闻春识数
葱花缸炉顾名思义肯定有葱花味儿, 闻嘉嘉吃后才晓得不但有葱花味还有椒盐味。
“好香的饼!”闻萱两颊鼓得跟松鼠似的,不等嘴里的饼咽下去就又咬一口。
她的味觉很包容,不管是什么地区的口味都能接受。
北山住着位云省的嫂子, 她曾拿了盘鱼腥草逗闻春和闻萱,闻春咬一口哇哇吐, 闻萱却吃得嘎嘎香,甚至一盘都吃光了,还主动找人家要。搞得那阵子闻嘉嘉很怀疑闻萱那位便宜生理爹是西南地区的人。
鱼腥草也就算了, 她连豆汁儿都吃。
谢阳和沈老师都是首都人, 两人有日心血来潮,利用闻嘉嘉做绿豆粉做剩的残渣发酵成豆汁儿, 那味儿真跟穿一个月的臭袜子馊了泡水似的,搞得北山好几户人家暂时离开了家跑到远处躲避这股味道,直到豆汁儿冷却。
那时闻春闻萱刚放学回家, 闻春闻到味儿后就跑了, 闻萱沿着那股味儿跑到谢阳家去, 还跟人家要了一碗坐在板凳上优哉游哉喝了起来。
就这还不够呢,她还跑到家里, 端着一块碗去打包豆汁儿,搞得闻嘉嘉至今还觉得那块碗臭臭的。
此刻,她爱吃葱花缸炉闻嘉嘉一点儿都不意外。
闻春觉着这个饼一般, 咬一口嚼了嚼, 又咬一口品了品。
随后,把吃了两口的饼放到闻萱碗里:“我不喜欢吃。”
闻嘉嘉:“为啥啊。”
“怪怪的, 又甜又咸。”闻春蹙眉, 赶紧夹了筷子花菜塞嘴里。
闻嘉嘉懂了,这姑娘不喜欢吃甜咸口, 还带着油酥的面点。要是只突出一种味儿也就算了,甜咸都挺突出的,她就不喜欢吃了。
“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要是有人请你去他家里吃饭,你就算不喜欢吃,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不好吃。”闻嘉嘉给她剥两个虾,认真教导她。
闻春用力地点点头,又用筷子夹块虾肉到嘴巴里:“我肯定不说,说了人家会伤心,而且下回有好吃的就不再请你吃饭了。”
“对嘞,真棒!”不吃葱花缸炉就算了,闻嘉嘉把早晨剩的小米粥放到锅里温温,让闻春配着吃。
今日北山家家户户都有一碗小龙虾,网里少说也有十只的虾。
十只小龙虾又哪里够吃呢。家里人少的一人还能分到两个三个,人多的只能一人一个。
这下完了。
肚里的馋虫勾了起来,却没有足够的小龙虾好好安抚它,许多人都抓心挠肝想再吃一口那浸满了蒜汤的虾。
“你家这虾究竟是咋做?”又一人前来询问做法,“方便给说说不?”
闻嘉嘉:“方便方便!”然后递出刚刚写好的配料和做法。
给完,这位嫂子离开,没过多久又一位嫂子急匆匆的来……
真是日了狗了,就不能一起来吗。
闻嘉嘉无奈,只能再写一张。这位嫂子把这张纸当成连城之价的珍宝,捧在怀里道:“这法子是家传的吗?魏岱晓不晓得啊。”
“……”
闻嘉嘉尴尬笑笑:“不是,您想哪儿去了!这就是个普通方子,好多人都会的。”
这位嫂子放心了。她就怕这是人家的家传秘方,闻嘉嘉不知事儿给传了。毕竟闻嘉嘉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手松。
家里陆陆续续的来人,一直到八点半才彻底消停。
魏岱是快九点才回来的,见闻嘉嘉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还以为她发烧了呢。
“今天受寒了?”不是没可能,毕竟昨晚下过雨,早晨气温低风还大,自己喊她披件外套走她还不愿意。
闻嘉嘉站起身,眼睛都发直了:“受啥寒啊,就是感觉自己陷入循环。”
魏岱疑惑:“什么循环?”
“哎,没啥没啥。”闻嘉嘉回房间了,抱着衣服去洗澡。
魏岱就笑:“还等我回来一起洗澡呢!”
闻嘉嘉白眼一翻:“美得你,有事耽搁了而已,才没有等你!”
魏岱把上衣一脱,露出健硕的上身:“多接两桶水,咱们一起。”
夜深。
运动过一场的夫妻俩感受着情爱潮水退去后的余味,情意绵绵流淌之时屋外又下起雨
闻嘉嘉听着阵阵雨打屋檐声说:“这雨怪懂事的,这两天都在夜里下。”
魏岱:“夏天的雨嘛,多是这样。就是你明天骑车又不好骑,尽量慢点。”
“慢点要迟到的。”
“那就早点出发。”魏岱搞不懂为何闻嘉嘉每回都得踩着点去上班。
闻嘉嘉揪揪他耳垂:“我得会起来得啊……谁不晓得早出发不迟到。”
她决定跳开这个令人悲伤的问题,跟魏岱分享好消息:“厂里今天都传,说是九月一号新厂开张,特意选的……黄道吉日呢,大家都说定这个日子肯定有用意,那天宜搬迁。”
魏岱点点她嘴巴:“这话你别说,咱们不掺和这种话题。”
“我傻呀,我当然只在家里说。”
越接近搬迁的日子闻嘉嘉越紧张,总感觉自己像是要离巢的鸟,离开安全区独自到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
她又说:“上个月药厂招人考试,咱们部队几个孩子都去了,但都没考过,也不晓得新厂的考试啥时候开始。”
闻嘉嘉原先以为会和药厂同时间开始的,但后来仔细想想又觉着不可能,毕竟还有化工厂在呢。
新厂的第一回招工考试,总不能跟着其中的一方来吧。
魏岱:“也就这两个月了。咱们部队的师资其实还是不如市里,好些正经师范出来的老师都不愿意来咱们这儿。往后……春儿和萱萱要读中学时就让她们去市里读吧。”
闻嘉嘉:“呃,这事儿不着急。”
“你昨天还急着让春儿去上小学呢。”
闻嘉嘉心说,那能一样吗。再过三四年社会情况天翻地覆,读书的事只能到时候再考虑了。
怕被敏锐的魏岱看出不对劲,闻嘉嘉闭着眼睛装出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魏岱将手臂伸到她的脖子下,侧过身一把揽着她也闭眼睡去。
也就是夜里下雨冷,等气温回升他媳妇儿就不让他这样抱着了。
不但不让,还得踢开他让他躺远点呢。
——
升温好似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仿佛昨天还在为道路泥泞而烦恼,今天的温度就骤然升高了,坐在办公室里都跟坐在火炉中一样。
夏季是药厂生产的高峰期,闻嘉嘉这段时间也越来越忙碌。
不但有本职工作要做,还得帮车间的小茹姐管着车间的事儿。
魏组长这段时间说是探亲去了,他老丈人一家在西北那边工作,传来消息说身体不太好住院了,这种情况下哪里能不带着妻子去看望老丈人呢。
于是第六车间的生产只能副组长顶上,副组长就是小茹姐,她刚刚接手整个车间还有点儿手忙脚乱的,薛主任只好安排闻嘉嘉帮她度过忙乱的前期。
六月底,无数的学子毕业。
有那家里背景硬的,愣是在七月初招考都过了还能进入药厂工作,第六车间就分来了一位。
这人最近跟在闻嘉嘉的后面,薛主任有意让她带带他,这样她走后办公室也不至于因为没人接手她的工作任务而发生不好的事儿。
还有那赶紧接父母班的,再不接就得下乡当知青去了。
一旦接班,级别回到初始化,所以接班其实是一件“割肉疗伤”的事儿,若非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有人这么做。
第六车间就一人如此,新进来的姑娘还挺勤劳的,反正比跟在她后头,事事都要她掰碎讲透了才勉强记住的男孩顺眼。
闻嘉嘉最近被这人搞得怪烦的,她都怀疑自己要不是是个女的,她上厕所这人也得跟着一起去呢。
偏偏薛主任对他怪客气,搞得她也束手束脚的不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谁晓得他会是哪个大领导的家人亲戚呢。但她真挺不耐烦的,因为他的存在,闻嘉嘉对去新厂的这件事儿都迫切了许多。
三伏天,人要蔫。
立秋这天倒是下了场暴雨,奈何暴雨的到来并没有让当天的温度下降多少,只能说是杯水车薪,第二天反而更热了。
沙月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得知闻嘉嘉要去新厂,她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
“我舍不得你走。”沙月哽咽道,“没你在,我在办公室里还有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比我先入职上的班,我没来的时候你也过得好好的。
沙月说得理直气壮:“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嘛。”
这跟俭啊奢啊的又有啥关系。
闻嘉嘉安慰道:“反正两个厂子离得近,咱俩肯定还是会经常见面的。”
沙月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又连忙道:“新厂的伙食不好,往后你就来药厂吃午饭,反正医玻和咱们药厂关系匪浅,你来的话食堂不会赶人的。”
外面人若没人带着,想进药厂食堂吃饭可不容易,因为食堂有药厂补贴,相对其他厂子来说员工吃饭花的钱并不算多。
闻嘉嘉应好,两人又聊了许久才罢休。
沙月来了,董琪自然就走了。
但她这回代工有收获,薛主任很看好这位工作认真的好姑娘,把她推荐到医玻去,正式工暂且没办法,只是位临时工。
但董琪不缺钱不缺票的,正式工临时工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有个工作能让她不要下乡就行。
工作忙,家里也忙。
闻嘉嘉最近忙着给闻春授课,其实就是教她认数字,顺利的话再教她认些常用字。
总不能都要去上小学了,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吧。
这日傍晚放学归来,闻春站在家门口磨磨蹭蹭的,走一步倒退两步,就是不想进去。
“春儿你干啥呢?”谢易舔着刚买的冰棒好奇问她,“你还不回家听收音机吗?今天周六,收音机里会讲新故事。”
闻春坐在谢家的门槛上,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闻萱从自家院子里探出头来道:“因为姐姐不想学习呀。”
说着,“咔嚓”咬了一口西瓜,然后举起西瓜美滋滋滴摇了摇:“姐姐还不来吃吗?小姨切西瓜啦。”
闻春气得两眼含泪:“我不想再写数字了,你得留两片西瓜给我,不许全吃了。”
谢易“啊”了声,惊讶:“你才开始写数字吗,我妈都让我背乘法口诀表啦。”
闻春眼泪要掉不掉的,吸吸鼻子问:“咦,乘法口诀表是什么?”
“是、是……哎呀反正你学到就知道,反正比你写数字来的难。”
闻春瞪大了眼,手背往鼻子上一抹:“写数字都好难的!”
谢易是个爱干净的小男孩,看到手背上的鼻涕连忙往旁边靠:“春儿你还是赶快回去吧,闻小姨要是生气了,肯定是要让你写更多的数字的。大家都要学习,你不学,往后你就是班级里的倒数第一名。你知道啥叫倒数第一吗?就是成绩最差的那个。”
闻春没被骗到:“我不学,其他人也不学,那我怎么就会是倒数第一了呢?”
谢易:“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学?像我,我就学了,我都学会加减法了。到时候我比你成绩好,老师一定会选我当班长的。”
闻春又吸吸鼻子,她很要强,“才不会呢,我现在都是小组长了。”
说完跑回家里,闻嘉嘉看到她脸上的鼻涕赶紧躲远些:“去,先去洗手洗脸,然后再来吃西瓜。”
这话闻春还是听的,洗完后直接捧起块西瓜使劲儿咬,吃着吃着还躲到院子里去,生怕被小姨抓去写数字。
闻嘉嘉此刻没空管她,魏岱最近总是晚归,以至于每天的晚饭都得她来做。
今天幸运,下班时在何师傅那儿买到四块嫩豆腐,闻嘉嘉煎了红烧,因为没煎好豆腐还碎了一部分。
不过没关系,豆腐嘛,拌饭吃的时候也是会捣碎的。
紧接着又炒盘菜,炒的是红苋菜。
红苋菜也就这阵子能吃了,等天稍微冷些就得变老。
但它到处都能生长,闻嘉嘉去年就发现附近有好多红苋菜,今年更是守着新长出来的苋菜摘,苋菜嫩得不行,不管是炒着吃还是煮汤吃亦或者是煮面煮粉吃都很不错。
不过据说这玩意儿草酸高,闻嘉嘉上辈子听说后也没去查是真是假,为了保险起见这段日子每次吃前都用水焯一遍。
大夏天的,都不喜欢吃得油腻,所以即使没肉闻嘉嘉和两姑娘也都吃得挺香的。
吃完,还一人一碗煮得烂烂的绿豆汤。
“甜不甜?我可是放了两勺蜂蜜的。”闻嘉嘉放下碗问。
闻春和闻萱直点头,“好甜!”
等两人喝完,闻嘉嘉就道,“自己带着衣服去洗澡,我给你们拎水。”
闻春一听,顿时松口气,小姨没让她写数字呢。
小姨大概是忘了吧?
这般想着闻春回房间的步伐都松快起来,整个人似乎瞬间变得热情洋溢。
闻嘉嘉眼神意味深长。
哼,还想躲呢!
等她把家务都干完了,有的是时间。
两孩子去洗澡,闻嘉嘉则在厨房里洗碗。
闻春和闻萱若是自己洗澡,往往要洗很久。
小孩就爱玩水,又是夏天又是自己家的,闻嘉嘉也就没管她们,洗完碗后先去把两姐妹的衣服给洗了。
她们穿衣服特别厉害,或许是知道家里不缺布料的关系,平时里根本不会爱惜自己身上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闻嘉嘉都不晓得给她们缝补过多少回了,上次缝还是一个月前的事儿,现在一瞧,又开线了。
闻嘉嘉就站起身说两人:“你们今天又爬树了吧!”
“才没有呢。”闻萱道。
“那春儿你的袖子怎么破了,萱萱你的裤子还开了线!还好不是开在屁股那儿,否则你屁股蛋都得露出来。”
闻春大声说:“我的是玩旋转游戏时被人拽破的。”
声音不虚,应该是真的。
“闻萱你呢?”
“我、我……它自己就破了,我也不晓得是啥时候破的。”
闻萱觉得很冤,她今天连跳绳都没跳,裤子怎么就破了呢。
“衣服裤子太旧了,自然很容易破。”沈老师拎着一篮子玉米进来,“我刚刚掰的,很嫩,生吃都行。”
闻嘉嘉起身接过:“哎呀我就喜欢吃这个,烤着吃老香了。”
“煮着吃也香,煮完的水还是甜的,喝了降血压。”沈老师说道,“在洗衣服呢。”
闻嘉嘉点点头,把破了的地方给她看:“瞧瞧,上个月才缝的衣服!”
又思考片刻道:“不过你说的对,这衣服确实有点儿旧了。”
这是用原主父母姐姐留下的衣服改给两姐妹穿的,她用力一撕,只听到“滋啦”一声,衣服被她撕开一个小口。
“……”
好吧,是她冤枉人了。
沈老师道:“听后勤的老王说你要调去新开的那家医玻厂了?”
“对!不过老王是咋晓得的?”
她不记得自己跟老王说过这事儿。
沈老师笑笑:“你的单位有变动的话他那里会第一时间知道。”
闻嘉嘉还真不晓得这事儿:“敢情咱们在老王那里没有秘密。”
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了:“难不成我的单位关系已经变动完了?”
不对啊,厂里没和她说啊。
天色渐暗,闻春没躲过学习,被闻嘉嘉拎到房间去了。
天气一热蚊子就多,她家靠山靠水的,蚊子更是不少了。
“小姨烧蚊香吧。”
闻春挠胳膊,屁股还扭来扭去的。三分钟前喊着要喝水,两分钟前说肚子饿了,现在又开始打蚊子挠痒痒。
凑过去一看,数字还没写三个。
“家里没蚊香了。”闻嘉嘉说,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只见闻嘉嘉掀开蚊帐下床,来到书桌边打开抽屉,把艾草精油做的香膏拿出来。
“这是啥?”闻春好奇。
闻嘉嘉把她头掰正:“写你的字,话咋那么多呢。”
闻春撅着嘴巴,一笔一笔写得可用力了。
香膏装在蛤蜊壳中,打开后,用指腹抹了抹,涂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
比如脚踝,再比如手臂,还有脖颈处和耳朵后。
“哈哈哈哈,好凉啊,冰冰凉凉的!”闻春痒得直躲,“小姨这是啥呀。”
“艾草香膏,还加了些薄荷精油。”
闻嘉嘉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精油拿出来用,全靠她在药厂上班,药厂里有套精油提取设备也太正常了。
等她去了医玻厂后,没准还能私底下购买一套小型的精油提取设备回来。
“涂在被咬的地方好舒服哦。”闻嘉嘉摇晃两条腿,带动气流,被涂抹的地方更凉了。
“别扯七扯八的。”闻嘉嘉收起香膏,瞧了眼手表,“现在七点半,等到八点钟时你要是没写到‘十’就等着挨打吧。”
计谋被戳破,闻春直叹气。
“小姨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几分钟后,她忽然转头说。
“你说吧。”
“萱萱不要涂凉凉膏吗?”
闻嘉嘉:“……闻春我真的要把竹鞭拿进来了啊,你到底写不写,不写就伸手打十下。”
隔壁的闻萱早就窝到床里看连环画去了,蚊帐一放哪里来的蚊子。分明是闻春想让她去隔壁,自己好偷偷开小差。
闻春连忙拿起铅笔:“我再也不敢了。”
闻嘉嘉认真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慢收起眼神,继续看她从废品收购站中淘到的书。
她经常去废品收购站,和几个废品收购站的员工关系都处得不错。
不错到啥地步?不错到她买书时不需要检查了,直接称斤就行。
这时候的废品收购站中很多书,虽说多数都是撕碎了的,但总能找到几本漏网之鱼——还保存完好,至少能顺利阅读的书。
其中不乏国外书籍,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和《茶花女》,闻嘉嘉上辈子没细细通读过这两本名著,电影倒是看过四五回,这辈子没有电子产品干扰,竟然能沉下心来看了。
不过这两本书在现在可以说是禁书,被发现了得直接装车拉到农场改造的那种,别觉得危言耸听,药厂就有人因为看外国小说而被革职的,因此闻嘉嘉小心再小心。
她特意在床板下安了个能藏书的匣子,把书一卷就能塞到匣子中。这匣子就跟排骨架一样,就算爬到床底看,一般人也轻易发现不了其中玄机。
再说,她平常只会在卧室里看看,看的时候还会把门反锁,不怕会被人发现。
半小时过去了,闻嘉嘉静悄悄地起身走到闻春身边。
闻春此刻正在画画,用铅笔在纸上画花,竟然还挺好看的。
“写完啦?”她问。
闻春用力点头,翻到前一页去,闻嘉嘉认真检查后才放她离开。
写的还行,没有糊弄人。可见先前不是不会写,是不愿意写。
看来还是竹鞭有威慑力啊。
第065章 买缝纫机
后勤老王保密工作不过关, 反正没过多久整个家属区都晓得闻嘉嘉去新厂的事儿了。
以前只知道闻嘉嘉在药厂工作,新医玻毕竟是药厂和化工厂合开的,药厂的员工怕是没法在工作岗位上给多大的帮助。
现在闻嘉嘉都去新医玻了, 医玻厂啥时候招人招多少人她总能晓得了吧?
考试时考些什么,有没有推荐位……这不得去问问!
就算掏钱也没关系啊, 谁家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要是可以谁又舍得让孩子下乡呢。
于是闻嘉嘉遭殃了,她这几天下来嘴巴就没有停过。
傍晚一回家就被人盯上, 然后就拉着你问问问的。
关键人家没空手, 有时是一把毛毛菜,有时是一碗河里捞的河虾, 再端着个笑脸……伸手不打笑脸人和礼多人不怪的buff相叠加,她哪里还能冷着脸让人家离开,不得好好解释一番啊?
“嘉嘉, 今天有消息了没?我家小萍真的没法拖下去了, 听说她们这一批的孩子多是被分到西北那边。西北那边, 即使是兵团也苦啊!我家小萍自小就多灾多难的,早产儿, 三天两头生回病,提心吊胆才给养大的,长到18岁就没吃过啥苦……她脑瓜子你也是晓得的, 被我和她爸给宠笨了, 四六不通的,哪里能在陌生的乡下活下去啊。”
乡下讲究的是关系, 你得会来事儿才能活得好, 否则有得吃亏的。
闻嘉嘉只觉得脑壳都突突跳。
若是别人还能敷衍敷衍,委婉劝离开, 但小萍妈吧,她是家属区公认的好大姐。
去年和今年家里翻菜地的时候魏岱都没在家,她家菜地就是小萍妈帮着翻的,人家隔三差五还帮你浇水除草,闻嘉嘉后来割半斤肉给她她还不要。
小萍妈还在育红班工作,平常就是给育红班的小孩儿们做饭。
据闻春和闻萱所说小萍妈就很照顾她们,去年闻萱还小,刚去育红班时还不太习惯,中午时都是小萍妈抱着哄她睡的,单单因为这个闻嘉嘉就得对人家客气些。
再说,小萍这姑娘就是现代版林妹妹,瞧着实在瘦弱,但真要去检查吧,大病没有,只有营养不良。
可问题来了,这年头至少七成国人都营养不良啊,这又能算啥大毛病呢。
不过闻嘉嘉觉得,小萍的营养不良怕是真的要比其他人严重些,有回她去菜地时碰到了她,她上段小坡那气喘的……差点要撅过去,吓得闻嘉嘉不敢走得快,生怕她倒在路上自己不知道。
这种身体,到田地里是肯定挺不过三小时的,不晕倒在地里都算好的了。
而且,西北那边是高海拔吧,小萍这体质能适应得了高海拔吗?
闻嘉嘉叹道:“姐,我明天去帮你问问,但我不一定能问到。”
“没事儿没事儿!”小萍妈连忙说,“你多帮我注意注意招多少人,不管是……”
她左顾右盼低声说:“要是有位置,我们花钱买都行,临时工500我都花!”
嚯!那真是大手笔了。
临时工现在的市场价就是380,当然,这得看工厂。
像家具厂,陶瓷厂,印刷厂啥的380倒是不需要,讲讲价280都能拿到手。
只是这得看运气的,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在一个岗位上干到老,又哪来的那么多岗位在市场上流动呢。
如药厂化工厂钢铁厂这种大厂,平均都在380左右,有时还要更高,特别是在这六七八月份知青下乡的关键时期,价格往往能飙到四百五六的。
小萍妈开500,这钱真是,看得她都心痒痒呢。
难怪董琪对薛主任恨不得下跪致谢,好几百的工作啊,因为看她顺眼就直接给她了,董琪当时从薛主任办公室回来时都趴在她怀里哭了,哭得泪流满面的。
小萍妈离开,闻嘉嘉又接待了两人,好不容易送走后身心疲惫,连饭都不想做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八月18号,因为18号这日闻嘉嘉终于得到准确消息了。
药厂。
银杏叶有变黄的预兆了,随风摇曳,树下的阴影也随之摇动。
午后,闻嘉嘉撑着头快睡过去。
阳光正盛,但今日风大,风从窗户中飘进来带来阵阵凉爽,再加上刚吃完午饭食困症病发,这就使得人很犯困了。
不但她昏昏欲睡,办公室里其他三人也在与困意做斗争,直到薛主任敲响他们办公室的门。
“哐哐哐——”
四人同时间惊醒,闻嘉嘉甚至用余光看到了李海军在抹口水。
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嘴角,嗯,干的。
“主任,有事儿吗?”李海军离门最近,连忙站起来问。
薛主任道:“嘉嘉和海军啊,你们这周周五就可以准备把东西给移到医玻那边去了,下周周一医玻开始招考,你们得去盯着。”
闻嘉嘉:“可算是要招人了!”
九月一号搬迁开工,下周一,也就是八月22号那天开始招考。期间才隔几天啊,得亏是这年代,否则人都招不满呢。
李海军看眼桌上的日历:“明天18号星期四,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儿了。”
薛主任点点头:“你们到时候去找宋家成主任,他负责管理咱们厂转移到医玻的工人们。”
闻嘉嘉:“宋主任也调职医玻啦?”
“那可不,宋主任算是高升了,过去直接成副厂长。”薛主任难得笑笑,还说句玩笑话,“你们往后得机灵点,再见到人得喊宋厂长,别傻乎乎的喊人家宋主任或者副厂长。”
“一定一定!”李海军喜得眉飞色舞,新厂高层有药厂的人,这怎么能不让他高兴。
别说他了,闻嘉嘉心情也挺好的。
宋主任嘛,她进药厂前还是先找的他呢,和魏岱有交情,但不多。不过再不多,也能说得上话嘛。
她手里的工作基本已经移交完了,如今正是清闲的时候。
傍晚,闻嘉嘉准备回家。
天色尚亮,经过门口国营饭店时,瞧见有不少人聚集在饭店里。
“哎兰兰,今天卖啥呢这么热闹?”闻嘉嘉停下车问。
兰兰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还是何师傅的侄女儿,同闻嘉嘉处熟后有时还会去厂里找她聊天说话。
兰兰忙招呼她来:“卖牛肉锅贴,今天刚死的牛,你要不要吃?”
闻嘉嘉:“死牛?”她立刻收回已经放在兜里准备掏钱的手。
“哦,你放心!不是病死的,是摔死的。”兰兰马上解释。
闻嘉嘉松口气,看看周围小声说:“那给我来两份吧,回家再煮锅粥就能对付一顿。”
兰兰指指她背包,意思是让闻嘉嘉把饭盒递给她。闻嘉嘉偷摸着递过去,兰兰就带着饭盒去后厨。
片刻后,她又拎着饭盒出来。
把热腾腾的饭盒塞到闻嘉嘉怀里,说:“牛肉锅贴没多少了,还得留些给屋里的那些人。所以我就给你装了一份的牛肉锅贴,一份的猪肉锅贴,还有两个韭菜盒子。”
闻嘉嘉欣喜不已:“行啊!猪肉的我也喜欢,韭菜盒子更喜欢。”
说着把钱票掏出来给兰兰,恨不得当场就拿出块韭菜盒子来吃。
兰兰也没空和闻嘉嘉多说话,这会儿正是忙着的时候呢。
不一会儿,只见又有几人进了饭店,她数了数,站在饭店的门口处喊:“牛肉锅贴一人一份先到先得,还剩大约20份,大约20份,后面来的人只能买到猪肉锅贴了。想吃牛肉的准备好钱票快些来买……哎哎哎同志吃啥呢,猪肉锅贴啊,别着急猪肉馅儿的还挺多,我直接去里头拿份给你,省得你进去挤。”
兰兰是这条街有名的大喇叭,闻嘉嘉都骑出去百来米了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回到部队,还没到家就被人拦下。
闻嘉嘉这回学乖了,直接对人说:“下周一早晨九点半医玻厂开始考试,考试地点在市工业局。姐你帮我跟其他人说声,至于考啥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没有特别说明考的只能是学校教的内容啦。”
这话一说,这位家属也没心思再问其他的了,赶忙回家喊孩子看书复习。
“姐,帮我宣传宣传!”闻嘉嘉骑着车追着人家喊。
“好嘞!”
闻嘉嘉尤不放心,特意把这事儿跟后勤老王的媳妇说了。
兰兰是大喇叭,老王他媳妇就是传声筒,上回她单位发生变动的消息就是老王他媳妇不小心传出去的,后来包姐才跟她说,家属院里的人有秘密都不找老王他媳妇聊的,这人嘴巴跟筛子似的,就连部队领导都找老王谈过话,让他重要的事儿千万千万不要和媳妇讲……
好在老王管的是家属院的后勤工作,部队其他地方的后勤不归他管,否则这部队上上下下的领导夜里都得睡不着觉。
说完,她才放心回家。
回到家里,直接用锅煮粥。没办法,砂锅慢煮来不及啊。
闻春大约明白了作业是逃不掉的的道理,最近几日放学后都早早回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写闻嘉嘉布置给她的作业。
即使闻萱在外头玩耍,她也能抵挡住诱惑跑回家。
这不,天道酬勤!闻春今天率先吃上了锅贴。
锅贴这道小吃太对她胃口了,闻春吃得眼睛都瞪圆了,圆溜溜的,如同头回尝到除奶外食物的婴儿。
“小姨,这叫啥?”
“叫锅贴!你吃的应该是牛肉锅贴。”闻嘉嘉说。她数了数,一份锅贴得有20个,份量还挺大的。
闻春美得眯起眼睛:“超级好吃,就像煎了底的薄饺子,我喜欢吃锅贴。”
说着,又拿一个。
闻嘉嘉把饭盒盖上:“好了,等妹妹回来一起吃,洗洗手去写作业。等你会写到100了,我就再做回锅贴给你吃,让你吃个够。”
“真哒!”
“比真金还真。”
不就是一顿锅贴吗,轻轻松松啦。
闻春喜得直蹦哒,唱着跑调的歌儿洗洗手跑到房间里去写作业,态度相当积极。
前段时间是武力威慑,从今天开始就得用食物勾引了。
有硬也得有软嘛。
锅里的粥渐渐煮开了花儿,等米香飘荡在厨房的每个角落时,在外疯玩的闻萱终于回来了。
“我闻到了肉味儿。”她说。
真是狗鼻子,这都能闻得到。
“你再闻闻,闻闻看看是啥肉。”
闻嘉嘉说道,她把锅里的粥舀到海碗中,没舀满,只舀大半碗。海碗碗面大,粥凉得快。
舀好,三碗粥放到桌上。
闻嘉嘉带着筷子和碗去杂物房,打开房间角落的坛子,夹半碗咸菜出来。
这坛子咸菜是去年冬天时她在魏岱的指导下腌的,魏岱虽然在腌东西上手臭了点儿,但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不出意料,这坛子咸菜腌得很成功。
因为不能被光直射,闻嘉嘉就把它搬到这个常年无光的角落,想吃时直接开盖取就行。
取完重新盖好出门,闻萱已经洗好手乖乖坐在桌上等着了。
“春儿,吃饭!”
“好的小姨。”
说着,放下笔跑到客厅。
闻嘉嘉看她手掌黑一块白一块的,就说:“去洗手吧。没橡皮擦了吗,手上咋那么黑。”
“还有,是不小心蹭到字才黑的。”
闻春显然已经有经验了,她用肥皂搓搓,手上黑色的铅笔痕迹很快就被洗干净。
闻嘉嘉又到橱柜里拿两今天早晨煮好的咸鸭蛋出来,剥开蛋壳,把饭盒打开。
“哇,是饺子!”
“傻萱萱,是锅贴。”闻春纠正道。
“我瞧着像饺子嘞。”说着就吃了一口,止不住地点头,“这饺子好好吃。”
“是锅贴!”闻春不甘示弱,也夹了一块。
闻嘉嘉没理会两姐妹的争执,此刻牛肉锅贴的汤汁在她嘴里爆开,鲜香的味道随之被舌头接受。
皮是韧的,是脆的。
肉是多汁的,是香气四溢的。加上大葱,肉香在大葱的刺激下直接翻倍。
轻轻咬一口,把锅贴里的汁水往勺子上倒,汁水能有半勺子之多。
天呐,何师傅做这种小吃手艺是真的好!闻嘉嘉不禁感叹。
吃完牛肉的再吃猪肉的,猪肉也不错,但没有牛肉那般惊艳。
倒是韭菜盒子,韭菜和蛋的比例调得好,面皮也做得好,不软烂不发硬。
配着流黄油金沙的咸蛋黄,咸香浓郁的腌芋艿腌蒜苔,闻嘉嘉吃了六个锅贴半块韭菜盒子,外加两碗的粥,身心舒畅极了。
在姨甥三人吃饭吃,有关医玻厂的消息在家属区里传播开了。
“是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闻嘉嘉亲口说的,跟我说了两回,我能记错吗!就是下周周一的上午九点半,市工业局考试。”
“哎呦喂,那时间真不多了。难怪咱们这些没住在市区里的人回回都赶不上市区工厂招工考试,原来人家从放出考试消息到开始考试也就两三天的时间。”
“啧啧,咱们这些住在城外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难怪没多少人到市里工厂工作。”
“……”
这个比喻太过难听,人群寂静了片刻,才重新恢复热闹。
“嘉嘉从药厂调到医玻,应该会升职吧?那她大小也算个领导了,往后内部消息是不是会多知道点儿。”
“你还想问人家内部消息不成?你男人会把部队的内部消息告诉你吗?别当新厂子不是厂子,人家也是有保密条例的好吧。”
有个鬼的保密条例,多数人心里想。但这话却不能说,都把保密给扯出来了,你要是再紧抓着这事儿不放,就显得你心眼坏了。
“哎!等周一你们送不送孩子去考试,咱们是走着去还是怎么样,九点半要到,公交车也来不及吧。”
“对嘞,要不借自行车?”
“没那么多自行车借。”有车的人几乎都要去市区上班,“找旁边村子借驴车吧。”
这法子不错,很多人同意。
暮色降临,今晚瞧不见几颗星星,就连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时隐时现。
“今天是中元节。”闻春忽然说。
闻嘉嘉正要踏到院子里的脚一收,“什么?”
“老师说今天是中元节,又叫七月半。过完中元节就是中秋节,是八月半。小姨你不懂节日吗,没关系,我们最近在学,等我学完了会教你的。”
“……”
她连忙看眼挂在门边的日历,还真是中元节呢。
闻嘉嘉本还想去院里摘些桂花,试验试验桂花精华是啥味儿的,这下子不想去了,屋外乌漆麻黑的,此刻只想去房间里待着。
“回屋回屋。”闻嘉嘉推两小孩进房间,“别出来了啊。”
两孩子不明所以,但她们晚上本来就不会出去的,便点了点头。
闻嘉嘉也回房间,关好门,躺在床上把书拿出来看。
不一会儿,听到屋外有动静声。
“魏岱——”她直起身喊。
“是我。”魏岱回道,“啥事儿?”
“没事……饭在锅里。”闻嘉嘉又躺回去,舒展身体,看得更认真了。
魏岱吃饭洗澡洗衣服,不到半个小时就搞定。回屋后说:“明儿我有空,咱们去把缝纫机给买回来。”
闻嘉嘉书一放:“你终于有空了,我都想着要不要托后勤帮忙运回来了呢!”
“你买啦?”
“还没,但是和老于提过,让他留一台蝴蝶牌的给我。”
魏岱笑笑:“等久了吧。”
“那可不,我早就想做衣服了,谁晓得会一直拖到现在。”再过一两月就该做冬装了。
不过家里冬装是不缺的,倒是秋衣可以多做两套。家里几人的秋衣都不够,特别是冬天晒不干,每次穿时都得用炭火烘烘才能穿。
“哎,今天是中元节。”闻嘉嘉把书塞回床底说,“外头有没人偷偷烧纸钱呢。”
魏岱:“你真能想,现在谁还敢烧纸钱,就连点香都不敢。”倒是老家,好些人今天会去河边放火船。
闻嘉嘉:“也是,连纸钱都没地方买吧。”纸钱得用黄纸做,做完还得用模具敲,她上辈子帮她奶奶敲过,敲三天手臂酸了三天。
但挣钱也是真挣钱,特别是在城市里,如果你再扎几个纸房啊,金元宝啥的,一个中元节下来起码能赚四五千。
虽说现在不敢明目张胆过中元节了,但闻嘉嘉和魏岱对这个节日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这不,不到九点钟就关灯睡觉,睡前运动也默契没提起,小夫妻互相依偎着陷入梦乡之中。
翌日。
早饭是部队食堂解决的,闻嘉嘉还没吃腻那小油条,看样子还得再来十天半月的才会吃腻。
吃完饭,两人去附近村里借车。
自行车不好运,非得驴车才行。要不然就加钱让百货商店送,说是送郊区得三块钱呢,还没法送进部队里,逐渐抠门的闻嘉嘉舍不得花这钱。
魏岱村里有朋友,很轻松就借到一辆车,还顺带着从人家那里买了两头兔子。
“咱们今天炒兔肉吃。”闻嘉嘉坐在驴车上笑着道,“刚好家里的剁椒腌好了,炒兔肉肯定够味儿。”
片刻后又叹:“哎!早知道有兔肉,刚刚出门前就该熬一锅绿豆汤的。兔肉吃着上火,绿豆汤吃了降火。”
魏岱手上鞭子虚虚一甩:“兔肉不上火,上火的是辣椒,是姜。”
“是吗?每次吃完兔肉总容易舌头疼,我还以为兔肉会上火呢。”上辈子吃兔肉也是如此。
说着话,两人很快到达市区。
城市最近在往外扩张,市区外部时不时就清理出一块地来,瞧着像是要盖房子。
这时候盖房的多少工厂,市区里没地了,那就盖在市区外。
左右这时候城市也没多大,工人们只求有间房屋住,房子的位置还真不怎么在乎。
“不仅盖房子,还盖新的文化宫。”魏岱指着远处的一片地说,“那块地方就是用来盖劳功人民文化宫的,等盖好了咱们也去瞧瞧。”
闻嘉嘉闻言一喜:“文化宫里有啥呢?”
上辈子她去的文化宫是上课的地儿,什么钢琴啊跳舞啊书法啊,这时候肯定没有吧。
“有篮球场,有电影院,还有游泳池,哦据说还有旱冰场。”
旱冰场啊,好久没玩儿了。
闻嘉嘉托腮看着远处那片地,希望它能在77年之前建好。
进了城,很快就到百货商店。
“老于,我来买缝纫机了。”闻嘉嘉来到二楼说。
老于从柜台中出来:“你可算来了,蝴蝶牌的也就只剩一台了,卖完就得等下个月月中。”
闻嘉嘉拍拍魏岱:“怪他,腾不出时间来运。”
魏岱笑笑:“于哥搭把手,帮我抬到店门口的驴车上,我怕驴车停久了被人拉走。”
“呦!驴车呢,是得快些。街道强调说不让驴车进城了,往后你们有大件要运,得把车斗装在自行车后。”老于连忙来帮忙。
闻嘉嘉付完钱票,留守柜台的售货员开完发票后缝纫机也搬好了。
夫妻俩没敢多停留,连菜市场都没去,赶着驴车快速出城。
第066章 离开药厂
缝纫机直接运回家里, 搬下车后魏岱再去还驴车。等回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太阳正盛,他手上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进屋, 瞅着不像是只有两只兔子的样子。
“还买啥了?”闻嘉嘉问,一看就晓得这人额外又买了些东西。
“你猜猜。”魏岱眼里闪着雀跃, 闻嘉嘉便来了兴趣。
“鸡肉鸭肉?”闻嘉嘉疑惑道。
可不能吧,这时候谁家舍得卖鸡鸭呢,比年底还不舍得。马上得双抢了, 能宰了吃的鸡鸭都得留在双抢前后吃呢。
农村双抢实在伤人, 若没有足够的油水,一场双抢下来能瘦十多斤。
“……不是。你想吃鸡肉鸭肉了吗, 想的话吃明儿去找人买。”魏岱道。
说着,他干脆打开麻袋,拿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粉呐!”闻嘉嘉惊讶, 凑上前, “是米粉, 竟然有人做米粉呢。”
她是真惊喜了,比看到鸡鸭还高兴。
这时候不管是供销社还是粮站里都很难买到米粉的, 比鸡肉鸭肉还难买。
偏偏闻嘉嘉特喜欢粉类食物,来部队家属区后吃粉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一包一斤半,我总共买了四包, 在人家家里磨好久人家才舍得卖。”魏岱又拿出几个油纸包着的米粉, 放在桌上拿出称来称称,确实是六斤整, 够吃到年底了。
闻嘉嘉抽出根米粉来仔细瞧瞧, 又闻闻,说道:“米粉比较细, 煮和炒都可以。你等会儿看看能不能捞两条鱼来,咱们今天晚上煮鱼粉吃吧。”
“鱼粉又是啥粉?”
“哎你吃了后就晓得。”闻嘉嘉抱着几包的粉到杂物房里,把米粉再用油纸包一层,然后放入柜子中。
杂物房里的储物柜是用樟树打的,还在里面放了樟脑丸。
这个樟脑丸可不是合成樟脑丸……呃,从某一层面也算合成樟脑丸吧。
简单来说,樟脑丸分合成樟脑丸和天然樟脑丸。
合成的樟脑丸含对二氯苯、萘,这玩意儿对人体有相当大的危害,算强烈致癌物,闻嘉嘉上辈子就看过有关报道,所以供销社里卖的樟脑丸她都不敢买,因为没法辨别那是合成的还是天然的。
但自己“合成”的樟脑丸,肯定就是天然樟脑丸了。
闻嘉嘉到后山上撸了一篮筐的樟树枝叶,用这些樟树枝叶合成出五颗的樟脑丸。
不得不说,天然的樟脑丸确实好用,味道闻久了有股清香不说,防虫防蛀是真的厉害,两个月过去,愣是没在这个柜子中看到过一只虫子,连蛀眼都没有。
闻嘉嘉还计划着再去合成些呢,家里好几个柜子都需要樟脑丸来防虫防蛀防霉。
缝纫机的风头直接被米粉抢走,直到隔壁包姐来家里,闻嘉嘉才蓦然想起自己今日带了台缝纫机回来。
缝纫机放哪儿?放到了房间中。
闻嘉嘉此刻觉得不能再放到房间中了,因为当下的缝纫机肯定是要被人借用的,要是放在房间中,岂不是人家每次借用时都得在房间里使用?
那不行,房间是私人地方,就连闻春和闻萱都不会没事儿去闻嘉嘉的房间里玩耍。
家里的钱票等贵重物品,和一些不方便现人眼前的书都放在房间中呢。
于是闻嘉嘉请包姐稍等片刻,就又拉着魏岱去房间里把缝纫机搬出来,放在客厅角落。
包姐瞧着眼睛都亮了:“蝴蝶牌的啊,都说就蝴蝶牌的好用。哎呀这脚蹬踩着真顺滑啊,我早就想买了,愣是存不起来工业票。”
她今天就是来看看的,作为一个做针线活的好手,很难不爱缝纫机。
闻嘉嘉大手一挥:“你有啥大件需要缝的来我家缝就行,小件就算了,还没你自己动手缝的快。”
“哈哈,我敢说咱们家属院没一个人的针线比我厉害!”包姐笑得很自豪,“我太姥姥年轻时候可是那王府里的绣娘,京绣你晓得吧,我太姥姥最拿手的就是那个。可惜我姥姥没把她手艺学全,不过后来又跟着苏绣师傅学了点儿门道,整一个贵多不贵精了。到我妈那儿更完蛋,我妈啥也不会,我这手艺还是我姥姥看不过眼后手把手教的呢!”
闻嘉嘉讶然:“不能吧,你姥姥那种水平还叫贵多不贵精?”
她是看过包姐姥姥的绣品的,包姐有床四件套就是包姥姥缝的。
包姐大闺女出嫁的时候包姐就把这床被面送给了她大闺女当陪嫁,闻嘉嘉有幸见过,那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她前后两辈子亲眼见过的,技艺最高超的绣品。
如花如锦,精美绝伦,特别是那纠缠的龙凤都跟龙袍凤袍上复制过来的似的,闻嘉嘉看得直接挪不开眼。
后来包姐又给她看了两把团扇两幅绣品,都是能放到博物馆里收藏的程度,就这儿,包姐竟然还说姥姥的手艺不够“精”。
“是真不够!”包姐道,“改日我妈来探亲了我让她把我太姥姥的绣品带份来给你瞧,你就会晓得我为啥说我姥姥的绣品不够精了。”
“行!”闻嘉嘉点头。若是可以,她都想从包姐手上买一副。包姐的太姥姥说是还健在,就是不晓得还能不能动针。
闻嘉嘉想起什么,问包姐:“姐,你后天会陪你儿子去市工业局么?”
“去!当然得去。我还要去纺织厂一趟,我在纺织厂接了个活儿,后天得去取线。”
“接刺绣的活儿?”闻嘉嘉好奇。
当地的纺织厂可不是只生产布料,还会做些精品刺绣。
精品刺绣做出来卖给谁?卖给外国人。精品刺绣是当下赚外汇的主要产品之一,纺织厂有时甚至可以把生产放一边,厂里资源都得紧着精品刺绣来。
那些绣娘也是个顶个儿的宝贵人物,日常生活里甚至都不需要干家务,每月更有雪花膏的补贴,别人用来涂脸,她们用来抹手。
闻嘉嘉就听沙月说过,说她妈妈有个好姐妹就是绣娘,平均每月能挣48元钱,供应有提供水果,还有猪肝胡萝卜这种护眼菜。若是你绣得好,还有奖金呢。在这时代算是妥妥的高收入群体了。
包姐:“那倒不是。”
她难得露出羞赧表情,道:“我还没到那种水平,我就是绣绣网扣花,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十多元钱呢。”
“网扣花?”闻嘉嘉还真不晓得这是啥,连忙说道,“到时候我瞧瞧。”
包姐说道:“瞧呗!那玩意儿在我们那里叫胎布,咱们家属院不少人都会,特别是从北边来的。你们南边倒是少有这玩意儿,反正前几年我是没见过,几天前才听在纺织厂工作的家属说厂里决定做网扣花了,要不都想不起来这玩意儿。”
又道:“很容易的,我到时候教你,你晚上下班时也能干。”
“……”闻嘉嘉捂着额头,“算了吧,我每次下班都累得慌。”
包姐:“哈哈哈!也对,你得蹬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
聊天聊到十一点半,包姐得回家做午饭去了。
而魏岱呢,也拎着两条鱼回来了。
“聊啥呢聊这么久?”魏岱把鱼放到厨房侧门外的盆里,拿起刀开始宰杀。
“聊编网扣花的事儿。”闻嘉嘉忍不住捂嘴笑,“完了,往后咱们家属院得安静了。”
“这话怎么说?”
两条鱼都不算大,魏岱干脆全杀了,“砰”的两声用刀把两条鱼敲晕。
闻嘉嘉:“因为包姐说网扣花容易做啊。听她描述,我觉得这玩意儿不就跟十……”十字绣一样。
“呃不就跟糊火柴盒纳鞋底一样嘛,当然,肯定比糊火柴盒和纳鞋底更难技术含量更高,但比起刺绣,却更容易上手。”
“再说,材料是纺织厂出的,相当于无成本呐!学后就会做,包姐说一个月编下来十块钱是稳稳的,那编得好编得快的,十五块钱都能拿到手,你猜往后家属院的人是聊天还是编网扣花呢。”
肯定是编网扣花啊,魏岱心道。
闻嘉嘉说完就感叹:“女人手里还是得有钱呐,钱壮人胆这话没错。你们这些男人,月月都能拿到钱,也不管家里的生活开支。但我们女人就不一样,手上的钱拿到后又得一笔一笔的付出去,越付就越焦虑,关键不是自己挣的钱,有时吵起架来还吵出低人一等的感觉。
就说虹姐那丈夫,嚯!我都不乐意说他,一月几十来块钱虹姐省吃俭用的,养着家里那么些孩子,还得虹姐自己赚钱养家,他倒好,虹姐当时一出事儿他就嚷嚷着要教训虹姐……”
“哎哎哎——先说好,这是别人家的事儿,你说归说,千万别气着自己。”
魏岱听得都汗流浃背了,他媳妇会把自己说生气的,生气后就得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冤枉啊他。
闻嘉嘉白眼一翻:“我气啥了,又没说你,你着急个什么劲儿啊?”
魏岱心道:等你发散一会儿,就得说到我身上了。
他也不敢再开口,连忙低头片鱼。
闻嘉嘉瞅了眼又道:“这鱼咋这么小,刺肯定多。”
魏岱:“找谢阳要的小草鱼,现在去钓鱼不一定能钓起来,刚好谢阳钓到两条,就把他的鱼要来了。”
“你片薄些,骨头留着。”
“好嘞,你歇着去吧。”这会儿跟火药桶似的,自己说着说着都能把自己气着,气炸了首先伤的就是他。
“歇啥啊,你不得吃午饭啊。真是的,抬头看看太阳吧。”
魏岱依旧不敢回话,只默默在心里算着日子。今天几号来着?19号啊,这就对了,媳妇经期就是这几日,难怪难怪。
中午吃啥?
心情不好也不会影响食欲的闻嘉嘉倒腾面条吃。
天气热啊,蒸饭时你得待在锅边一直搅啊搅的,水蒸气能让你热得满身是汗。
揉面就简单了,揉完扯,水开后下锅煮,煮的时候盖上盖子坐一边等着,几分钟后就能捞起来吃了。
闻嘉嘉舀两碗面粉和面,稍微意思意思的醒一段时间。
“兔子是杀完的吗?”闻嘉嘉问,也不等魏岱回答,说着打开麻袋一看,是杀完的。
杀完的那就简单了,清洗完后切成小块,然后加生姜黄酒酱油去腌,再挖两勺剁椒酱出来备用。
“我来炒吧。”魏岱洗洗手说,“鱼片完了,你看看要不要腌。”
腌,当然也要腌。
魏岱的炒菜手艺也不错,如今被她训练得更是舍得放油了,闻嘉嘉放心把锅铲交给他。
关闭灶炉门,灶炉中的火“嗡”地一声,猛然旺起来。
锅里倒油,油热后把兔子肉倒入里边炒,炒到七分熟后盛出来。
再用剩余的底油炒剁椒酱豆瓣酱和葱段,炒香了复炒兔肉。这还不够,得倒些热水去煮煮,如此才能煮如味儿。
煮得差不多了,放青红辣椒圈,再放些蒜苗炒断生就能盛出。
魏岱晓得闻嘉嘉是要用辣炒兔肉去拌面吃的,汤汁留的就格外多些。
炒完菜再煮面,面熟了,把色泽红亮的兔肉连汁带肉的舀到洁白的面条机。
面条劲道,兔肉香辣,红油汤汁裹在面条上。在这热腾腾的季节里吃着热腾腾的饭,吃出满身大汗。
“爽——”
闻嘉嘉捧着碗,把最后一筷子的面吃入口中,发出一声喟叹!
“舒服了吧?”魏岱问。
“舒服了。”
“没脾气了吧?”
“没了没了。”
魏岱这才放心,大快朵颐起来。
傍晚。
天边晚霞美得宛如最上等的绸缎,倒映在湖面,水波荡漾时晚霞也荡漾。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晚餐了,只有那刚放学的孩子还在外面玩耍嬉戏。
时而能听到家长叫孩子回家的声音,伴随着傍晚的广播,氛围温暖生活惬意。
闻春和闻萱一路小跑到家,才进院门呢,鼻子就跟雷达似的,立刻捕捉到香味儿了。
“小姨,你是不是煮鱼汤啦!”闻萱声音里跟掺和着蜜似的,甜得让人腻歪,
闻嘉嘉此刻确实是在煮鱼汤。
鱼骨鱼头用油煎,然后加开水煮,煮得鱼汤奶白奶白时再放调料和泡过的米粉。
魏岱正在给媳妇捡落在地上的桂花呢,听到动静转头道:“今晚吃鱼粉,赶紧去洗手,马上就能吃了。”
闻春停下脚步:“小姨夫啥是鱼粉?”
魏岱:“就是鱼汤煮的粉,闻到香味儿没,你小姨煮得肯定很好吃。”
闻春蹦着进屋:“当然啦,小姨煮的东西都好吃!”
“……”魏岱有理由怀疑春儿是在拍马屁,上回她小姨煮的大肠汤她就吃得面带苦色。
厨房中。
粉煮差不多了,把鱼片放到沸腾的锅里烫熟。
鱼片是用调料腌过的,薄如蝉翼又被腌了一下午。在烫之前,闻嘉嘉还放些水淀粉到鱼片中,抓了抓鱼片,使得鱼片一入锅就被淀粉“保护”着,更嫩的同时也更不容易散。
要烫的不止鱼片,还有青菜。
青菜烫完,鱼片也彻底熟透。
盛出来后,闻嘉嘉加入坛子里取出来的酸萝卜和刚刚炒好的花生。
她记得她大学食堂里的鱼粉中还会放豆腐块来着,煮透的豆腐块好吃得不行,但现在没有,只能省略了。
“吃饭!”闻嘉嘉喊。
“来啦来啦。”闻萱已经坐在桌旁了,甚至连筷子调羹都帮着分发好了呢。
“今天这么积极?”闻嘉嘉逗她。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闻萱回答得很是认真。
闻嘉嘉放下碗敲敲她脑袋,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啥好。
“魏岱吃饭。”她又朝着门外喊。
“好。”
闻嘉嘉把最后一碗鱼粉端到桌上时,魏岱刚好端着桂花进来。
桂花被他用纸盒装着,差不多有半盒,小小的花朵气味却芬芳浓郁,甚是可爱。
“你要桂花做什么?”他把纸盒放在茶几上,洗洗手问。
“做香包熏衣服。”闻嘉嘉笑嘻嘻。
久违的记忆又浮现出来,魏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说道:“你熏你自己的衣服就好,我的衣服就不必了,省得浪费。”
闻嘉嘉就道:“哎,哪来的浪费啊。反正一个衣柜一个香包,衣服多和少没半点区别的。熏少才算浪费呢。”
“那就把春儿和萱萱的衣服移过来熏。”魏岱说,“反正我的不能熏。”
“真这么不想要香味儿?”
“比真金还真!”
“好吧。”闻嘉嘉装模作样地叹声气,“往后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熏你的衣服。”
魏岱总算看出她是在逗弄自己了,便不紧不慢道:“你放心好了,这辈子都不会惹你不高兴的。”
说着,嗦口粉。
一入口,魏岱就感受到米粉的爽滑!是真的滑,“吸溜”一下就到口中,携带着香醇的鱼汤,鱼汤的滋味在嘴里绽放。
紧接着咬一咬,很意外,粉弹劲十足,也没有米粉放久了的那股霉味儿,反而能吃出米粉本身的米香。
闻嘉嘉也开始吃了,吃完第一口就郑重说道:“明年咱们还买他家米粉!”
这米粉好哇,有她上辈子吃的鹰潭牛骨粉中米粉的口感了。鹰潭牛骨粉,她吃过一回后就念念不忘,不忘汤底味,也不忘粉的口感。
顺滑爽溜,还带着微微柔韧。那家的牛骨粉,在她吃过的粉里可以排得上前三了。
可惜,太可惜!这时候牛肉难买,否则她怎么的也得复刻一下牛骨粉的滋味。
闻嘉嘉感叹完继续吃。
吃够原汤后,闻嘉嘉舀两勺的油辣椒,倒一勺的香醋搅拌搅拌继续吃。
酸辣味和原汤香相叠加,又是不同的味道了,实在刺激味蕾。
鱼片嫩滑,青菜清爽,酸萝卜酸脆,花生被浸泡过后任然保持着它的酥,各种食材皆是不同的口感,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晚餐啊。
闻嘉嘉对今天实在满意呢。
——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缝纫机到家的第二日就发挥了它的作用,在半小时内帮助闻嘉嘉制作好了四件的秋衣。
当然,秋衣早就裁剪好了,但闻嘉嘉一直等着缝纫机来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步骤,就等到现在。
她没用过这玩意儿,还花了几分钟才摸透了该如何使用呢。
之后呢,又用它做了床被套。
家里棉被是够的,但被套却没多少。关键是闻嘉嘉还经常洗被套,洗着洗着,本来还算厚实的被套直接变薄了。
好在闻嘉嘉顺利地从何师傅那里买到几斤的棉花,合成好些棉布,做三床床上四件套绰绰有余,大概还能剩些布料给两姑娘做些贴生衣物。
被套相对而言就比较难了,因为得把拉链给缝上去。
并且因为被套太宽太长她总是会缝歪了,时不时就得把线拆了重新来过。
后来还是求助包姐,才花费了半下午的时间勉强把一床的被套给缝好。
但只要掌握到技巧,再缝时就很顺利了,闻嘉嘉一鼓作气干脆把剩下的都缝了,缝完叠好放到柜子等待使用。
累得不轻的她洗完澡后倒头就睡,连魏岱啥时候回来的都不晓得。
这人总是忙几天又闲一条的,最近听说有啥大比,更忙了,怕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要比去新厂的她还忙,到时候两人真得把三餐寄托于食堂了。
一觉无梦睡到天亮。
几日后,清晨。
屋外天光大亮,太阳还没有出现。
露珠悬挂在叶尖,要掉不掉的。可爱的野菊花在院角尽情绽放,沐浴晨光,吸引来蜜蜂的停留。
闻嘉嘉把薄荷膏往手腕和太阳穴处抹抹,然后才揣在兜里,背着包骑车出发。
今天是她离开药厂的日子,也是她去医玻的第一天。
晨风吹得人神清气爽,特别是手腕和太阳穴那一块更是清凉无比。
闻嘉嘉哼着小曲儿进入市区,路过占据大半条街的药厂,头一回没有停下,而是再往前驶去。
看着熟悉的大门,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在这里工作一年多,回想起来,糟糕的事情几乎没有,闻嘉嘉不知不觉也对它生出些许的依赖感来。
但人生嘛,不就得不断往前的吗。
留在药厂,她的上升空间着实有限。因为药厂已经是个“成年”的成熟厂子了,建国前药厂便存在,至今几十年过去,像她这种行政人员除了熬资历外几至没有上升渠道。
等薛主任升,再等魏组长升,然后是副组长,或许等副组长升上去后才能轮到她。这还是没有空降的情况。
可她也不是会一直待在药厂的,药厂没有位置提供她锻炼学习,她只能离开。
而医玻呢,幼年厂,才建立,有药厂和化工厂的扶持,还有市工业局这个亲妈随时等着帮助,虽现在瞧着还十分弱小,但发展前景相当广阔。
它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第067章 初入医玻
医玻不远, 闻嘉嘉几分钟后就到达医玻的北门门口。
随着工厂的建立,医玻所在的凤留街道日渐繁华起来,甚至在厂门旁边增开了一家供销社和理发店。
保卫处的人已经就位, 一水的转业军人,巧得要命, 闻嘉嘉甚至见到个眼熟的。
“嫂子上班呢。”方红军笑容灿烂,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没曾想咱俩还能成同事啊。”
闻嘉嘉停车:“是嘞, 我还以为你得回老家那边呢。”
方红军是谁?魏岱的战友, 也是浮阳老家方红棉她弟弟。
几月前在任务中腿部受伤无法再进行高强度训练便转业了,本以为他会回老家的, 闻嘉嘉都琢磨着整些东西托他带回去了,谁想到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转到市区的单位中上班。
这也挺好。
老家嘛,发展肯定比不上这边。方红军回老家的话, 不出意外是去县城单位上班, 那还不如留在这里。
这时候的保卫处可不是几十年后的保安, 权力很大的。
比如说他们不受厂里任何部门的管辖,完全独立, 有时连厂长都得对保卫处的领导客客气气的。反正药厂这种大厂是这样,处长属于正处级干部。特别是在这个革委会年代,保卫处重要性不言而喻。
再比如说他们手上有枪。
是真的, 此刻他们人人身上都携带着枪支弹药, 腰处鼓囊囊的,闻嘉嘉看都不敢看。
穿越这么久了, 闻嘉嘉还是不太适应时不时就能看到枪的场景, 这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而且人家虽然是工厂的一个部门,但却不单单管着工厂。
他们连这条街道的治安都管, 有时候街道派出所都没他们好使儿,闻嘉嘉在药厂时便深深感受到保卫处手里的实权有多大。
药厂家属院出了夫妻打架邻居打架等需要调解的事儿,第一时间找的都是保卫处。即使是出了小偷出了抢劫犯啥的犯罪事件,找的还是保卫处。
然而这并非人家的“主业”,人家正经主业其实是防破坏抓间谍。
药厂就有个很大的训练场,专门供厂里的保卫处方队日常训练时用,闻嘉嘉有回路过时看到了迫击炮高射炮,把她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万万没想到药厂里特么的还藏着炮弹!
后来才晓得,药厂里有个仓库是专门放军火的,据说五几年那会儿厂里的青年隔三差五都得跟着保卫处训练,就连沙月小时候都接触过枪支甚至还打过两发子弹,敢情全厂上下就她一人大惊小怪。
闻嘉嘉回家后特意找魏岱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又从原主记忆里翻出相关的事儿,这才没有再丢过人。
此刻,她问方红军:“你们部门定的是科还是处啊?”
“处!要是科的话我就去你原主的药厂了。咱们医玻虽然刚起步,但是等级高嘛!”方红军说着就笑起来。
也对。医玻隶属市工业局,保卫部门定的是处级而非科级。像是原主养父母的厂子,保卫部门定的就是科级。
“嘉嘉你往后有事儿找我就行,我比你早来那么几天,这里都摸熟了。”
这话就透着股亲近了,没喊她“嫂子”而是喊她名字,代表两人交情可以跳过魏岱这一桥梁重新搭建,毕竟两人是真正的同村老乡。
闻嘉嘉也笑笑,点点头:“好嘞!有空咱再聊,我得去找我的办公室了。”
“你办公室在解放园红砖楼,几层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那可是个好地方。”闻嘉嘉闻言欣喜不已,重新蹬起自行车,速度都快了好些。
医玻暂时有四个园区,解放园无疑是最好的那个。
因为解放园的建筑有七成都是新的,其中红砖楼便是刚建好的楼。
这座楼有三层高,进门时先得经过一个红砖砌起的拱门,拱门旁还种了不知名的藤本类植物,门口两边更是种有银杏树,人瞧着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进入拱门,先是一处平坦的水泥地,走廊和这片空地连着,得再走上几步路才能到达红楼里面。
这时候房子的挑高都很高,因此里面空气特别流通,整体的感觉也很通透。
她在一楼转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办公室于是就又准备上二楼。
“嘉嘉,你来啦,报道了么?”林云霏从楼梯上下来,两人在转角处差点撞个满怀。
闻嘉嘉:“在哪儿报道啊?”
又往四周看看,疑惑道:“怎么感觉厂里好些没多少人样子。”
“那你得快些了,报道在大洋楼那里报道,其实昨天就能去报道的,我们都是昨天报道。现在厂里多数人应该在准备开会,我也正赶着去呢。”林云霏说着,拉她往大洋楼方向快走。
闻嘉嘉人都麻了,她周五的时候问过宋主任,宋主任还说直接去办公室就成。
两人紧赶慢赶的到达大洋楼,林云霏指着一楼楼梯口的房子说:“报到处就在那儿,你报道了再拿工牌,我先去占位置。哦,会议室在三楼302。”
闻嘉嘉挥挥手:“行,等会儿见。”
她朝着报到处跑去,报到处门没关,里面有个女同志在工作。
闻嘉嘉敲敲门:“同志你好,我是来报道的。”
那位女同志眉头一蹙:“还有人没报道呢,行吧,把资料给我。”
闻嘉嘉连忙把准备好的资料给她,上面有她的介绍信,还有她的档案,以及药厂给出的证明。
只见那位女同志舒展了几分,笑笑说:“你是药厂的啊,我也是,我原先在一车间工作。”
说着,拿出表格推给闻嘉嘉,“你把个人资料写一下,然后我盖章就行了。”
是药厂“熟人”,闻嘉嘉心中不由得轻松几分,快速填完资料,那位女同志检查一遍没发现错误后就“砰”地盖了个印章。
随后把工牌给闻嘉嘉,工牌其实就是厂牌厂徽,药厂的厂徽整体为红白色,白色做底,上面印着“临和药厂”四个红色大字。
医玻的要更精致些,不过没有字,上面印的是大洋楼的简略图样。
她立刻别在胸口,又接过女同志递给她的资料,笑笑道:“谢谢了。”
“哎没事,你的档案我留下了,其他的你到时候给你们部门的主任就好。”
闻嘉嘉点点头,着急地离开了。
边跑边看文件,她在生产部门。
这也正常,生产部门是整个厂子的核心部门之一,地位就跟心脏差不多。这么要紧的部门,必定会让有工作经验的人进来工作,不可能安排一些“新兵蛋子”。
闻嘉嘉急匆匆来到三楼,找到302然后从后门进入。好在她没有迟到,此刻领导还没有上台说话。
“嘉嘉,这边!”林云霏喊她。
林云霏来得也晚,坐的是倒数第二排,闻嘉嘉很轻易就看到她了。
“报道完了?”她问。
闻嘉嘉掏出水壶吨吨喝两口水:“完了,哎呀妈呀还好赶上了。”
林云霏捂着嘴巴笑:“要是没赶上头回开会你可是能出名的。”
闻嘉嘉:“这名不出也罢。”
喝完水,又把水壶塞包里,然后转头问林云霏:“你在哪个部门办公室?”
林云霏肯定也在核心部门,就是不晓得是在生产还是在经济,或是在人事。
她说:“在人事,现在负责招聘,等人员稳定了就会负责培训了。你呢?”
“我在生产。”闻嘉嘉说道,“在研改办公室。”
林云霏惊讶,凑近小声说:“那你往后有得忙了。我听说咱们厂的研究人员还没到位,意思是让你们部门的主任去学校抢人,你又是研发改进的……你会不会被拉去。”
闻嘉嘉大为震惊:“等等,你怎么知道真的多消息,为啥我啥都不知道。”
不是啊,药厂你怎么和人家化工厂差这么多啊。
这样显得我很呆!
“咦,你们厂没人说吗?”林云霏纳闷,“我听我们厂的人说的呀,我们厂原先的高主任,就是高宜,她就是你们生产部门的大领导。”
闻嘉嘉痛心疾首:“没有呀!”
啥都没说。是药厂人嘴巴太严实了还是她平常太宅了?因为没多少朋友才没人跟她说这些事儿的吗?
“你继续说说,所以我们研改目前其实是光头部门?”闻嘉嘉连忙问。
林云霏用手挡在嘴前,“可不吗?满打满算只有个舒勇舒工在撑着。但他原先是我们厂里干原料那块的人,单单靠他可不行。所以只能去找厂里,找市工业局要人,可市工业局也变不出来人才啊,就让高主任自己想办法到学校里拉人了。”
闻嘉嘉面容复杂,好半天才道:“我说呢,怎么好端端让我跳到四级办事员去了。”
四级办事员拿的是56块钱的工资,这么丰厚的薪酬她拿着烫手啊。
林云霏拿的也是四级,便说:“往好处想想嘛,你部门晋升有望。要是能拉几个厉害的人来,直接升到一级都有可能。如果能拉到总工那级别的人物……保不齐高主任能让你升到科级去!”
她这个人事部就有点难了。好在人事部的大领导她熟,稳步升上去还是可以的。
闻嘉嘉还想说什么时前面突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大会开始了。
这是医玻头回大会,首先上台的是刚刚被认命为医玻第一任厂长的沈康。
这人她知道,薛主任跟她说过,沈康是部队干部转业来的,作风颇为强硬,同药厂的厂子关系不错,前段时间还去药厂参观过。
沈康开始讲话了,即使是不晓得他出身的人从他的站姿和话语中都能够晓得他是部队出来的人。
站得笔直,说话铿锵有力。
“各位同志,大家早上好。今天九月一号,咱们临和医玻诞生的第一天……”
“在场有182人,有些同志来自兄弟厂,有些刚出校园。但咱们聚在一起,就是医玻人,将把青春热血挥洒在医玻中……”
洋洋洒洒的,一场讲话控制在三分钟内说完了,习惯了这种场合领导们都长篇大论的闻嘉嘉竟然感到些许的不适应。
又是一阵雷鸣掌声,沈厂长鞠躬致谢,然后市工业局的领导上台发表讲话。
这回的讲话就对味儿了,嗯……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其实五分钟真不算久的,但前面的沈康不按厂里出牌,显得这五分钟就有点儿久了。
紧接着又是几位领导,闻嘉嘉把名字和脸都给对上了,记得牢牢的。
讲完话就喊散会,领导先走,等各位部门主任以及工会领导等人都离开后,剩下的人才出门。
一群人乌泱泱的从大洋楼里出来,然后直接碰上刚招进来的新人。
“这批人是前阵子招考招进来的,第一批总共招了58人呢。”林云霏拉着她说,“当时我就在现场,那阵仗把工业局的小广场都占满了,人多得差点没处下脚!”
闻嘉嘉知道,她听家属院的人说过当时的场景。
招考那天旁边村子里的三辆驴车全被借走了,据说差点还拉不去。
当天去考试的有18人,然而考中的只有4人,其实从整体上看能有4人已经很不错了,但对于没考上的家庭来说痛苦并不因为这个减轻分毫。
闻嘉嘉对此表示无能为力,她不是厂长,没有能力拉拔那么多人。
但小萍和包姐的儿子她却是有帮忙的,找谁帮忙?找宋主任。
不对,现在该是喊他宋厂长了。
宋家成作为副厂长,想给出两个临时工的职位还是很容易的,于是小萍进了工会,包姐的儿子小洪则是进了采购部门。
闻嘉嘉在其中只起到牵桥搭线的作用,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交易她却不得而知。
两人同路,便一路聊到解放园。
“……第二批后天就会来报道,招的多少咱们员工内推的人。嘉嘉你有没内推名额?”
“没呢!”
“我也没。听说主任能有三个呢,但这一批招进来的几乎都是去后勤。”
说着,两人到达红砖楼。
两人一个去二楼,一个去三楼。
闻嘉嘉的办公室在三楼,处于楼梯口的位置,办公室门口有个大露台,站在那里能够眺望远方,甚至能看到药厂内部和附近两条街道的全景。
这里还是风口,夏日炎炎,阵阵的风吹来实在凉爽。
不过有好也有坏。
夏季当然凉爽,可冬季那就有罪可受了。风都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而且隔壁就是厕所,闻嘉嘉很怀疑过段时间厕所就该有味儿飘散出来了。
办公室有前门和后门,闻嘉嘉从前门进入其中,里面的两人连忙站起身。
“同志你好,我是杜之桃。”剪着头齐肩短发的姑娘伸出手自我介绍。
闻嘉嘉也伸出手同她相握:“杜同志你好,我是闻嘉。”
杜之桃惊讶:“闻组长。”
旁边的男生连忙伸出手:“闻组长,我叫赵家骏。”
闻嘉嘉一时之间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组长了,笑笑道:“往后多交流,咱们互帮互助。”
“好的好的。”
两位刚出学校的小菜鸟觉得组长就是很大的官了,只能呐呐应声。
“……”
坐到座位上的闻嘉嘉没忍住摸摸脸,她长得应该很有亲和力的吧。
办公室有四人,最后一个人有点意外,是董琪。
“天呐是小琪你啊!我还想去找找你被分到哪儿了呢。”闻嘉嘉着实惊讶,两人也是够有缘分的了。
董琪也松口气。她是临时工进来的,算是最底层了,有熟人在自己肯定不会被欺负。
当即,眼泪都差点冒出来。
头天上班,要干的事很多。
比如现在的办公室空荡荡的,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张椅子。
办公桌呢?得自己去搬。
闻嘉嘉又去隔壁看看,隔壁也是她组的办事员,同样没有桌子。
“闻组长,桌子好像得去仓库搬。”杜之桃突然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搬着桌椅从仓库里出来。”
闻嘉嘉想了想,“那就去仓库,大家都一起去吧。”
仓库离得不算远,到达后看到好多人都在仓库里搬。
仓库的管理人员还站在门口的凳子上叉腰怒骂:“啥叫我们不干事儿!这满仓库的桌椅我们怎么搬得过来。昨晚已经连夜给你们搬一部分了,要是早听到你们今天的这番话,我呸!他爷爷的老娘我一张椅子都不给你们搬!”
闻嘉嘉悄悄招手,“靠边走。”
这人是药厂的胖姐,原先在药厂时就是管仓库的,管得那是相当好。
别的仓库总有这那的对不上账,但她就能做到账本与实际一致,连损耗都没有的那种。
但她脾气性子也是真的暴,谁也不敢轻易惹她,运气好被嘴两句,运气不好能骂得你抬不起头来。
李海军就有幸被她骂过,据李海军说他都出现了幻觉,那三天里只要一闲下来脑海中就满是胖姐那独有的骂声。
如今再度听起,闻嘉嘉竟然觉得格外亲切!
闻嘉嘉带着人偷偷绕过胖姐,进到仓库里边儿。
不出她所料,有人打胖姐身前过去,被胖姐往外一推,指着里面说:“没看到仓库里挤得跟蜂巢一样啊,就不能等人家出来了你在进去吗,是桌椅又不是猪肉,出去出去!”
已经进入仓库的闻嘉嘉等人成功逃过一劫!
闻嘉嘉松口气,转头说:“快搬快搬,记得挑好的办公桌啊,自己挑的自己用,挑中后先别急着搬,咱们女同志多,都互帮互助啊,一起帮忙搬出去。”
“好的组长。”
不晓得是谁回了声,然后这群才进工厂的姑娘小伙们都激动了,到处去找合适的桌子。
至于椅子,不需要。因为办公室里已经有椅子了,离开前大家已经挨个检查过,都还不错。
闻嘉嘉眼疾手快选中一张崭新的办公桌,然后张大手臂占住这张桌子。
“哎哎哎,同志这是我选的。”有人过来,她连忙说道。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连续挡了三人,闻嘉嘉终于瞅着个空挡,同办公室的两个小妹妹一起把这张办公桌给搬了出去。
期间还发生了拥挤,闻嘉嘉扯着嗓子喊“排队”,喊得嗓子都干哑劈叉后终于形成了简单的队伍。
医玻的人都挺热心的,有几位同志见她们搬的艰难,还特意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帮忙。
胖姐一看,就嘚吧嘚吧夸赞道:“哎,这就对了,排好队一起来嘛,你们都跟鸡出笼似的挤着,只会又累又慢。”
说着还掏出把蒲扇给自己扇风,“哎呀妈呀累死老娘了,尽快尽快啊,谁要是再插队就给我出来,等着最后一个搬。”
闻嘉嘉把办公桌放门口的空地上,放张纸条在上面,用石头压着,表示办公桌有主了。
紧接着又进去帮其他人搬,足足搬十来趟累了个半死才搬完。
办公室里的姑娘们都挺不住了,只有两位男同事还□□着。
只是显然易见状态也不太好,两只手撑着桌面同样颤得不行。
“来吧,一鼓作气搬上去,累一会儿,之后就舒服了。”闻嘉嘉休息片刻后对众人鼓劲。
头一天上班,谁也不想在领导这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再累的人都咬牙起身坚持了下来。
这一搬就搬到中午,累得八人横七竖八地瘫倒在走廊里,就跟被太阳晒了半天的鱼般。
闻嘉嘉会来事儿,在二组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帮着把高主任的桌子给搬好了。可搬都搬了,众人一致觉得304和305两间办公室也得搬。
反正到时候也是她们这些人搬的,不如先主动搬了,高主任说不定还能给声夸。
二组中也有鸡贼的人,见此连忙接一半的量过去。
所以一场忙活下来,三楼一整层的办公桌椅都已就位。
高宜“嚯”了声,在走廊上问:“我办公室的桌子谁给搬的,得让我说声谢谢啊。”
闻嘉嘉探出头:“主任,是我们一组的人一起搬的!”
出力就得邀功啊,林云霏跟她说过,高宜这人最喜欢爽快直接的人。
“谢谢你们了,来小武给她们拿个西瓜,晚熟的甜得很呢,分了吃吧。”高宜说道。搬桌子到三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搬完还得擦,但到饭点了,肚子饿得呱呱叫的几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先吃饭后擦桌。
闻嘉嘉也没心思去药厂吃饭了,她迈着沉甸甸的两条腿往医玻的食堂走去。
出她所料,食堂饭菜还挺香。还没进门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是红烧肉的味道。
红烧肉绝对算这时候的大菜硬菜,因此即使一人才两块肉也足以令员工们感到幸福。
闻嘉嘉细细品尝,大概是累及饿及了的原因,这两块红烧肉秒杀她两辈子吃过的所有红烧肉。肥肉汁在嘴里爆开的瞬间闻嘉嘉眼睛差点都红了,香惨了啊。
第068章 医玻工作
高宜行事雷厉风行, 闻嘉嘉当天下午就被她的计划安排给惊到了。
吃过午饭,还没来得及休息闻嘉嘉就被高宜喊到办公室去。
她刚进办公室没多久,二组的组长梁牧也迈着大步来了。
高宜擦擦汗道:“我有个事儿要通知你们, 后天我需要你们同我去海市出差,你们把该做的事儿在明天内做清楚了, 后天早上八点咱们火车站的售票口处碰头见面。”
“啊后天?”梁牧嘴巴微张。
高宜眼眸抬起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把手帕扔在桌上:“有问题提出来,工作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咱们这里目前是光头部门, 除了整理资料外没啥需要你们干的了。车间那边之所以能够正常运转是因为有其他兄弟厂的支援, 但咱们也需要有新产品,需要尽快研发出新产品。是家里的问题?”
高宜上下打量他两眼, 似乎在思索着要不要换人。
梁牧忙道:“没有,家里也没有问题。我后天早晨肯定准点到火车站。”
高宜这才收回眼神,又看向闻嘉嘉。
闻嘉嘉:“主任, 咱们大概要去今天呢?我好收拾行李安排日程表。”
高宜语气舒缓几分:“不出意外是去三天, 或许会多留两天, 你们得做好五天后才能回来的准备。”
“好的主任。”闻嘉嘉没再多问,心里略微有些激动。
能不激动吗, 要见到七十年代的魔都了,肯定要比这里繁华得多。
回到办公室,闻嘉嘉也没心思休息了, 快速把桌椅擦一遍, 把窗户擦明净后就埋头做工作计划。
她们办公室目前的工作不算难,因为研发人员还没到位, 只需要去车间里帮忙试验产品和做观察记录, 以及协助来支援的兄弟厂的人就行。
办公室和车间两边跑,闻嘉嘉到傍晚时才把每天的工作给粗粗体验一遍。
在药厂时她能五点下班, 但在医玻却没办法了。
好在医玻里有不少部队家属院的人,下班后结伴同行也不会有危险。
六点钟的市区闻嘉嘉难得体验。
街道熙熙攘攘,几乎所有单位都是这个点下班,便晓得街道格外热闹。
有成群结队回家的,还有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艰难穿梭的。
国营饭店迎来用餐高峰期,门口的蒸笼水蒸气冒不停,一阵风吹来,闻嘉嘉都能闻到风中的馒头香。
经过药厂门口的国营饭店,闻嘉嘉停下买了十个大馒头。馒头只需要粮票,她兜里的粮票还挺充足的。
“新厂咋样?”兰兰边装馒头边问。
闻嘉嘉笑笑:“还挺好,办公室在新盖的楼里,董琪和我还是一个办公室的呢。”
“哇新楼呢!新楼的墙壁肯定比我这馒头还白吧。”兰兰笑道,“改明儿我有空了去医玻厂找你玩,听说你们的几栋楼建得挺好看的,我瞧瞧去!”
说着,把两个油纸袋递给她。
闻嘉嘉接过袋子:“好嘞!下周吧,我后天得去出差呢。”
“去哪儿出差?”
“海市!”闻嘉嘉冲她眨眨眼,低声说,“你有啥需要我带的明天跟我说,我帮你带。”
兰兰喜出望外:“真的!”
她一把拉着闻嘉嘉的手:“好好好,你千万得帮我带,听说海市好多好看的布料呢。”
“不急不急,你想一晚写张清单给我。”闻嘉嘉看眼手表,摆摆手说,“我该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一起回家的人了。”
兰兰心花怒放地挥手:“明天见。”
瞧着闻嘉嘉离去的背影,她心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下来,嘴巴更是快咧到耳根了。
“兰姐,你瞅着馒头笑啥呢?”来买馒头的客人就问。
“笑馒头长出花来了呢!”兰兰此刻心情格外好,难得同客人开回玩笑。
等下班的点到了,她拎着布包回家,一分一秒都没多待。
惹得国营饭店的同事们震惊非常,要晓得兰兰平常总是要磨蹭到学徒开始收拾后厨时才离开的,为的就是锅底的剩饭。
夏天剩饭不耐放,若有剩饭的话,多是工作人员们分了吃的。虽说多数时候每人只分到四分之一拳头大的饭团,但那可是白米饭呀。
兰兰才不管同事是怎么想的,她此刻脑海里只有清单清单!
七点,闻嘉嘉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星空璀璨,月光明亮,闻嘉嘉从前天天嚷嚷着自己“早出晚归”辛苦得不能再辛苦,但在此刻“早出晚归”才得到真正的诠释。
之前的工作算个鬼的辛苦,现在才叫辛苦呢!
魏岱最近比她还忙,不出意外,他还没回来。
而家里的灯光是亮着的,闻嘉嘉停车进屋一看,两姑娘正蹲在茶几旁边聚精会神地搭建新积木。
魏岱只要一闲下来就会给两姑娘做积木,为了他那木工爱好,都不晓得跑村里买了几回木头的了。
这也就导致了两姑娘的积木日益增多,到目前为止,每人分别有五套小型积木,共有三套大型积木。
小套积木有一百块出头的木块,大套积木中的木块有三百多块,上周给做好的那套竟足足有五百块!
五百块的积木,能把茶几给堆满!
两姑娘头回受到如此大的挑战,这几天来都在玩这套积木。
拼房子,拼院子,拼巍巍高山广阔河流,还拼火车和火车站。
拼得忘乎所以,闻嘉嘉都进屋了还没反应过来。
“饿没饿?”闻嘉嘉突然出声。
“啊——小姨,你终于回来啦!”
坐在外侧的闻萱忙不迭跳起来,抱着闻嘉嘉的腰,止不住地点头:“饿啊,可饿了。”
闻嘉嘉:“没吃饼干?”
她上班前留了几块饼干在桌上,用饭碗倒扣盖着,就是给她们垫肚子的。
“吃完啦,但还是饿。”闻萱可怜兮兮的抬头望着她,鼻子还不忘嗅啊嗅。
“行吧,十分钟内让你们吃上饭!”
闻嘉嘉把两袋子馒头放桌上,来到厨房,打开橱柜将昨天晚上炒过的糟菜,和剥好煮好的火烧笋拿出来。
火烧笋又叫重阳笋,马上要到应季时。
当地的火烧笋在农历八月十五前后便会冒头了,农历九月初十大量出现。
如今嘛,进入农历八月后,已经有人到山里去掰笋,甚至每天早上还能见拉笋去市里卖的村民。
要不怎么说要想富先修路呢,交通对村子来说着实重要。
在浮阳,此时的九月笋只能摘了自己吃,人们想的是如何把笋腌起来,腌到过年时吃。
然而在这里,村民们掰好的笋可以统计在一起,由村支书和大队长出面,带着几位村民一同拉到市里的收购站去。
市里是有农产品收购站的,像笋啊菇啊的这些山珍能拉到那里去换钱。勤劳些的人一年下来靠着这些山珍少说也能挣个十多块钱呢。
她几个月前就听人说过,说附近有位大娘靠着掰蕨菜居然挣了五元钱。
据说她找到片蕨菜生长旺盛的山坡,山坡位置隐蔽,她也没跟人说过。
后来还是有人觉着她鬼鬼祟祟的,跟踪一回后才发现的这地方。可惜蕨菜已经被她摘得差不多了,那人还痛心得紧呢。
闻嘉嘉此刻把九月笋切成小丁,哐哐哐的剁菜声很有节奏。
切完烧火,油热后把糟菜放入其中煸炒,炒香再下笋丁。
糟菜想炒的好吃,那必须得舍得放油,放的还得是不会凝固的菜籽油或者花生油。油不够,糟菜就干巴巴的,咸香味儿出不来。
炒得差不多了,盛到盘子里。
紧接着又炒鸡蛋,鸡蛋用青椒炒。青椒先烧出些许虎皮,呛人的辣味出现后盛出备用,而后“滋啦”一声煎鸡蛋。
鸡蛋炒散,倒入青椒,烹入调料。
辣味慢慢被鸡蛋香覆盖后就能吃了,这时候青椒还带着些许脆,但却已经完全断生,和鸡蛋结合在一起鲜香得很呢。
“吃饭!”闻嘉嘉把两盘子菜端到桌上,“快去洗手吃饭,吃完再拼。”
闻春从地上爬起来:“那小姨你别收,我好不容易才拼完火车站呢。”
“不收,放心吧。”
闻嘉嘉又倒三杯水放在桌上。
家里现在做到了搪瓷杯一人一个,闻嘉嘉让她们自己做标记,现在有条件了,她反正是没法再和其他人共用一个杯子了。
糟菜炒笋和青椒炒蛋都是“下馒头菜”,油润润的糟菜和笋丁夹在雪白的馒头上,馒头立刻被油所浸润,一口下去,馒头的麦香和糟菜炒笋的咸香在口中融合,不知不觉就啃完了一个宣软的大馒头。
闻嘉嘉吃一个还不够,喝口水又掰半个馒头吃。
闻春和闻萱一人半个都饱了,两姑娘其实没那么饿,毕竟是吃过饼干的。
闻嘉嘉找老于买了四斤的牛奶饼干,又买两斤的老面法饼,就是留给她们傍晚时吃。
现在晚餐没用碗,所以整理厨房的工作简单极了!
闻嘉嘉擦擦手从厨房里出来,跟还在绞尽脑汁拼火车的两姐妹说:“后天我要去出差哦,可能得周末,或者下周周一才能回来。”
两姐妹齐齐露出震惊脸,异口同声:“出差?”
闻春扔下手里的积木忙问:“啥叫出差啊小姨?为啥出差不能回家。”
闻嘉嘉:“出差就是去外地工作,跟……跟你们小姨夫一样。小姨夫是不是时不时的离开家几天十几天甚至一个月啊,我也一样,但是我去三四天就能回来。”
闻春脸蛋鼓鼓的:“要去这么久吗?是会更有钱吗?”
“……”
“不会,但是这是工作,领导发话所以必须要去的。”
闻春道:“那我长大后也要当领导!这样才不会被人安排去出差。”
闻嘉嘉无语了,捏捏她跟河豚一样的脸颊说:“领导上面总是有领导的,像我这回就是被领导带去出差。而且就算是厂长,该出差也得出差啊。”
想要不出差也行,往后小姨我给你们买几套房子,在房产证上躺平就行了。
闻嘉嘉并不要求两姑娘长大后做出多大的事业,人生嘛,短短几十年,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成绩还是要抓的。毕竟财富得靠智商来维持。
要是脑子跟不上,手里的财富必定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返回到社会中。
比如被诈骗。
想想几十年后那些在警察局里也依旧要给骗子转账的犟种们……闻嘉嘉可一点儿都不希望闻春和闻萱会是其中的一员。
闻嘉嘉双手背着,问闻春:“今天的两页数字写了没?”
闻春昂着下巴得意道:“写了呢,我一回来就写啦,而且这次一个数字都没写错呢。”
她今天甚至都没动用过橡皮擦!
闻嘉嘉轻轻拍她肩膀,欣慰道:“不错,等小姨出差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闻萱眼睛一亮:“啥好吃的。”
闻嘉嘉:“嗯我想想,给你们带最正宗的蝴蝶酥!人家大饭店里的蝴蝶酥。”
闻春惊讶地“啊”了声:“小姨你是要去海市吗?”
“对嘞,你咋知道?”
“因为蝴蝶酥就是那儿的啊。”闻春脸颊红扑扑的,说道,“老师说海市好大好繁华,有高楼大厦,还有比市里百货商店大好多好多倍的百货商店!菲菲有个发卡就是那儿买的!”
闻嘉嘉大手一挥:“要是有机会,小姨也给你们买。”
“哇偶——”
两孩子兴奋得跳起来,啊啊啊啊的一通乱叫,比屋外的蝉还聒噪!
眼瞅着两人接受良好,闻嘉嘉就进屋了,她还得整理行李呢。
闻嘉嘉从衣柜顶上拿下行李箱,她这个行李箱还是年初那会儿买的。
当时百货商店来了批行李箱,部分行李箱要运输途中发生破损,老于问她要不要,闻嘉嘉当然要啊。
她还死皮赖脸的要了两个,一大一小,小的夏天出行用,大的冬天用,此刻闻嘉嘉用的就是小的。
行李箱外表为皮制,四角用铁皮包裹,拉手处也是铁皮。
咔嚓两声,把行李箱打开。
闻嘉嘉又打开衣柜拿衣服,思考片刻,决定带三套衣服去。
好在她生理期过了,没有卫生巾,出差很不方便的。
衣服放进去,再带条毛巾。等后天刷完牙再把牙刷牙膏放进行李箱。
这时候住宿只能住招待所,招待所可没有免费的牙膏牙刷给你用,毛巾就更没有了,能有热水都很不错了呢。
怕出差过程中奔波劳累来不及吃饭,闻嘉嘉还从两姐妹的糖罐里掏出十几颗的大白兔奶糖来。
最后带本笔记本和两支笔,“啪嗒”一声又锁上行李箱。
洗完澡已经九点了。
屋外夜色撩人,月光洒落在院内,院内朦胧得好似披上一层银色轻纱。
屋内寂静,只有衣服与竹席的摩擦声时不时响起。闻嘉嘉一个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是兴奋的睡不着。
上回去海市,是上辈子的事儿。掰掰手指用时间算,两年零九个月了呢。
——
闻嘉嘉在兴奋中睡过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了一晚上关于魔都的美梦。
翌日。
闻嘉嘉醒来时魏岱还在睡觉,但她一起身魏岱就也醒了。
她捂着嘴巴打个哈欠:“你昨晚啥时候回来的?”
“快四点。”魏岱揉揉脑袋道。
闻嘉嘉将手放到他眼睛上,连忙道:“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吧。哦,我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等你醒了再说。”
魏岱困得脑袋还蒙蒙的,点点头,把被子一拉:“我再睡会儿。”
闻嘉嘉放轻动作,轻轻开门,再轻轻地关门。
两份牛奶已经送来了,就放在门口的牛奶箱里。
这个牛奶箱还是闻嘉嘉打的呢,虽然有些歪,但瞧着还是很有以后绿色牛奶箱的样的。
牛奶配啥?
没面包,只能配菜饼。
闻嘉嘉用包菜小葱胡萝卜以及鸡蛋面粉煎了几张菜饼,包菜胡萝卜都切成丝,小葱切成段,再拌入面粉中,磕两鸡蛋,加水放盐,搅拌匀后下锅煎。
她把晚上要吃的量都煎出来了,反正菜饼这玩意儿冷着吃也是可以的。
接着再把牛奶煮煮,虽说一些营养物质会被她煮了,但总比喝到细菌来的好。
两姐妹起来了。
如今两人已经能自己穿衣服,自己刷牙洗漱,以及自己倒尿桶
看嘛,孩子还是不能太惯着才行。
像小胖,据小胖妈妈抱怨,小胖这岁数了还在尿床,每天衣服都得他奶奶帮着穿。
后来奶奶被老师说后,才放手让她胖孙儿亲自穿衣服。
闻嘉嘉算了算,闻春和闻萱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尿在床上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菜饼我就放桌上,你们傍晚回来饿了自己拿着吃晓得不?”
“知道!”两孩子说。
闻嘉嘉又道:“我在茶壶里装了凉白开,你们渴了别忍着,也别喝厨房的生水和去暖水瓶里倒水,就喝桌子上茶壶里的水。”
“知道啦——”
两孩子嘴里塞满菜饼,这话小姨昨天前天就说过,她们又不是鱼,没那么快忘事的。
两姑娘吃完就跑去听收音机了,而魏岱还没醒,眼瞅着到了要出发的时候,闻嘉嘉只能留张纸条给他。
魏岱是快中午时才醒来的。
醒时家里已经没人了,看到桌上的纸条魏岱笑了笑。
难怪呢。
能出差他媳妇肯定很开心,睡觉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购物”“买包”“吃煎包”之类的话。
医玻厂。
闻嘉嘉紧赶慢赶,好歹没在第二天上班时迟到。
刚到办公室,还没坐下喝口水,就被高宜安排去订报纸。
“给咱们部门订七份报纸,三份送车间,另外四份送到咱们三楼。订啥报纸你晓得吧?”高宜问。
闻嘉嘉:“省报人民日报还有工人日报。”
“对!这三份就够了。不过还得订几份杂志。”
“您说。”闻嘉嘉又笑笑道,“如果超过三份的话主任您再借我一张纸和一支笔。”
高宜也哈哈笑,“我写给你吧。”
说着本子翻开开始写——《机械工人》,《氯碱工业》,《医疗器械》。
高宜似乎还想写的,但笔顿了顿,“算了就这三个吧。”有的已经停刊了。
“哦,《医疗器械》先定,明年才会送来,有的是双月刊有的是半年刊,到时候没到也别着急。把《机械工人》和《氯碱工业》今年发行的都买回来。”
闻嘉嘉点点头,接过纸张:“好的。”然后离开办公室。
这事不能交给办公室的小菜鸟们去办,收发室的老油条们能把她们忽悠得找不着北。闻嘉嘉叹声气,认命地下楼去收发室。
收发室在门口,闻嘉嘉又遇上正在巡逻的方红军。
方红军打了声招呼,问她:“你们今年年前准备回家探亲吗?”
闻嘉嘉一愣,摇摇头:“应该不回去。你准备回去啊?厂里今年肯定很忙,请假难请。”
方红军挠挠脑袋:“没办法,我不回去的话我妈就要来了。”
闻嘉嘉能理解,毕竟儿子受伤转业,心里肯定会猜测得伤到啥地步才会转业啊。
“那你要回去前跟我说声,帮我和魏岱带些东西回去。”闻嘉嘉说,“哦,如何可以的话再去我家看看……是我家,不是魏岱家,我怕房子哪里漏了或者后门菜地塌了还是咋样的。钥匙在我隔壁张婶儿手中。”
方红军点点头:“行!小问题。”
闻嘉嘉挥挥手离开。
到达收发室,巧了,里面又是熟人。
不过不是药厂的人,而是原先医玻建设期间看门老大爷他闺女。
闻嘉嘉因为时不时来医玻,同人家老大爷颇为熟稔。
有回老大爷孙女来给她送饭,闻嘉嘉正巧碰上便就同他闺女相熟了。
他孙女长得很林妹妹,指的是长相。虽然弱柳扶风,但能看出来是健康版的林妹妹,而不是跟萍萍似的是身体版。
简而言之,这姑娘好看!
闻嘉嘉其实是颜狗来着,对于好看的人多看几眼很正常,见到人家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也很正常。
“嘉嘉,你是来订报纸的吗?”
“对!白英原来你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要去你妈手下工作的来着。”
“嗐,我妈嫌我没用,不让我去她的手下。我也怕她一整天都得训我,干脆来我爷这儿。”
闻嘉嘉哈哈笑,“你们母女俩真逗。”
她妈是厂里的妇女主任,昨天还去台上发表过演讲的。
林云霏说这位妇女主任干妇女工作很有一手,年轻时候在街道里安排过妓女工作,本市近百位色情行业的妇女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得到的感谢信都能贴满街道办公室了,还拿过三八红旗手的奖章。
闻嘉嘉心里就想,若是以后厂里有啥任务文章需要她写的,她就把这位妇女主任当素材。
这种人就得狠狠出名才行。
第069章 准备出差
闻嘉嘉把要定的报纸说了, 厂里几乎所有的部门订的都是这几份报纸。
倒是杂志,白英有些为难。
她说:“杂志得嘉嘉你们亲自去邮局订,我们这里是没有杂志预算的。”
闻嘉嘉纳罕:“厂里其他的部门有订杂志的吗?”
白英摇头:“目前你们部门是第一个说要订杂志的。”
闻嘉嘉不禁皱起眉头:“那可以找上面申请一下吗?”
如果厂里不给订, 那就只能去邮局订,到时候花的是谁的钱?
白英想了想问:“这样吧, 我帮你问问,你订的是哪几本杂志?”
闻嘉嘉把写着杂志名称的纸条交给白英,白英一看就懂了:“是高主任喊你订的吧。”
“对。”闻嘉嘉笑了笑, “这三本我别说见, 连听也没听过。”
白英叹声气:“高主任在化工厂的时候也是要订杂志。当时是她亲自去的邮局订,有一本杂志甚至邮局都订不到, 是高主任坐火车跑到人家报社门口订到的。”
闻嘉嘉咋舌:“还有邮局订不到的杂志呢?得罕见到啥份上啊。”
白英失笑:“倒不是罕见。纯粹是因为那份杂志咱们全市只有高主任这一位顾客,人家觉得每月单独寄本杂志过来不划算,这才拒绝了的。”谁又能想到高宜会千里迢迢的跑到报社去呢。
闻嘉嘉心中便想, 高主任是个特别较真的人。
既然如此, 她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白英这儿, 自己也得去邮局问问。
市邮局离得有点远,闻嘉嘉得先回办公室和高主任报备。
高主任:“厂里没给预算?”
闻嘉嘉点头。
高主任满脸无语:“就这点小钱, 是不给还是忘了。”
她皱皱眉头说道:“那你就去邮局问问吧,能订尽量订,钱……到时候找厂里报销。”
闻嘉嘉再次点头, 把包背上骑着自行车往邮局方向去。
想去最大的那家邮局, 几乎可以说是穿越半个城。闻嘉嘉当然不会选择那家,她在路口想了想, 去的是几条街外的邮电支局。
这时候的邮局业务繁忙, 即使是邮电支局也时有人进进出出。
闻嘉嘉来到柜台,说:“同志您好, 我想订几份杂志咱们这里可以订吗?”
“当然可以,请问你要订哪份杂志。”
“《机械工人》和《氯碱工业》。”
“每刊几本?”
闻嘉嘉想了想:“两本。”
“……两本,怕是不太好送。《机械工人》倒是有办法,你这两本和机械厂一起订就行。但《氯碱工业》咱们市里暂时没有单位订。你自己写封信过去,看看那边儿愿不愿意。”
闻嘉嘉捏捏脑袋:“那请您先帮我把《机械工人》订下去。哦然后我还需要《机械工人》今年发表的所有期刊。”
“好的,不过得半个月后才能拿到,如果着急的话机械厂里应该也有。”
“不着急,谢谢同志!”
总算订成一件,闻嘉嘉松半口气。
回去后,找白英说了这事儿,又去和高主任说了。
高主任也没为难她,毕竟当年她订本杂志还得跑人家门口去呢,可见这时候想订本杂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天气炎热,加之一上午都在跑来跑去,闻嘉嘉少见的没胃口了。
她到国营饭店,只要了碗绿豆粥。
兰兰把绿豆粥和一碟小菜端到她面前,低声说:“我咋觉得你上个班都跟精气被吸干了一样,在药厂可不会这样,看来还是药厂的工作更舒服。”
闻嘉嘉靠在椅背上:“小同志,这才是上班的常态。”在药厂,那叫享福。
兰兰撇嘴:“你只比我大一个月,喊谁小同志呢。不过你眼睛都沧桑了,再这么干下去,叫我小同志似乎也没啥问题。”
“去!你这是说我老呢!”闻嘉嘉直起身,拿起筷子忿忿吃粥。
片刻后抬头,眨眨眼:“真的沧桑了啊?”
“嗯呐!”兰兰捂着嘴巴笑。
闻嘉嘉眉毛耷拉:“没事儿,熬过这段时间就好。”她琢磨着,自己得合成些能护肤的产品用用。
“哦对了,”闻嘉嘉把嘴里的粥咽下去,“你清单写好没,想买些啥?”
兰兰“啊”了声,急忙从兜里掏出张纸来,笑嘻嘻道:“不多,就这些!”
闻嘉嘉瞪大眼睛,这还不多呢,都快写满半张纸了。
她接过来,细细看了看。
还好,上面的东西几乎都能在百货商店里买到,而且多数都是她也想买的,完全可以一起买。
再者,海市离临和不算远,就算带不回来也能寄回来,不出一周肯定能到。
“行,你准备好钱票等着吧。”她说。
兰兰却又掏出一打钱票来,当着她的面数清楚,然后塞给她:“多退少补,我要买的东西有点多,我怕你钱票不够用。”
这也行吧。
闻嘉嘉看看周围,塞到包里。
何师傅做的小菜很不错,是腌笋还有腌菜心,吃着嘎吱嘎吱的,酸辣刺激特别开胃。
本来一碗粥都吃得挺勉强的,胃口一开,闻嘉嘉又盛了一碗。
吃完,在办公室休息片刻就又快到上班的时间了。
一整个下午闻嘉嘉都泡在车间里,她们办公室作为研发和车间的桥梁,必须摸透车间和研发这两块地方。
隔壁二组的组长梁牧见她如此,就也学着她待在车间中。
“闻同志,你家住城外?”他忽然问。
闻嘉嘉正看工人操作看得入神呢,愣了片刻才点点头:“对。”
梁牧就道:“离咱们厂最近的城门郊外?”
“对,怎么了吗?”
“哦没事儿。那你明天可有的赶了,火车站离你那儿离得远。”
闻嘉嘉明白了,这人就是想拉拉家常加深加深关系。
她笑笑:“对,但也没办法不是吗。”
其实她明儿还真不必赶,明天周三,每周三部队后勤都会去火车站接收物资的,而且还刚好是早晨。
她原先还好奇,为啥绝大多数家属要坐火车都会选择在周三这天坐,问过人后才晓得周三这天有顺风车。
梁牧又问:“你从前是隔壁药厂的?”
闻嘉嘉点点头:“你呢?”
“哦我是市工业局的,申请来咱们这儿。”梁牧说,表情露出些许自得。
闻嘉嘉有些惊讶,这么想的,要是她,她肯定不会来。
市工业局,是个再好不过的单位啊。
梁牧指着不远处,穿着青蓝色衣服的人说道:“你晓得他是哪儿的吗?”
“不知道。”闻嘉嘉摇头。
“容山医玻!”梁牧啧啧两声,低声说,“局里领导打了八回的申请,整整八回!打得省里领导都烦了,特意跑容山求了人家三四天,才让容山送一支队伍来帮咱们。”
梁牧说着,还用手比划出个“八”的手势,眼里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据说这位就是容山的六级工,没有个十来年是培养不出来的那种。也不晓得领导怎么纠缠的人家,容山把这种宝贝都给送来了,唉!”
“哦,据说后面还有一队人呢。已经来了12人,后面至少也是10人,这样一来,咱们车间三分之一都是人家容山医玻支援的人。难怪高主任整天急得跟火烧眉毛一样,换我我也得急。人家是来支援的,总有一天是要走的。一走,咱们车间不得停摆啊。”
“……”
闻嘉嘉嘴巴张张合合,表情都不自然了,不是被他的话惊的,哦不,是被他话惊的。
准确来说,不是被他说的内容惊的,而是被他胆子惊到。
闻嘉嘉明白了,明白梁牧这位有着好前程的人怎么会“下放”到医玻厂,肯定是因为他嘴巴太碎了。
跟她这种才见两回面,说成熟人都够呛的人都能聊起领导的八卦,可见平常多招领导恨啊。
闻嘉嘉尴尬地呵呵了两声道:“挺好的,咱们厂子才起步,容山医玻是咱们国家数一数二的医玻厂,有他们的帮助咱们也能更快上手不是?就是容山有点远了。”
“远是远了点,但支援新厂是件光荣事儿,哪里能因为远就放弃呢。”
闻嘉嘉:“……嗯嗯。”
“不过啊,我觉得也有另一层原因。”梁牧用笔记本挡着嘴巴侧头低声说。
“什么原因?”
“觉得咱们这边好呗!支援向来都是好的地方往差的地方支援。咱们医玻虽然刚起步,但是咱们临和是啥地方?鱼米之乡啊!容山在西南,那边的粮食肯定没咱们这里多。”
闻嘉嘉眼睛一翻:“你这话千万别在人家面前说,人家好心来帮忙的,没得这么揣度人家的。”
怎么说呢,这时候确实有愿意为集体为国家奉献一切的人。
人家来了后就兢兢业业的干活,论迹不论心,真要是让人家听到,心里还指不定怎么不自在呢。
梁牧拍拍嘴巴:“我就是嘴快,没啥恶意。觉得就算是为了咱们这里的好环境来的,也是人之常情。”
闻嘉嘉又是一个白眼给他,本来就是嘛!追求好生活是人的本能。
她决定离梁牧远点,自己的宝贝脑袋可不能被他传染了。
就一坑货。
傍晚,闻嘉嘉骑着车回家,车前篮还放着一大袋子的挂面。
挂面是找何师傅买的,如果下班下迟了来不及煮饭就能直接煮挂面吃?
快七点到家,厨房的窗户透着光,闻嘉嘉看见魏岱的身影。
“你今天居然在家。”闻嘉嘉靠在门边,“我还以为你又要半夜才能回来呢!”
魏岱把菜端到桌上:“你都要出差几天了,我不得回来见你一面。”
闻嘉嘉莞尔:“你有啥需要我带的吗,好不容易去一回,不能浪费啊。”
这时候假期少得让人流泪,想凑出个长假去玩儿都凑不出来,只能靠着出差去。
魏岱想了想:“没。大城市的木刨总不能比咱家里的好用吧?”
闻嘉嘉都无语了,“你就惦记着你的木刨。”
这话说的,你也天天让我给你打柜子做匣子啥的啊。
柜子和匣子不都是木刨做出来的。
闻嘉嘉哼一起洗手去了。
她为的是柜子匣子吗……还真是。几十年后可没这么好砍树了,到时候砍树是需要报备的,要是砍到一棵上了年纪的书,牢底坐穿都有可能!
不过现在也没从前好砍了,原主记忆里,小时候养父常常会去县城外的山上砍树,等她再大些后,就不许人再去砍。
原主养父为此还抱怨许久呢,几乎年年冬天都得抱怨几回。没了树,炭火费的开支不就要多了。
家里样样东西都需要钱,每到这时候原主就格外勤快的干活,每天吃的也格外少,否则容易被养父母施加怒气。
想着想着,闻嘉嘉心情又不好了。
魏岱总是能敏感地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就问:“又咋啦。好吧,你帮我带个木刨吧。”
闻嘉嘉眼睛一瞪:“想得美!说了没东西带,那就是没东西带了。”
顿了顿,又把原主在父母家的事儿说了出来,哼哼两声:“也不晓得那家人怎么样了。”最好是过得不好。
“等明年有假期了,咱们回家探亲,就能晓得了。”魏岱给她夹一筷子鱼腹的肉,“别气,你不是说因为别人生气伤的是自己的寿命吗。”
闻嘉嘉一噎,把碗中的鱼肉捣一捣,和米饭混合在一起,又给饭浇两勺鱼汤,米饭瞬间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她埋头怒吃两大碗。
吃过晚饭,夫妻俩在房间里清点钱票。
闻嘉嘉思考片刻,最终拿出一百元,“就带这些钱吧,多了我一路都得心惊胆战的。”
这年头小偷贼多,没有随处可见的监控,就算被偷了也很难找到,闻嘉嘉带这么多钱实在没有安全感。
魏岱:“票呢?”
闻嘉嘉:“除了粮票肉票,别的全带。”
魏岱调侃:“票就不怕被偷了?”
闻嘉嘉:“票小张嘛!而且钱不多带,为的就是给票空出位置。”
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翻开内部的口袋给魏岱瞧,得意道:“我缝的呢,你瞧瞧咋样。”
衣服内部缝了个口袋,还带着三个扣子,最主要的是缝得针脚严密衣服正面还瞧不出来。
魏岱把衣服翻来覆去的看:“厉害!”
闻嘉嘉凑过去亲他,这人情绪价值给的很足,关键时候总能让闻嘉嘉开怀。
要分别几日,两人当天晚上都很有热情。
翌日,闻嘉嘉天还没亮时就醒了,魏岱醒的比她更早,她开房门时魏岱正要去食堂里买早饭。
“多买些,我带着当中午饭吃。”闻嘉嘉揉揉眼睛说。
她打个哈欠,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困啊,太困了,又想躺平了。
两姑娘还熟睡着,闻嘉嘉把放在橱柜最上层的铁盒放到闻春和闻萱能拿到的位置,这里面是蝴蝶酥和饼干,足够两姐妹接下来几天吃的。
又快速洗漱,把牙刷牙杯牙膏放到行李箱中。毛巾她昨儿就放好了,特意裁剪出一块新布当毛巾。
紧接着再烧水,水开晾了晾,六七十度时再装到水壶去。
最后用剩余的炭火煮牛奶,等牛奶煮沸腾时魏岱也拎着早饭回来了。
早餐用饭盒和油纸袋装着,饭盒里的是早晨吃的,油纸袋里的是路上吃的。
饭盒打开一看,嚯!丰盛得很呢。
闻嘉嘉怪疑惑的:“你们食堂到底是几点钟有饭吃,又是包子又是煎饺的,得凌晨三四点就起来干活了吧。”
炊事员这么辛苦的吗?
“还有,是不是起的越早能吃到的东西越多啊。今天的早饭丰盛到我都有点害怕了。”
魏岱:“想得美。这是我昨儿带肉带面粉去请老李帮忙做的。”
闻嘉嘉笑嘻嘻:“魏岱你真好。”
“……”
魏岱无奈,“吃吧,车队快要出发了。最迟六点半就要走的。”
“哎呀好好好,现在才五点多来的及。”闻嘉嘉一口半个包子,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包子是笋干肉馅儿。
吃着像是春笋的笋干,今年晒的,笋干丁上没有虫眼,吃着有笋干的香没有笋放久的霉味儿。
里头还有韭菜,最后就是猪肉丁。
老李今天做的包子竟然是熟馅儿包子,就是炒熟馅儿后再包包子,这样做出来的包子味道与生馅儿包子截然不同。
生馅儿蒸出来馅儿会成一团,熟馅儿包子就不会了。只会散散的。
吃着要更香,也没那么腻。
包子太对她的胃口,闻嘉嘉一口气吃了两个才对煎饺下手。
煎饺是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哦,还有部分是韭菜猪肉。
闻嘉嘉两者都喜欢,她就爱韭菜味儿,只是这韭菜馅儿的东西在车上吃是不是不太好?
想着,她当即把油纸袋里的煎饺拿出来,“我带包子就行,饺子留着你们吃吧。”
六点整,天已亮。
家属区中逐渐热闹,开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吱呀吱呀响不停。
闻嘉嘉带着行李来到部队门口,朝着魏岱挥挥手:“回去吧,几天后再见!”
魏岱面带不舍:“路上小心些!警醒些!跟紧你领导别掉队。”
哎呀,这事儿她怎么会不知道。
闻嘉嘉耐着性子点头:“好的。”
同行的军人就笑魏岱:“恋恋不舍呢,不是就去几天吗,这么舍不得分开。”
魏岱乜他:“那可不。你这种没媳妇的人体会不到我这会儿的心情。”
“嘿!过分了啊,戳我伤疤。”
说着,这人跳上车对前面大喊:“小北快开车,放团尾气给魏岱。”
轰隆一声,车子启动。
闻嘉嘉捂着嘴巴笑,冲着魏岱挥挥手:“再见!”
“一路顺风啊。”魏岱喊。
——
机动车就是快,七点出头就到了火车站。
来得似乎有点早,闻嘉嘉只能坐在售票口旁边等着。
几十年后的高铁站有各种品牌店入驻,吃的东西琳琅满目。
这时候呢,其实也有。
不过是车站自己卖的,火车站的站台上就有食品摊,卖啥呢?卖烧饼。
烧饼五分钱一个,按照市价来说有点贵,可它不要粮票啊,买上20个才一块钱。
够一家人吃两顿的呢!
若是没有没坐火车就不准买的限制,怕是好多人都得天天守着这个食品摊买烧饼了。不管啥年代,总有人兜里有钱。
太阳初升,金灿灿的阳光破云而出,照射在闻嘉嘉身上。
闻嘉嘉眯起了眼睛,有点儿困了。
火车站周边总是热闹非常,街上人来人往,一家家的国营饭店和招待所都开在这里。
此刻正是吃早饭的时候,街上甚至弥漫着蒸笼开盖时冒出的水蒸气。
梁牧比高主任先一步到,问闻嘉嘉:“闻同志你吃饭没?”
闻嘉嘉困得要死,正打着瞌睡呢,哪里能察觉到他来没来啊。
他猛地你说话,惊得闻嘉嘉一激灵,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
“吃了吃了。”闻嘉嘉捂着嘴巴打哈欠,眼睛沁出点泪水。
梁牧道:“哎我都没吃,我打算一会儿进去买烧饼。火车站的烧饼做的很不错,有嚼劲还不松散,我还特意带了咸菜,哦可以夹在烧饼里面吃……”
闻嘉嘉想捂耳朵了。
万幸,在她捂耳朵之前高主任一路小跑而来。
“快进站吧,我改成了45分的票。”她说,又看眼手表,“马上四十分了。”
闻嘉嘉怪震撼的,她真有一丁点儿,就一丁点儿觉得高主任不靠谱。
谁家好人约好了八点到车站碰头,却在没告知对方的情况下把票改成七点四十五分的。
这还好是她和梁牧先到,否则得出大问题啊。
三人飞奔进站,梁牧的烧饼也没得买了,买烧饼的人把食品摊围得水泄不通,他没时间排队。
好在这时候临和市的火车站实在小,从售票口到站台不到两分钟就能到达。
上车,找到位置。
刚坐下,火车的鸣笛声便响起,嘟嘟嘟的,门被关上了。
梁牧望着烧饼摊,口水都快要从眼角流出来。就在此时,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高主任问他:“你没吃饭?”
梁牧尴尬点头。
“不早说。”
梁牧都要悲愤了,什么早说啊,他特意早来就是想来站台买烧饼的。
只见高主任从包里掏出一个馒头来,“你垫垫肚子吧。”
梁牧快要浮现到脸上的忿忿不平的表情就又收了回去,“谢谢主任!”
闻嘉嘉犹豫片刻,把背包打开,从油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我也有带干粮。”
……她其实挺不想给的,毕竟笋肉包她真的好爱,自己和梁牧又不算太熟。但人家主任都给了,她要是不给,那么之后的行程里最好别把包子掏出来吃。
不吃,闻嘉嘉就更舍不得了。
梁牧连声道谢,“闻同志你真好。”
“不用谢。”闻嘉嘉摸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第070章 初入大学
这时候的火车几乎没有准点到这回事儿, 闻嘉嘉还想着自己或许能在海市吃午饭呢,谁晓得被堵在路上,半小时过去了火车还纹丝不动。
要晓得, 几十年后从临和去海市,高铁半个小时就能到达。
现在呢?反正人是八点钟上火车的, 都快要十一点了还没有出省。
车上的乘客也不着急,似乎对此感到习以为常。
闻嘉嘉是急性子的人,有没遭受过多少回这时候交通的毒打, 等半小时后就有些不耐烦了, 频频看向窗外。
梁牧瞧她脖子伸得都跟鹅似的,就道:“来来来你坐窗边, 我跟你换换位置。”
闻嘉嘉也不客气:“谢谢了啊,我受不了烟味儿。”
特么的,现在的火车上竟然还有抽烟的, 也不晓得是哪个瘪犊子抽的烟, 烟味儿都飘到她这儿了。
坐到窗边, 闻着窗外飘来的清醒空气,闻嘉嘉心头的那股急躁也渐渐消散。
高主任在补眠, 闻嘉嘉觉得她很强,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也能睡得跟在无人之境似的。
闻嘉嘉甚至都听到了她的轻鼾声。
大约又过十分钟,火车终于缓慢启动了, 而高主任也被启动时的鸣笛声给吵醒。
高主任揉揉脑袋:“你们不趁这机会睡睡, 今天晚上我约了几个人,你们也得跟着, 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招待所。”
闻嘉嘉:“我是夜猫子。”
相对于家属院其他七八点就睡了的家属而言, 她这种十点多才睡的是实打实的夜猫子。
梁牧道:“我年轻能熬夜。”
“……”闻嘉嘉刚要扬起的嘴角僵硬住了,她有时真的很想把梁牧的嘴巴给缝上。
好在高主任心胸宽广, 笑笑道:“说我老了是不是?年轻时都能熬,但也得好好保养,等你到我这岁数,指不定还没我一半的精神呢。”
饭点要到了,开始有人起身去餐车吃饭。还有手上拿着饭盒的,这是去打饭。
随着打饭的人回来,车厢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臭中有香,香中有臭的,还有烟味儿混在其中。好在火车的车窗是开着的,多数人都还能忍受。
高主任问两人:“要去吃饭吗?”
闻嘉嘉和梁牧齐齐摇头,闻嘉嘉拍拍背包说:“我有带干粮。”
梁牧则是想省钱。
让他买五分钱一个的烧饼他愿意,但买一两块甚至两三块一盒的饭他宁愿饿着不吃,自己还得攒钱结婚呢。
高主任就道:“你们不去那我去了。”
说着起身走了,刚走座位就被人坐了。闻嘉嘉也没管,高主任回来这人也是会让开的。
闻嘉嘉掏出包里的包子开始吃,对面刚坐下来的人也掏出自己的饭盒,吃着里面的卷菜饼。
两人吃得香,搞得这一排的人都把包里的干粮掏出来了。
梁牧是捏鼻子是不捏鼻子也是,视觉比味觉带来的冲击力更大。
在饿肚子饿时候,你前后左右的人都啃起了香喷喷的包子卷饼饺子的,再不济也有啃杂粮馒头的,你口水不得使劲儿分泌啊。
梁牧闭眼忍了会儿,奈何肚子呱呱叫。片刻后实在无法忍受了,起身往餐车车厢而去。
闻嘉嘉闷闷笑,吃得越发香了。
哎,熟馅儿包子是真好吃,出差完回家后她一定要再做一回。
下午两点半,火车终于抵达海市。
海市火车站明显比临和的火车站“高大上”许多,闻嘉嘉边看边怀念几十年后那超大的虹桥。她在虹桥可是晚点过三回的呢,鞋子都跑掉了。
高主任对这里明显很熟悉,带着两人在火车站中穿梭,出站后便在火车站旁边的招待所住下。
出差费用有厂里报销,高主任也不是那种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给厂里省钱的人,于是三人便开三间房。
闻嘉嘉来到房间,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连柜子门都打开瞅了瞅里头。
要不怎么说是魔都啊,招待所都比其他城市好上一筹。
她站在窗边,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这片繁华的城市,只觉得透过眼前的景色看到些许后世的影子。
或许是来到个对她而言比较熟悉的地方,闻嘉嘉自从走出火车站后总是能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奈何还没回忆半分钟,房门被敲响。
开门是高主任。高主任道:“休息半小时,半小时后咱们出发去东大。”
闻嘉嘉:“好的。”
她关上门,抬手闻闻自己的衣服,总感觉有股气味。
洗个澡吧,洗完澡人也会更精神些。
来到洗澡间,闻嘉嘉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回海市招待所。瞧瞧人家,大白天的洗澡间里的水还都是热的,多好!
洗完澡美滋滋,浑身舒爽。
闻嘉嘉伸个懒腰,从行李箱中拿出白色T恤和黑色裤子穿上,再扎个马尾头,整个人显得干净利索。
她站在洗澡间中的镜子前照了照,想想又从包里掏出跟眉笔,把眉毛描得粗些乌黑些。
眉笔是在市里买的,质量还不错,反正用着还挺顺手,颜色也很贴她头发的颜色。
原主的眉毛有点淡,胜在眉形好,瞧着竟然透着点儿温婉之感。
现在用眉笔描描,眉眼处的温婉散去,英气增添几分。
闻嘉嘉又掏出一支口红来。
这口红可是她做的,不是合成的,而是做出来的。
她在仙人掌上发现胭脂虫,于是便用胭脂虫和蜂蜡杏仁油做了口红。
为啥不合成呢?因为口红的合成太具有不确定性,晓得它会合出个什么颜色来,若是合出她不喜欢的颜色,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胭脂虫。
不过她手工DIY也不见得有多好,虽说上辈子她曾经拍过制作口红的视频不至于无从下手,但上辈子拍时有好多设备帮忙,材料也更为丰富,这辈子只有蜂蜡杏仁油和胭脂虫,能做成如今这样已经是老天爷给面儿了。
闻嘉嘉用手指轻轻在四分之一巴掌大的小铁盒里揉揉,将凝固的口红揉化部分,再涂到嘴唇上去,只涂薄薄一层。
瞧着像没涂,但又提气色。
半小时很快过去,三人即将出发。
高主任发现闻嘉嘉换了套衣服,还冲她点点头:“不错,很干练的样子。”
闻嘉嘉笑了笑。
等下楼了,高主任又好似随意问:“你这上衣哪儿买的?看着像是棉布料,但比棉布料更紧实一些。”
哪儿买的?系统合成的。
面料更加紧也很加的厚,穿着才会更利索更干练。
最主要是很白,比棉花还白,都跟用了漂白剂一样,看着很是亮眼。
闻嘉嘉就道:“我爱人在外地给我带的,高主任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换给你些,我家里还有不少这种布料。”
高主任没忍住上手摸摸:“挺吸汗,一点都不透。那等回去了给我换些?大概两三件短袖的量就行。”
“四五件都没问题!”短袖用不到多少布料的。
高主任忙不迭道:“那就说定了!”这时候布料紧俏,普通的布都不好买,何况这种优质布,有机会就得多买些。
梁牧犹豫片刻,问她:“闻同志,我能也买两件么?”
“不是买,而是换!”闻嘉嘉认真道。
“我能换两件吗?”梁牧从善如流。
“……行吧。”
高主任调侃道:“买给你对象穿的?我怎么记得我见过你对象,工业局那老扎单根辫子的小姑娘。”
“哎别提了,早和人家散伙了,是买给我爸妈穿的。”说着有朝着闻嘉嘉羞赧一笑,“如果可以话,再换我一件,我也想穿。”
闻嘉嘉:“没问题。”
三人上公交车,坐半个多小时的车才到的东大。
大学附近景色不错,这时候绿树成荫,行走在树荫下时凉快极了。
高主任带两人进了学校,然后来到行政楼的一处办公室中。
“岳老师,好久不见。”高主任的脸都要笑出花儿来了。
岳青生笑哼两声:“我可怕听到你说‘好久不见’了,只要一说这话,你就又有事儿麻烦我。”典型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
高主任梳理他的阴阳怪气,笑道:“哪里哪里,我时时刻刻心里都敬着您呢,哪里敢拿事儿麻烦您。”
“那今天来干啥?”
“我不敢拿私事麻烦您,但公事没办法呀,这都是为了我们医玻。”
高主任侧身介绍说:“这是我们办公室的两位组长,年纪轻轻的,一个新婚燕尔一个正要相亲,都被我薅来了,所以师公啊,这次我是必须也必定要带一批人回去的,要不然我都没脸回厂!我可是在厂大会上立下军令状!”
“……”
闻嘉嘉和梁牧简直看呆,他们没想到高主任还有这一面。
如此的胡诌八扯。
瞬间,两人也面带苦色,仿佛把人带回去就要被杀头一样。
岳青生嫌弃地把自己的袖子从高主任的手里拉出来:“别摆出这副模样,你老师还说你这人顶顶的懂礼仪呢。”
高主任打蛇随棍上:“这不是被逼的吗,我这么一个有礼的人都被逼成这样了。师公你可晓得,我办公室可是千里地上一根苗啊,就舒勇一人,您也晓得舒勇是啥水平,再让他单独呆几个月,我们医玻厂就得完啦。”
岳青生无语:“好好说话,想带人走,带多少人走我是决定不了的,分配的事儿我哪里能插的上手呢。”
高主任:“您帮我引荐引荐,让我见见化学院的院长和老师。再说,您不是教机械的吗,机械的人才我们也要啊。要不是老师退休了,我还得找老师要些数学人才呢。”
“你是扒皮来了。”岳青生虽然这么说,但到底还是带着他们三人去了化院。
路上都不跟高宜说话,只拉着闻嘉嘉和梁牧说。
“你们谁新婚燕尔啊?”他问。
呃……
“我。”两人异口同声。
岳青生就瞪眼:“刚刚骗我呢,到底是谁,别不是都没结婚吧。”
梁牧涨红了脸,哼哧哼哧道:“我单身。”
闻嘉嘉尴尬笑笑:“我结婚了,结婚都要一年半多了。”
“呦,你瞧着怪年轻的,比我闺女儿看着还小,我闺女还单着呢。”说着就叹声气,“现在单着也好。”
高主任道:“您早该把灵灵给接回来了,都两年了,脑袋里的水也该被农田上的烈日给晒干了吧。”
“谁晓得呢,反正她没提,我也不提。”岳青生转个弯,闻嘉嘉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这是条很长的梧桐大道。
岳青生又道:“再说,现在的情况……”他察觉到这里有两外人,就又闭口不言了。
闻嘉嘉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现在的情况有点儿紧张,黎明将至之前总有一断混乱的时光。
岳老师又是在大学这一敏感的地方,平常讲课时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抠字眼,哪里敢把当知青的孩子接回来。
不过老师敏感,但老师总是教出了一些有能力的学生的嘛,比如高主任。高主任此刻就道,“我们医玻在招人。”
“不是招完了吗?厂都开了。”
“厂子属于发展阶段,断断续续都是要招人的。”
话说到这儿,岳青生听明白了,沉思片刻终究还是老父亲疼爱女儿的心占了上风,叹声气说道,“那我下回写信时问问她。”
高主任道:“早该如此了。”
她转头对闻嘉嘉和梁牧说:“咱们厂还招车间工人的,哦听说还要招司机和维修工,你们要是有啥亲朋好友的,也能推荐来。”
闻嘉嘉惊讶:“行吗?”
“行啊。你不是和人事那姑娘熟吗,和人家说一声简单得很。再说,咱们生产车间就挺缺人的,一两个人没多大的……”高主任顿了顿,还是没说太透。
闻嘉嘉:“之前不让推荐。”
高主任都笑了:“之前你还不是咱们医玻的人,你能推荐什么?”
也对。
闻嘉嘉觉得自己怪傻的,薛主任能推荐是因为她有人脉也有面子,萍萍两人能进去,本质上靠的是宋副厂长,闻嘉嘉只起到个牵针引线的作用。
宋家成的副厂长工作早就开始了,人家走马上任那一刻就有实职自然也能推荐。
她那时候还是药厂人呢,手里当然没有推荐位。
闻嘉嘉看了看梁牧,然而梁牧家从他爷爷奶奶辈开始家里就有工人了,经过三代人的积累,妥妥是工人家庭。他姥姥姥爷家那边也是如此,基本上每位亲戚都有工作。
看他那样子,像是没太放在心上。
闻嘉嘉陷入思考中。
思的不是家属院,毕竟家属院中跟她关系好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沈老师倒是适合,她还专业对口。只是她的身份大约有点敏感,闻嘉嘉不敢贸然推荐,得找高主任清楚后才行。
再就是包姐,包姐该准备带外孙女了,再说了,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一门心思扑在网扣花上,每个月也能挣到一笔钱。
还有就是虹姐,虹姐也放弃了她的菇,跟包姐一起做网扣花。
准确来说,是家属院大部分人都跟着做。上个月家属院简直安静得可怕,就连菜地里都见不到人影,都在家里做网扣花呢!
不过这玩意儿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做的,一大半的家属参与进去,其中又淘汰了一大半的家属,只留下一些心灵手巧之人。
虹姐就是其中之一,根据包姐说,虹姐学得特别快,是一群人中学得最快的。
除了她们,其他人和她关系平平。
自己还要在家属院生活的,要是大家关系都差不多,推了这个,其他人心里指定是有些想法的,会觉得她“厚此薄彼”,干脆就都不推了,生活还是幸福的好,没必要给自己的生活添些烦恼。
她想着……推荐老家的人来。
这时候出一个工人能拉拔全家,生活质量发生质的跨越不是没可能。
还在工作呢,闻嘉嘉很快收回思绪。
刚刚的那番话,大概就是高主任用来堵她和梁牧嘴的,也是在试图和他们建立更深层次的利益关系。
到了化院,高主任重新拿出她那混不吝的一面,一通马屁拍得化院的领导们如沐春风。
闻嘉嘉和梁牧要干啥?被高主任安排去和学生们聊天。
高主任说:“你们年轻,和学生有话题聊,多和人家讲讲咱们医玻厂。咱们医玻是冉冉升起的新厂子,大有可为啊!”
紧接着又咬牙低声道:“就算是坑蒙拐骗,都得先把人给我诱出一些意向来!”
闻嘉嘉嘴角抽抽,点头了。
她尽量啊。
这时正在上课,但看眼时间,也快下课了。
校园里出现晚霞,碧绿的树叶,红色和青色的洋楼,在晚霞中美得惊心动魄,闻嘉嘉坐在教学楼下的座位上赏着美景静静等待。
铃声响起,她起身,不远处站在湖边逗天鹅的梁牧也走了过来。
“要不怎么说人人都想上大学呢,那些人为了个名额打出狗脑来,看来也挺值的。”梁牧看一圈后眼里带着羡慕。
“值惨了。”
过几年?高考恢复,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可否认,这时候的工农兵大学生有勤奋好学的,不少大佬就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混子,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得费劲的那种混子。
真不是她瞎说,原主有个同学就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然而人家成绩差到离谱,数学能考八分,毫不客气的说,原主花三分钟做考卷得到的分数都不止八分。而且人家不单是数学一科差,语文也差啊,读篇课文也能磕磕绊绊,成绩从来没有及格过,全靠某委会领导舅舅才拿到的稀有名额。
就这种人,到大学后能学到个鬼,只会一个劲儿地搞运动。
也就是碰到这时候,他们能混到个本科毕业证,还赶上包分配,但凡晚上几年,别说本科了,专科都摸不到边儿的。
所以才说打破脑袋也要拿到的名额值得很,没意外的话直接把后半辈子的生活搞定。
下课后,闻嘉嘉找人家学生去了,找的还都是成绩好的。
她笑笑道:“我是临和市医玻厂的,今天来咱们学校调研,正好赶上实习分配的事儿,就想着听听咱们同学的想法。”
几位学生面面相觑,不太明白闻嘉嘉的意思。
不明白就对了,闻嘉嘉说得云里雾里的,反正就是不说清楚。
她又看了眼手表说道:“呦!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了吧,咱们学校哪个食堂好吃,我请你们吃顿饭怎么样。”
吃饭啊,还是在自己学校食堂吃,虽说是陌生人,但不怕被人拐,也不怕被下药,当然可以啦。
闻嘉嘉就跟知心姐姐一样,一路上都在跟他们聊天。
八个学生,男女对半,闻嘉嘉跟女同学聊得格外嗨。
大学生活好吧?食堂里有啥菜比较好吃?有没啥课外活动?对未来的事业有什么规划?想去厂里还是想去政府部门……
闻嘉嘉想跟一个人好好聊天的时候,还是很能套话的。
关键是她当过大学生,其实真算起来毕业还没满三年,虽说几乎隔着半个世纪,但还是很有话题聊的,特别能把握毕业生的心理。
所以到食堂时,她都快和人家女学生手挽手了。
梁牧惊呆,但他在此刻笨口拙舌的,面对人家大学生总有股自卑在,哪里能像闻嘉嘉一样谈笑生风呢。
他打定主意,往后要跟闻嘉嘉多学学。
进入食堂,闻嘉嘉就立马道:“哎,咱们学校食堂真好,比厂里的好。不过我们厂被扶持的力度大,食堂只是过渡一段时间,听说准备盖新食堂了。”
单纯的大学生才不明白社会人士心里的那点儿弯弯绕绕呢,听闻嘉嘉说他们食堂好,也自豪不已。
有人就说了:“是吧,我们学生的食堂还有小包厢,其他学校就没有。”
闻嘉嘉拍板:“那就去包厢吃饭。”
那人就干笑:“但学生进不去。”
“……行吧。”
于是闻嘉嘉只能带着这群学生在食堂档口打饭吃了。
到底是学生,还抹不开脸面,都可着便宜的素菜吃。
闻嘉嘉就说:“别客气,我们医玻财大气粗,我是来调研的,这顿饭厂里报销,不要给我省钱。”
说着,让他们一人打一样荤菜。
要不怎么说是魔都的学校呢,人家食堂里竟然有糖醋小排。
瞧着颜色厚重,闻嘉嘉直接打了两份,要是有饭盒在,她非得打包一饭盒走不可。
一场饭菜打下来,结账算钱时单纯的学生们脸蛋都红了。
闻嘉嘉笑眯眯的,还是脸皮太薄。
不过脸嫩脸薄好啊,这样她才好忽悠……不是,好交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