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红黑大战。
琴酒苦苦挣扎,却还是死在了赤井秀一的枪下。
工藤新一在识破了组织幕后最大的boss乌丸莲耶的真实身份后,被他一枪直接射穿了下腹。
乌丸坐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看着鲜血染红眼前少年洁白的衬衫,狰狞的放声狂笑。
房间内那张黑胶唱片的乐曲逐渐演奏至高潮,灼热的火焰不断地随着每一次升高的小提琴音骤涨,万念俱灰之间,这个曾经只手遮天的男人,按下了那个足以摧毁一切的、最后的红色按钮。
他看着那面满墙的监控录像在同一时间跳至倒数计时的画面,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用枪口抵住已经笑至扭曲的唇角——砰!
鲜血与脑花四溅,他挺直了身体向后倒去,瞬间被无情的大火吞没。
工藤新一震惊的看着那个男人在火中影影绰绰的身影,浓烟灌入鼻腔,直烧的人喘不上气。晕倒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带着一队人马破门而入冲向自己的卡迈尔,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工藤新一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很久的梦。
他梦到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忘川河畔,安静的,看着碧色的河水从眼前淙淙流过。
天地间吹起微风,他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个清淡的陌生声音。
那个人说。
“该走了。”
于是,他站起身,轻轻扑下粘在裤子上的斑驳尘土,然后缓缓地,向着河流深处的芦苇丛中走去。
脚步迟疑,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不舍的回过头,他突然看到了站在河对岸,正泪流满面注视着自己的毛利兰。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大颗大颗的滚落脸颊,坠入河边湿润的泥土。
“新一!!!”
他听到她撕心裂肺般的哭喊。
转过身,一脚淌入冰凉刺骨的河水,工藤新一不顾一切地奔向她,冲上河岸,紧紧地,抱住了毛利兰不停颤抖的身体。
“不要哭,不要哭。”他将唇贴住她的耳边,声音中满是心疼。
手指深深插入她的发间,他收紧手臂将她抱的更紧,“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回来。所以兰……”
“等我。”
“一定要……”
“等我。”
缓缓睁开眼,江户川柯南被满眼雪白的墙壁刺的眉眼生痛。
“醒了?”
倚靠在窗边的赤井秀一回过头,淡然的看着病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的柯南,拿下叼在嘴角并没有点燃的香烟,半是调侃的问道,“睡得可好?”
“赤井先生……”柯南总算是用手撑住身体,勉强坐起了几分,“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星期。”赤井拿出手机,噼啪的打着字,“城野医生为了保住你的命,可是拼上了自己毕生所学,一会儿,你可要好好感谢他。”
柯南迟疑着看向窗外陌生的山景,“这里是哪里?”
“是fbi在日本成立的秘密医疗中心。”赤井收起手机,“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乌丸莲耶他……”
“死了。”赤井掀起眼睫,面无表情的看向坐在床头的柯南。
“卡迈尔冲进房间时,乌丸莲耶的尸体早就被大火完全包围,他背起已经失去意识的你冲出那座公馆不过1分钟,就发生了震动天地的爆炸。整个公馆几乎都被炸为平地,关于乌丸所有的犯罪证据,都消失在了那场燃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里。”
“你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因为下腹中弹失血过多,所以紧急地送入了手术室,结果……”
赤井将夹在手中的烟点燃。
“你在手术过程中,恢复成了……江户川柯南。”
“哪怕是享誉世界的名医,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情况。当时你体内的那枚子弹还没有取出,因为突然的骨骼与肌肉的剧烈收缩,更是将那枚子弹死死的包裹在了腹腔之中。”
“你知道a药发作时的痛苦。这无疑加剧了你的抢救难度,等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手术台上从一个17岁的少年变成7岁孩童的模样后,连接着你心跳的那台机器,已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好在…你的求生欲够强。”
“城野医生不眠不休,整整为你做了1天1夜的手术,最终,才从死神手里,硬生生抢了一条你的性命。”
“本来我以为你会昏睡的更久……”赤井迟疑几秒,将刚刚点燃的烟按灭。
“虽然,我想等你身体恢复一点后再告诉你,可在你沉睡的这两个礼拜,实在是…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
赤井和柯南讲述的第一件事,便是那日行动的结果。
很遗憾,组织并没有被完全剿灭。
虽然他们倾尽全力除掉了琴酒和名义上的boss乌丸莲耶,但其实,这个遍布多个国家的庞大组织,早已经分裂出了独属于自己领域的各种势力。
乌丸一死,各路势力跃跃欲试,都想要争夺那个一句话便可以翻云覆雨的位置。
可作为曾经的组织首领,乌丸当然拥有着众多忠诚的、誓死追随他的人。
他们声势浩大,要把所有试图逆反的人送进地狱!
可在这之前,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替已经死去的乌丸莲耶报仇。
苦寻两周,这群切齿腐心的杀手们依然没有找到那个让他们憎恶的,被称作“银色子弹”的少年。
难道这样就足以让他们放弃吗?
当然不会。
他们可是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他,他们要一片片剜下他的肉,一滴滴放干他的血,他们要把他的骨头拆下磨成细沫然后融进乌丸莲耶的墓碑,让他生生世世向这位他们无比敬爱的人道歉。
可是,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工藤新一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踪影。
“组织里惯用的技俩,就是用你最在意之人,逼你现身。”
赤井看着柯南猛然紧缩的瞳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听不出丝毫的波澜与感情。
“你最在意的人……”他顿了顿,“哪怕她的空手道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和组织折磨人的手段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兰…”柯南的嗓音沙哑,“兰她……”
“放心。”赤井撇了一眼他惨白的脸,“波本一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一直秘密的派人在暗中保护她。”
“这个时间…”他抬眼看了看挂在病房中的时钟,“你那位宝贝的女朋友,应该正高兴的和朋友走在放学的路上。”
柯南挣扎着又将身体撑起来一些,他的表情因伤口被撕扯而格外痛苦。
“他们要找的人是工藤新一,不是吗?既然如此,给我解药,只要工藤新一出现,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对兰…”
“……”
赤井掀起眼,沉默的看向眼前这个年仅17岁,却被世人捧为“救世主”的少年。
“没有解药。”
“什……”
“我说。没有解药。”垂下眼,赤井终是没有忍下心继续去看他的表情。
“不仅现在不会有,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有。”
“怎么会…我…我不是服用了灰原的解药,变回过工藤新一吗?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也成功过,不是吗?”柯南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灰…灰原呢?!我要见她!她不是发明了a药的人吗?!她不是天才科学家吗?!她一定会有……”
“天才科学家?”赤井挑挑眉,不屑的勾起唇角,“她不过是比其他人略聪明一点罢了。”
“宫野志保也只是对原本的a药进行改良与重制而已。a药最初的发明者,应该是她的母亲,宫野艾莲娜。”
“没有人知道a药真正的配方是什么。”
“所以,之前那个看似顺利的解药试验品,在我眼里,就像是小孩儿过家家一般幼稚。”
“宫野志保骗了你。”
“说起来,她最初找到你的理由,也不过是想借助你的手,铲除这个异常庞大的组织。或许是和你相处的过程中对你有了感情,所以才不忍心告诉你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是,如果她真的有能力研制出解药,为什么她现在,不敢来这里见你。”
“美国有的是比她厉害的医药专家和科学家,你父亲工藤优作,应该也已经找了很多熟悉的人,他们都没有办法在完全不知道初始配方的情况下,制作出能够让人彻底恢复的解药。所以……放弃吧。”
“当江户川柯南,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柯南猛的坐起身,完全不顾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我答应了兰,我一定会回去!不是有那种吗?用动物当作试验品来研制的实验!不论是多么不成熟的解药都可以!我就是试验品啊!没有数据那就造出数据啊!这个世界上,厉害的科学家那么多,总有一天会……”
“总有一天?”赤井挑起眉,“10年,20年,50年?凭你现在的身体,冒然用药,不要说记录数据了,能不能在恢复身份时活下来都不一定。”
“不要想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事实很残酷,但是,工藤新一…不会再回来了。”
“……”
“现在还是先想一想,如何阻止组织里的那群人,继续去找毛利兰的麻烦吧。”
“每天晚上8点,波本会打电话来共享当天的情报。你用这几个小时好好思考一下,如果想出了对策,等晚上…再一起说吧。”
赤井秀一走后,柯南呆呆的坐在病床上,坐了很久。
他的电话在那场大火中被乌丸一枪击穿,现在,他甚至都不能听一听毛利兰的声音。
昏迷了两个礼拜,联系不上自己的她,一定急坏了吧。
会不会又偷偷躲起来暗自哭泣呢。
柯南紧握双拳。
即使他的心脏因为赤井秀一刚刚所说的事情一直隐隐作痛,但是现在,他还不能让自己被情绪所控制。
他没有一丝能够让自己悲伤的时间,他必须要立刻动脑思考,他要把所有,能够从组织手中救下毛利兰的办法全部找到!
晚上8点。
原本约好和赤井秀一联系的安室透,并没有如约拨来电话。
柯南看着墙上转过一圈又一圈的时钟秒针,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
以安室的做事风格来看,他没有打来电话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出事了。
“我要回去!”柯南再也等不下去,他一把拔下手背上的点滴,“让我回去!我要……”
叮铃铃。
赤井秀一的电话终于响起。
柯南挣扎着下床的动作一顿,他看着赤井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键。
听筒里传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枪声。
“莱伊!”安室透的声音充满了焦急,“我暴露了!”
“组织发现了我卧底的身份,带人找上前来,我被他们困住了!”
“什……”赤井瞬间坐直了身体,“你现在在哪!”
砰!
砰砰!
回答他的,只有间隔不断的连续枪声。
”该死!风见!!”安室透的声音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很快,又被震耳的枪击声盖过。
“喂!波本!波本!……安室透!!!”赤井站起身,对着话筒焦急的喊着。
“莱…莱伊。”安室的声音虚弱的传来,“风见他……中枪了。我也……”
听筒中回荡着安室沉重的呼吸声。
“听…听我说。这两个礼拜,我派人一直暗中护住了毛利兰的安全。那群组织成员眼看行动毫无进展,所以,他们…联系上了那个人。”
“……”
“那个传说中,不归属于任何组织的……雇佣兵。”
“哈……以那个人的身手,就算是莱伊你来了,都要逊上几分呢。”
“我…我调查到,他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正准备赶来日本……如…如果,江户川和你在一起,你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一旦让他找到了毛利兰,那么她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所以…”
砰!
又一声枪响。
听筒中的声音消失,只留下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机械音,不断回荡在房间里。
赤井沉默着挂断通话,抬起眼,看了一眼坐在病床边缘,似乎连呼吸都已经遗忘了的江户川柯南。
“我今天晚上就会飞回东京。”赤井垂下眼,在手机上快速打着字,“看来组织是下定了决心要逼工藤新一现身,他们居然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雇佣兵。这下事情真的麻烦了……”
“他…你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柯南绷着眼睫,“兰…兰会…”
“虽然我在组织时只是匆匆和他见过一面,但是……如果被他找到了毛利兰,不要说是我了,就算我和波本两个人联起手来,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传言他之前已经隐退不会再接任何任务。现在看来,乌丸死亡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力也是不小。”
“那个男人就像是享受狩猎的狮中之王。被他盯上的猎物,没有例外,都会死在他锋利的爪牙之下。不过……组织应该只是想借着毛利兰逼你出来,所以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旦被他带走,就算没有咽气,也肯定会没了半条命。”
“有…有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的办法?”柯南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此刻他的大脑就像是突然坏掉的电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有。”赤井收起手机,“只要工藤新一出现,他自然就会放弃对毛利兰的追捕。”
“可惜……”他抬起眼,看了看仍旧穿着病号服的江户川柯南,摇了摇头。
“啊…”赤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那个人有个习惯。如果在他执行任务时,目标之一突然有了巨大的变动,他就会自动放弃这个任务。”
“巨大变动?”
“比如……在他动手前,对方就已经宣告了死亡。”
“……”
“说到底,毛利兰和组织之间的所有关联,以及被那个男人盯上的所有缘由,全部,都是因为你。”
“所以,如果这时候能够对外发出工藤新一已死的消息,或许可以让那群狂怒的野兽,稍微安静下来。”
“如果够幸运,那个男人便也会因此放弃这次任务。因为没有了工藤新一,他去抓毛利兰,就也失去了所有意义。”
“……”
“如果按照波本所讲他真的已经动身,那最快明天一早,他应该就会抵达日本。所以到底要不要采取这个建议……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江户川君。”
赤井的话一字一句的进入耳朵,让江户川柯南的大脑嗡嗡作响。
本来,他是想在今晚商量好能够保护好兰的对策,再去想办法解决研制解药的事情。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居然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僵硬的转动眼球,柯南缓缓掀起眼,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
距离明天早上天亮,还剩,最后8个小时。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由他来做这个无比残忍的决定!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处心积虑日夜调查,就是为了能够重新恢复工藤新一的身份,为了能够再次站在她的身边,为了能够用工藤新一的声音,向她一次又一次的说出自己对她的喜欢!
可现在……明明组织背后的那个人已经死亡,他却被告知解药无望,已然无法摆脱永远成为江户川柯南的宿命。
握起拳,指甲嵌入手心,刺的生疼。
不管是赤井秀一还是安室透,他们都知道,工藤新一唯一的底线,就是毛利兰。
赤井看着他因为巨大的信息冲击而已经失焦的眉眼,转过身,向着房间出口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留下这简单的一句话,他便留下柯南一个人,关上了房门。
十分钟。
如此重大的决定,他居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钟。
柯南机械的转过头,看向窗外在暮色之中连绵起伏的群山暗影,他连这个地方距离东京多远都不知道,何谈立即回到她的身边保护她。
从多罗碧加公园的那个夜晚开始,他就不停的做着会让工藤新一与毛利兰之间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决定。
他何尝不懂,在恋人之间信任与坦诚的重要程度。
可是他却依然选择对她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推的越来越远。
只因为,在毛利兰的生死面前,他是胆怯的。
为什么……
总是要由他,来做这最后的决定呢。
他也只是一个年仅17岁的高中生啊。
在遇到黑衣组织之前,工藤新一就是个每天办办案件,和兰吵吵嘴,看着报纸上的自己洋洋得意的高中生啊!
他有一群能够说笑打闹的足球队的朋友,也像所有正值青春的少年一样,会逃课,会搞恶作剧,会熬夜看小说然后再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他本没有什么过于宏大的理想。
他只是想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侦探,然后和自己喜欢了14年的姑娘一起,幸福的走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这一切,都在多罗碧加公园的那个晚上,被改变了。
他就像是经历了巨大变故而被迫一夜成长的孩子。
一开始,在面对黑衣组织时,他也会发自内心的恐惧。
但渐渐的,他有了能够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伙伴,他开始运用自己本就聪明的大脑,筹谋起能够一举翻盘的宏伟计划。
“救世主。”
他被人如此称赞。
可又有谁能够知道,他想要成为的,一直,都只是那个简单的高中生”工藤新一”罢了。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摆脱这一切,让自己只是自己呢。
“说到底,毛利兰和组织之间的所有关联,被那个男人盯上的所有理由,全部,都是因为你。”
全部……都是因为我吗。
也是。
如果没有他当年那旺盛的好奇心,又怎么会让她陷入日夜难熬的等待里。
那一年情人节,他站在事务所门后,听着屋内毛利兰努力压抑的哭泣。
在她睡着后,他拆开那盒她亲手制作的巧克力,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口一口的吃下。
那时候灰原哀一度认为,他会得意忘形的在冲动之下对她表白。
可是啊。
只有他知道。
那一天,在看到她垂着头哭泣的背影时,他甚至在想,要不就让她,彻底地忘了自己吧。
忘了自己,是不是,她就不会再为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现身的混蛋男生哭泣。
牵起唇角,柯南无力的轻笑。
说起来,到底是自己更离不开她多一点。
自己是工藤新一时,他为了她,毅然决然的留在日本。
变成江户川柯南后,他开始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浓浓的不安。所以他总是对她无理的撒着娇,抓着她的裙角,让她去哪里都要带上自己。
“如果这时候能够对外发出工藤新一已死的消息,也许可以让那群狂怒的野兽,稍微安静下来。”
对外发出,工藤新一已死的消息吗。
哈哈。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她一定会,哭的很惨吧。
会每日每夜,都为了那个辜负了她的男生,流下数以万计的泪水吧。
可是……
可是啊!!
忘记是谁说过,再痛的痛苦,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抚平。
毛利兰今年,也才17岁。
她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
她也许会因为这件事痛苦1年、5年、10年。但是早晚有一天,她会走出来的,她会渐渐淡忘记忆中工藤新一的那张脸,会不再为了他而哭泣。
他只是她在青春年纪里的情窦初开,时间漫漫,她会遇到比自己更优秀、更适合她的男生,平安幸福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所以。
这个看似有着选择的问题,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答案。
在让毛利兰好好活下去这个选项外,根本,不会出现第二个值得犹豫的答案。
“决定好了吗。”
赤井轻轻推开房门,看向正对着窗外发呆的江户川柯南。
“消息发出的话,大概需要多久。”
“用不了多久。”赤井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2个小时吧。”
“好。”柯南点了点头,“消息发出前,我要……回去她的身边。”
“……”赤井有点诧异,“以你现在这个身体?”
“我再说一遍。”柯南回过头,眼里满是被质疑后的恼怒,“消息发出前,哪怕只能是江户川柯南,我也绝对要!回去她的身边!”
“……”
沉默几秒,赤井秀一垂下了眉眼。
“半小时后,fbi的专机会飞往东京。你如果不想让毛利兰看出你的伤势,就去换身体面的衣服。”
“飞机降落后,我会把工藤新一已死的新闻发给熟悉的媒体,同时,也会通过潜伏的其他卧底将这一情报扩散给组织,明天一早,全日本的早间新闻头条,就都会是“工藤新一”死亡的消息。”
“准备好的话……就来顶楼的停机坪找我。”
第二天。
当工藤新一死亡的消息通过新闻主持人冷静而专业的声音播报在大街小巷时,毛利兰晕倒在了人来人往的街头。
在她的头马上就要狠狠撞上地面的瞬间,一双手温柔的接住了她没有意识的身体。
“什么情况?”
“有人晕倒了?”
“喂!快打救护车!”
人群很快围了上来,一脸焦急的观察着她的情况。江户川柯南闪进旁边的小巷,他看着毛利兰被医生救起,待救护车的鸣笛声愈行愈远后,靠上巷壁,他拨通了赤井秀一的电话。
“任务取消了。”赤井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你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江户川君。”
运气不错吗。
柯南挂断电话,抬起头看向天边的太阳。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够将自己所有的运气,毫无保留的都给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少女。
三天后,毛利兰总算是从巨大的打击中苏醒。
如果是在往日,她一定会注意到柯南无比惨白的脸色。
可是她用双手捂住眼睛,轻轻的别过头去,未曾看过这个男孩儿一眼。
“抱歉柯南,你先……出去吧。”
男孩儿的身形顿了顿,他机械的转身,抬脚,推门而去。
艰难的向前迈着步伐,他能够感觉腹部的伤口已经撕裂,正向外渗着鲜血,可是那时的他,早已顾不上自己身体上的疼痛。
如果,所有的痛,都能够由他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当江户川柯南跌下医院那长长的阶梯时,他的心里如此想着。
毛利兰出院后,他发现她开始不敢再看自己的脸。
即便相差了10岁的年纪,可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果然还是,过于相象了。
可是,在他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他也曾无数次感受到她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的视线,等回过头,看到的就是她又一次慌张的掩藏起自己正在哭泣的眉眼。
如果江户川柯南的存在,终是会勾起她痛苦的回忆,那么……是时候离开了。
第二天,江户川文代出现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和小五郎说着感谢照顾的客气话,接走了已经收拾好行李的江户川柯南。
1个月后。
远在美国的柯南第一次接到了毛利兰的电话。
电话里,她沉默了很久。
最终,满是迟疑的开了口。
“连柯南也……不会再回来了吗。”
她轻柔的话语就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他的心里。
只这短短的一句话,第二天,江户川柯南便不顾有希子的反对,又一次踏上了返回东京的航班。
打开事务所的门,他看到她站在窗前看着自己温柔的笑。
“兰姐姐。”
他走上前轻轻牵住她冰凉的手,低声说着那句工藤新一无数次想对她说出的话——
“我回来了。”
“这就是当年…发生的所有。”服部平次抓了抓头,“其实,与其说是工藤自己做下那个决定,不如说,是当时那个局势逼着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后来,我有劝过他告诉你真相,可是……被他拒绝了。”
“我现在才9岁。”柯南摇了摇头,“就算告诉她又能如何呢?人的青春是很短暂的,难道,要让她把所有最美好的时间,都浪费在我的身上吗。”
“可是……”
“距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兰总算已经……哭的越来越少了。相信再过段时间,她就可以彻底的忘记我吧……”
“而且,赤井先生说,对那个组织的调查还没有完全结束。服部,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绝对不会,去让兰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如果你和我对调了位置,你就会明白,有时候,没有什么,是比让她平安的活着,更加重要的事情。”
“既然人的生命如此宝贵,所以才要拼尽全力不留遗憾不是吗!如果现在,你身上绑满了炸弹马上就要爆炸,在最后一刻,你难道不会后悔自己曾经没有告诉她所有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带着所有的秘密,安静的走向死亡。”
“这个例子举的是不太准确啦…我是说,如果!如果是兰身上绑满了炸弹,马上就要爆炸……啊这个例子也不太好,哎呀,我是想说……”
“如果是那样。”柯南垂下眼,“我会紧紧的抱住她,陪她一起到最后一刻。”
……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我。”平次看向一旁的兰,“像个傻瓜一样,对吗?”
毛利兰垂下眼,没有接话。
恍惚中,她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在那座被放置着炸弹的摩天大楼里,工藤新一靠着那扇已经变形的门,柔声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可是啊,他好像,从来没有让自己遇到过需要和他“共死”的情况。
如果,在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可以存活,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把生的机会让给自己。
如此说来,他对自己的爱,好像一直都是带着一点“谎言”的。
比如他会把最后一把雨伞递给自己,骗她说书包里还有一把,然后一个人淋雨回家,还为此得了一场持续了一周的重感冒。
比如在那艘海盗船上,他会把赖以活命的氧气瓶留给自己,骗她说自己已经留了一个,可其实,他的口袋里,根本就是空空如也。
抬起眼,她隔着玻璃抚上他的脸。
是啊,那段时间漫长的等待,竟让她逐渐忘了——
原来,工藤新一一直,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