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蒲千阳第一次从空中俯瞰港城,但也确实是他第一次从这么近距离的高度观察这座城市。
此时的港城还没有像十年后那一般高楼林立,几个以后会成为标志性的建筑现在仍在施工中。它们的楼体被一层一层深绿色的纱网拦了起来,其间穿插着明黄色高耸的吊机。
看到蓬勃发展的城市,蒲千阳突然感到一些疲惫。
自己不属于现在,因为自己的意识只能在这里存活三十五分钟。
自己也不属于将来,从倒下的那一刻开始算,自己的世界也会终止在三十五分钟之后。
他轻轻闭上眼睛,将头倾靠在脑后硬质的头枕上,手指无意间缩紧,牢牢地握住了祝云宵的指尖。
祝云宵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轻轻侧过头,结果发现身边的蒲千阳已经合上双眼
看起来好像在休息,可他蹙起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祝云宵来不及理清心思想出句什么安抚的话,前方直升机的驾驶员便开口说:“即将到达目的地,请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直升机就在空中悬停,然后缓缓的降落在了医院的顶楼。
已经有一队人马带着仪器守在那里了。
等直升机的悬架刚一停稳,齐伟承连着担架就被急匆匆地运进了医院的建筑。
一位护士看了一眼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一看就不像成年人的祝云宵和蒲千阳,迟疑地问:“请问哪位是患者的家属?”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一齐摇头。
护士非常有专业素养,紧接着说:“那麻烦联系一下患者家属,然后来一位跟我补充一下患者的个人信息。”
“我去填信息,你打电话给班主任吧。”蒲千阳拍板,然后紧跟着护士也进了医院。
祝云宵没来得及说,自己并不知道怎么联系班主任。
这时,随着人群的离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士从一侧走了过来。
他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了几下,随后把手机递给到了祝云宵耳边。
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备注为,祝云宵-班主任-高小梅。
两秒后,听筒里传出高小梅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您是?”
“高老师,您好,我是祝云宵。我现在在第二医院。”
“我没事,是四班的齐伟承同学,他的情况不太好,您能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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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的齐,伟大的伟,承担的承。”
“17岁左右吧,同年级同学。”
“血型我不知道啊。”
“打架斗殴,推测是脏器受损。不是我,我没有。”
“已经联系班主任了,班主任那边肯定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应该也就过来了。”
护士简单录入了患者信息,随后就让蒲千阳自己哪凉快哪待着去了,只要呼叫的时候能找到人就行。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医院依然人满为患。
蒲千阳勉强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但过了几分钟又让给别人了。毕竟在这里候诊的绝大多数人都比自己更需要那个座位。
当他等在一个角落的时候,刚刚的护士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一位医生。
医生看着手中一张张的检验报告,表情严肃地说:“他情况不太好,要赶快做手术,但他的血型是rh阴性。”
rh阴性,这个关键词突然触到了蒲千阳的神经。
如果自己不是rh阴性的血型,就可以调到血液,就可以继续手术,也就可以活下去。
这就跟豪车的配件只能从原装厂家购买,更有甚者需要漂洋过海运来一样,没有替代品可以用。
但车可以不开,命只有一条。
不知道这次是谁跟自己一样,这么特别,特别倒霉的特别。
“情况危机,不等血库的消息了,直接打电话叫人来献点吧。”医生从胸口的口袋里取了一支笔下来在其中一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把那张纸交给了护士。
什么?你们院是有这种服务的?怎么没给我整上?
护士接过报告,又补充了一句:“可一般来说愿意互助的那个人,距离上次献血还没到半年。”
“你不知道这患者是用直升机运过来的吗?”医生默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所以,你们刚刚说的人是齐伟承?他也是rh阴性?
原本生无可恋的蒲千阳瞬间振作了起来。
已知,十年后齐伟承在医院。已知,齐伟承是rh阴性。已知,自己也是rh阴性。
求解,如何让自己有血液进行手术。
答:让十年后的祝云宵知道齐伟承当时就在医院,且知道齐伟承是rh阴性。
但这有两个前提条件,祝云宵不能退学,齐伟承得活着。
第一个前提条件的达成基础是解决班长的问题,也就是向祁崇山和警察举报。
但根据这次的经验,显然,如果自己直接举报的话,齐伟承就会被泄愤打死。
不过在之前那个循环里,自己也基本上可以算是直接举报的啊,为什么那次他就活下来了呢?
不对不对,有区别!自己跟齐伟承单独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一个角色,新任老板。
因为自己说新任老板要求放人,但他们没放,所以后续窝点被翻出来的事自然而然地就算在了对方头上。
合情合理。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新任老板是什么情况。瞎猫能撞到一次死耗子,不可能在不同方向上横冲直撞都能碰到死耗子吧。
不然自己还能试个百八十次,试到地老天荒不成?
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点时间的祝云宵此刻终于找到机会下来找蒲千阳。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蒲千阳完全没有注意到祝云宵出现在了楼梯口。
于是祝云宵看到在人潮中,一个少年独独地立在一处阳光里,抬头望着外边的天空,目光深沉,感觉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祝云宵回过神,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后开口道:“千阳,要下楼一起接一下班主任吗?”
“刚好能给齐伟承同学献血的人来了。不过,需要商量到一个合适的价格。”说完这句,祝云宵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两人心理转过的是同样的念头:生命有价。
“好的,云宵,我们走。”蒲千阳笑着回答,“我可最擅长讲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