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遗落的手链
蒲千阳微微耸了一下肩, “第一个事情我已经有心理预期了。”
“关于,第二,仔细说说。”
祝云宵在蒲千阳目光里叹了一口气, 好像在嫌弃知道这些事情的自己。
“二十万一定是借口,小姨应该是被抵押了。”
“抵押……听着这种把人当物品一样对待的方式,真是不爽。”
蒲千阳听到这个词之后眼睛微微睁大,随后仿佛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一样点点头。
“我刚刚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你这么一说就合理很多了。”他冷冷地说道, “二十万不是小钱, 这种大笔银行转账是要被记录的。即使是现金交易,如果没有预约银行也不可能允许顾客一次性取走这么多额度。”
原来他们其实并不是要钱,而是要人。
而至于得到人之后会做些什么,蒲千阳不想多去猜测。
即使是现代社会,也总有那些法律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
虽然没有抱希望, 但蒲千阳还是试探着问:“那你知道小姨会去哪吗?”
祝云宵摇摇头。
并不是他不想告诉蒲千阳, 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刚刚在听小姨的人生经历的时候, 他听得很认真。
因为自己跟她有些地方很像, 比如个人的理念跟家庭的现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自己也跟她不像, 因为自己不能一走了之。
他的眼前浮现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自己应该称呼为母亲的女人穿着敬酒服的跪在自己面前, 原本精致的妆发在一天的应酬之后已经显得有些凌乱。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点着碎钻的长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服陷进他的肉里。
“儿子, 你只要乖乖的,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我求你别毁了这一切,不然你亲爹就白死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我会让他把你送得远远的。你想做什么都行。”
穿着礼服的少年沉默着拍了拍她的头,随后挣脱了她的怀抱。
一步一步往贵宾厅的大门走过去。
走到一半, 他脱下了自己脚上的鞋子,又解下了脖子上平整的小领结,和身上的马甲一起整齐地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可以不跟他们扯上关系,但阴差阳错自己还是要跟他们有来往。
“没关系。”蒲千阳也没有纠结,在自己的手机上切出后台的地图软件,按下按钮等待软件计算前往那里的路线。
“先分开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跟她有关线索,然后去那家纹身店问问看。”
其实他之前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睡袍和祝云宵身上的睡袍大小不一样。他身上的睡袍可以说是大小刚好,可在祝云宵身上的那一件却短了一大截。
就算他比自己高一点,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差别。
不过对于找到线索这件事,蒲千阳同样没有抱太大期望。
因为刚刚在卫生间里,他观察到摆放在台面上的牙具只有一套,而垃圾桶里扔了几支一次性牙刷。
这说明大多数时间这两个人是不住在一起的。
啊,头疼。就算这里真的有足够的线索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搜索。
这时,祝云宵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过来,“小姨的电脑是开着的。”
这可是重要突破!
蒲千阳听闻,立刻来到了客厅。
只见祝云宵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轻握着鼠标。电脑屏幕的光打在他的眉眼处,这种沉着的气质当真和十年后成为医生的他一模一样。
屏幕上显示的绘画软件中打开着还没有完成上色的作品,看命名应该是这周的更新内容。
保存时间停在下午的十二点半,大概就是她前往冒菜店的时间。
祝云宵操纵着鼠标将界面最小化之后,看到了开在后台的浏览器。
搜索页面上显示的是:同性如何注册结婚。
在一旁窥探到小姨生活的蒲千阳百味陈杂。
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伤春悲秋,这种时候情绪没有太大意义。他需要做的是改变这一切,让事业和爱情都属于值得的人。
让祝云宵点开菜单栏里的那只红围脖企鹅,蒲千阳长叹一口气。
马哥当年可算是做了点正确的事,比如,企鹅的记住密码和自动登录功能。
看头像,一共两条置顶的聊天,一条的备注是编辑,另一条的备注是亲爱的。
点开属于“亲爱的”的对话框,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翻看这对小情侣的聊天记录。
在诸多普通的日常分享中,蒲千阳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组不太寻常的对话。
——宝,我上次去你家好像落下了一个手链,上边有两块金属牌子。
——嗯嗯,我给你找一下。
十分钟之后。
——你看是不是这个。
——[图片]
——对的对的,是这个,下次去你家的时候记得还给我啊。
——没问题,我会给你收好的,不过这个上边写的什么啊?
——嘻嘻,秘密。
把聊天记录的界面停在这张图片上,祝云宵原本就严肃的眼神更是暗了几分。
“找到手链我们马上去纹身店。”
蒲千阳有些意外,这么多次循环里,祝云宵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
但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他点点头,对照着图片的背景找到了被司晚晴收起来的手链,交给祝云宵保管。
两人换上已经晾干的衣服就立刻出发了——
工作日的下午,纹身店没有客人。
店内环境有些昏暗,店主正在一束惨白的灯光的照射下伏案设计着图案。
听到有人推门而带动的风铃声音,他抬起头,推了一下鼻梁上微微下滑的眼镜。
看着穿着校服的蒲千阳与祝云宵两人,他礼貌地送客:“抱歉,这里不接未成年人。”
“我们不是来纹身的。”蒲千阳盯着他手臂上纹着的蝴蝶,直截了当地进入了主题,“是想跟您打听您的一位客人。”
蒲千阳走到他的桌前取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小姨和她的合影,另一张则是那张纹身之前的照片。
店主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合影,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张图案上。
他笑着赞叹道:“这个图案我是记得的,设计得很巧妙。还刚好能帮忙掩盖顾客手臂上的疤痕。”
保持着同样的微笑,他又反问说:“只不过保护客人的隐私也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你又不是警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一直站在门口的祝云宵从口袋里取出了那条手链,在从招牌的缝隙倾泻下的阳光中晃了晃。
手链上反射着阳光的两块牌子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那你应该也认识这个吧。”
第042章 成交
“没什么印象呢, 好像只是比较普通的饰品吧。”望着门口祝云宵的身影,老板依然非常礼貌地说道。
祝云宵用手夹起串在手链上的其中一块金属牌子,对着阳光念出了一串数字。
随着数字的念出, 老板原本微微翘起的嘴角逐渐压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有些阴鸷。
老板放下手中的笔,把照片推回到蒲千阳面前,轻轻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就请两位离开吧。”
蒲千阳回忆着来时祝云宵向自己介绍的这些灰色产业的一些细节,开始发挥自己常年跟人谈生意练就的三板斧。
第一,直击对方要害。
蒲千阳没有拿回照片,而是拉开老板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老板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自己的业绩要被别人抢走了,就当真这么大方吗?”
把手举过肩招呼了两下, 蒲千阳侧过头示意祝云宵把手链递给自己。
原本不想踏进店门的祝云宵看着他的动作, 轻轻叹了口气, 从阳光照射的屋外走到了昏暗的室内。
蒲千阳在接过他递过来的手链的同时, 微微地捏了捏祝云宵的小指以示安抚。
叮得一声, 那条手链被他拆了开来, 独独取下了那两块金属薄片。
把金属片和两张照片重新推到了老板面前,他继续说:“能拿到两块牌子, 人也可以说是您家走出来的当家花旦了。”
“每个月百分之五的抽成,不多,但也帮您开着这家店也是绰绰有余。”
“这难得走出来的摇钱树要是没了,您恐怕就要再次出山, 过之前那种伴君如伴虎的生活。”
“现代社会,理论上应该是法治社会。可都搞这种营生了, 即使想要金盆洗手,也该不会想着寻求法律的庇护吧?”
一改之前的平静,老板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谁?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第二,提出自己的诉求。
蒲千阳向前将两条胳膊放在了老板的桌子上,展现出诚恳的姿态,“我们是谁不重要,至少不是那么重要。”
“我们其实也不是来找你的摇钱树的,她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
“但非常不巧,她是我小姨的女朋友,至少我小姨把她当女朋友。”
“然后今天,我小姨接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电话。”
“她竟然让我小姨一口气拿二十万帮她脱困。”
“二十万,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欠了二十万呢?”
“而且在现在的保护机制下,平常人又怎么能一时间取出二十万呢?怎么想都不合理。”
“我小姨比较傻,我得护着她。”
“所以希望您帮帮忙。”
第三,在自己的诉求上进行让步,以示诚意。
“看得出,老板是个追求艺术的人。”
“店开了不少年,好评也很多。”
“我也看到了您的一些作品,可以说是完美平衡了美学和手法。”
蒲千阳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有些设计甚至可以形容为,非常震撼。”
虽然老板的姿势一动不动,但神情却缓和了许多。
注意到这种变化,于是蒲千阳再接再厉,继续说道:“如果因为一些俗事打扰到这个专注于产生美的环境当真是一种罪过。”
“可没办法,钱是俗,但没钱也真的不行不是吗?”
随后蒲千阳站起身,对着老板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只求您给个机会,让我带小姨回家。其余的事情,悉听尊便。”
他身后的祝云宵虽然站得笔直,也微微低头示意了请求的姿态。
半晌,对面的老板轻笑了一声,用手指夹起其中一片上边写着“小试牛刀”的牌子,摩挲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麻烦倒不麻烦,我也很久没去那边走一趟了。反正今天估计也没有客人。”
交易成了。
为了表示自己听懂了,蒲千阳起了个新的话头,“不知道老板怎么称呼?”
“敝姓汤,商汤的汤。单名彦。”
汤彦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收拢镜腿放到了桌面上,起身从桌子后走了出来。
“提前说好,我只负责带你们过去,具体你们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那是自然。”
汤彦关好店门,拉下卷帘,带着两人来到了后院。原本非常逼仄的商业街后院竟然被他收拾出了一方花苑,在垂落的枝条间停了一辆紧凑的改装小车。
三人坐上他停在后院的小车,先是顺着大路行驶,随后又拐进了一条小巷。
坐在后排的蒲千阳注意到,在刚刚的路途中,祝云宵的呼吸逐渐便得有些急促。
出于关心,也出于不想被汤彦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用手指在一旁的皮革上写了三个字:怎么了?
祝云宵看到了,也明白了,但是没有回答。
见状,蒲千阳也没有再追问,故技重施,若无其事地抓起了祝云宵冰凉的指尖捏了捏。
他发现祝云宵很吃这套。
车最后停在了一处向下的台阶前,台阶的尽头是一扇主体是塑料的小门,一侧用红色的胶带贴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棋牌室。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在于,这种服务业中的灰色地带确实比较符合蒲千阳的刻板印象。
意料之外在于,都搞这种非法产业了,难道不是选个饭店之类人流量大得合理而且不这么招摇的地方更合适吗?
这时,已经打开车门的汤彦突然开口道:“现在,你们还有后悔的机会。”
他通过后视镜看着两人,“我建议是救也别救因为蠢而死的人。”
“汤老板好意心领了,请吧。”
听到这个回答,汤彦无奈地摇摇头,开门后径直向下走去。
蒲千阳跟在他后边离开车身,也向下走了两步。
而祝云宵站在最上层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没注意时间,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再晚门卫就不让住校生回去了。”注意到他的影子,蒲千阳回过头安慰道,“虽然明天是周末,老师的作业也得抓紧时间做的。”
“带你跑出来这么长时间还没吃好,真是抱歉。下次一定。”
在那次送齐伟承去医院的循环里,蒲千阳就注意到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坚持,祝云宵是真的可能看着他死掉而不动用自己的关系的。
今天他能告诉自己这么多事情让自己来救小姨已经属于破例,作为朋友,自己更不应该去要求他做更多。
可就在他转身继续向下的瞬间,祝云宵突然快步走下了多级台阶,走在了他的前边。
看起来就像面向深渊而把他护在身后一样。
门口的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保安是认得汤彦这张脸的,向他点点头之后,把目光投向跟在他身后的蒲千阳与祝云宵,问道:“这两位是?”
汤彦从口袋里套出一盒烟,取出一根递给了门卫,回答说:“新顾客。”
守卫皱了皱眉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他递过来的烟,靠近汤彦小声提醒道:“你确定?”
汤彦保持着递烟的姿势,回想着之前在祝云宵递给蒲千阳手链时无意中露出的那个上臂隐蔽的纹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的是顾客。”
第043章 有人在出千
门卫又看了看汤彦, 接过他递过来的烟,然后把手放在桌子下边点了一下。
随后,从一侧的窗帘后边响起了一声门锁解锁的声音。
“多谢了。”汤彦笑着带着身后的两人向看上去是一堵墙的方向走去。
撩起厚重绒布质地的窗帘, 汤彦径直伸出手推在了墙上。
一道细细的缝隙霍然出现,随后越来越宽,形成了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而缝隙之后是一条曲折的走廊。
三人进去之后,门悄然无声地在垂回原地的窗帘后合拢。
门卫拿起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走廊里的灯光很是昏暗, 仿佛生怕人看清路一样。一路上也有不少的岔路, 通向不知道什么地方。
蒲千阳尽量保持自己每一步前进的距离控制在半米,然后的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步数和方向。
大概走了将近十分钟,汤彦停在了一扇勉强能看出来是墨绿色的大门前。
他刚抬起手,门就向内打开了。
老式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的还有洗牌的声音, 骰子碰撞和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筹码交易的声音, 就是没有一般赌场应该有的欣喜和懊恼的人声。
三人走进门里, 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正坐在一张靠背椅上, 手里转着一把开了刃的消防斧。
在他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监视器, 而他的正前方却是一整面单向的玻璃窗,透过窗则可以看到下边的赌场和在赌场里的人。
“老汤, 你都好久没来我这里了。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男人连头都没回,眼神盯着下方赌桌上的人,“不会是你那个破店又没钱了吧,哈哈哈!”
“这个就不劳驾疤哥担心了, 发不了大财也饿不死。”
“那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找人。”汤彦走上前把从手链上拆下来的一块牌子放到了男人面前。
被称为疤哥的男人停止耍刀,捡起桌面上的牌子仔细看了一下, 随后嗤笑道:“怕摇钱树跑了?这不是你风格啊。”
“那你带俩的两位呢?”疤哥转过椅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蒲千阳和祝云宵,“最近这些小孩真有意思,一个两个,放着好好的书不念非要来这种地方凑热闹。”
借着一侧屏幕投下来白光,蒲千阳终于看到了男人的脸。
虽然身材保持得不错,可后退的发际线却依然暴露了他大概四十上下的年龄。一道刀疤从嘴角几乎要延伸到耳朵下方。
“也是来找人的。准确说是救人。”
见状,蒲千阳也大方地走上前,双手递上了那张小姨和她女朋友的合影。
男人接过照片,看向汤彦问道:“哪个人是你的?”
“右边那个,短头发的,不过现在是什么发型我不知道。”汤彦回答道,“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
“那另一个呢?跟你又是什么关系?”这次的提问是冲着蒲千阳来的。
面对疤哥的压迫感,蒲千阳不卑不亢,“是我小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
疤哥举起照片,对照了一下蒲千阳和司晚晴的相貌,咧嘴一笑,“是挺像的。”
“这样吧,看老汤的面子,我给你一个机会。”
疤哥揽过蒲千阳的肩头,带他来到了落地窗前,指着下边的人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人在出千。但现在那个懂怎么判断别人出千的人刚好没来。”
带着烟草味的气息打在蒲千阳的肩头,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毕竟我们场子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每一轮开局期间顾客是不让说话的,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问题,讲究一个真凭实据童叟无欺。”
童叟无欺,这句话从开赌场的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五分钟内,你找到那个人,我告诉就告诉你这两个人在哪,怎么样?”
疤哥拍拍蒲千阳的肩膀,“要么别答应,现在转身滚,如果答应了又找不到的话,老汤的牌子要留下,他的手指也得留一根。”
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疤哥手中的斧子指着的站在门口的祝云宵。
听到这个条件,蒲千阳一瞬间真的想转身离开。
虽然他非常想救回小姨,但如果祝云宵失去了一根手指就根本不可能成为医生,自己连八分钟那个坎都活不过去,更不用说后续的事情了。
自己只需要再死一次,等到下一个循环,自己找个机会直接把小姨拦住,或者用什么其他的方法让她放弃救人便是。
“可以。”一直没有说话的祝云宵面对这么直接的威胁径直替蒲千阳答应了下来。
疤哥也没想到后边这个半句话都没说过的半大小子这么有种,但他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蒲千阳背上。
“好小子,那我再送你们半分钟。”疤哥坐回到椅子上给两人腾出位置,“从现在开始,到整点的时候刚好这一轮就收盘了,告诉我答案。”
蒲千阳难以置信地看着走上前来的祝云宵,正要出声质询,却被两个字堵了回来。
“信我。”
这两个字蒲千阳自己之前也说过,也成功让祝云宵翻出校园跟自己东跑西颠。
所以现在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祝云宵撩了一下刘海,全神贯注地开始观察起下边人的状态,就像他在下一盘棋一样,从全局到角落,处处小心。
虽然房间有一整面墙的监视器,但是从窗户那里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坐在下边的人的动作与神态。
蒲千阳虽然也知道一些赌局的玩法,但也止步于了解。毕竟赌博这种事情,最好是连碰都不要碰。
祝云宵看起来也不是会赌博的人,为什么他会这么有信心,甚至以自己的手指为代价也要答应呢?
不多时,祝云宵就锁定了一张桌子。在这张长条赌桌上,一位穿着戴着徽章的荷官正在发牌,看手法玩的是非常经典的某州扑克。
顺着祝云宵的目光看过去,蒲千阳意外地发现,其中一位客人身后站着的人好像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看,其中坐在牌桌上的一个身影也有点眼熟。
对照着屏幕上的另一个角度的监控,蒲千阳立刻认出来了这两人到底是谁。
第044章 抓千
坐在赌桌上的这人正是小卖铺的李老板。
在之前的重生经历中, 为了节省时间蒲千阳优化了流程,导致祝云宵从来没有见过他。
或许买东西的时候见过,但大概也没什么印象。
而在他身后站着的, 就是不久之前不打不相识的齐伟承了。
在蒲千阳的推波助澜之下,他也成功地从一个被怀疑的状态下脱身,看样子也是抓住了机会表明忠心顺利上位了。
甚至能被带到这种场合了不是吗?
蒲千阳又确认了一下祝云宵的眼神,确定他注视着的正是这一桌,心里边也打起了鼓。
自己是完全不懂任何出千手法的, 等于是这次他要完全依赖于祝云宵的判断。
如果, 出千的当真是李老板,那齐伟承会不会受到牵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为早就解决好的问题没想到再次冒出头来,这真是令人头秃。
在蒲千阳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的时候,祝云宵确定了目标, 侧过头对他说:那一桌上有两个人在合作出千。”
“荷官左手边第三个和第六个。”
蒲千阳照着他说的数字点了过去, 在发现并不是李老板之后松了一大口气。
“怎么说?”
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又观察了一会儿。
在这期间, 坐在第三个位置上的人选择了弃牌, 而他的面前已经下了不少的筹码。
在他弃牌之后, 赌桌上只有三个人还在参与这一局,分别是坐在第二位的庄家, 坐在第五位的李老板,和坐在第六位的另一位出千的人。
桌上的人又快速转了一轮,还在参与赌局的三人有人选择跟,有人选择换牌。
而被祝云宵点名说出千的人选择了换牌然后弃牌。
蒲千阳的疑惑反而增加了。
弃牌就等同于之前所有的筹码都归零, 而出千难道不就是为了获利吗?怎么还有把利益往外推的?
更何况两个出千的人相继弃牌,他们图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
除此之外在他的观察中, 祝云宵点出的这两个人从始至终连半个眼神交流也无,手上也没有可能是高科技产品的道具。
而赌桌是这个童叟无欺的赌场提供的,他们没理由贼喊捉贼吧。
还是说,疤哥根本就没想给两人机会?
想到这里的蒲千阳感觉身上起了一层冷汗。
仿佛注意到了蒲千阳的疑惑,祝云宵加了一句,“赌桌没问题,是最普通的桌子,没有额外的机关。”
蒲千阳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疤哥正盯着一块监视器,而监视器上所显示的正是祝云宵指出的那一桌。
刚刚蒲千阳还在奇怪,疤哥说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人在出千,就算他当真不是分辨千术的个中好手也应该是有几分大致的估量在里边的。
那为什么他不直接把出千的人逮到而非要让自己和祝云宵来解决。
所以他不仅是想要找到出千的人,还想找到他们出千的方法。
自从人设立了第一场赌局,出千与反出千的斗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随着各种设备和玩法的进步,甚至每一桌的卡牌都被打上了芯片用来检测卡牌的去向,出千这个行业的门槛也是水涨船高,单纯的藏牌换牌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
若不是赌客仍然需要亲自参与到牌局中来,亲自切牌或者弃牌来确保真实性并切实感受获得筹码的快乐,怕不是赌场就可以完全无人化或者转移到线上了。
只可惜面对这种巨大的利益,总有人会不断研究和创新,赌场的举办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也就是你得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的千,否则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把钱带走。
其实疤哥并不想帮蒲千阳或者汤彦,就干脆出了个难题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没想到这行人里边还当真有个愣头青,接了这个活儿。
又送了人情又得了好处,这种送上门的好事疤哥没有拒绝的理由。
“还有一分半。”疤哥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话音刚落,祝云宵就转过来确定地说:“人找到了,从后排数起第四排左手边第二张桌子上,荷官左手边第三个和第六个。”
疤哥走到两人身边,透过玻璃向祝云宵点出的那一桌看去。
“理由呢?”
祝云宵没有直接回答疤哥的问题,反问道:“你确定你们家的荷官没有问题吗?”
疤哥回头看了一眼监视器,答道:“荷官是老人了,不会。”
“如果确定自己家的荷官都没问题的话,他们就是在打配合送牌,在记住所有牌背的细微损伤的情况下扣住对别人重要的牌保证总收益一定不亏,外加运气还不错。”祝云宵不置可否,“时间太短,我只看了一局。但你也只要求把人找出来。”
“记牌背,这也是硬功夫啊。不过你说是就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
打进了纹身店,祝云宵就一改之前温和待人的形象,语言里都带着刺儿。
但毕竟现在是自己这边有求于人,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补充道:“如果想要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手法,或者试试荷官是不是参与了出千,需要有人亲自下去试一试。”
疤哥倒是没有介意祝云宵的顶撞,径直允许了他的说法,“可以啊。”
“老汤,下场吗?让这些新人长长眼?”
汤彦直接拒绝,“我就算了,万一又有人狗急跳墙我难不成还要再挨一刀吗?”
“我来吧。”蒲千阳从祝云宵身后绕了出来,站在疤哥面前,“是我要救人,那自然就得是我来付出代价。”
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搭在一边,蒲千阳整理了一下内衬的衣领,“我可是好学生,这里不会有人认得我的。”
“不过事先说好,我没玩过这种东西。有人能指挥我一下吗?”说完,蒲千阳看向祝云宵征求他的意见。
“这你不用担心,抓千有抓千的规矩。”疤哥走回桌子后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微型耳麦,然后把它跟一个对讲机匹配上之后将两者分别交给了蒲千阳和祝云宵。
随后他指了指一旁的楼梯示意入场的方向,“设备经过处理,赌场的报警器不会响。”
蒲千阳观察了一下,就把微型耳麦戴进了耳朵里。祝云宵在一旁帮忙调整了一下位置。
指尖的肌理和耳朵皮肤的摩擦有些痒,蒲千阳忍不住想摇头,却被祝云宵扶住了下颌动弹不得。
“别动,马上好了。”这句话是祝云宵在他耳边说的。
然后他退开两步,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话。
【待会儿你坐在荷官左手第二个位置。】
声音从微型耳麦里响起,小得真的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比了一个OK的手势,蒲千阳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第045章 抓到了
楼梯螺旋而下, 很快蒲千阳就到达了赌场层。
在进入那寂静的赌场前,还有一个比较宽阔的大厅,里边设有换筹点和吧台。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交谈, 有人春风得意,也有人神情苦涩。
墙角处也有人捶胸顿足哭天喊地。
人和他们的故事挤在同一间屋子里,整个一出人间悲喜剧。
没有人注意到从员工通道走出来的蒲千阳。
蒲千阳来到安检处,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正走上来要检查他的随身物品。
可就在她要进行检测的前一秒,她突然停下了动作, 点点头后从后台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交给了蒲千阳, 里边装满了与前边赌场中使用一致的筹码,大额小额都有。
疤哥的声音从微型耳麦里传过来,【好好玩,算我的。】
蒲千阳无声一笑,这人说的当真是轻巧。
进入赌场正厅, 蒲千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毕竟他的这张脸看起来就很好骗, 手里拿的还挺多, 像极了不学好的富家子弟。
按照祝云宵的嘱咐, 他穿过不同的台面来到了出千的人所在的拿一桌。
这里一张标准的赌桌上最多可以坐十个人, 而现在桌上只有七人。
自己来的时间比较巧, 上一局牌刚好结束,于是他就顺势坐在了荷官左手边的第二个空着的位置。
场上的荷官完美地洗了几次牌, 然后把洗好的牌都放在一起,邀请在座的赌客切牌,又让本局的庄家削了些牌,最后把牌放进了牌楦。
赌局正式开始。
祝云宵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你先随便扔一点。】
蒲千阳看着上一家出的价格, 从盒子里夹出几个筹码放在了面前,然后注意力就放在了之前的第三位和第六位身上。
他们很专注, 当然,其他的人也很专注。毕竟筹码看着是道具,实际上却是真金白银。
两轮过去,耳麦里终于传出了祝云宵的指示,【下一张公共牌,荷官会翻出黑桃十。】
果然,荷官翻出的牌正是黑桃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出手,全包】
听到这句话,蒲千阳把盒子里的筹码全都倒了出来堆在了桌子上。
听到筹码倒了的声音,有些坐在他周围的人侧目看了过来。
蒲千阳把筹码全部推到了中央,等待下一步指示。
荷官微笑着说:“这位客人,这样不符合规矩。您必须放一个准确的数字,别人没押您只能押十万,庄家增了您才可以再加。”
因为不能说话,蒲千阳只好从筹码里点出十万,然后把剩下的收了回去。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包括李老板和齐伟承。
不花钱看傻子,谁不看?
奈何这里不能说话,不然恐怕现在周围大概全都是嘲讽和嬉笑的声音。
只不过,这里边一定没有齐伟承的声音。他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他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老是你!教室是你!车站是你!工厂是你!赌场还是你?
荷官派牌,蒲千阳跟,自不用说,赢了。
下一把,祝云宵在语音中指示:【跟庄家】
当然也赢了。
第三次,【全包】,又赢了。
傻子还连续赢钱,这比看傻子还难得一见。不少人连自己的局都不玩了凑过来看热闹。
上方的房间里,疤哥站在能看到蒲千阳手牌的显示器前,一声不吭。
在祝云宵的指挥下,蒲千阳连续六次通吃。这时候,无论是围观的人还是跟他一个牌桌的人,表情都非常地不自然。
而之前疤哥说是老人的荷官,发牌的手也在抖。
当蒲千阳包到第十一场的时候,荷官可能已经明白面前的小朋友是来抓她的了。
她用哀求的眼光看着蒲千阳,时不时地还看一看在同一张牌桌上的同伙。
眼神里写满了请自己放过她。
蒲千阳别无他法,比起放过一个在这里作弊出千黑吃黑的人,他更希望能救回小姨。
疤哥知道了这就算是抓住了,马上派人来维持现场的秩序。其他无关的客人被请回了大厅,只有这一桌的人被留了下来。
“各位安静一下,很抱歉打扰各位的雅兴。我们老板说发现赌场有人出千,需要现场核实。”外边的大厅里有经理打扮的人在组织纪律,“各位现在的消费全部免单。”
这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外边的休息大厅瞬间变得人声鼎沸。
酒水免单是小事,能来这里的都不是缺钱的主儿,但按照疤哥之前的说法,这里主打一个童叟无欺。
留在赌场里的工作人员把蒲千阳所在的桌子团团围住,赌局还在继续。
可荷官发牌的手越来越抖,最后连牌都发不出来了。
“继续。”疤哥那闪亮的消防斧一下子就插到了赌桌中间。
祝云宵的声音从微型耳麦传来:【下一张,方片三】
蒲千阳环顾四周,发现祝云宵并没有跟下来,于是他复述道:“下一张,方片三。”
然后伸出手,替荷官掀开了下一张牌。
果然是方片三。
【下一张,红心皇后】
“下一张,红心皇后。”
按照这样的方法,蒲千阳点完了没有发完的后续所有的牌面。
证据确凿。
疤哥问:“怎么做到的?”
蒲千阳指了指耳朵,双手一摊,“你问我可没用。”
荷官此时已经哭着蹲在了桌子边,而她的两位同伙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毕竟在现在的局面中,他们只能说荷官有问题,但自己两人的决策依然可以说是自己做出的。
可面前的小伙子,竟然只是个戴着耳麦的提线木偶,拆穿了他们手法的另有其人。这就让他们如同芒刺在背,非常不舒坦。
疤哥冷冷地看着她,一挥手几个彪形大汉就上前把她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抽出插在桌面上的消防斧,疤哥走到她的面前就要动手。
可在刀尖触及到荷官的眼球之前,疤哥的手被拽地偏移了方向,最终刺向眼球的刀只在荷官的脸上留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疤哥和周围的保镖都难以置信地看向始作俑者。
蒲千阳保持着一样的无辜的表情,指了指耳朵,“如果伤人,手法就不告诉你。”
疤哥笑了,蒲千阳这次看得出来,他得笑很真诚。
“多谢,要不我请你们两个喝一杯吧。”
蒲千阳没有功夫跟他们拉感情,“酒就不喝了,人我们给你抓到了,您只要完成之前的承诺就好。”
“我小姨在哪?”
第046章 又见小姨
见他这么说, 疤哥也没有拖沓,指挥着手下把荷官带走之后,示意蒲千阳跟在他身后。
在大厅那边的员工走廊里, 祝云宵和汤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在荷官被拖着从汤彦面前经过的时候,她的身上掉了一块牌子下来,乍一看和手链上的牌子一模一样。
见状,蒲千阳的心是沉了下去。无论那个小姨的女朋友是主动出千的还是被发现是打配合的,自己小姨大概都是凶多吉少。
汤彦把牌子捡起然后反过来看了一下编码, 叹了口气。
在疤哥跟过来之后, 汤彦把那块牌子扔回给了他,感慨道:“这是他的独苗了吧?”
接过牌子的疤哥看都没看,就把牌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然后他对着祝云宵比了个大拇指,“有两下子,谁家的?”
祝云宵不接话, 径直说:“带我们去找人。”
可能是认可了祝云宵, 疤哥被这哥软钉子碰了一下也完全不生气。
这四人, 再加上两名保安和他们手上的荷官, 一行七人, 穿过另一处走廊来到了一栋现代建筑里边。
令人意外的是, 按理说几人应该是处于至少地下二层的高度,但走到建筑里边却直接来到了四楼。
保安推开一间屋子, 把荷官绑在了椅子上就退到了门的两侧。
疤哥往右一指,“你找的人在隔壁。”
蒲千阳也二话没说,直接扭转门把手冲进了旁边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的布局和刚刚的房间基本一致,只不过多了一道横在房间三分之一处的金属栅栏。
照片上的女生跟进门的汤彦、祝云宵和蒲千阳在占据了三分之二面积的分隔里, 而铁栅栏的另一侧,正是司晚晴。
她跪坐在地上, 手边倒着当时她带出门的那个帆布包,包里边有一些现金,看体积大概在十万元左右。
这可能是她目前能拿到的所有现金了,再加上一些银行转账和信用卡的额度,大概将将凑到二十万。
蒲千阳冲到栏杆旁,蹲了下来,喊道:“小姨!”
司晚晴和另一个女生听到他的声音一同抬起头看了过来。
司晚晴难以置信地问:“千阳?!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今天的额度已经取光了。”
听到这句话,蒲千阳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我是来救你的,跟我回家。”
另一个女生看到有人进来,慌忙地回过头。
在看到面无表情的汤彦的时候,她原本隔着栅栏抓着司晚晴的双手倏地了回来,嘴里轻轻地说:“汤师父。”
汤彦纹丝不动。
司晚晴见她缩回了手,立刻主动伸手过去想把她拽回来问个明白。
而她伸出的手却被蒲千阳抓了个正着。
蒲千阳怒不可遏,“你圣母吗?非要救一个出千赌狗?”
“赌狗?”司晚晴瞳孔颤抖地看向另一侧的女生,“千阳你在说什么啊?宝贝不是只是借了点钱吗?”
“只不过是太想要买东西了,一时间又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只能去借,结果算错了额度吗?”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跟她撒谎?”蒲千阳侧过头看着旁边的女人,平生第一次冒出想打女人的念头。
可他面前的女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她身旁两人的身上了,因为刚刚汤彦和祝云宵身后的门再次打开。
疤哥进来了。
站在门口,疤哥看了看分散在房间里的两拨人,自己拽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虽然是在不同的场子,手法也不一样,但一天抓了两个还是挺让人不爽的。”
“话先说好,我之前只是答应带你们来见人,没有答应可以让你们把人带走。”
蒲千阳猛地回头,盯着疤哥质问道:“我不是很理解,犯错的明明是她,我小姨完全是个受害者啊?”
疤哥咧嘴一笑,好像嘲笑他一样向前俯身说:“小朋友,这里没有拿钱赎人这种选项。你以为我们在过家家吗?”
“那你们怎么才能放她走?”
“一般来说首先得让出千的人认识到错误,然后我们还会帮他们避免再犯错。”疤哥懒懒地解释道,“而且我们的荷官是很稀有的一种资源,所以只接受一换一。”
“她要是想走,她就得留下来。”疤哥用手指先指向了栏杆这一侧的女人,又指向了司晚晴。
“但是呢,她还有一点不一样,她是旁边师父领入行的。她赚的钱会上供给师父一部分,所以师父也有连带责任。”
“本来应该是先惩罚她再去找他师父的,没想到人居然还能提前摸过来。”疤哥的目光在蒲千阳和祝云宵身上扫了一遍,“有点意思。”
被提到的汤彦在此时参与了对话:“多少?”
女人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大概一百多场,分到我手里也就二十万。”
汤彦轻轻的摇摇头,“当初学艺偷懒,功夫不到家,连下场都只得了这么点。”
终于认清现实的司晚晴的语气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仿佛只有一根线吊着她最后的精神,“这钱我替她还了,你们能不能放过她,或者下手轻一些。”
疤哥重复道:“赌场不缺钱,规矩比钱值钱。”
“那出千的手法呢?值她的命吗?”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祝云宵走到屋内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掏出了从赌场带出来的一副卡牌,然后把袖子完全卷了上去。
拿开盒子和大小王,他把剩下的牌随意地洗了洗排放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现在我没有使用任何手法,就当做是你们洗牌机洗出来的随机顺序。”
然后他把所有的牌捡了起来,又在手里洗了几遍,然后看似随意地切了一下。
掀开前五张牌之后,每掀开一张牌之前,祝云宵就提前报出了它的牌面,一张都没有错。
等于他完全复刻了之前在赌场的破解出来的手法。
“想知道吗?”
他抬起头看向坐着的疤哥,刘海后的眼神深沉。
“不用担心,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一定不会靠近任何赌场。这手法说起来难,但如果是多个人配合,尤其是有会记牌的人配合,就会容易很多。”
“不过你们也没法抓另外两个人了,他们不会出现了。与其惩罚一个最不重要的洗牌工具,不如换成知道手法并且改进一下流程。”
疤哥在赌场混了那么多年,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也至少需要观察个十来场才能勉强去猜测出千的手法,可面前的少年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确定了出千的人群,又用了不到三局的时间就确定了出千的手法。
而现在他居然还能复刻出来。
疤哥眯起眼睛,开口道:“你要什么?除了放人。”
在他后四个字出口的同时,祝云宵说:“放人。”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疤哥后半句话一样,他又强调一遍:“两个都放。”
第047章 重逢阳光
房间内的氛围一时僵持住了, 两方都不愿意让步。
“规矩就是规矩,她的手筋是一定要被挑的。谁讲情都没有用。”一旁的汤彦介入了两人的对峙,“但赌场也是一个很惜才的地方, 越快破解最新千术的赌场,才是最会被认可的赌场。”
汤彦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块金属牌子,扔到了瘫在地上的女人面前,“作为她的师父,还拿着她的分成, 我有责任的。”
“她的双手各挑一半吧, 然后从此不能踏入任何的赌场,但人会活着。”
“然后我会退回她进入主赌场之后的全部分成,并且提供两百个小时的外局服务。”
“这个结果可以吗?”汤彦看向疤哥,征求他的意见。
疤哥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点点头。
然后汤彦又看向祝云宵。
祝云宵则是看向另一边的蒲千阳。
已经没有心情讨价还价的蒲千阳说:“只要能带小姨走,我没意见。”
于是祝云宵手上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并配上了讲解。
“这是我是跟工作人员拿的新牌, 不存在通过牌背的损伤记牌的可能性。所以在掀开前五张之后的牌的顺序是算出来的。”
“但当时在赌桌上的另外的两个人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然后通过微表情把信息传给荷官小姐。”
“可能是一个人负责黑桃和草花以及一到七的数字, 另一个人负责红心和方片和剩下的数字, 也有可能是其他的。这不重要。”
在讲解期间, 他模仿荷官的动作, 向几个虚位发出了卡牌。
“需要的牌也好,已经发出去的牌也好, 都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交流。”
在不同的虚位模拟不同的操作,有的选择换牌,有的选择弃牌。
“因为是单向的,所以你们没办法抓他们。他们可以通过同样的做法, 再买通一位荷官,只不过下一次会更小心罢了。”
“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在赌桌上的人扣下别人需要的牌,荷官看需求送上需要的牌。”
最后他掀开了所有虚位上的牌,每一个虚位上的牌都不小,可在蒲千阳方位上的虚位,摸到了最大的同花顺,黑桃十到黑桃A。
在他讲解完毕后,场面一片寂静。
疤哥起身检查了一下铺在地上的卡牌,确定真的是自家赌场的牌后,确认说:“你刚刚说,你是算出来的?”
之前在和报刊亭的老伯下棋的时候,他就显得非常游刃有余。基本上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在老头下好一步之后跟上另一步。
当时他还以为是祝云宵小时候学过围棋之类的,下赢过一个退休玩玩棋的业余老头肯定是绰绰有余。
现在想来,祝云宵可能真的是很会计算,从棋到牌,只要有规则和目标的导向,他就战无不胜。
“最开始有一定猜的成分,因为你说荷官没问题。但他下场玩了几局之后就确定了,跟在我的猜测下计算的结果是一样的。”祝云宵把牌收了起来交还到疤哥手上。
拽起蹲在地上的蒲千阳,祝云宵打开栅栏上的铁门,“她我们带走了,这个人你们随便。”
来到栅栏的另外一边蒲千阳和祝云宵合力把司晚晴扶了起来,往向着阳光一侧的门走过去。
临走前,蒲千阳还不忘把司晚晴的帆布袋捡了回来。
在他最后的视野里,汤彦从门外的保安那里接过来了手术刀片和消毒湿巾。
而已经失去逃跑勇气的女孩只是不断讨饶,嘴里说着一些师徒之间温馨的往事试图减轻一点惩罚。
一瞬间,蒲千阳甚至在想这女孩犯的错是不是不应该这样被惩罚,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三人走出这一处位于城市边缘的依山而建的大楼,太阳已经落到了屋檐边上。
看到阳光的司晚晴好像终于回过神,扑在蒲千阳怀里哭了起来。
“为……为什么啊?”
“她为什么要骗我啊?”
“她之前什么都会跟我说的,到底……到底……”
面对这种情况,蒲千阳先是举起了双手,随后轻轻地放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另一手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是你的错。”
“已经没事了。”
一个妙龄少女扑在一个看着很帅的小男生的怀里痛哭,那个小男生身后还跟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阴郁的长刘海穿高中校服的男生。
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怪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身后的祝云宵注意到了这点,便脱下校服披在了司晚晴的身上。
这样一来,场景就变成了高中情侣闹别扭,另一个人可能是这段关系里的僚机或者男二。
这种普通的剧情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关注了,偶像剧常见,大家都挺忙的。
看到他的举动,蒲千阳突然皱起了眉头:“说起来,我的校服呢?”
啊这。
“忘在地下了,要我现在回去取吗?”祝云宵回忆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回答道。
“算了,反正那件也有点小了,我家里还有替换的,下次订校服的时候再买一件就好。”
被他俩这么一打岔,他怀里的司晚晴居然笑了出来。
在抬起头前,她把眼泪胡乱擦在了蒲千阳的衣服前襟上。
蒲千阳哭笑不得,“喂,就算你是我小姨这也是我今天才换的新衣服啊。”
“叫什么叫,我给你买新的。”司晚晴退开一步,独自站在了路边。
关于爱人背叛的悲伤发泄完后,她又想起了其他事情,眉头一挑,“我不是让你们看家了吗?你们怎么跟过来的?”
倒也不是跟过来的。但也不能说不是跟过来的。
蒲千阳把手里的帆布包递给了司晚晴,试图岔开话题,“总之,过程讲起来有点长。回头我们细说,先送云宵回学校吧,他是住校生来着。”
“云宵你怎么就看着他胡闹啊?”司晚晴突然想起来始作俑者其实有两个。
原本游离在战场之外的祝云宵被蒲千阳拖下水分摊火力,但他确实不太擅长应对女生,只得后退半步,将蒲千阳护至身前。
这时,三人身后大楼的门突然打开,那个女人从楼里走了出来。
她的双手经过了简单的擦洗,可还是有鲜血从指尖滴落,砸到地砖上溅成了八瓣。
她抬头看着司晚晴,小声说:“晴晴,对不起。”
司晚晴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帆布包交给了她,决绝地说:“宝宝,我们分手吧。”
女人没有接过那个包,她的双手暂时不能允许她拿起任何东西了。
“你要是愿意早点拿钱就好了。”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快步冲了上来。
第048章 死别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
可是你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行动。
视野中那种无限拖慢的节奏,就像是最尖锐又最钝的刀一样, 直直地划过皮肤,深入肌肉,直达内脏,最后引出最本质的疼痛。
那女人冲了上来,用双臂环住了司晚晴, 用满是伤痕的流血的双手捧住了司晚晴的脸, 然后两人齐齐向着马路倒过去。
人行道的指示灯是红色的,在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刹车声音。
蒲千阳伸手试图拽住司晚晴的衣角。
他抓住了,可是没用。
最后只是一条布料被从司晚晴的左边衣服上扯了下来。
若不是祝云宵拉住了他,恐怕连他也会被带着一同向后跌倒而去。
半秒后,就在祝云宵和蒲千阳的面前, 一辆装满了水泥的卡车呼啸着飞驰而过。
尽管司机已经尽量减速了, 可即使是这样, 卡车巨大的动能并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抵消。
当它行驶到人行道的时候, 它所剩余的能量对于人类依然是致命的。
两个身影被直接撞飞, 一道身影飞到了附近的店铺里, 砸碎了店铺的橱窗玻璃,而另一道身影飞进了另一侧的绿化带里。
周围的人群发出了惊呼, 有人当即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追着属于司晚晴的身穿白色衣服的身影,蒲千阳甩开祝云宵的手向她的落地点跑过去。
冲过马路,跨过栏杆,技开灌木, 司晚晴面朝下地倒在了那里,从身下缓缓渗出深红的血迹。
“小姨?”蒲千阳跪在了她身前半米的地方, 伸出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他的知识告诉自己,面对重伤的患者尽量不要移动他受伤的身躯,避免内脏被碎裂的骨骼刺穿造成二次伤害。
可他面前的场景也告诉自己,这些都无所谓了,伤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小姨……”他加重力气推了推,司晚晴依然毫无反应。
蒲千阳一直以来绷紧的神经终于碎成了齑粉。
“司晚晴!”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把泡面放起来等你回去吃?”
“你的火锅不请了吗?!你的更新不更了吗?!”
“跟老板娘耍帅的时候不是挺人间清醒的吗?!怎么放自己身上就搞成这副模样?!”
“认识这么久,你承诺的话没有半个字做到了。”
“你跟你姐姐比差远了!你保护了些什么?”
面对蒲千阳的指控,司晚晴再也没能像之前一样跳起来用清脆的声音回击,只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动作,也没有遗言,生活又不是电视剧,人的死亡其实是静悄悄的,空无一物的。
不应该啊。
我到底在愤怒些什么啊,这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循环罢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明明在下一个循环再努力就好了,为什么我会这么伤心啊。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这已经是他失去的第三个亲人了。
刚刚没能抓住蒲千阳的祝云宵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而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到了另外的一个女人的落地点。
虽然也受了很重的伤,但她被车撞到的时候是有司晚晴作为缓冲,然后先是砸到了玻璃上,又落在了售卖床上用品货架上,最终没有生命危险,至少活到了救护车赶到。
赶到现场的医生只一眼就判断了情况,组织团队优先把还救的有人抬到了救护车上。
另一个就算拖到医院也不过走一个形式罢了。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祝云宵看到了那个灌木丛中那个坚强但无助的身影。
现场的医务人员,姗姗来迟的警员,围观群众,被云遮住的太阳,混乱的灯光,好像都跟他不在一个世界。
甚至包括自己。
“千阳?”
祝云宵的声音把蒲千阳的意识拽回到现实世界。
在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正被祝云宵揽在怀里,司晚晴被放到了担架上,而他的正前方站着的是一位穿着医护服的工作人员。
“你是当事人的家属么?你是跟着救护车一块过去还是自己过去?”
蒲千阳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祝云宵替他做出了回答:“我们跟过去。”
随后他半抱半拽地把蒲千阳塞进了救护车。
车里,工作人员贴心地在司晚晴的床旁拉上了一道帘子。
生死两隔。
终于,在车辆启动后,司晚晴尚且柔软的手随着行驶中的颠簸微微晃动。
蒲千阳伸出手牵住了她垂下来的长发,轻轻地理顺了两下,无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们马上会再见面的。”
“这一次,我一定保护好你。”——
在简单介绍了手术方法后,祝云宵说:“我认识患者,他仅存的能够签字的旁系亲属确实已经去世了。”
“不过,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会愿意进行这个全新手术方法的尝试。”
“那你也不能替他和你的其他同事做出这个决定。”卫教授半是教育半是规劝地说道。
“虽然这么说不是很体面,要是被外人听到了肯定还会被人骂没有医德,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一个医生,可以平庸一辈子,或者一辈子只有那么一次成功的尝试,但你绝对不可以失败。”
“因为任何一次任性决策而导致的失败会抹杀掉你之前所有的努力,从此你的领导你的同事看你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那个自作主张的医生。”
手术室中周围的其他同事或是点头认同,或是默不作声。
大家工作了这么多年,看遍了人间冷暖。农夫与蛇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恩将仇报者多,理解支持者少。
祝云宵沉默了,毕竟他也不是曾经那个在学校里固执倔强一门心思撞南墙的愣头青了。
可当他所认识的人躺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没有办法救下来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悔恨感顷刻之间就会涌上心头。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小,什么都做不到?
“按照保守的手术方案进行准备。”教授下达了最终决策指示。
手术室内的助手们应和一声后就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祝云宵扶在床边,隔着绿色的防护服,摸到了蒲千阳的手。
他捏了捏蒲千阳的指尖,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如果这世界上有奇迹就好了——
放学铃如期响起,祁一山一如既往地第一时间冲出了校园。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祁一山的跑路绝活,蒲千阳都会由衷地心生赞叹,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用错了地方的天赋吧。
然后他回过头,看着祝云宵笑着说:“跑了半个上午了,饿不饿?”
“这次我请客,一定要吃好喝好。”
第049章 助人为乐
经过一个二十六岁循环的小缓冲, 蒲千阳已经从那种悲伤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回归理智思考的他在手术期间好好复盘了一轮自己的操作。
从自己揭穿那女人的身份开始,司晚晴的态度发生了三个阶段的转变。
从不信到信,从崩溃到修复, 最后选择给补偿然后放下。
虽然自己觉得补偿的那个环节没有必要,但对于恋爱脑小姨来说,可能这也是她跟过去告别的最好方式吧。
这么看就算自己搞些小手段,比如一不小心摔坏小姨的手机让她接不到电话,按照她的性格肯定还是会兜兜转转跟那个女人继续扯上关系。
治标不治本。
所以还是要让她自己意识到问题才对。
看她对冒菜店老板娘和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的态度, 也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只不过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自己深陷其中时,再理智的人也很会难抽身。
不过,如果让她先吃一次别人的瓜,大概就能反应过来了。
除此之外还需要证据,锤死那个赌狗, 不然八成司晚晴还会自己找借口说服自己。
但无论如何, 之前的冒菜店可能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老板娘的前夫一定会过来找茬, 然后自己就要浪费宝贵的复活时间和他周旋, 这非常不值当。
得想个法子把人引开。
蒲千阳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比上一个循坏提前来到了冒菜店。
此时冒菜店的老板娘正在和一位身穿西装的推销员聊天。
西装男诚恳地说:“姐, 你认真想想,这个对您的店来说真的是好事情。”
老板娘犹豫地问:“我没怎么听懂, 你是说让我在这个什么APP上注册一个账户,然后别人就可以在上边买我的店的食物吗?”
“对啊,您现在的店面可能只能服务现在这几条街,如果您在这个APP上注册, 在三个街区之外的人也可以看到您的店。”西装男猛猛点头,“别人下单付钱, 您出餐,我们公司会派人来您店里取,然后送过去。对方确认签收后,钱就打到您的账户上了。”
老板娘拿着说明传单不解地问:“那你们怎么挣钱呢?”
“现在是市场推广阶段,公司在烧钱抢市场。您只要正常运营您的店就可以了。不满意可以随时注销。”
“这种好事情怎么轮得上我呢?”老板娘苦笑着摇头,把传单还给了西装男,“房租又要大涨,我能老实守住这个店铺就不错了。”
西装男陪着笑,“您再考虑一下。这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啊。”
“不用了,再见。”老板娘把店门一关,西装男整个人就被拦在了外边,手里耳朵传单撒了一地。
西装男垂头丧气地蹲下去捡传单,“唉。”
旁观了全场的蒲千阳捡起一张传单,把它对折一番用来给西装男扇风,笑着问:“这一条街成功了几家啊?”
“还没开单呢。这些老板都不太相信线上的模式。”西装男下意识地回答道。
他回答完才反应过来,听声音问话的好像并不是自己的同事。
一抬头,两个身穿校服的高中生站在自己面前。左边那个人弯着腰给自己扇风,右边的那个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西装男连忙站起身,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见笑了。”
蒲千阳也直起身,安慰道:“伟大的推销员都面对过拒绝,成功学里都是这么说的。”
“但成功学里也说了,当常见的路走不通的时候,也可以试试另辟蹊径。”
西装男拒绝喝这口鸡汤,“哪还有什么蹊径啊。我都明明白白地把加入我们平台的好处给所有老板讲了,没有半分隐藏。”
“他们要做的只不过是下载APP,注册一个账户,上传许可证,上传菜品的照片和价格,就可以坐在店里等订单来了啊!”
“就能看到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说着说着,西装男地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些怨气。
蒲千阳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觉得老板们是短视的,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根本就没讲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或者说,他们不信还有不用付出代价的好处?”
可能是难得碰到有人愿意跟他聊天,西装男干脆就坐在一处阴凉下摸鱼休息一下。
“有什么代价?开饭店就是个辛苦活儿,一单算一单的钱。单子越多不是越好么?”
“你刚刚说集团现在在扩张中,那扩张结束呢?”
出乎蒲千阳的意料,西装男径直回答道:“提高平台佣金,店家被迫涨价还不赚钱;压缩人力成本,一个骑手当三个用;把竞争对手挤死再减少优惠,总之都得从别人身上赚钱。”
“又不是第一次,只不过把商场从线下搬到线上罢了,别人出现过的问题自己肯定也会出现,逃不掉的。”
“对啊,又不是第一次。”蒲千阳歪了一下脑袋,看着西装男。
潜台词:当初为什么经销商愿意把东西送到卖场里呢?
“那当然是……”西装男愣了一下,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敲敲玻璃门又走了进去。
“老板娘,你刚刚说房东要给你涨房租对吧?”
“其实我之前是个房产中介来着,在离职之前手上有一套租客折价转让的商铺。”
“他们家做轻食的,可附近是都是做加工厂的,他们得吃点顶饿而且提神的。”
“那边什么菜系都有,但还缺个四川的辣味。”
“我很喜欢吃冒菜,刚刚在店里就觉得您家味道不一样,特别香。他们一定也会喜欢。”
“您要不要去看看?看看又花钱对吧?”
后边的对话则被玻璃店门拦住了没有传出来,但从内部的剪影来看,西装男应该是推销成功了。
只见老板娘关了灶,把营业中的牌子翻成暂时闭店后走出店锁上门,然后就跟着他向街区外走过去。
“为什么要帮那个人?”祝云宵已经习惯于蒲千阳的一些奇妙操作了,因为它们总会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如果他追问为什么,往往是没有结果的。
“我以为你是想吃这家店的?”
“一般想吃,不过都已经这样了,就当积德呗。”蒲千阳目送两人离开,然后抬脚走进了隔壁的日料店,“这家也可以。”
在上一个循环中,他注意到在餐桌旁的竹制边框里有不少写着这家店的名字的芥末酱。
两人在一处桌子上坐好,蒲千阳假装看菜单,实则时刻关心着冒菜店门口的情况。
就在老板娘关门几分钟后,一个装修师傅打扮的男人来到店门前。
看到店是关的,他啐了一口,嘟囔着“算这女人走运。”然后悻悻离开了。
然后又来了一个俏丽的姑娘,左看右看确定老板娘确实不在之后叹气道:“啊,怎么老板娘今天没开门啊,倒霉。”
然后她就走进了蒲千阳与祝云宵所在的日料店坐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吧台座位上。
小姨,一会儿不见,甚是想念。
至此,蒲千阳终于放下心来看菜单。
意外顺利解决了冒菜但的问题真是好运,那么下一出,自己更好好好发挥了。
第050章 被打断的表演
径直走到吧台座位上的司晚晴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蒲千阳的身影。
因为蒲千阳选择的座位比较靠里, 再加上校服的作用,两人大概被是当成了两个普通的学生,毕竟在另一侧的角落还有个穿着附近初中校服的女生趴在桌上写作业。
摘下棒球帽, 随意地拢了一下头发,司晚晴熟练地点单:“老板,我要一份三文鱼手握,一份玉子烧,一份鳗鱼饭, 再来一瓶波子汽水。”
“好嘞。晚晴你每次都点这几样, 我都记住了。”老板在纸质的单子上写下了司晚晴的点单内容,然后回手夹在了厨房的玻璃隔断上。
收回观察的目光,蒲千阳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吃饭的支线任务上,“云宵你吃什么?”
“客随主便。”打一开始,祝云宵就没有翻看菜单。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蒲千阳便随意地决策了两份不同的定食套餐, 然后举起手招呼老板。
然后他还特意摆了一个非常自然地可以被老板看到脸的姿势等待老板过来确认。
“一份兰套餐, 一份樱套餐, 其中兰套餐里边的土豆泥换成红薯泥是吗?”
“对的, 麻烦老板了。”
“不麻烦, 满足客人的特殊要求也是对我们餐饮类服务业的基本功嘛。”
原本一直低头写写画画的老板在临走前想记一下食客的脸,然后就被蒲千阳的长相吓了一跳。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坐在身后吧台上的司晚晴, 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蒲千阳。
蒲千阳假装注意到老板的异常,关切地问道:“老板怎么了?”
老板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行动还是很诚实的。在老板向厨房走去的路上,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再次确认了一下两位客人的长相。
这种奇怪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祝云宵的注意,于是他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到了司晚晴的侧脸。
仔细观察后, 祝云宵确认,那位刚刚走进门的女士跟蒲千阳的长相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位客人跟你长得很像。”祝云宵没想那么多弯弯道道,径直地说出了自己观察到的结果,“特别像。”
工作日下午店的里一共就没几个人,排除店铺的工作人员和那个角落里初中生,也就两桌客人,这个指代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
“真的吗?”早已预料到结果的蒲千阳假装非常惊讶,随后非常自然抬头地开始向司晚晴的方向张望。
一般人听到这话,多少都会有些好奇,对面的人跟自己有多像,而司晚晴仿佛没听到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能说是半点反应也无,她甚至还特意稍微侧过身子避免被蒲千阳看到脸。
如果不是饭已经端上来了,怕不是她会当场拔腿就走。
想来,若不是在上一个循环里实在是需要保护蒲千阳,她依然会避免和他相认。
淡出原生家庭的生活,她说到做到。
不过,这样倒是刚好适合蒲千阳发挥。
他刚好有一套完备的八卦故事,牵扯到现代社会的金钱物欲和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发人深省,引人深思,表达了作者乱夹私货的思想感情。
假装没看到,蒲千阳转回身子,把两只手架在桌子上,“云宵,我有一个朋友,你别笑,真的是一个朋友……”
可他刚刚开始自己的表演,故事才讲了个头,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初中生却发了难。
只见她把手上的笔一摔,径直冲到了蒲千阳面前,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指责道:“你也是我爹找来教育我的?”
“还说什么一个朋友,你干脆说就是我好了。”
“啊?我没有……”蒲千阳哪想到还会有这一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还装还装!”这初中女生已经怒不可遏,又往前走了半步,指尖几乎就要戳到蒲千阳的鼻尖。
“你们根本就不懂!他对我有多好。”
这么一闹,在后厨帮忙的老板终于发现店里的闹剧,撩开帘子就冲了出来。
一把将女生抓到身后,老板顺便上了两盘寿司,随后赔着笑连连向蒲千阳道歉:“抱歉二位,我家女儿最近跟我有点矛盾,搞得她对于一些事情特别敏感……”
然后转过头就对那女生低声呵斥道:“甜甜,我不想在这里说你,你回去写你的作业。”
甜甜冷笑一声:“你现在居然还在意这个?在这里训比在家里训好得多,至少你还会顾及你这所谓的当老板的人的面子,不会骂得那么脏!”
“我警告你,你别给我整这一出。”老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要么你现在去写作业,要么你就去练琴。”
“作业,考试,成绩,练琴。你跟我就没有其他话说了吗?”甜甜仰着头倔强地盯着老板,可眼角已经泛起了泪光,“你跟他比真是差远了,根本不像个男人。”
甩开老板拽住她的手,她在老板身上推了一把,“我讨厌你!”
“也讨厌你们!如果我死了你们都是帮凶!”
随后她直接冲出了店门,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哎,这孩子。让二位见笑了。”老板摇摇头,转过身子就打算回到后厨帮忙。
蒲千阳注视着甜甜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老板,我不要紧,但您最好去追一下您女儿。”
“她穿的校服是我们附属初中的,但手机壳里的校园卡却是隔壁学校的。”
隔壁的?那不是一所读作职业技能培训,写作少管所的学校吗?老板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而今天下午,全市的学校都会放假。”
老板立刻就要出门,可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铃铃铃~”
老板原本想要按掉,可在他拿起手机的时候扫到了来电人。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接起了电话。
“哎,老袁。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你们单位团建需要订餐?什么时候要?要多少啊?”
“这么多啊?”
“没有没有,有生意我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你把清单发我手机上就好。”
等到他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纠结了起来。现在店里只有一个厨师,只靠他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完成订单的。
如果想要完成订单,自己就得留下来帮忙。可自己要是留下来帮忙,那甜甜就……
蒲千阳刚要劝老板说,钱是赚不完的,女儿的青春期只有一次,可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来是自己一个外人其实不适合掺和别人家事,二来自己一个高中生说一些什么教育学的事情等于说别人当爹不合格,三来,那个甜甜手里拿着的是最新款的手机,而面前的老板手中那个老款的手机连屏幕都碎了。
此时,一直坐在吧台上的司晚晴把筷子往已经吃空的碗上一放,开口道:“我去找她。”
“我来您家店里吃了好几年,也算是看着甜甜长大,已经把自己当了她半个姐姐了。”
“面对这种情况,我不能放着不管。”
“钱我放这里了。”
不等老板说什么,司晚晴就快步跑出了店门,顺着甜甜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还吃吗?”祝云宵看着蒲千阳的神情,微笑着问道。
蒲千阳从包里拿出钱压在了刚刚吃空的寿司盘下边,摇摇头回复说:“唉,吃口饭不容易啊。”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也跟了出去。
“老板,没上的菜先记着吧。回头补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