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贴上歪七扭八的字迹和江教授书桌上平摊的书本上的字迹格格不入——
江教授连字都透露着一股高山景行味,两者对比之下,戚白罕见地生出丝惭然。
惭愧的同时,他一颗心忍不住活蹦乱跳:
直男会留着这种东西?
江鉴之真的是直男?
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
‘证据’摆在眼前,便利贴上的那只手拿教棍、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小猫像是活了过来,剪去利爪的粉色肉垫在戚白心上挠来抓去。
不疼,但痒。
戚白没再强行用力拽便利贴,他侧身半靠在书桌,指腹摩挲着光滑细腻的纸面,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轻轻转动。
“江教授。”戚白掀起眼皮,一些疑问堵在心里声调反而慢了下来,略带促狭地看面前的人,算得上慢条斯理地问:
“你留着这个做什么呢?”
说这话时戚白指尖还轻轻点了点便利贴,修剪整齐的指甲点在轻薄的纸张,落点在背后电脑的金属支架上——
‘叩、叩、叩。’
轻闷的三声响,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经两人耳畔扩散。
一声接一声,像等待中的审判钟声,更像是敲在哪位心猿意马的人心上。
微敛的眼睫微不可察一颤,江鉴之右手搭上椅背,固定住刚被手欠的戚白拨动得原地打转的电脑椅,垂眸看他,嗓音沉稳:
“这个便利贴怎么了?”
江教授答非所问,戚白在心里‘啧’了一声后抬眼,澄澈的眼眸直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
“没什么,就想知道一张没用的废纸,江教授你留着做什么。”
舍不得扔?
戚白寸步不让,嫌桌沿硌,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最后干脆换了姿势,把全部重量放桌上,变成了半倚半坐在江教授物品摆放工整有序的书桌。
就算是学校工位,也没人敢肆意随便地坐在洁癖加强迫症的江教授的桌子上。
还是如此大喇喇的闲适姿态。
可戚白胆子一向比较大。
江教授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最后不受控地落在他半坐在书桌的部位。
戚白今天穿的也是家居服,到膝盖以上的短裤原本很宽松,但被他这么一坐,外裤变成贴身,愣是挤了个明显的浑|圆弧度出来。
戚白身形瘦削,也许是喝的那几箱牛奶有用,前阵子测量身高体重时还真的拔高了2,变成了177。
不过一旁严谨的江教授纠正,不是177,是1774。
光长身高不增体重,戚白瘦归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仍然有肉。
克己守礼的江教授视线在戚白身后短暂停留,随后目光一闪,像是被烫了一般猝然收回。
真的很短暂,正经的江教授只来得及在脑海里构建一个紧绷弧度。
这也非故意冒犯,全因江教授眼神和记忆力都太好,一眼扫过,下一秒就下意识地往脑海里搭建完善,以备后用。
以往矜贵清冷的江教授脑海中搭建的全是知识框架,心中世界万千,如一个缩小的图书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座除江教授之外无人能到访的一图书馆,多了一个影影倬倬的身形。
对方坐在他的书桌对他笑,屁|股还很翘。
曾经做过的那几次见不得人的梦,细节在今天有了新的补充。
意识到自己的小世界中多了一副怎样的画,江鉴之眼瞳轻轻一颤,侧脸不再看戚白。
见江鉴之躲开自己的视线不敢看自己,戚白眉梢一挑——
心虚了?
戚白:那我可来劲了啊!
江鉴之越是这样,戚白心里那只毛茸茸的小猫挠得越厉害。
“江教授。”戚白双手放在书桌往后一撑,整个上半身也顺势跟着往后靠,歪着脑袋去看江教授的正脸,嘴里还故意一本正经调笑:
“你怎么不看我?你……”
然而戚白耍酷的一句话没能说完,他左手压在了书桌上的文件袋上,透明文件袋和光滑的桌面没什么摩擦力,在他放上去的下一秒就往前一滑……
失去支撑的戚白手肘一弯,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眼看自己的后脑勺就要和电脑屏幕的尖角来一次亲密结接触,戚白:“!”
戚白瞳孔骤然一缩,嗓子里那句条件反射的‘操’刚出半个音,他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紧接着,他就被人往旁边一捞,撞进了一个略坚硬但温暖的怀抱。
撞得戚白鼻梁有些发酸。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慌乱中踢到了什么,下一秒身上的江鉴之身体忽然一重,随即压着他往下。
戚白:“!”
戚白一手撑书桌,一手抵在江鉴之的胸膛,饶是这样,他还是被身材高挑的江鉴之压得不断向后倒。
上半身彻底失去着力点,戚白本能抓住了对方胸前的衣服。
就在戚白觉得自己会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的江教授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压倒在书桌上时,江教授左手及时地撑住桌面,避免了戚言言被自己压成戚饼饼。
在戚白手滑时,江鉴之眼疾手快过来捞了他一把,避免了他人类大脑撞人工智能,最后两败俱伤的人间惨案。
但‘好心没好报’,乐于助人的江教授被手忙脚乱的戚白一脚踢到了小腿。
戚哥的体力大家都清楚,不管真痛还是假痛,反正江教授是眉头一皱,接着两人之间的空间被无限压缩。
两人身形堪堪稳住后,原本浮躁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戚白瞪大眼睛看自己上方的江鉴之,一脸怔然,好一会儿才缓慢眨眨眼。
戚白上半身向后,几乎是要躺在书桌上,江鉴之搂着他的腰,姿势原因,两人腰部以下就贴得更近。
露在外面的大|腿皮肤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敏感。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江鉴之裤子布料的触感,有点软,一点都不扎肉。
江鉴之那张招人的脸三十度无死角,就算戚白躺在下面看他,也俊美无边。
意识到两人现在是个什么糟糕的姿势后,戚白望着对方伸手就能碰到的喉结,抓着他胸前衣服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僵住了。
江鉴之也僵住了。
不过显然两个人的僵硬程度不同,出发点也略有出入:
戚白脑海里滑过一溜世风日下、见不得光的‘办公室’、‘教室书桌’等为前缀的‘教学资料’。
一个比一个尺度大,晋江审核见了戚言言的脑内小剧场都得直呼好家伙,随后连夜锁文警告的程度。
僵着僵着,戚白把自己耳朵和脖颈给僵红了——
那他待会儿是爽快闭眼同意还是欲拒还迎的同意?
而江教授内心活动远没有戚白脑海里那样精彩绝伦一小时换七八种姿势,没那样狂放豪迈‘不检点’——
身|下人锁骨上那一粒小痣,就足够让不染尘事的江教授迷乱僵硬。
显而易见,江教授吃亏就亏在,知识层面覆盖不够全面,还不够全知全能。
在极近的距离中,戚白和江鉴之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安静又汹涌,仿佛有不可见人的凶猛巨兽蛰伏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
只等一个信号,就能冲破樊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不用什么导火线,但凡谁眼中的温度再炙热一些,空气都能原地噼里啪啦带着火花烧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秒、一分钟、五分钟……或许十分钟,两位维持这个危险的姿势谁也没动。
江鉴之揽着戚白的腰不动是不想放手,向来擅思的大脑在此刻停止罢工,浅色眼瞳里映照的全是眼前这个耳尖红透的人。
而戚白不动是因为……
感受着腰间缓慢加重的力道,一直笼罩在他心头那抹淡淡的云雾吹开——
江鉴之果然不是直!
至少现在不是。
认识到这一点后,理论大师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他指尖用力攥紧了江鉴之的衣服,下定决心要在永远熨帖工整的衣服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褶皱。
隔着细框镜片,戚白望着江鉴之隐隐有火光跳跃的浅琥珀色眼眸,觉得这对眼睛果然比世间最漂亮的宝石还漂亮。
还令人着迷……
这人是我的了。
望着江鉴之,戚白心中如是想。
不需要再有证据佐证,也不需要再反复怀疑摇摆不定。
江鉴之是他的了!
戚白脸上忽然展现的笑意让江鉴之骤然回神,江教授眼神闪了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戚白顺势松开了手,在他胸前的衣服上留下了一朵用褶皱开出来的花。
戚白的后脑勺已经安全,江鉴之直起身,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恢复了惯常清贵不可攀的模样,顿了顿,才用极轻的声音对戚白道:
“抱歉。”
要是换作以前,戚白肯定不会多想,十有八|九还会接一句谢谢。
但是刚刚有了新发现的他,精神处于高度亢|奋和敏锐的状态,这次他第一时间从江教授清清淡淡的嗓音里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无措。
因此,在江鉴之起身没了压制后,戚白不但没有从书桌上坐起身来,反而身形放松地往后一倒,彻底在桌面上摊平。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戚白不带任何意味地‘啊’了一声。
瞧着四肢和神经都处于舒展状态、对自己毫不设防的人,江鉴之抿了下唇,问:
“怎么了?”
刚才撞着了?
瘫在桌上的戚白没看江鉴之,他伸手拨了一下便利贴,摇头:“没事啊。”
只是心情好,感叹一声罢了。
听着他上扬的尾音,江鉴之:“……?”
在江教授看来,戚白的好心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让他不得不走近一些。
江鉴之从上而下看戚白,不太确定地问他在开心什么。
“江教授。”眼底笑意加大,戚白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答非所问:
“我抓住你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