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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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彦明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耿迪到医院来找他的时候, 他脸上的青肿还没有消,前两天刚做完鼻骨复位手术,Alpha的鼻子里塞着海绵塞,呼吸都困难。
“哥, 那姓傅的来找过你没?”耿迪问, “妈的我现在闻到花香就想吐, 他到底什么等级啊?”
裘彦明刚因为鼻子难受跟请来的护工发过火, 现在脸色还是很差:“来个屁!就叫了个跑腿送了个破果篮过来, 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有个当统帅的爹了不起啊!”
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他爸他妈闹过一通了,他爸也就嘴上顺着他说, 打电话给傅霁本应该兴师问罪, 可电话一接通, 他爸立马就换了副嘴脸,满嘴的唯唯诺诺。
裘彦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气得砸了台手机,一定要他爸给他讨个说法。
可惜人家是统帅的独子, 老校长就算是再爱子心切,也不敢招惹, 只能劝儿子先咽下这口气, 以后不和他来往就是了。
这几天裘彦明躺在病床上,心里越想越气,他长这么大, 还从没在别人那里吃过瘪,更别提被人打到鼻青脸肿, 对方却还好端端的什么苦头都没吃。
“艹,”耿迪听着也很来气, “你爸知道吗?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就说自己明年就退休了,叫我别惹事,跟他一块吃下这个哑巴亏呗。”
耿迪想了一会儿,心里忽然蹦出一个损招:“诶哥,你说咱们明面上虽然没法让他怎么着,但暗地里要做点什么,还是挺容易的吧?”
裘彦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咱找机会给他下点东西呗,让他当众出丑什么的,”这事两人以前没少干,基本上每次也都能得手,“而且他不是顶级Alpha吗?这事肯定能闹翻天,少说也能让他丢丢脸。”
裘彦明有点不耐烦地:“怎么下?跟他熟的那些人我都不熟,难道你给他递水他就会乖乖喝吗?”
耿迪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泄气。这人跟他们以前碰到过的那些都不一样,是个无处下手的硬茬。
裘彦明沉默了会儿,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扯了扯嘴角:“不过也不是不行。”
“他是块踢不动的钢板,那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他碰了碰胀疼的鼻子,狰狞道,“S级的Alpha又怎么样,只要有个同等级的Omega在他旁边发|情,他就算真是块钢板,那也吃不消。”
耿迪眼睛一亮:“这主意行!”
“你找个时机,别太着急,”裘彦明冷笑道,“把事儿办得干净点,别让人抓住尾巴。”
几天后的一节专业课。
前天这位任课老师临时有事请假,教务处于是把这节课补到了今天晚上的第一节。
本来不少人都打算请假不来上,结果铃响前十分钟,任课老师忽然告知学委,说今晚要点名,学委在专业群里一通知,原本打算要请假的那些人,忽然陆陆续续地全来了。
这几天晚上傅向隅总是失眠,于是刚来就挑了个后排坐下,趴在桌上补眠。
后来的彭烁他们一群人,照例是傅向隅在哪儿他们坐哪儿,刚坐下他就忍不住跟舍友许亦杨吐槽:“大晚上的你说上他妈什么课啊?”
“烦死了,早知道刚就跟叶子一块出去打麻将了,反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个破课旷就旷了。”许亦杨也说。
铃响的时候舒沁才姗姗来迟地从后门猫进来,彭烁看见她,忙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这儿,给你占了座。”
“今天怎么脸有点红,是不是过敏了?”彭烁问她。
“刚在宿舍就有点不舒服了,感觉头晕晕的,”舒沁用掌根摁了摁太阳穴,她回头看了眼傅向隅,“向隅怎么了?”
“困了吧。刚来就看他趴着了。”
许亦杨:“你要不舒服就跟老师请假吧?看你脸色怪怪的。是不是发热期快到了?”
“应该不是吧,”舒沁说,“前两天刚去医院打了长效抑制剂,也有可能是副作用,我每次打长效副作用的挺明显的。”
“主要是我这门课已经请两次了,再缺勤估计得扣我平时分了,不然谁大晚上的想来上课啊。”
“就是。”许亦杨对她的后半句话表示赞同。
课刚上到一半的时候,许亦杨的鼻子突然抽了抽,因为还在上课,所以他特意压低了声音问彭烁:“什么味啊?是不是有人喷香水了?”
彭烁挠了挠后脖子,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头晕:“确实,感觉一股甜味,跟爆米花似的。”
说话时他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舒沁,只见她满脸潮红,嘴唇微张着,一直在喘气:“我好像……”
还没等她说完,班级里忽然开始躁动了起来,气味也变得古怪混杂。
因为是晚上,也不上体育课,所以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带阻隔贴,前面有几个发热期原本就很临近的,已经陆续开始出现了发热期的部分症状。
讲台上的任课老师一脸着急,指挥暂时还保持着清醒的那些学生们拉开窗户,能出去地尽量先出去。
就在任课老师拨通学校保卫处电话的时候,班级里忽然慢起了一股极具有攻击性的花香味,这股气味几乎盖过了教室内所有的信息素气味。
傅向隅惊醒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部分AO都已经进入发|情状态,任课老师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但还是拿着麦尽力安抚众人:“已经通知保卫处那边了,大家千万别慌,现在尽量都先别出教室了,避免影响其他班级的同学……”
几乎没人在听她说话,部分丧失理智的Alpha已经把目光放在了那些不断向外发散信息素的Omega身上。
傅向隅感觉到自己的后颈也开始发热,腺体上传来针扎一样的痛感。
……
晚饭后没什么事可做,秋池穿上厚外套去楼下踩了会儿积雪、散了会儿步,回来洗完澡,就坐在书桌前看起了书。
秋池只手托着下巴,拿一只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先是画了一只小猫,有点难看……补充了一点细节,结果更难看了。
本来是想画小黑的,但感觉小黑要是看见了,可能会伤心,于是秋池在上面打了个很大的“叉”,表示这是一个废稿。
紧接着他又转头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只要一安静下来,那个名字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忍不住默念了一下这个人的名字。
然后低头在本子上画了只小鱼,这个线条比较简单,秋池感觉画得还蛮好看的,于是就从一只鱼,画到了一群鱼。
最后一笔还没来得及收尾,秋池听见宿舍门忽然被人很重地敲响了。
因为很专注,秋池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心脏突突地跳,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他没及时跑过去开门,于是那门就被外面的人很重地踹了一脚,整个木板晃动了一下,老式门锁看起来也有些摇摇欲坠。
没人会在这个点来找他,除了傅向隅。
但他身上应该有自己给的备用钥匙,要进来根本不需要敲门。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犹豫了半秒,秋池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开锁声一响,漆木门被人一把拉开,外面走廊的感应灯坏了,很黑,秋池敏锐地感觉到傅向隅的表情有些怪异。
“向隅?”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却又被Alpha面无表情地拽了过去。
……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单方面的暴力,秋池一开始还想要配合他,可太疼了,他试图像从前那样抱紧这个失去理智的Alpha,几近哀求着叫他的名字。
但傅向隅一点反应也没有。
过程中秋池挣扎着打到了他的脸,也可能是其他地方,然后秋池感觉自己的脖颈猛地被人狠狠掐紧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停抓打着傅向隅的手臂,可Alpha就像完全不知道痛一样。
他想要喊叫,可却只能发出类似于“嗬嗬”的声音。
太吵了。
傅向隅皱起眉,Beta的挣扎和嘶哑的喘气声都让他觉得烦躁,他想让他停下来,希望他变得安静一点。
行将窒息的前一秒,秋池感觉到扣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陡然一松,来不及喘气,Alpha不知道从旁边抓起了什么东西,“咚”地一声砸向了他的头顶。
傅向隅看见这个人瘫软了下去,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他心满意足地躺在了秋池的旁边,旋即抱紧了他,面无表情地去吻他额角留下来的血。
很浓的橙子味。但还是太少了,他本能地想尝到更多。
……
天似乎已经亮了。
秋池半睁开眼,浑身都像是被打断了一样的疼,浑身都是深深浅浅的牙印,那个东西仍然在一遍又一遍地贯|穿着他的身体。
傅向隅压着他的后颈,秋池能感觉到他依然没有清醒过来。
Alpha的发热期一般都会达到五天,这次傅向隅看上去像是没用抑制剂,秋池不敢想象他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主意识。
“傅向隅……”他的嗓音有些嘶哑。
秋池操纵着那只没被压制的右手,艰难地触碰到Alpha的脸:“好疼……”
“我好疼。”
傅向隅怔了一下,然后抓住了他发抖的手。
理智一丝一丝地回拢,傅向隅终于注意到了秋池的样子,这人浑身都是伤,额角的头发上有血污粘黏,脸很脏。
傅向隅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收紧,他有些绝望地抓紧了秋池的手,看见这人颤抖着在掉眼泪,Alpha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无助的恐惧。
他舍不得放手的贪念迟早有天会害死这个人。
半昏半醒的秋池在彻底昏过去之前,感觉到这个Alpha小心地在自己的眼角上贴了一下,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腾空。
那人有些痛苦地托住了他的后脑勺,声音很轻。
“对不起……”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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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脑袋特别胀, 秋池伸手摸了下头,发现额头上缠着好几圈纱布,绕得有点紧,感觉不是很舒服。
他的眼睛转动了一下, 看到旁边的输液架上挂着个透明的药水瓶, 滴速很慢, 秋池不太想动, 于是就盯着那个滴壶看了会儿。
没过多久, 有人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秋池听见脚步声,挺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他看见傅向隅手里提着一个特别大的塑料袋,这家店不做外卖, 秋池估计傅向隅又是叫跑腿去买的。
“还疼吗?”傅向隅问他。
秋池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傅向隅帮他把病床上配套的小桌板支了起来, 然后把那些菜一盒盒地拆开摆好, 秋池挪动了一下,身体还是疼,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是发热期到了吗?”秋池觑着他的神色,小声说, “这次好像有点……严重。”
傅向隅把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昨晚班上有个高等级的Omega忽然发热,我离她很近, 所以被影响了。”
他没说昨晚到后来有多惨烈, 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被保卫处那群穿着隔离服的人用防暴盾和钢叉隔离开,然后捆上束缚带, 由校医务室的职工分别注射强效抑制剂。
而他因为等级高,并没有在进入发热期之后迅速失控, 而是自己向医务人员要了两针抑制剂,领头的校医对他的病有所耳闻, 因此也没有限制他的使用数量。
可这一次接连注射了两针高浓度抑制剂,傅向隅感觉自己的发热症状也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危机解除后,保卫处的人把那些意识不清的学生送上了救护车,至于那些等级稍高的、在注射抑制剂后恢复自主意识的学生,则被送回了宿舍休息。
可傅向隅却没有和彭烁他们一块回宿舍。
他被本能驱使着,来到了旧社区。
“难怪,”傅向隅听见他说,“你刚刚有去检查过吗?有没有事?”
“这里做不了检查,明天我会去研究所。”
傅向隅的语气听起来一切正常,秋池稍微安心了一点,开始吃眼前的饭菜。
注意到Alpha没有拿筷子,秋池轻声问:“你不吃吗?”
“吃过了。”
傅向隅就坐在床尾,看着他,时不时递过来一两张纸巾给他擦嘴。
温柔得有点过头了,秋池忍不住看了他几眼,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早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了,他等了很久,甚至无数次地在心里预想过傅向隅说出那句话的画面。
他以为只要想得足够多,到真正发生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
可是他错了。
他还是怕,很怕。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不再动了,傅向隅的表情没有变,还是一开始那个样子:“饱了?”
“嗯。”
没有任何的铺垫,傅向隅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冷淡地看着他:“今天之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秋池放筷子的手顿住了,他像是有点没听懂傅向隅的话,他没出声,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傅向隅。
“听不懂吗?交易结束了。”
沉默了片刻,秋池忽然说:“你不用给我钱也没关系,我已经……已经攒够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可这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和钱没关系,秋池。”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早玩腻了,会所里的Omega哪个都比你骚,和他们上|床比和你爽多了。”
秋池眼里流出了几分错愕,他不敢相信傅向隅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并没有争吵,从头到尾都是很和平的语气,甚至最后傅向隅还开车把秋池送回了旧舍区。
车子停在那个熟悉的花坛边上。
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最后要下车的时候,秋池忽然扭头看向他。
他想了一路,满心都是那些可笑的、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的话。
他想说就算不做|爱,他们或许也还可以当朋友,傅向隅随时可以来这里,他会像以前一样给他准备饭菜。
可原本Alpha对他的需求就只是泄|欲,那些没有“性”的温柔时刻或许不过是习惯和教养附带的,只是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
秋池知道傅向隅其实不缺朋友,也没必要特意绕到这里吃那一顿算不上很可口的午晚饭。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可能一直到傅向隅从这个学校毕业离开,两人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傅向隅看见他低头沉默地解开安全带。
那双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快乐”就变亮的圆眼睛此刻蓄满了眼泪,摇摇欲坠地被收敛在眼眶里,他的嘴唇也在抖。
傅向隅不敢看。
“再见。”秋池小声说。
*
秋池请了两天假。
额头上的伤口缝了两针,用的是免拆线,但现在还需要每天擦药,为了防止创面感染,离开医院前护士还特意嘱咐他纱布先别拆。
眉骨那块不知道磕哪了,也青了一大片。
饭点的时候他像之前那样到二食那家窗口外面帮忙打包,等过了饭点,他就钻进了那个特意给食堂职工留的小门。
阿姨刚给个学生打完菜,回头看见秋池,有些惊讶:“你这脑袋怎么了?”
秋池说下楼时踩空,不小心磕到头了。
阿姨看见他眉骨周围的青色,有点不相信:“好好的怎么会摔成这样,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秋池摇摇头。
“脸色看着也不好看,”阿姨继续说,“蔫啦吧唧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
阿姨的目光里满是关切,盯得秋池鼻子有点酸,他勉强笑了一下:“真是自己摔的,没人欺负我。”
“那就好。”阿姨把部分剩菜装好递给他,“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跟阿姨说,姨叫几个朋友一起抄上饭勺打死他。”
秋池又笑了笑。
……
最近快期末了,段鑫烨本来想花钱找人替考,但听人说这学期有两老师特别严,要求他们提前二十分钟到考场,看着身份证核对人脸,一旦发现对不上,那就是直接挂科重修。
段鑫烨没办法,这几天跟彭烁他们对着那两本崭新的书大眼瞪小眼,知识没读进去多少,但饭吃得倒挺多的。
今天刚好轮到他下楼打包,彭烁跟许亦杨那两货一个要吃黄焖鸡配奶茶,一个要吃烤鱼加水果捞,段鑫烨气得牙痒痒,打算下回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让他两跑十家店,最好还得楼上楼下跑的那种。
等奶茶的时候他看见了秋池,Beta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正快步往大门口走,见他头上缠着纱布,段鑫烨忍不住就开口问:“喂,你被人打啦?”
秋池稍一偏头,看见是他,表情变得冷漠。
大概是以为他又要找茬,Beta没搭理他,径直就走出了食堂。
“欸你……”
段鑫烨挺生气,在背后小声哔哔:”拽什么,活该被人打!”
那天晚上段鑫烨虽然运气好没去上课,但后来到处八卦倒听了不少。
据说好像有个小O被旁边一个失去理智的Alpha意外标记了,这小O他爸是个超一线明星,母亲则是首都富豪榜上叫的出名字的人物。
他家里得知这件事后十分愤怒,坚持要追究到底,也第一时间报了警。
和他们玩得挺好的舒沁清醒后也觉得很奇怪,怎么前两天明明才刚接种的长效抑制剂,自己昨天晚上却还会莫名其妙地发热。
她告诉警察,自己那天上晚课之前没吃晚饭,只喝了室友男朋友顺带给买的奶茶。当时他们三个人都喝了,应该跟这个没关系。
不过警方顺藤摸瓜,还是查到了这个男性Alpha的头上。这人一开始还不承认,直到最后才坦白说自己其实一直都对舒沁心存歹意,可她是顶级Omega,压根看不上自己,这才出此下策。
谁知道当天她奶茶才喝一半,就跑去上晚课了。
案子破的很顺利,一个晚上就“水落石出”了,于是这场闹剧也就匆匆地结了案。
但这之后,都兰的老校长突然提前退休,学校里现在又来了个年轻的新校长。
段鑫烨记得自己第二天还和同在现场的彭烁讲:“真挺不可思议的,那个Alpha之前还跟我们一块打过球呢,你记不记得?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会是那种人。”
彭烁当时左边一个顶级Omega,后边一个说不好等级的Alpha,两相夹击,当场就吐了一地,后边打了抑制剂回到宿舍,也头晕得不行,一晚上都感觉眼前五光十色、五彩斑斓的,感觉跟吃了毒蘑菇一样。
直到现在都感觉脑袋还有点懵,慢吞吞地回答:“感觉他跟他女朋友两个人蛮好的啊,我都没看出来他对舒沁有那种意思。”
秦蔚闻言在旁边呵呵地笑了两声,段鑫烨和彭烁于是纷纷看向他。
他朋友多,消息也灵通,到这会儿差不多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我估计他就一背锅的。”
“怎么说?”
“那男的一直跟耿家那个小儿子有来往,”秦蔚怕他们听不懂,又解释了一下,“就之前那校长的儿子的小跟班。”
“那老头反正肯定不是正常退休的,最近听说他大女儿名下的几家公司也都停业整改,那小O的父母怎么可能有这本事——应该是傅叔的手笔吧?”说着他看向傅向隅。
傅向隅没说什么。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秦蔚知道自己猜的应该没错,于是又冷笑道:“估计是因为之前的事儿记恨向隅呢。这种又脏又蠢的手段,亏他想得出来。”
秦蔚了解傅霁,这人一般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警方那边最后究竟是个什么结果,他也不在乎。
但那个姓裘的敢动他的独子,傅霁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虽然傅向隅最后没出事,可要是他真的因此失控标记了现场的哪个Omega,他也会因此蒙羞。
傅霁在位这么多年,一点花边和负面新闻都没有过,那姓裘的完全是自作聪明地踩他底线上了。
段鑫烨听着也挺震惊:“有病吧那姓裘的。”
傅向隅全程没参与他们的讨论,只在最后秦蔚要走的时候说:“明天方一珂回国,我出去跟他吃顿饭,就不和你们去滑雪了。”
“谁?”段鑫烨问。
问完他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傅向隅之前说过的那个“命定之番”。
于是段鑫烨又嚷着要看照片。
傅向隅没什么表情:“没要过。”
段鑫烨闻言瞪大眼睛:“都快见面了还没要过照片?万一那人长得很丑呢?”
“没什么不一样。”
段鑫烨对他有点无语。
不过想想确实也是,百分之百的匹配度,美丑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顶级的Omega,又怎么可能会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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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鑫烨提着满手的塑料袋, 停在隔壁宿舍门口,用脚踢了两下门。
等许亦杨出来接走东西,段鑫烨跟他说:“困死了,我回去睡个午觉, 晚点再过来背那两本破书。”
“真背书还是假背书啊?”许亦杨调侃他, “说真的, 一会儿手机锁柜里, 谁也别玩游戏啊。”
“那肯定啊。”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 段鑫烨才回到了自个宿舍。
他把打包好的饭放在餐桌上,打开平板选了部下饭的综艺,接着又往小厨房那儿看了一眼, 傅向隅正背对着他在接水。
段鑫烨憋了几秒, 可实在嘴痒, 忍不住开口说:“我刚在食堂里看见那个校工了。”
傅向隅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转过来,看着他。
他接着又说:“头上缠着纱布,眼睛那块也是青的, 好像被谁打了一样哈哈。”
傅向隅还是没理他。
“分了啊?”段鑫烨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你俩。”
“不然呢?”
“也是。”段鑫烨感觉到这人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阴冷, 心里有点怂怂的, 于是将话锋一转,问,“你和那个‘命定之番’处得怎样了?平时都没听你提。”
傅向隅想起那个男孩, 之所以说是男孩,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傅向隅感觉这人看起来有种一眼就能被看透的单纯。
方一珂天真漂亮、性格活泼、很爱笑,也很主动, 像只被圈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夜莺。
连声音都格外的“沁人心脾”。
或许是因为极高的匹配度,傅向隅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那股没来由的烦躁好像也会变得和缓。
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挺好的。”他对段鑫烨说。
*
就快放寒假了。
秋池和往年一样被安排去给西区的部分树木修枝剪枝,忙了一个上午,肩臂那块有种难受的酸胀感,于是他停下来捏了会儿肩膀。
收拾好剪落的枯枝后,秋池把工具收好,然后转身看向了篮球场上的傅向隅。
他们最近都在这边打篮球,可能是学院之间举办的篮球赛,来看的人还挺多的,基本都是学生,打扮的花花绿绿的,他藏在人群里,好像也并不突兀。
于是秋池经常趁着来处理这边垃圾箱的时候偷摸着看几眼傅向隅。
好像每次运气都很好,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傅向隅在哪里。
有时候秋池会无意识地盯上很久,因为现场特别热闹,所以学生中也会夹杂着几个在摸鱼的校工观众,于是秋池也假装成很热爱球赛的样子,混在其中。
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当时他说自己不会纠缠。
秋池的确没有纠缠,他把相册里唯一留下的关于傅向隅的影像看了好多遍。他不敢想念,可每次一闭上眼就是他的名字。
正当秋池站在原地发怔的时候,场上忽然有颗球朝他这里滚了过来,秋池没看见那颗球,只看见了径直向他这里走过来的傅向隅。
Alpha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他也只是走到了他跟前,然后俯身捡起了那颗球,接着转身又走掉了。
秋池看着傅向隅回到那群人中间,有个挺脸生的Alpha接过他手里的球。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那人有些揶揄地往他这边一抬下巴,声音很大:“我去隅哥,场边那个扫垃圾的刚好像一直在盯着你看耶。”
“有吗?”
“真的,还盯你挺久了,”这人又说,“眼珠子就跟着你一个人转,也挺奇葩的。”
顿了顿,又略带嘲讽道:“啧,他那什么眼神啊,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这人说话一直不大好听,也知道段鑫烨一向不喜欢秋池,因此才故意这么调侃了一句,他以为段鑫烨会接他的话茬。
没想到段鑫烨这次不仅没附和他,反倒还拉了下他的手臂,似乎是在示意他别说了。
他们离得其实还挺近的,站在秋池旁边的几个学生已经因为那个Alpha的话,把目光投在了秋池的身上。
秋池有些难堪,正要把目光收回的时候,他看见傅向隅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冷淡的眼神:“挺恶心的。”
那道声音其实很轻,可秋池看清了他的口形。
他有点愣住了。
秋池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也不该贪看Alpha这一两眼。他想赶快走掉,逃离这里。可掌心发麻,脚底也发麻。
转身,然后往回走。这一套在平时看来很简单的动作,因为躯体的短暂失灵,变得好像十分困难。
离开球场的时候,段鑫烨忍不住转身看了那个Beta一眼,这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抿着嘴唇,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伤心样子。
……
傅向隅接了个电话。
又是方一珂打来的,自从那天见面之后,Omega就对他很依恋,几乎每天都要来电话。
“刚怎么不接电话啊,”方一珂的语气里有几分嗔怨的意思,“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呢。”
“刚在打球,没空看手机。”
“好吧。”
方一珂:“这周我想吃日料,出来陪我嘛。”
顿了顿,又说:“你那两个朋友有空吗?想见见他们。我朋友都还在国外,好无聊啊。”
傅向隅说:“期末周,大家最近都要准备考试了。”
“怎么这样,”方一珂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失落,但很快他又说,“那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好吗?”
“我也想看你打球。”
段鑫烨把买来的饮料放在傅向隅旁边,手机听筒声音开得挺大的,他能听见一些,于是随口说:“让他来呗,在那个校园系统上报备一下不就行了。”
傅向隅没理他,对着电话那端:“最近很忙,等放寒假了再陪你。”
那边紧接着又说了几句什么,段鑫烨在旁边偷听了几耳朵,对方声音有点小,他没太听清,只知道是撒娇的口吻,还挺可爱的。
片刻后,电话终于被挂断。
傅向隅忽然偏头看他,问:“他还在那吗?”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但段鑫烨居然听懂了:“走了好像。”
“分都分了,你说他干嘛还天天过来偷看啊?这不自取其辱吗?”段鑫烨从烟盒里抖出根烟,递给傅向隅,“你要吗?”
傅向隅接过来,低头把烟点燃了,没说话。
*
寒假。
虽然已经不用早起去除雪和清扫落叶,但秋池每天依旧起得很早。
他嘴里含着牙刷,盯着洗手台上另一套牙杯和牙刷,发呆似地站了一会儿。
漱过口后,秋池从宿舍里翻出一个很大的塑料袋,然后把家里多余出来的那一部分生活用品都丢了进去。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全收干净之后,这间宿舍似乎变得有点空。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就这样平静地消失掉了。
挺好的。秋池想。
以前他总忍不住溺在那场美梦里上下浮沉,一边沉沦,一边不安。他知道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可那只高悬的铡刀却始终悬而未落。
害得他总是怕,越高兴的时候越怕。
现在那只铡刀终于落下,反而把他的焦虑跟恐惧给带走了。
他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里。
长假期间校内教职工大多回去过年了,天又冷,也没什么活可干,于是秋池干脆出去找了个夜班搬运工的兼职,负责快递的装卸货。
这家快递公司春节期间也还在营业,并且春假期间工资开得还挺高的。
那边本来没打算收他,是原先已经谈好的其中一个,干了一天后就嫌累不想来了,hr这才又转头联系了他。
确定他可以过来替补后,hr又委婉地提了一下他个人履历上的犯罪记录,接着又说他是个Beta,体力上肯定比不过Alpha,工资可能没法给到那么高。
秋池跟他讨价还价了一番,那边大概也确实是很缺人,最后谈好了只降二十块,也不算太坑,工资日结,每天给180,春假七天每天还给再补100元薪资。
还没过去之前,hr就在群里特意跟他们强调过,这活真的特别特别累,不能接受重体力活的尽量还是考虑一下,别临阵了再打退堂鼓。
秋池头天晚上过去就被安排卸车,一米来高的大件货,遇上重量特别大的,两人一块扛也得踉跄几步。
刚开始那几天,秋池累得一回宿舍就倒在床上,浑身都酸疼得要命,起都起不来。
后来慢慢适应了,觉得好像也还可以,咬咬牙的话也不是忍不了。
首都的工资不管怎么说,还是比他老家那边要高出许多的,秋池想趁着现在多攒攒,挺小的时候,他就特别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哪怕是一间也可以。
可以不用担心房东突然涨租,也不用担心合同到期了被人赶。
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之前那个房东委婉地跟他提过几次,说自己可能过段时间就要把房子收回来自己住了。
秋池知道他是怕妈妈死在他的房子里,以后房子租也不好租、卖也不好卖。
但那附近一片小区的租金都很贵,可要是搬到偏远一点的地方,一是妈妈的身体不允许,二来他也不好再麻烦桂姨大老远跑去给他妈送饭。
要是妈妈没人照顾,他就得辞职回去,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得为以后想。那张卡里的钱要留给妈妈做手术,护工太贵了,术前术后那一段时间他肯定都得陪在妈妈身边。而且钱总有花完的一天,低门槛的兼职不是每天都能找到,他也不可能干一辈子这样的活。
等年纪大了,需要做重体力活的兼职不一定还肯用他。
秋池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每天都很忙、很累,所以闭上眼的时候就不会再想起傅向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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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小年夜。
晚饭秋池吃的是食堂阿姨送的饺子, 酸菜猪肉馅的,他不知不觉吃了一大盘,吃完就赶去上夜班了。
这两天因为快过年了,快递业务量明显变小, 不过来兼职的人也少了许多, 秋池一晚上一个人卸了四车货,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还有点头重脚轻。
秋池打开门, 又顺手按亮顶灯, 灯亮起的那一瞬间,秋池心里瞬间就警觉了起来——家里看上去跟他出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到处都被翻得很乱,一开始他以为可能是遭贼了, 可他稍微检查了一下门锁, 上面并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而且都兰的安保向来做得很好, 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失窃案发生,更何况对方竟然都能够罔顾安保系统进入都兰了,随便去哪间教室,能偷到的东西都比他宿舍里的要值钱得多。
他站在门口有些不大敢动,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动, 似乎是从衣柜那里发出来的。
秋池犹豫了片刻, 猫进厨房挑了一把趁手的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朝着衣柜那边走了过去。
确实有怪声,不是他幻听。
秋池右手紧紧握住刀柄, 心想自己这几天每天都在卸货,到这会儿了胳膊上的肌肉还在跳, 手里又有刀,应该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小偷。
下一秒, 他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秋池猛地怔愣了一下。
傅向隅正缩在他的衣柜里,身上裹满了自己的衣服,整个衣柜都被弄得乱七八糟。
“……”看到这个人的那一瞬间,秋池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Alpha有些茫然地仰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秋池看见他从那堆衣服里钻了出来,然后像狗一样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腿。
秋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Alpha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声音很闷地抱怨:“你的衣服洗得太干净,一丁点橙子味都没有。”
他的语气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行为也是,秋池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秋池低头观察了他几眼,很快便发现这人的后颈上有血,血迹已经干透了,然后他看见了Alpha后颈上的伤,像是用什么不够锋利的东西割出来的一道伤口。
“这是怎么、怎么弄的?”秋池蹲下来看他。
“太疼了,”傅向隅说,“疼到想划开看看。”
秋池的眼睛也红了,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这个人的头发。
“我想你亲我。”
“池哥。”
说完他就用那种有点期待的眼神盯着秋池,后者则避开了他的眼神。
秋池并没有吻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我们的交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送你去会所……”
傅向隅盯着他,眼泪完全没有经过“蓄满”的那个过程,而是直接掉下来的,连脸颊都没打湿。
“你不想要我了。”
秋池:“我没有不想要你。”
“是你说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想和这个可能“生病了”的人继续争辩那些。
傅向隅有点委屈地凑上来,可秋池再次躲开了。
他问傅向隅:“你为什么又要这样?”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也在尝试着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
傅向隅还是那样看着他。
“我太想你了。”傅向隅说,“对不起。”
“……”
这会儿都快要天亮了,秋池又不好把他撵出去,翻出小药箱帮他稍微处理了一下后颈上的伤口,接着秋池不得已把床底下的那个大塑料袋又翻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都是好的,因为怕傅向隅用不惯,买的时候他每一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价格也比他平时自己用的要贵。
本来打算直接丢掉的,但秋池提着这一大袋在垃圾箱前犹豫了一下,有点舍不得。
他从里面翻出两个网购送的塑料拉链袋,里边装的分别是傅向隅之前用过的浴巾和睡衣。
Alpha后衣领上全是干掉的血渍,秋池把浴巾和睡衣递给他:“你先去洗个澡吧,记得避开伤口,脖子就别洗了。”
他连说了两次,这人才不情不愿地进了浴室。
秋池身上还是刚才卸货时穿的脏衣服,全是灰,也不好往床上躺,于是干脆靠着衣柜先坐在地上。
他打开手机上网查了一下,网上的回答说,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因为发热期长时间得不到纾解,或是长期滥用抑制剂,导致的暂时性的“渴偶症”,在Alpha和Omega身上都有可能发生,通常在几天后就会好转。
有的人可能会因此性情大变,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伴侣。
可我不是他的伴侣,秋池心想。
也可能是因为之前他们有发生过性|行为,且次数并不少,因为是在学校里,所以Alpha大概也没别的人可找,所以才来到了他这里。
浴室里淋浴的声音大概响了不到两分钟,秋池听见里面的人忽然打开了门,湿淋淋地走出来,看着他。
秋池从地上爬起来,有点生气:“你干嘛啊,地板都湿了。”
傅向隅挺委屈地说:“我怕你偷偷走了。”
秋池拿他没办法,好不容易才把他哄进去,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了。
接着他又去找来了一把干拖把,把地上的水拖了一下,他没精力再洗拖把了,于是脱完后就把那只拖把丢在了一边,打算等睡醒之后再处理。
几分钟后,Alpha从里边出来了,这次好歹穿好了睡衣,没有像刚才那样赤|身|裸|体地走出来。
“你先去睡吧。”秋池跟他说。
他脱下外套,然后抄起已经准备好的睡衣裤走进盥洗室,刚要转身关门,就看见刚刚才走出去的傅向隅紧跟着又进来了。
秋池很疲惫,有些无奈地问他:“你能出去吗?”
“不能。”
“最多五分钟我就出来了,”秋池说,“就一会儿。”
傅向隅的眼神看上去有点悲伤:“可我想看着你。”
秋池卸了一晚上的货,这会儿只想快点冲个澡睡觉,见和他实在说不通,赶又赶不走,于是只好说:“那你转过去行不行?”
傅向隅盯了他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转了过去。
有人在这,秋池总觉得变扭。但又拿他没办法,犹豫了片刻,还是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打开花洒。
冲了会儿,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干脆背过身去冲洗。
等他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的时候,猛然一转身,才发现傅向隅几乎都快贴在他背上了!
这人还是那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近得秋池头皮发麻。
“你干什么……”
“我想你亲我。”又是这句话。
秋池没办法,只好有点生硬地凑过去,然后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现在好了吗?”
傅向隅还是没走开。
于是秋池只能迅速地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然后裹上浴巾。可浴巾才刚披上,Alpha就猛不丁地把他连人带浴巾一块抱住。
“……傅向隅。你松手!”
Alpha像是没听见一样,把人用浴巾卷着一块抱到了外面的那张床上。
接着他俯下身,小心地吻着他。
秋池一直在躲,他现在不想再跟这个Alpha发生关系了。一是因为真的快累瘫了,二是傅向隅应该是因为“生病”才来找他的,他不想“乘人之危”,也怕傅向隅清醒过来以后会后悔。
秋池伸手捂住他的嘴:“我好累了傅向隅。”
“不想做。”
傅向隅“生病”的时候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样,秋池看见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有点失落地在他旁边躺下。
Alpha将他揽在怀里,额头相抵,像以前的很多个晚上一样。
秋池虽然心里快成一团乱麻了,但因为实在太累,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傅向隅没什么睡意,他一直在盯着Beta看,过了一会儿,又伸手用指腹搓了搓他眉头的那颗小痣,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动作。
……
鼻子有点痒。
秋池完全是被晃醒的,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只灼热的手正把在自己的腰腹上,腿间的皮肤火辣辣的。
狭窄的铁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傅向隅。”
窗帘拉着,但依稀可以看见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因为要上夜班,所以秋池这几天都会睡到下午才会醒。
“没进去,”Alpha委屈巴巴地说,“我难受得睡不着。”
“你让让我,行不行?”
为了不吵醒秋池,他的确忍得很委屈,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秋池有点心软,于是说:“那你快点……”
“马上。”
不用再克制着减小幅度,Alpha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了。
大概是觉察到了他的变化,傅向隅开始抓着他一起,喘|声很低沉,又很熟悉:“腿夹紧点,池哥。”
*
傍晚睡醒的时候,秋池发现自己被傅向隅抱得很紧。
外面天已经快黑了,好在这会儿大过年的,学校领导也都回家过节了,不至于再支使他们去干活。
秋池从Alpha怀里挣了出来,然后系上围裙,到厨房里简单地煮了两碗鸡蛋面。
自从傅向隅不再过来以后,他就不怎么再去买菜了。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半盒鸡蛋和一小颗娃娃菜。
傅向隅大概是被厨房里的动静吵醒了,光着脚走过来,睡眼惺忪地贴靠在秋池的后背上:“我刚刚梦到你了,池哥。”
如果是以前,秋池大概会笑着问他“那是个什么梦啊”,但现在秋池没有笑,也忍住了没有开口问。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但好像并没有。傅向隅的体温、他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拉回到了过去,逼他继续耽溺在其中。
Alpha大概也觉察到了他的冷漠,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的侧脸:“为什么不理我了?”
秋池没说话。
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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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傅向隅吃完面, 秋池从衣柜里找到一套之前傅向隅买给他的冬装,拿出来递给Alpha。
“换衣服。”
傅向隅听话地把那套衣服换上了,袖子和裤脚看着都稍微有点短,但没办法, 他自己的那套衣服被血渍弄脏了。
昨晚秋池实在太累了, 没有给他洗, 那件卫衣和打底的白T到现在还泡在塑料盆里。
秋池走到宿舍门口, 傅向隅也和条大尾巴一样跟着他到门口。
然后秋池把门打开, 转身看向他:“……你回去吧。衣服我有空洗好了再还你。”
听见他的话,傅向隅皱了皱眉,看起来很不高兴:“我不想。我就在这儿。”
“这是我家, ”秋池和他说, “我不想你在这。”
Alpha又露出了那种委屈的表情:“可外面好冷啊……”
秋池跟他僵持了一会儿, 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把钥匙在他那里。
“我那把钥匙呢?”秋池问他。
傅向隅原来把他那把备用钥匙跟车钥匙挂在了一起,昨晚用钥匙开门后,他记得自己好像就把那一串钥匙揣回了外衣口袋。
可他现在不想还,所以故意说:“不记得了。”
秋池不相信, 于是又折回去翻他那件风衣口袋,因为这件外衣并没有染上血, 所以秋池也没有把它丢在盆里泡。
他刚把那串钥匙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来, 就被傅向隅用蛮力抢了过去。
“……把钥匙还我。”
傅向隅不说话,只盯住他,眼神有点倔。
秋池和他说了半天, 最后发现好像对他语气凶一点才有用,于是就加大了音量:“那是我家钥匙。”
“还我!”
Alpha终于不情不愿地掏出了那把钥匙, 就要放在他手心里了,忽然又变了卦, 把钥匙收了回去。
一会儿还要赶着去上兼职,秋池有点着急,语气自然而然地就开始烦躁起来:“现在回去还是把钥匙还我,你自己选一个。”
傅向隅抓着钥匙想了挺久,刚要伸手还钥匙,却又转头看了眼门口。随后他缓缓挪到了门边,眼睛又红了。
秋池不看他,只抓住门边,一个准备好要关门的姿势:“快走吧。”
他看着这个Alpha走出去几步,像要下楼梯了,这才把门关上了。
站在门边愣了一会儿,秋池折回去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又把衣柜里那些被弄乱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
浅色衣服染了血,有点不太好洗,好在丢在洗衣粉化开的水里泡了快一天,又在血渍上抹了肥皂,搓一会就差不多干净了。
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甩干的时候,秋池忽然又忍不住想起了傅向隅。那些宛如闪着光的记忆片段,时不时的就会他脑海中跳动着浮现。
他没办法压下那如同夏草般疯长的思绪,因此便只能放任着它不管。
之前和傅向隅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他也因此攒够了妈妈的手术费。没什么可难过的,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怕忽然下雪,所以秋池最近洗好的衣服都挂在室内。
晾好衣服后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间,接着拿上钥匙打开门,刚要出门,偏头却看见门边地上蹲着一个挺大的人。
秋池吓了一跳,这人听见动静,朝他这边抬起头:“池哥……”
外面走廊其实挺冷的,风从长廊两端吹进来,风大的时候都能把木门掼响。
而且因为冬天穿多了不大好动,所以秋池衣柜里并没有特别厚的衣服,给傅向隅穿的这套衣服厚度倒是还行,就是四肢都短了一小截。
“不是叫你回去吗?”
Alpha微微打着冷颤,抬起的眼睛有些湿漉:“我不想回去。”
“我好冷……池哥。”
秋池又心软了。
*
傅向隅在他家里赖了整整三天。
秋池原本还想出门买点东西,但Alpha就像是影子一样缠在他身后,时不时还要跟他紧贴在一块。
虽然学校里现在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每个年段都会有几个申请留校的学生,也有和他一样的校职工,家人小孩都在这儿,拖家带口跑来跑去的也麻烦,于是干脆就留校过年了。
秋池跟兼职那边说自己得了重感冒,请了几天假。好在那边流动性挺强的,工资也都是日结,每天都有人走,每天也都有新人来,管理人员早就习以为常了。
看着眼前这个脑子看起来有点不太清醒的Alpha,秋池有些犯了难,只能期待他能早点变正常。
不去兼职,他在宿舍里没事可做,只好坐在书桌前翻看起了之前还没看完的那本书。
傅向隅则搬了个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距离还是有点远,他又不安分地站起身,挺不讲理地从秋池的背与椅背的夹缝里跨过,然后把人往前挤了挤,硬是跟他挤在了同一把椅子上。
“……傅向隅。”
傅向隅挺无辜地从后往前揽住他,又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个人坐太冷了。”
秋池拿他没办法,只能板着脸说:“不许蹭。”
“没有蹭。”
他跟Beta一起看书本上的字,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紧接着傅向隅又看见秋池翻动笔记本,纸页自然地翻开到了有字迹的那一面。
秋池下意识就要翻过去,却被身后的Alpha按住了手背:“这是什么?”
“为什么要画一群鱼?”傅向隅贴着他的脸,问,“那个打叉的是猫吗?好难看。”
秋池用另一只手把笔记本合上了,然后继续看书。
身后的人大概是感觉有些无聊,忽地又将鼻尖抵在了他后颈上,贪婪地嗅。
只是闻就算了,下一刻,抵在他后脖颈上的鼻尖变成了舌头,Alpha在他的腺体上舔了舔,秋池痒得抖起来:“傅向……”
傅向隅伸手捂住他的嘴,有些失落地:“为什么闻不到你的橙子味?”
“要咬进去才可以吗?”
“我可以咬吗池哥……”
食中二指抵进口腔,一直到最深处,秋池就算想说话也有心无力——他根本发不出一个正确的音节。
先是灼烫又湿黏的触感,舌尖在他腺体所在的那一块皮肤轻轻地蹭动着。接着秋池感觉到了犬齿嵌入的疼痛,熟悉的花香调激得他头皮发麻。
血液里稀薄的橙子香气还不足以让这个“渴”极了的Alpha满意,傅向隅舔了舔他腺体上的牙印,灼热的掌心覆握住秋池微抖的手。
“池哥……我想做。”
*
傅向隅是在第三天傍晚时才清醒过来的。
那时候两人正挤在宿舍里的那张小床上睡午觉。
秋池比他醒得稍微更早一些,他从傅向隅怀里挣出来,爬下床,蹲在柜子旁翻那个塑料小药盒。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反而是蹲下的两条腿有些发抖。
他怔怔地看了眼足踝上的牙印,仍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点响动。秋池扶着柜子站起来,回头。
傅向隅的眼神和之前的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目光由那种炽热和委屈变成有些尴尬的冷漠。
秋池的心往下沉了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你……你醒了吗?”
Alpha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在找什么?”他问。
“避孕药……”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一阵尴尬的静默过后,傅向隅表情复杂地开口:“我不是……”
“我知道,”秋池迅速接口道,“你‘生病’了,所以变傻了。”
Beta显得十分的善解人意,他没有看傅向隅,而是侧对着他讲话:“把钥匙还给我吧。”
傅向隅下了床,从外衣口袋里找到车钥匙,然后将那把格格不入的锯齿铜钥匙摘了下来,放在了书桌上。
秋池看了眼钥匙,随后打开衣柜,把他来时候的那套衣服拿出来,递过去:“我洗过了。”
“谢谢。”
傅向隅沉默地换好衣服,秋池则背对着他,沉默地“忙碌”着。
直到傅向隅穿好衣服走到门边,秋池才犹豫着慢慢走到他身后,往前递出一张卡,是之前Alpha送给他的,校门口那家蛋糕店的会员卡。
“还你……”他说,“我以后也不用了,留着很浪费。”
“我不吃蛋糕。”傅向隅说。
“不想要的话可以直接丢掉。”
“……好。”
他们没有话可讲了。傅向隅走出宿舍,关门的时候脚下一顿,脸稍一侧,沉声道:“我以后会尽量控制好。”
“嗯。”从这个角度,秋池抬眼就能看见他后颈上结痂的伤口,他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仍有些发怔,“你保重身体吧。”
没有等他的身影离开视野,秋池就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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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觉得自己最近似乎变得特别容易累。
有时候即使很饿了, 好像也没什么胃口,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夜间搬运工的兼职后来他又去了几次,但每次回来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肚子疼。是很轻微的疼,但通常睡一觉就会好, 所以秋池也就没有太在意。
后来刚好也要开学了, 秋池就没有再去。
开学一周以后, 秋池又莫名其妙地开始睡不着觉, 状态好的时候可能只会失眠半个晚上, 不好的时候,可能一整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还有……他发现最近校内的空气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以前从没有闻到过的香气,经过人群的时候, 会感觉空气变得有一些浑浊。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新潮, 秋池发觉校内的学生日来好像都很喜欢“喷香水”, 弄得后来他一靠近人群,鼻子就有些发痒。
为了不闻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秋池只能在平时戴的口罩外面又加了一层口罩。但这样就有些太厚了,有时候捂得他甚至都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于是人少的时候, 他就会把口罩摘下来,稍微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
有天清晨早起去收学生宿舍楼下的那些垃圾时, 秋池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鸢尾花香, 熟悉得令他灵魂发颤。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却正对上了傅向隅的目光。
Alpha没什么情绪地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将手里的垃圾袋丢进了箱内。
傅向隅走后, 秋池站在原地又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刚才,他才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好像忽然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为什么?
完成上午的工作后, 秋池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原本像他这样患有“先天性|感嗅觉缺失症”的人就非常少,大多都是后天因为各种意外, 而出现的信息素识别障碍。
网上的相关信息并不多,唯一有一两条正经的,认为这种情况,应该不排除是由于后天腺体内“信息素感应器”的再次发育,所以他才会渐渐地能闻到一点“气味”。
这天晚上依然还是失眠。
秋池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难受,这种难受是不清晰的,无法被准确形容,精神一直处于一个焦躁不安的状态。秋池感觉最近自己的脾气好像变差了,变得很想发火。
熬到凌晨,他忽然爬下床,又从床底下拽出了那个大塑料袋。
上次傅向隅回去以后,秋池就把他穿过的睡衣直接往里一塞,没有洗。本来想找个时间拿去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在他床底下放着。
袋子一解开,一股淡淡的鸢尾香气瞬间溢出,秋池忍不住抓起那件衣服捂在鼻子上,拼命地嗅,就像是上瘾了一样。
可睡衣上残留的气味并不很浓郁,无论怎样闻,秋池依然觉得不够,像是隔靴搔痒,更令人感到抓狂。
到最后秋池干脆用这件衣服将自己的整张脸都罩住了,他急|喘着呼吸,显得有些狼狈。
被这股鸢尾花的香气完全笼罩住之后,秋池心里的烦躁感顿消,也终于有了一点困意。
那天他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接下来的好几天,秋池都只能靠着那件衣服才能顺利入睡。
但衣服上的香味已经开始逐渐变淡了,到后来秋池在布料上几乎已经闻不到任何的鸢尾香气。
他又开始难受。
像是持续处于低烧状态,整个人都提不起任何精神。
秋池也尝试过悄悄闻过其他人的。大学生们除了发热期和上体育课以外,几乎不会没事就往后颈上糊个阻隔贴。
轻微外泄的信息素不仅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敌意,反而算是一种友好社交的信号。
接收到气味的人可以轻易判断出对方的性别与信息素等级,甚至是当下的心情,是很方便的沟通方式。
秋池不太能判断这些信息,他只觉得有些人的信息素气味闻起来会让他有点恶心,只是程度会有不同。
另一些人的信息素闻着倒还算舒服,但并不能缓解他的焦躁。
最后秋池发现,自己需要的好像只有傅向隅的气味。大概是因为这个人曾经试图标记过自己很多次,虽然每次都没能成功。
可他们早就已经“结束”了,自己并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找他。
闲暇时秋池也去校医院看过,校医认为他应该是患上了重度焦虑症,建议他去精神科挂号做一下检查。
但秋池没有去。
精神类的疾病好像都挺花钱的,他自己判断了一下,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得那种很花钱的病。
这几天又开始有些腹痛,隐隐约约的,是可以忍耐的痛感,但也很折磨人。因为最近胃口很差,所以秋池猜测应该是三餐不规律引起的肠胃疾病,去校医院买了盒咀嚼片,但好像没什么作用。
自从那套睡衣上的信息素气味消失以后,秋池就又开始睡不着了,他甚至开始有点讨厌天黑。
终于,在开学一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快要崩溃的秋池忍不住给傅向隅发了一条消息。
「我有事想找你。」
消息发出后,秋池坐立不安地等了很久,但傅向隅一直都没有回他。
而后秋池几乎是被本能驱使着,换了套衣服,大晚上地来到了傅向隅住的那栋宿舍楼下。
这个点人已经很少了,他特意没穿工作服,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电梯,并摁下了那个楼层。
这一层的走廊里没有人,秋池缓慢地走到了那间宿舍门口,然后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太难受了。秋池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后颈,那块皮肤有些发烫,还有些轻微的肿痛,不过也不只有那个位置在发热。
可能是在发低烧的原因,秋池感觉脑袋也有点晕。
秋池在门口站了很久,他知道密码,随时都可以闯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生出想进去偷两件衣服就走的冲动。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这种疯狂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的电梯门忽然打开了,秋池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
是傅向隅。
Alpha刚刚在开车,直到进电梯的时候才看见秋池发来的那条消息。
他看了Beta一眼,问:“什么事?”
秋池看上去瘦了很多,乍暖还寒的春天,他身上还穿着厚重的外衣,饶是这样也显着比之前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戳在高高的毛衣领口中。
他刚才还想着偷衣服,这会儿对上了傅向隅,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傅向隅盯着他的脸,两人沉默地在宿舍门前站了会,见秋池仍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Alpha干脆抬手解开门锁。
刚打开门打算进去的时候,他忽然听见秋池很小声地说:“你能不能……”
傅向隅脚下一顿,听他继续往下说。
“能不能借我两件衣服?”秋池总算说出口了。这听起来是个有些无理的要求,他原本也不想和傅向隅再有接触,但这段时间,他被那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和失眠折磨得实在太痛苦了。
“你缺衣服穿了?”傅向隅看着他,“钱不够花了吗?”
秋池轻轻摇头。
傅向隅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进来吧,我给你找。“
两人离得很近,秋池冷不丁地闻到了他身上的鸢尾花香,还有一股很淡的鸢尾花之外的味道,和他的味道很像,也是花香,只是要甜很多。
他有些怔愣。
段鑫烨今天难得没出门,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一抬眼看见跟在傅向隅身后进来的秋池,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又有些嘴痒,但觑着傅向隅的眼神,还是把话忍回去了,低头继续安静地玩游戏。
秋池没看见躺在客厅里的段鑫烨,他的注意力都在傅向隅身上,腺体好像更热了,他本能地追随着那股鸢尾花的味道。
卧室门关上。
秋池低声说:“你就借给我两件平时不喜欢穿的就行。”
“为什么要我衣服?”
秋池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最近好像……能闻到一点信息素的味道。”
“所以呢?”
“自从能闻到那些味道后,我就有点睡不着,闻到信息素的话好像就会舒服一些。”秋池有些难为情地解释说,“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闻’到的就是你的味道,所以……”
傅向隅打开衣柜,随手扯了两件上衣递给他,目光一顿,问:“要闻一下吗?”
秋池稍一愣神,动作迟缓地接过衣服,他被Alpha盯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干脆侧过去一些,然后才低头闻了闻那两件衣服。
几乎都是洗涤剂的香气,没有傅向隅的味道。
Alpha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动作,眉头很轻微地一皱,眼神沉下来。
“好像、好像没什么味道……”
傅向隅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他扯开后颈上的阻隔贴,一股极具攻击性的花香调顿时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满溢开来。
秋池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四肢像是被煮软的面条一样,渐渐脱力,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在墙上,勉强站住了。
可同时身体像是被什么充盈了起来,他不自觉地溺浸在这股花香调里,呼吸也变得很重。
很想睡。
傅向隅抓起他手里的衣服,分别在后颈上蹭了蹭,然后才又递还给他:“现在呢?”
秋池只是把那两件衣服接过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得可怕的鸢尾花香。
“可以了……”
“你真的闻得到?”Alpha忽然朝他靠近,于是那股尖锐的香气再一次向他压碾过来。
口鼻并没有被堵住,可秋池还是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他本能地向后一缩,然后点点头:“……你能不能把它‘关’了?”
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身体不受控地渴求着这股气味,可秋池的理智却在抗拒着。
傅向隅没有再“欺负”他,他收敛起自己的信息素,然后盯着秋池说:“好闻吗?”
“……嗯。”
对于他的反应,傅向隅并没有觉得奇怪。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甚至可以麻痹人的感官,还有人甚至能够只从信息素中就获得性|快|感,甚至于迷恋、上瘾。
这个学校里显然不会有比他更高等级的Alpha,更何况这个Beta第一次“感知”到的就是他的信息素,别人的味道对他来说,当然就显得太“淡”了。
傅向隅看着这个Beta把他的衣服折好放进一个破塑料袋里,然后小声和他说了句:“谢谢……我先走了。衣服我之后会洗好了还你的。”
“不用还了,”傅向隅说,“我有空去问问研究所能不能用我的信息素做成提取液。”
“以后要慢慢戒掉。”他低声说。
“……我会的。”
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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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 傅向隅抽空去了一趟研究所。
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个很脸熟的行政专员,曾经的研究所副院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降职下放到了这个部门。
女人朝他微笑着:“您说您需要提用您自己的信息素提取液, 方便告知一下您的用途吗?”
傅向隅:“拿去送人。”
“很抱歉先生, ”她看着面前的显示屏说, “系统显示您的信息素保密等级很高, 我不能随便给您批。”
傅向隅皱起眉:“我拿我自己的东西, 需要保什么密?”
“这是研究院的规定呢,”女人说,“如果您实在需要的话, 可以填一下这几个申请表, 我们会在您提交表单后的十五个工作日内给您答复。”
研究院这些人的脑子一个比一个轴, 傅向隅估计自己就算去找那个院长老头,他估计也会是这副说辞。
想了想,只好坐下来按规矩填表。
几份表格都繁琐得令人抓狂,填完一份傅向隅就感觉有些烦躁了。后面看到申请理由那一栏, 他干脆写:批不下来我就去外面医疗机构提取,你们看着办。
这群人向来将他的信息素数据看得十分宝贝, 不可能允许他的信息素信息外泄, 两权相害取其轻,当然还是直接把提取液给他比较划算。
表单填到一半,他听见女人又开口道:“听院长说您已经找到了您的‘命定之番’, 同样是高等级的Omega,你们很相配。”
她的语气听不出客套, 而是一种隐隐的兴奋和切盼:“期待你们能够孕育出与您同样优秀的后代,那将是与您同等宝贵的实验数据。”
听到这里, 傅向隅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疯子。”
女人仍然保持着那副温柔的微笑。
*
因为每天都需要这两件带有傅向隅信息素气味的衣物,秋池才能顺利入睡。而没有密封保存的信息素气味一般在几天内就会消散掉。
虽然秋池“用”得很小心,但一般到第五天的时候布料上就闻不到什么气味了。
于是秋池只好厚着脸皮又去找傅向隅。他将洗干净的衣服还给Alpha,然后傅向隅会再给他拿两件新的,如此循环往复。
不过他们之间一般只有交换衣服的行为,并没有多余的交流。
只有一晚,在把衣服拿给秋池之后,傅向隅忍不住说:“……你最近很缺钱吃饭吗?”
“瘦得很难看。”
秋池愣了愣。
他最近脾气有点不是很好,很容易就感到暴躁,但在工作中他一般会刻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秋池能感觉到,Alpha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也可能并没有变浓,只是秋池对信息素的感知能力好像越来越敏感了。
他确实算不上好看,也无法像那些Omega一样在这个Alpha身上留下气味。
“和你没关系。”他语气有一点不好。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和自己说话,傅向隅的眼神顿时也变冷了:“求我要信息素的人好像不是你。”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秋池心里压抑的那股火被挑了起来,但最后他也只是小声地:“……本来就是你害的。”
“那我要负责吗?”傅向隅皱眉,“你当时拒绝了吗,还是我没给你钱?”
“普通的Omega都值不了这个价,你吃亏了吗秋池?”
“……”沉默。
下一次发热期在即,傅向隅的情绪也并不很好。为了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他甚至只能让段鑫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独自度过发热期。
方一珂的信息素于他而言的确很有吸引力,即便只是出于社交礼仪,轻微地释放出那么一点,对他来说也是很要命的。
只要标记那个Omega就可以解决一切,况且第一次见面时方一珂就对他有了好感,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傅向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抵抗那种本能的渴望。
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发热期他想起的人依然是这个Beta。
“对不起。”秋池抓紧了手里装着衣服的塑料袋,“……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傅向隅没说话。
他看着这个Beta提着那两件衣服走进电梯,背影看起来也非常单薄,的确是瘦了很多,并不是他的错觉。
……
走出电梯的时候,秋池听见塞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他掏出来看了眼,是傅向隅发来的一条转账提醒,旋即又是一条消息。
「吃饭。」
秋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也没有收下那笔钱。
*
秋池尝试着戒了几天傅向隅的信息素,但之前的症状很快便又复现,甚至比以前更严重了。
没办法,秋池只好又用起了他的衣服。
布料上的信息素其实在周四的时候就已经很淡了,但秋池不想和他联系得太频繁,于是硬生生熬到了周末,才发了条消息问傅向隅有没有空,他想去还衣服了。
Alpha过了挺久才回:「在研究院做检查,晚点我直接把批下来的信息素提取液拿给你。」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秋池已经走进电梯了。之前傅向隅不在的时候,他都是直接把衣服放进他宿舍门里的。
反正都已经到了,秋池干脆提着袋子来到宿舍门口,低头输入了密码,打算把袋子往里一放,也省得傅向隅倒时候再拿回来。
密码锁“滴”一声解开了,随着解锁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道人声从客厅那儿蹦了出来。
是很陌生的,但又脆亮好听的声线。
跟在声音之后的大约是一个男性,这人怀里抱着一束很大的以鸢尾花和淡紫色郁金香为主体的花束,兴奋地朝门口这边跑了过来:“向隅!”
因为被巨大花束遮挡了视线,直到跑到近前,方一珂才发现他并不是傅向隅。
秋池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的花香,是他最近一直能在傅向隅身上闻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气味。
“你是谁啊?”方一珂好奇地打量着他,“你也是向隅的舍友吗?不是说向隅住的是二人间吗?”
秋池仍有些怔愣,之前他以为傅向隅身上沾染上的信息素气味可能来自于某个会所里的Omega,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
他低下眼:“我是来给傅同学送洗好的衣物的。”
“啊,”方一珂一副了然模样,“我知道了,你是负责宿舍家政服务的Cleaner对吗?我之前住的宿舍也有。”
秋池没有否认。
这人把花束搁在一旁的餐桌上,然后对秋池说:“把衣服给我吧。”
“……您是?”
“我是向隅的‘命定之番’,很神奇吧?”方一珂朝他笑,“从小老师就跟我说,我将会有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命定之番’,长大后我以为他们都是骗我的,没想到真的存在,还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他看上去有些自来熟,但偏偏又不会热情得让人讨厌,眼神和语气都让人感觉这个Omega干净又单纯,没什么坏心。
秋池没什么表情,只附和着说了一句“真神奇”。
方一珂很漂亮,长睫微卷,桃花笑眼,五官小巧又精致,连头发丝都泛着柔顺的光泽。尽管秋池一直在特殊人种含量达到近九成的大学里工作,也很少看到过这样惊艳的长相。
说话间,Omega忽然凑过来,在很靠近他的位置上嗅了嗅,接着他抬眼看向秋池:“你身上好像有向隅的味道。你们关系很好吗?”
秋池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但语气并没有变:“可能是清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
方一珂一脸天真地看着他,看上去似乎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我今天偷偷过来,本来是想给向隅一个惊喜的。好奇怪,鑫烨明明说他今天会在学校的,结果我在这等了他好几个小时了,他还没有回来。”
说着他瘪了瘪嘴:“我一个人在这里面待的好无聊啊。”
秋池其实一开始就想走了,但因为这个Omega的滔滔不绝,他一直没能找到离开的时机。他酝酿了几秒,正要开口告别的时候,Omega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有空带我参观一下校园吗?”方一珂亲昵地拉了一下秋池的手臂,可能是因为他身上带着一点傅向隅的味道,Omega对他的印象很好,“向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
这人长着一张令人无法拒绝的脸,秋池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也并没有敌意,只是友好地询问,秋池不太习惯拒绝别人,尤其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但想想傅向隅如果知道订婚对象和曾经那个没办法光明正大拿到台面上的炮|友待在一起,大概会很反感吧。
于是秋池低声说:“我还有工作,抱歉。”
方一珂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他就说:“那你陪我一起下楼好吗?我不太习惯一个人。”
秋池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你跟向隅熟不熟啊?”方一珂突然问。
秋池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
“不熟吗?但向隅在你们学校里应该很受欢迎吧,”方一珂的眼睛亮亮的,笑着问他,“是不是很多人都在追求他啊?他之前应该谈过不少Omega吧?”
秋池哑然,顿了顿才说:“我不太清楚这些。”
“没事啦,你可以告诉我,”方一珂以为他是怕说出来自己会生气,于是解释说,“我跟向隅马上就要订婚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呀,不会在乎他以前的情史的,毕竟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相遇呢。”
“他那样有魅力的一个人,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被Omega好奇的目光盯着,秋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低声回答:“应该……应该没有吧。”
方一珂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吗?”
“可是他那么体贴又绅士的一个人,还有那样强大的信息素,怎么会没有谈过恋爱呢?”
秋池终于显露出来一点不耐烦:“我真的不清楚。”
“好吧。”
方一珂之前其实问过段鑫烨,但那个Alpha说的话他有点不太相信,毕竟他跟傅向隅是好朋友,肯定是不会讲傅向隅的坏话的。
比起别人的一面之词,他其实更想从傅向隅本人口中了解他,可惜这个Alpha似乎总在逃避他。
第一眼见到傅向隅的时候,他的躯体,乃至于灵魂,都被他深深地吸引了,追随他的一切变成了一种本能的欲|望。
他对他一见钟情,可他的命定之番好像并没有像他这样深陷。
方一珂觉得他可能是过于内敛了,又或许是因为从小缺乏父母亲的关注,导致Alpha对进入一场绝对的亲密关系这件事表现得很抗拒。
到了楼下,方一珂又说自己有点渴了,但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对学校还不太熟悉,想让秋池带自己去一家校内商超。
离这儿不远处的篮球场旁就有一家小超市,这次秋池并没有拒绝,想着反正也顺路,就同意了。
方一珂走在校园里的回头率很高,有几个Alpha看起来已经拿着手机在蠢蠢欲动了,并且像是孔雀开屏一样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
秋池低头拉高了口罩,那些充满求偶欲|望的气味让他感到有些恶心,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走,尽量和Omega保持着一点距离。
Omega看上去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当陌生的Alpha上前来要他联系方式时,他只笑一笑,然后礼貌地说自己已经快订婚了,也不想结交异性朋友。
经过篮球场的时候,方一珂一眼就看见了在打球的段鑫烨,他挺高兴地朝着那边挥了挥手,段鑫烨一开始没看见,被旁边的同学撞了一下才朝他这边看过来。
“我看到熟人了,”方一珂转头对秋池说,“能麻烦你帮我去买两瓶水吗?我想先过去和他说两句话。”
“好吧。”
秋池转身刚进超市,段鑫烨就抱着球朝这边跑了过来,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你怎么跟他待在一块啊?傅向隅呢?”
“还说呢,”方一珂抱怨道,“我在你们宿舍等了好久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而且为什么不能和那个Beta待在一块啊,他看起来很友好啊。”
“他是校工,”段鑫烨也不好把话摊开来跟他明说,于是只好说,“扫垃圾的,脏死了。”
“不要看不起人家的职业啊,”方一珂看上去有些生气,“你这样说人家很不礼貌。”
段鑫烨之前听秦蔚说过,傅向隅好像就快要和这个方一珂订婚了,他怕秋池跟他说什么不该说的。因为之前见过几次秋池来宿舍找傅向隅拿什么东西,他以为傅向隅还和这个Beta在一块藕断丝连,是个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段鑫烨自觉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兄弟的幸福危机,他肯定能帮还是要帮一下的。
于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懂什么,这人是强|奸|犯,坐过牢的,反正你离他远点。“
方一珂看起来有些震惊:“可他看起来……”
“这世界要是全像你看起来的一样,就没坏人了,”段鑫烨一副严肃的样子,“你先回宿舍吧,我一会儿帮你试探一下向隅,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
秋池买完水出来,发现方一珂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他把那两瓶水递给Omega:“不知道你要什么牌子的,就随便拿了两瓶。”
“谢谢你,”方一珂没接那两瓶水,“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那个破手环彻底坏了,秋池没有再戴,反正也只是几块钱的矿泉水。于是他说:“不用。几块钱而已。”
“谢谢你啊。”方一珂又说,“我可能得先回宿舍了,麻烦你陪我过来了。”
秋池还保持着递水的姿势,有些尴尬:“……水不要了吗?”
“现在不是很渴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
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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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研究所回来后, 傅向隅先回了一趟宿舍。
门一打开,方一珂就抱着那束花朝他这边跑了过来,他把花束递到傅向隅手中,旋即又给了他一个亲昵的拥抱。
但傅向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惊喜。
“你怎么来了?”
“干嘛?不欢迎我啊?”方一珂仰头盯着他的眼睛, 忍不住笑, “这花是我自己插的, 好看吗?”
“好看。”
方一珂一瘪嘴:“你总敷衍我。”
傅向隅看见玄关边的鞋柜上放着一个很眼熟的手提袋, 面色微变, 问:“刚才有人来过吗?”
“是啊,”方一珂喜欢他的主动提问,“应该是负责你们宿舍卫生的Cleaner, 真的很年轻,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你的同学呢。”
傅向隅没和他解释, 都兰的校风传统,和国外的那些贵族大学不一样,并没有每套宿舍各配一个保洁员这种好事。
“我本来想让他带我在你们学校里逛一逛的,但刚刚在篮球场上碰见了鑫烨……结果鑫烨和我说他是一个强|奸|犯, ”方一珂说,“我看他那个样子, 应该不像是在开玩笑。”
说到这里, Omega的脸上不免露出了一点担忧神色:“不过你们学校为什么会聘用这样子的员工呢?”
话音刚落,方一珂就发现眼前这个Alpha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他不是强|奸|犯。”傅向隅冷声,“别听段鑫烨放屁。”
方一珂似乎是有些意外, 他睁了睁眼睛,随后傻笑了一声:“还以为你不会讲脏话呢。”
“不过我也是听鑫烨说的嘛, ”Alpha的语气有点硬,方一珂很少被人凶, 顿了顿,又有点委屈地,“干嘛为了一个Cleaner凶我嘛,他和你关系很好吗?”
“抱歉。”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傅向隅只手托了一下Omega的脸颊,但很快又放开了:“刚刚去研究院做完检查,有点累了。”
方一珂本来也没有对他生气,在他眼里,Alpha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可爱的,他根本无法对傅向隅产生任何的负面情绪。
因此他只是笑着扑进傅向隅怀里,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肋骨,可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身体,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Alpha,难免有些失落:“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啊?”
“我们还太小了。”这句话傅向隅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这里十九岁难道也算早恋吗?”方一珂有些不理解,“我们这个年纪都可以去走程序结婚了,况且我也不是别人呀。”
在他眼中,他就是从这个Alpha身上取下来的一截肋骨,只有躯体连带着灵魂的完全结合,他们才会从残缺变得完整。
“我们都要订婚了向隅,”方一珂委屈地说,“你对我怎么一点都不热情?”
“有点太快了,”傅向隅看着他说,“我还不是很适应。”
方一珂说:“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了,我们不是命定之番吗?怎么会快呢?”
他在网上查过很多次了,之前被确认为拥有100%匹配度的命定之番,通常在相遇的一个月内就会情难自抑地相互标记,有的甚至在认识后第一天就闪婚了。
他觉得自己和那些遇见命定之番的Omega是一样的心情,可傅向隅却好像并不是。
方一珂不懂他的犹豫不决,就算在Omega之中,他也是很受欢迎的,追求他的人恐怕不比追求傅向隅的少。家世、才貌,他们都算是门当户对、天缘契合。
傅向隅不说话。
方一珂并不想和他产生矛盾,所以询问时的语气也不像是质问,而是一种带着委屈意味的乞问。
“好吧,”他自己说,“慢一点其实也没关系。”
“我第一次来你的学校,你带我去学校里逛一逛,顺便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好不好?”
Omega的委屈让傅向隅发自本能地感到了“愧疚”,他应该答应他的一切诉求的,毕竟他是如此的……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正在变得混乱,傅向隅忽然撤开了一步,方一珂也因此被迫从他怀里离开了:“……抱歉。”
“我带你去外面逛逛吧。”
方一珂没有怪他,还是那副乐观的样子:“好呀。”
进电梯的时候,Omega主动牵住了他的手:“牵手总可以了吧?我们慢慢来,先从牵手开始吧。”
只是牵手,并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傅向隅没理由拒绝他这一小小的请求。
今天是周末,学校里牵着手在路上闲逛的情侣并不少,但无论那一对也没有他们这一对惹人注目。
方一珂喜欢那些人的眼神,他拉着傅向隅走进一条林荫小道,道旁的白玉兰开花了,扑面而来的春风里带着自然的花香气。
“好香啊。”Omega感慨道。
看见地上被风打落的那些白玉兰,傅向隅心里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那个Beta路过的时候会不会蹲下来捡?
应该会吧。他在他的那堆书签里见过这种花,本来是洁白的,可失去水分之后却变成了枯黄色。
“在想什么呢?”方一珂问他。
傅向隅摇了摇头。
林荫小道的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两人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不少认识傅向隅的人都在起哄,发出那种类似于原始森林里快乐的大猩猩一样的声音。
有玩得好的直接就跑过来拍他的肩膀,眼神八卦又古怪地往他旁边一斜:“这小帅哥是谁啊?”
另一人说:“怪不得不跟我们一起打球呢,原来躲在那里偷偷脱单了。”
不用傅向隅开口说话,方一珂自己就笑着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向隅的‘命定之番’,也是他的男朋友。”
前一个词听起来完全是比夫妻、伴侣还要更高一级的关系,几乎所有人在听见这个名词的时候,都会感到无比的惊讶。
毕竟能够顺利找到自己的“命定之番”这种事,比被雷劈中的概率还要低得多。
彭烁他们也过来了,这事他之前听段鑫烨提起过,但今天才看到真人:“之前我听叶子说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首都这么多年发现的命定之番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两例,我还以为媒体弄虚作假编的这么一个东西,没想到还真有活的‘命定之番’。”
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群人围在一块聊得热火朝天的,有人用玩笑的语气问傅向隅:“第一次看你谈,结果直接就‘命定之番’了,你俩说实话,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我们这群人都得发喜帖哈,一个都不能漏!”
“马上我就要是他的未婚妻了,”方一珂闻言一脸幸福地看向Alpha,“是吗向隅?”
傅向隅并没有否认。
“都快订婚了才带过来和我们说,隅哥你藏的真够好!”
又有人笑:“今天看来好多Omega都要失恋了。”
*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秋池正坐在书桌前,用那台刚考上大学时,桂姨丈夫送给自己的一台二手笔记本做ppt,这人说是着急要,多给了他一百块钱加急费。
电脑很旧了,卡得厉害,秋池最近情绪很差,也比不上之前有耐心,刚做完一半就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于是他合上电脑,低头看了会儿手机。
他的社交账号没加多少人,大多数是找他买过作业的学生顾客,还有一个都兰的校园墙,刚入学的时候加的,他并没有定期清好友的习惯,于是就一直都还加着。
他点开朋友圈看了几眼,在投稿中看见了很多张傅向隅和那个Omega的照片,牵着手的,各个角度的都有。
除了那些说自己“失恋”了的之外,就是夸两人“般配”的。
有人在底下评论:「听说这个Omega是方家的孩子,没记错的话,他祖父是上一任统帅吧?」
「命定之番,我记得这个特别稀少吧,怎么运气会怎么好呢?羡慕了!」
「原来别人的生活就是偶像剧,期待一下我的命定之人[心碎]。」
秋池其实不太想看,但每刷到一张照片,还是会忍不住点进去看一眼。
正当他抓着手机愣神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吓了一跳,趿着拖鞋过去打开门。
是傅向隅。
Alpha似乎是打算进屋,他的目光在鞋柜上梭巡了一番,没看到自己的拖鞋。
“……我收起来了。”秋池说,“你等会儿吧。”
说着他又折回去,从床底下拽出那袋想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丢掉的垃圾。
拖鞋还是原来的样子,傅向隅沉默地换上那双家居拖鞋,走到书桌边上,放下了手里的牛皮纸袋。
“里面有一瓶20毫升的高浓度提取液,可以兑水后喷在织物上,”他平铺直叙道,“不过直接兑水服用可能会更管用。”
秋池点点头:“谢谢。”
傅向隅能感觉到Beta在盯着自己看,可这一次,却是他先避开了目光:“不要一次性用太多,我的信息素可能有一定的成瘾性。”
“好。”
秋池收敛起了目光:“恭喜你啊。”
傅向隅看向他。
“是你生日那天找到的吧。”秋池记得很清楚,他记得那天傅向隅离开前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后来刻意的疏离和冷漠,他其实那时候就应该体面地走开的。
“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呢?”他低声,“如果你早一点说的话……”
傅向隅的目光沉下来,追问:“早一点说的话你会怎样?”
他看见秋池笑了一下,但很苦:“那样我应该就不会再去烦你了。”
他一开始以为傅向隅只是玩腻了他,想去外面会所里的Omega那里找一些新鲜感,却没想到他其实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命定之番、天作之合。
这样的话,他再向傅向隅借什么衣服,要他的信息素,就显得很讨厌了。
看见他这样的笑,傅向隅的心脏收缩了一下,感觉到了酸楚。
可他没法再抱他了。
沉默了很久,傅向隅才吐出一句话:“要好好吃饭。”
秋池点头。
“走了。”
秋池又点头。
“不送送我吗?”傅向隅问。
他这才跟上去,送Alpha到门口,秋池抓着门框停住了:“你的病能治好了,对吗?”
“可能吧。”
秋池笑了笑:“那就好。”
“祝你们……”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祝你和他幸福。”
049
049
今年的春四月多雨, 天气也比往年热的要更晚一些。
秋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学校里看见傅向隅了,床底下的那袋垃圾也终于被他丢进了垃圾箱。
除了需要傅向隅的信息素气味才能睡好觉,和不必再担心妈妈的手术费以外,其他的就和没遇到他之前一样。
秋池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喂小猫、接几单作业代写, 然后在学校里捡几片漂亮的树叶和花朵夹进书本里。
和以前一样,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妈妈打电话, 她有时候会接, 有时候不会。电话接通的时候, 秋池会和她说一点学校里的事,一些很微小又无聊的琐事。
清明那天,秋池忽然听到了妈妈的回应。她说自己今天一个人回乡下看姥姥了, 还问他学校里有没有卖青团。
秋池惊喜地笑笑:“有啊。”
“本来想买的, ”他小心翼翼地说, “但黄阿姨说她做了很多,要送我一些,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食堂阿姨,她一直都很照顾我。”
“要谢谢人家。”
“知道的。”
从这之后, 每一天的这通电话,妈妈好像总会回应他一两句话。秋池一开始觉得不放心, 还私底下偷偷问过桂姨, 但桂姨说上次去精神科复诊,医生说他妈的病情有所好转,现在也愿意偶尔和她一起下楼去散散步了。
秋池心里很高兴, 问过桂姨以后,他又想出去找兼职了。他平时生活节俭, 吃住都在学校,每个月几乎都用不了多少钱, 如果再攒几年的话,回老家在县城城郊租个民房,然后在网上试试客服一类的工作,或者开家快递驿站之类的,少赚一点没关系,只要能陪着妈妈就好。
不过最近不是寒假,外边并不太缺兼职人员,需要人的地方也大多都是白班,跟他的闲余时间不大能对上。
*
这几天难得放晴,因为是周末,所以秋池一早起来就洗了被单和厚重的冬衣。午饭后一直困得打哈欠,秋池本来想睡个半小时就起来的,但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他最近变得有些嗜睡,爱睡午觉,又总是睡不醒。秋池觉得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失眠,欠下了太多睡眠,才会变得这样贪睡。
醒来的时候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窗外蜻蜓飞得很低,在楼底下的平台上蔫蔫地盘旋着,应该就快要下雨了。
他跑下楼,把晾晒在平台上的被单和衣服收上来,然后一股脑地往床上一丢。
书桌上的手机在响,是有人向他发起语音邀请的提示音。
秋池拿起手机一看,给他拨语音的是之前在他这里买过好几份作业的学生,叫彭烁。
这人连续发了好几次,应该不是不小心摁到的。他以为这人是要加急找他代做作业,于是接起来:“你好?”
“是秋池吗?”对面的声音有点耳熟,听起来很着急,一直在喘气,“我是段鑫烨。”
“……谁?”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傅向隅的室友。”段鑫烨解释道。
他刚说完,秋池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很讨人厌的脸,可与此同时,他心里不安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怎么了?”
“向隅他出事了。”
段鑫烨这人的表达能力并不是很好,说话没什么逻辑,但几分钟以后,秋池也大致听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傅向隅的发热期到了,让段鑫烨把他房间的门从外面反锁住,等他恢复清醒后再开锁。
结果方一珂大概是一直联系不上傅向隅,刚刚突然跑来他宿舍找人,知道傅向隅被锁在里面,担忧得不行,一直求段鑫烨开门让他进去。
段鑫烨本来不太肯的,怕被傅向隅骂,可禁不住方一珂的软磨硬泡,又想到他是傅向隅的命定之番,是这世上唯一能根治他病的“药”,因此犹豫了一会,段鑫烨还是帮他把门打开了。
“我真没想到他会变成那样,”段鑫烨到这会儿了,还是感觉心有余悸,“他刚差点把那个方一珂掐死了,我跟隔壁宿舍两个人一起上去拉,才把他从方一珂身上拉开。”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和彭烁他们刚才也被殃及,三个高等级的Alpha都没法把人控制住,脸上身上都挨了好几下。
“根本就没法沟通,我看房间里有六七只抑制剂空管,他没猝死也是福大命大……”
秋池打断他,他的心跳很快,有种想吐的恶心感:“现在怎么样了?”
段鑫烨说:“刚刚学校保卫处的人赶到我们宿舍,把向隅和那个姓方的都送去了医院。”
秋池抓紧了手机,虽然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医院找他,可傅向隅的发热期有命定之番陪着,还有医生们看着,而他就算在现场,也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
他顿了顿,然后才说:“为什么通知我……”
他跟段鑫烨并不熟,只是之前这人偶尔会单方面地来找自己麻烦,又因为是傅向隅的舍友,秋池才会对他有点印象。
既然对方讨厌自己,又何必特意给他打这个电话通知呢?
段鑫烨闻言也停顿了好一会,随后才压低声音道:“之前他发热期的时候,我听见他一边砸门一边喊你名字,挺吓人的。”
他没再说其他的,因为开门放方一珂进去那件事,段鑫烨现在心里不仅有些愧疚,还有点发慌,怕傅向隅清醒过来后把他抓起来揍。他觉得傅向隅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可能是秋池,于是就自作主张地给他打了语音电话。
“……哪家医院?”
段鑫烨给他发过来一个地址。
*
秋池是打车过去的。
刚下车他就直奔医院的急诊科,门诊大厅内闹哄哄的,有不少病人和其陪同家属,都被安保人员和护士一起围将着往外赶。
有些人不肯走,说马上叫号就叫到自己了,自己特意请假过来看病,现在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护士一直在劝说:“不好意思各位,现在所有科室都已经停止看诊了,请大家稍安勿躁,实在着急的可以先去附近其他医院。”
还是有人不满,大声说:“什么意思啊?我线上预约好的,现在再去其他医院,医生都要下班了!”
有好几个人都在附和他。
紧接着又有个白帽上带一横杠的护士长开口道:“各位请谅解一下,我们医院刚刚接收了一个疑似信息素失控的S级Alpha病患,情况很危急,我们医院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大家尽量理解一下,等解决完了这个病人的问题,我们还按照原来的挂号顺序就诊,医院会安排医生加班的……”
秋池穿过人群往里挤,挤到最前面的时候,就被安保人员拦下了:“先生,麻烦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现在医院只许出不许进。”
秋池撒了谎,他说:“你们这里是不是刚刚送来一个都兰学院的学生?”
“没错。”
“我是那个病人的辅导员叫来的,他是在我们学校里出的事,我们得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的语速很快,“而且我是个Beta,不会受影响的。”
他身上还穿着学校里的工作服,说完他把胸口上夹着的工牌拽下来给那个护士长看。
护士犹豫了一下,然后让一个安保人员领他进去了。
上了楼,有个小护士带他去房间里换上了一套简易的防护服,并叮嘱他:“千万不能摘下面罩,虽然Beta对信息素不敏感,但那位病人的信息素和普通的高等Alpha不是一个量级的,他现在正处于狂躁期,暴走的信息素对所有人种都很危险。”
秋池点了点头,手心里全是汗。
护士说完就带着他往里走去,路上碰见的每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面色都显得很紧绷,仿佛这家医院正面临着未知的病毒泄露危机。
秋池到的时候,一群手上拿着防爆盾和钢叉的人,正在试图把一个人逼进一间隔离室。
那边形成了一堵人墙,秋池看不见傅向隅,但能听见他痛苦的嘶吼。
他现在对信息素的气味格外敏感,尤其是傅向隅的,就算隔着很厚的用来隔绝信息素的普通面罩,他还是闻到了一点。
秋池似乎能通过那股信息素闻到Alpha的痛苦和绝望,他的心脏绞痛起来,很想吐,但硬生生忍住了。
如果现在忽然表现出什么不良反应,说不定就会被安保人员带出这里。
“刚刚用的麻药剂量够放倒两个成年人了,”他听见有个医护人员说,“但他现在还站着,怎么办?”
这家医院里所有的稀缺人种几乎都自觉退离了医护一线,围着傅向隅的那些人,大多是穿着厚重防护服Beta。
“不然试试电击吧?”有人说,“只要把人撂倒就好办了。”
就算再难控制,信息素量级再不可估量,他的躯体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只要用上那些极端的方式,没有人还能继续站着不倒。
领头的医护人员走过去问傅霁:“统帅,请问您能接受对傅先生使用电|棍吗?”
傅霁没什么表情:“可以。但要保证安全。”
“您放心,他们都经过专业培训,使用的电|击|棒也是安全合规的,不会对傅先生的身体造成太大伤害。”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发生在一瞬间。
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内,秋池看见傅向隅被电|棍击中,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可被那些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衬托的好像很渺小。
傅向隅在发抖,秋池的心像是被绞紧了。很快,那些人就趁他短暂失去意识之际,用防爆盾配合着钢叉将Alpha撞倒在地。
Alpha在吼叫,而秋池也感知到了他的痛苦,他下意识地钻过警戒线,试图推开那些压在傅向隅身上的人。
不要。不要这样对他!他在心里喊。
有人把他拉开了,然后冲着他的耳朵喊着什么,秋池没听清,但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他看见倒在地上的傅向隅被人用束缚带捆绑起来,然后抬进了那间隔离病房,Alpha的脸上有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被人咒骂着一直拽到警戒线外的秋池一直紧盯着那间带有一整面玻璃墙的观察隔离室。把傅向隅安置到病床上后,一个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那间病房的门便被牢牢锁住。
秋池心里忽然腾升起了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050
050
这一楼层是医院专门为信息素失控的特殊人群准备的, 一套特制的循环换风系统占了整座医院建设资金的将近一半。
虽然这套通风系统自启用以来从未出现过意外,但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还是没敢轻易摘下面罩。
有个医护人员正在询问他的身份,并指责带他进来的那个小护士,护士解释说他是都兰的职工, 进来了解情况的。秋池则一直默不作声地靠墙站着。
旁边好像有人在哭, 他偏头看见了同样穿着防护服的方一珂, 他把厚重的面罩脱下来, 眼睛是红肿着的。
Omega的脸很红, 很可怜地咬着下唇,整个人都在发抖,几乎要站不住。
站在傅霁身边的那个男人伸手扶了他一把, 那是一个美丽温柔的男性, 即便穿着防护服, 也无法掩盖他的亲切与端和。
“对不起……”方一珂带着哭腔道,“我当时看他太难过了,控制不住就想要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来安抚他,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都是我的错。”他说, “老师一直说我是他的‘解药’,可为什么他却不接受我呢?”
男人抚摸了一下他的脸, 像是哄小孩一般用纸帕拭去他的眼泪:“小隅是个内敛的孩子, 但你们是‘命定之番’呀,他总会接受的,所以你其实不用太着急。”
方一珂闻言回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然后说:“我能感觉到他其实是喜欢我的信息素的,明明靠近我, 他的痛苦就会得到缓解,为什么要躲开呢?”
那个男人轻轻拍了方一珂的肩膀, 眼角微弯,防护面罩下仍旧是公式化的笑容。
他知道傅家这个孩子在想什么,大概是痛恨自己身为人类,却被信息素操控理智,所以才一直不肯服从于自己本能的欲|望。
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会做这些徒劳的挣扎。
特殊人种看似天赋异禀,可实际上不过是兽性未脱的可怜人类罢了,他们才是残缺的,只是这世上的大部分人类都还被蒙在鼓里。
他们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需要遵循规则、服从欲|望,这个可怜的孩子当然也不能免俗。
“你先回楼下病房休息吧,”男人说,“小隅到时候醒来,一定是需要你的,你也要保重好自己身体。”
Omega刚刚被傅向隅暴走的信息素刺激得直接进入了发热期,被架上救护车的时候,就被医护人员按着打了一针强效抑制剂,到现在身体还是软的。
方一珂红着眼摇了摇头。
他是傅向隅的命定之番,Alpha信息素暴走的那一刻,他也共享着傅向隅的痛苦。傅向隅现在躺在这里,他的心自然也在这里。
隔离室内的傅向隅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只是眉头还是紧皱着,怎么也舒展不开。
监护仪上显示傅向隅的各项指标都高到不正常,弄得那台机器一直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温叔叔,我还是想进去帮帮他,”方一珂鼓起勇气说,“他现在一定很难受,不管怎么样,我的信息素对他还是有好处的。”
他知道自己就是为了“拯救”傅向隅而生的,毕竟他们是十足稀有的、能够完美匹配的Alpha和Omega,从相遇的第一眼开始,那两颗心就该理所当然地被绑在一起。
除了他,这世上没人能救得了傅向隅。
闻言,温怀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傅霁,问:“您觉得可以吗?”
方一珂的信息素当然是缓解他痛苦的“良药”,只是傅向隅自己不愿意接受。
“研究所那边怎么说?”
温怀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刚院长说可以慢慢来,让他一点点接受一珂的信息素,以后他会慢慢离不开的。”
“让他进吧。”
温怀走过去,和医院负责人交流了几句,方一珂于是被医护人员围将着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护具。
因为刚接种过强效抑制剂,医院负责人同意他进入时可以将腺体那一块皮肤露出,不过前提是有任何不适反应都要及时离开。
方一珂很感激地点头答应。
这间隔离室的玻璃墙是由数层防弹玻璃制成的,很坚固,隔音效果也很好。
秋池站在玻璃墙外,看着那个被允许进入的人小心翼翼地朝着病床走去。
然后方一珂隔着防护手套抓住了傅向隅的一只手,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紧接着Omega又扯下面罩,拉开拉链,让脖子那块的皮肤露出。
秋池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的手臂似乎抽动了一下,一段时间后,他听见监护仪前的那个医护人员忽然惊喜道:“患者的心率下降了,信息素水平也在慢慢跌回标准阈值!”
大概是感觉到傅向隅的痛苦正在减退,观察室里的方一珂也露出了一点笑,他满身都是汗,脱力般抱住了病床上的那个Alpha。
秋池低下了眼,他不敢再看了。
心跳跳得很快,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在恨这些在隔离室外旁观的人,也恨那个可以光明正大抱紧傅向隅的Omega,甚至对那个可怜的、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的Alpha也产生了一点恨意。
但最后秋池才发现,他最恨的人其实是自己。傅向隅一开始就说明了他们之间只是交易,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地耽溺在这一段本来就不可能的感情里。
被傅向隅搂在怀里的时候,秋池偶尔也会恍惚,会幻想那些只配躲在阴暗处的妄想,也有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被实现。
傅向隅的病可以被治好了。那天在海边,他贪心地许下了两个生日愿望,现在其中一个愿望已经被实现了。
一切都很好。
只是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转头的时候,秋池突然对上了傅霁的目光,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都被看穿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应该感到紧张和害怕,但事实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秋池以为他会被人叫过去,会被那位高高在上的统帅严肃地询问身份、和傅向隅的关系,可想象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傅霁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想法,他甚至都没有去问这里的安保人员,刚刚那个碍事的Beta是谁。
也许他根本不在乎他是谁。
秋池抓着扶手下台阶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柔和而优美的声音,这种声线会让人无端联想到仰颈的天鹅,被饲养得很好的优雅家禽。
“你好,”那人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秋池停住脚步,转头。
“我是小隅的继母,”男人微笑,“温怀。”
他显得彬彬有礼,只是秋池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和人对话,可碍于他的身份,秋池还是低声道:“我姓秋,您找我有事吗?”
开口的时候,秋池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哑了,难听得不像是他的声音。
“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温怀问,“方便和我到这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吗?”
他实在很温柔,甚至比新闻媒体中的影像显得更有亲和力。
但这种温柔并不是完全无害的,和他对话的时候,秋池感觉到一种温和的威严,以及无形的压力。
秋池最终还是和他一起去了医院楼下的咖啡馆,就开在医院里,环境很好。
由于病患和大部分医护人员的撤离,这里面显得空荡荡的,两人挑了个靠内的位置坐下。
咖啡是温怀点的,因为仅有他们两位客人,所以咖啡上的也很快。
这位统帅夫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温和,秋池并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鄙夷和轻视。温怀看他的眼神,和秋池从新闻媒体上看见他跟随傅霁一起外访他国时看对方国统帅的眼神没什么不一样。
“可以叫你小秋吗?”
秋池点了点头。
“本来打算过两天再联系你的,但今天刚巧你也来了,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温怀的语速不紧不慢,“我跟他父亲平时都太忙了,可能对他少了一点关心,之前那些日子,多谢你费心照顾我们家小隅了。”
秋池闻言目光微怔,没有说话。
温怀习惯性地拿起方糖夹,然后问秋池:“需要加糖吗?”
秋池摇了摇头。
温怀于是慢条斯理地往自己那杯咖啡里加了两粒方糖,搅拌完后,他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之前小隅不是给了你一张卡吗?”
“我刚刚托人往里面又打了一点钱,凑了个整数,算是我和他爸爸给你的感谢费。”
秋池闻言忽然抬眼,唇瓣微张,像是想说什么。
没等他开口说话,温怀就打断了他:“不用说那些客套话,给你的钱我们不会再收回,本来也只是给你的一点补偿。”
“以后就回家好好照顾你妈妈吧。”
秋池即将开口的话全被他最后一句话给噎回到了肚子里。
他的脑子很乱,很多信息混杂在一起,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恶心感。
可他也听懂了温怀的意思,他表达的已经很明确了,他希望自己离开这里,离开首都,或许也是那位统帅的意思。
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出手想必也不会吝啬,虽然温怀没说具体数额,但秋池知道卡里的钱一定不会少。
秋池很想挺直腰板,说自己不需要“补偿”。
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怕这个人会把傅向隅之前给他的那些钱也收回去,毕竟那张卡是傅向隅的,就算他提前把钱都取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卡里,这些人也完全可以以他盗取银行卡的名目把钱追回。
况且如果他们想要他离开首都,有很多种更便捷、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到时候丢掉了现在这份稳定的工作,他也没有了任何存款,可能连妈妈每个月的医药费和生活费都凑不到……
“好了。”温怀站起身,微笑,“你慢慢喝,我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