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聚餐(倒v开始)

    这个梦最后以季柏醒来红着脸去洗内裤作结。

    并且在第二天金融专业课上, 郑乐于看着卡着点进教室的季柏,对方原本应该像往常一样,拿着书坐到他旁边, 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季柏默默看了他一眼, 然后走到了他往后一排的座位坐着。

    郑乐于放下了故作掩饰实则是在偷偷看杂书的手,然后侧过头去看坐在他斜后面的季柏。

    下午的阳光已经是秋天的阳光了, 昏昏然里带着金黄,黑色碎发的少年人注意到郑乐于的视线, 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浮现起一丝红晕, 他默默把金融课本竖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

    郑乐于扭回头,内心有一些纳闷。

    难道是因为昨天回消息回得晚了吗?

    他拿出手机,想要给季柏发个信息, 结果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最后还是没有打下一个字。

    他将手机扣了起来, 金融课的老师迈着下午两点的步伐准时进入教室,一秒也不多余。

    戴着古板方框眼镜的男老师放下课本, 扶了扶眼镜,对着大屏捣鼓了好一会ppt才开始讲起课。

    “同学们,我们上一节课学了……”

    他说起话来让人昏昏欲睡,也因为是秋乏的下午两点,哪怕是A大的学生,也有不少不听直接打起瞌睡来的。

    郑乐于没有睡觉, 他拿着刘文浦随手拿给他看的小说,表面上是在轻轻翻页, 内心却悄悄陷入了沉思。

    季柏坐在他后面,借着竖起的金融课本的间隙偷看郑乐于。

    想到昨天晚上做的梦, 他又悄悄红了脸。

    他……他居然在梦里被郑乐于亲了、亲了。

    亲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纯情的少年人一想到这,脸上就像是番茄一样爆红。

    他低下头,课本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连前面老师讲的ppt也看不见了。

    这个梦始终萦绕在他的脑子里,哪怕是甩头都不能忘记,使季柏一天都晕晕乎乎的。

    郑乐于原本还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结果对方今天一天像是躲着他走似的,完全找不到堵人的机会。

    他们晚上还有一节商务礼仪的水课,但哪怕是下课了季柏也是匆匆忙忙背着包就走,目光触及他的时候还慌乱地躲闪着。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郑乐于在心里困惑,还是最近季柏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一直被他带到了第二天周末的话剧社聚餐时。

    他原本想和季柏一块走的,因为聚餐地点不远,就在学校旁边商场的七楼,但是等他到季柏寝室的时候,却被徐志文告知季柏半个小时前就出发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快要落幕的傍晚,属于黄昏的辉光还在大地上残留,秋天中旬还带着暖意的阳光照射在寝室朱红的门上,让郑乐于感觉加倍困惑。

    他向来是个不愿意为难自己的人,所以他打开手机想问对方这两天怎么回事。

    但是最后一抹夕阳的光线透过宿舍走廊的玻璃窗照到他拿起手机的葱白修长的指尖,他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这时候不如当面问,反正一会就能见到了。

    ————————

    陈昭榕今天出门时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和路一琳出门的时候,舍友还好奇地问她们要去哪里。

    “话剧社聚餐,阿榕陪我一块去。”路一琳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然后小幅度地和舍友挥挥手再见,淡灰色的头发盘起来,看起来也很好看。

    因为是周末,所以商场人很多,大部分都是附近两个大学的学生,尤其是傍晚时候,更是热闹得不成样子。

    “我去聚餐不会被赶出来吧?”

    虽然知道不会,但是陈昭榕还是带着笑意开了个玩笑。

    “当然不会,”路一琳有些认真地说,“聚餐按人头AA的,我交了两份,还和社长说过了。”

    “知道啦知道啦,”陈昭榕很是俏皮地拿起一块祈福令,这时候还没到聚餐时间,她嫌太早了,索性就在商场里的小百货直营店逛了起来,“我回头会把钱A给你的。”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连社团聚餐都要跟着我?”话头打开了,路一琳也难得开了个玩笑。

    “嗯,你可以这么认为。”陈昭榕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只露出了个颇为莫测的微笑。

    “诶,你看那里。”路一琳突然指着对面的玻璃走廊说。

    商场里通透明亮,陈昭榕顺着她手指着的地方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个头出挑的少年人。

    她的眼睛腾地一下亮起来,几乎是拉着路一琳走近了郑乐于。

    郑乐于很快就看见了正走向他的两个女孩。

    和第一次文化广场初遇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红色卷发的女孩以同样的手势对他打了招呼:“Hi,你是要去聚餐吗?”

    郑乐于只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像她的红头发一样热烈张扬的女孩就以极快的速度说:“那我们一块吧,我们也要去聚餐。”

    对方好像不是话剧社的成员吧?郑乐于眨了眨眼,但是边上的路一琳冲他笑了笑,附和了她红头发的同伴一句,郑乐于当然就没有理由拒绝。

    等他们一块上了七楼的电梯时,陈昭榕停下了她一直兴致勃勃说话的嘴,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个叫季柏的男生好像没和郑乐于一块来。

    这可才是正事,她居然给忘了。

    她有些懊悔地偷看了郑乐于一眼。

    电梯里的光线似乎常年都是一副死样,但是郑乐于好看,他的神色在电梯灯光下显得有些肃穆和冷淡。

    她脑袋里的想法又一次歪到了别的地方。

    郑乐于看上去一点都不像gay,长得好看,干干净净,真的会和一个男生是情侣吗?

    那个男生感觉上还有点不靠谱的渣。

    又一次因为长相躺枪的季柏此时还在郑乐于心里被想起。

    ——因为这家商场新开的那家奶茶店,季柏前天才和他提起过。

    这两人心思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一个人,而今天化了淡妆的路一琳靠着电梯,看向两人的神色颇有些若有所思。

    等电梯开了门,门口的服务员就把他们领到了对应的包厢,今天是周末,客满,如果不是社长有先见之明早早预约,今天晚上大概就没有特色火锅吃了。

    郑乐于刚推开门,只见到季柏靠在离包厢最近的椅子上打游戏,他看了一眼进来的人,手里的动作忽然就停了。

    郑乐于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牛仔外套,他身量极高,眉目又冷淡,一进来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但是季柏清楚对方不过是外表天生如此罢了。

    就算前天晚上的梦相当让少年人脸红,他还是停了下来,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对郑乐于点点头,示意他从桌子上拿东西。

    ——居然是前几天季柏才提起过的杨枝甘露,他显然是让社长给他们整个社团都买了。

    这么好喝。

    郑乐于的想法也歪到了其他地方。

    季柏这两天的反常这时候也被他暂时遗忘了。

    他接过了一杯,然后看着对方刚刚停顿导致的挂机结局,顿了顿才说:“好喝吗?”

    “当然好喝。”季柏又把奶茶递给了后面的两个女生。

    陈昭榕有点受宠若惊。

    直到她发现季柏会给每个进来的人都发奶茶并都附带招牌笑容时,她才解开心里的疑惑。

    嗯,原来有点中央空调的属性。

    季柏的长相实在是太招摇了,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只能在心里留下风流多情的印象,哪怕陈昭榕不是很看脸,但是一脱离对方的行为,她也会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可能有点海王。

    并且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整个聚餐结束。

    在聚餐过程中,郑乐于和季柏坐在一块,两人挨得近,陈昭榕和那边女生在一桌,扭头才能看见他们。

    但她每次扭头,都能看到他们俩挨得极近,季柏凑过去说话,郑乐于也能笑弯了腰。

    这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陈昭榕想,她的内心莫名有些酸涩。

    原来真有人的气场是完全让人插不进去的。

    坐在她一边的何绍在沙发上自在地玩手机,看见她频频回头,于是戴着红色耳机的女孩也将目光落在了郑乐于和季柏身上,状若无意般说道:“小情侣嘛,都这样。”

    原来真是一对啊,陈昭榕黯然地收回了视线。

    路一琳感觉到好友情绪的变化,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

    可是,陈昭榕接着抬起眼,有些不解,她那天听到的话分明就是季柏说的,电话那边也不是郑乐于,如果他们就是情侣,那这怎么解释呢?

    她的逻辑自成体系,并且很快击碎了她尚缺的理智。

    她就应该问一问郑乐于,并且是旁敲侧击地问。

    于是当天晚上结束聚餐后,郑乐于和季柏还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就收到了来自陈昭榕的信息。

    头像大概是某个氛围感网红的红发女孩先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才直奔主题般地问他:

    “我想问一下,就是你朋友季柏,他有没有对象啊?”

    郑乐于盯着这句话好一会,然后才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身旁季柏的脸上。

    树影婆娑里,对方有些困惑地看回来。

    他还没有问对方这两天反常的原因。

    第25章 脚踏多只船

    他状若无事, 又将视线转移到屏幕上。

    手指在聊天界面上停留了一会,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的女孩就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有个朋友觉得他长得挺帅的, 想加个微信, 但是我前几天好像听到他打电话和别人说, 呃,说我爱你什么的, 所以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有对象了。”

    陈昭榕觉得自己一定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这个问题也是陈昭榕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如果季柏没和郑乐于在一起, 那天打电话的内容就是和他对象说的, 郑乐于会和她解释季柏有对象,她自己也能心安,如果季柏和郑乐于在一起了, 那天那个电话可能就是绿帽现场,她这样问, 就是旁敲侧击,给郑乐于一个警钟, 提醒他罢了。

    她觉得自己想出来的这个问题也是有点水平的。

    哪料电话对面的郑乐于看到这条信息,脚步一顿。

    和他走在一边的季柏停下玩手机,脚步也一停,有些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郑乐于看着这张带着困惑的脸,树影斑驳里对方的睫毛一闪一闪,难以辨清, 他平静地说:“没事,我在想明天吃什么。”

    情绪有些晦涩。

    季柏拉下耳机线, 莫名觉得对方现在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切了界面, 摇起了手机转盘,等到指针停下,才说:“我们可以去吃红油馄饨。”

    ——郑乐于看得清楚,那个指针停下来的地方指的压根不是红油馄饨。

    只是因为季柏知道他每个周日都要打卡那家店。

    他们继续往前走,树间的光影一点点把影子拉得很长,郑乐于靠着灌木一边,垂在身侧的手不可避免地被灌树叶拂过,他恍若未觉。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返回聊天界面,打字和对方说:“季柏现在没对象。”

    “如果你朋友想要他的微信的话,我可以把他推给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郑乐于又发了一条。

    如果非要一个词形容陈昭榕现在的状态,那就是懵。

    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她的猜想,接着她几乎下意识想要问另一个问题。

    你呢?你有女朋友吗?

    但是这显得太唐突,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她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只回道:“好的。”

    她拿到季柏的微信当然也不会做什么,毕竟她确实没有这个朋友,只是个问郑乐于的托词罢了。

    于是郑乐于把季柏的名片干脆地推了出去。

    他看着界面上白色长框上属于季柏家猫的头像,抿了抿唇,又摁灭了手机,信手将手机放回了外套兜里。

    未免没有赌气的成分在。

    触动他情绪的罪魁祸首现在在他旁边打游戏,走得没有他快,似乎磨磨唧唧地在等他。

    他朝对方望过去,季柏若有所觉,侧过头回了一个微笑。

    他笑起来是很甜的,毕竟当一个渣男不能没有近乎无辜的资本,酒窝在右侧的脸颊上若隐若现。

    但如果他不笑的时候,眼眸眸色微浅,常常呈现出深思的意味,配合上他略微不羁的脸,长得就像是流连花丛夺人芳心的纵火犯。

    浪子回头往往是一种错觉,无辜有时候也是一种错觉。

    郑乐于侧过了头,前不久才修剪过的头发碎碎地遮住了他的神情,只有耳边的一颗红色小痣显得分明。

    他莫名有些冷淡地和季柏分了手,在四楼楼梯口。

    夜晚的灯光是昏暗的,郑乐于在走廊上的背影有些看不清,但季柏从中居然读到了些许的决绝。

    他突然有些心慌,像是对方这一走,明天就会关在寝室门里不再回来了。

    那他明天和谁去吃红油馄饨?

    他想,摸了摸鼻头。

    这是他很喜欢做的动作,很小的时候有人对他说这是一个表明说话人在说谎的手势,但是他不在意,有时候让别人感到误会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

    尽管这想法有一丝自我开解般的幽默,心慌还是渐渐涌上了心头。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飞走了。

    等到他回到寝室,得知郑乐于在聚餐开始前居然来找过他,他有些慌乱地掏出手机解释。

    郑乐于不会是因为在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才有点生气的吧。

    天知道,他那时候被社长提前叫走,忙得脚不沾地,等到休息的时候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还是说他这两天有点躲着郑乐于走,对方今天才对他冷淡。

    这个他也可以解释。

    呃,他真的可以解释。

    想到了那个梦,季柏还是有点脸红。

    算了,这个可以换一个理由解释。

    然而等到他把一堆话发出去之后,对方居然只是很平静地回复他,像是半点都没有生气。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季柏躲在被窝里,开始翻那本书。

    其实真实的郑乐于和书里的郑乐于有些不同,他当然能感觉到,但他还是相信这本书。

    ——出于对冥冥之中某种意志的信任。

    他不知道的是,郑乐于此时也在翻书。

    他在从那本书里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现在关于季柏的感情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书里只写季柏这时候在疯狂地追求他,但是对季柏此时究竟有没有脚踏多只船语焉不详,更是完全没有关于对方会和谁说我爱你的信息。

    他这时才有些从对方天天早安晚安的黏人里抽出了些清醒的意志。

    如果陈昭榕说的都是真的,她那天真的听到了这句话,季柏就未必有表面上那么无辜。

    如果这是在书里,季柏可能还处于对自己的脸幻想替身的状态。

    如果季柏真的和书里描写的一样。

    想到这里,郑乐于捏着书页的手收紧了些,但是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

    拿着盆和毛巾的谭青恰好从他身边走过,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有些好奇地凑过来: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不是很开心?”

    谭青是那种对别人的情绪有些敏感的小男孩,总能够轻易捕捉到别人情绪里的意味,然后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或者继续聊。

    寝室关系也挺好,郑乐于今天一回寝室看上去就有些不爽,没怎么说话,他就直接问了。

    发现面前的书还在摊开着,郑乐于下意识地合上,然后才侧过头回答谭青的话:“没什么,高数使人心烦。”

    他用的是平常的语气,甚至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其实他做过测试,这本书就算加上高数的封面,其他人翻开都是空白,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地直接插在书架里。

    谭青也知趣地退了回去,很是捧场地道:“那确实,上次不知道谁保佑,我高数小测居然过了。”

    他这时的神情显得很是洋洋自得。

    高霁在他的头上扮了一个鬼脸,头上的睡衣鹿角还一晃一晃。

    谭青对他比了一个中指。

    高霁不再看他,专心致志地看向床头的仙人掌,轻柔小心地摆弄起来。

    又开始炫耀了,谭青甩开毛巾,在心里吐槽道。

    反倒是刘文浦,听到郑乐于的回答,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里似乎带着点怀疑。

    无所不知总是很忙的刘文浦今晚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放。

    他平时的桌面是整个寝室里最整洁的,每周来检查卫生的人都会对着他的书桌大为震撼。

    因为他是那种一本书一支笔也不会放在桌子上的人,除非当时要看书,否则桌面上是空无一物的。

    这时候他似乎难得在和人聊天,只在听到了郑乐于的话时才停顿了动作。

    郑乐于感觉对方的眼镜在侧过头的一瞬间因为头顶的灯还反光了一下。

    他有些困惑,因为他感觉这时候刘文浦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最后没有开口。

    叮咚一声,刘文浦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刘文浦刚想出去接,要出去洗澡的谭青把他按回来了:“我靠,外面现在挺冷的,你在寝室打吧,没事的。”

    刘文浦似乎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接了这个微信电话。

    是来自一个意想不到但是想想又挺合理的人打的。

    是宁海言。

    对方是公事公办又干巴巴地和刘文浦讨论起那个竞赛。

    话起话落间,视频对面的宁海言从刘文浦的背后看到了郑乐于,微微有些惊讶:“你和他一个寝室?”

    还没等刘文浦说话,他接着又想起来:“哦,想起来了,你们确实一个寝室。”

    这话说得人没法回,刘文浦也有些头痛地对郑乐于打了个手势,表示他就这样,别在意。

    “你们还和季柏一个寝室吗?”宁海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宁海言和季柏很熟吗?郑乐于有些不解。

    季柏现在在他心中的位置很微妙,他昨天还在希望对方不是书里的季柏。

    他最多也只应该把对方当朋友看的。

    他有些头痛。

    “不在,你怎么这么认为?”最后是高霁回答的,在看话剧的时候记得宁海言。

    “哦,”宁海言若有所思,然后语出惊人,“那你和季柏怎么在一起的?”

    他问郑乐于。

    这下全寝室除了走掉的谭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郑乐于身上。

    “嗯嗯?”高霁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仙人掌一下子掉到了床上。

    刘文浦颤颤巍巍地咳嗽了一声。

    他在想宁海言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没分寸。

    郑乐于的脑子一下也懵了。

    宁海言从哪里听到的离谱信息?

    “我想,”他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字,“你误会了,我和季柏不是情侣。”

    宁海言和刘文浦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里都飞快闪过了一丝惊讶。

    原来不是么。

    第26章 认清心思

    宁海言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尴尬, 他往椅子上靠了靠,视频里只能看见对方转动了笔,装作若无其事般朝刘文浦扬了扬头, 想要示意刘文浦说点什么。

    从刘文浦的神色中倒是看不出尴尬, 他照样保持着学霸身上特有的从容, 仿佛自己一点也没误会郑乐于和季柏的关系。

    郑乐于刚刚还有些凝滞的心绪在这时都化作了心平气和,他平静地说:“真的, 我是说真的。”

    就算这样,他此时也有些迷茫, 棕色偏深的眼睛里掺杂了几分不解。

    他们到底是怎么误会的?他和季柏一点也不像情侣啊。

    也没有不相信, 不用再三解释,刘文浦扶了扶眼镜。

    坐在上铺的高霁此时听了他的话,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舒口长气:“这算什么, 我还以为你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呢。”

    他才是那个要做寝室里第一个脱单的,他在心里暗暗嘀咕。

    不, 等等,他的脑子像是突然转过弯来,意识到了什么。

    季柏不是男生吗?手中的仙人掌遭遇二次冲击,又一次砰一声落到了床上,在柔软的床铺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他长大了嘴巴:“等等,季柏, 额,季柏不是男生吗?”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几乎是立刻就闭上了嘴。

    郑乐于说他俩不是情侣。

    而且就算是情侣,他对俩男生谈恋爱那么吃惊干什么, 显得他好像很封建似的。

    他一闭嘴,寝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最后是宁海言受不了这个气氛,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抬手点了两下,主动挂断了视频。

    他就不应该为了图方便打视频,先是看到郑乐于,然后就想到了季柏,一时嘴快不就问出来了嘛。

    他以为郑乐于周边的人都知道他俩是一对呢。

    看看季柏那几乎毫不避讳的样子。

    想到这里,宁海言又顿了一顿,季柏是郑乐于的男朋友这个谣言不是最开始从季柏口中传出来的吗?要不然他也不会误会啊。

    他有些困惑,他也从来不是一个会放着困惑不解答的人,于是他直接微信给季柏发了消息。

    而此时郑乐于的寝室气氛相当凝滞,高霁自觉失言,于是缓缓躺下,缓缓戴上耳机,缓缓开始打游戏,再闭目,十分安详,一副你们发生了什么都不关我事的样子,郑乐于看了都觉得好笑。

    这是刘文浦在他的生命中难得感受到了那么点尴尬的时刻,他假装低头看向手机,实际上在不停切屏,完全不知道要把视线落到哪里。

    郑乐于懵完之后,到底没有生气,最后还面带微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拿着本书站在刘文浦旁边,颇有要威胁人的样子,仿佛如果刘文浦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了,他今天就能让整个寝室笼罩在乌云之下。

    刘文浦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水,被郑乐于一下拍回来了,于是他只好换了个坐姿,面对着郑乐于,神色颇为诚恳:“不好意思,这件事是我们误会了。”

    刘文浦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诚实了,眼镜下的一双眼满是歉意,好像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样,这让郑乐于反倒是先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拿着书的手放了下去,他挑了挑眉:“行,饶你们一回。”

    “还有,你最好和宁海言解释一下。”郑乐于想起宁海言那张不管放在哪里都带着挑衅意味的脸,有些头痛。

    就在这时,刚刚错过一场大戏的谭青终于回来了,还没见到他的人,就听到了对方带着雀跃的声音:

    “我回来了!”

    谭青推开了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十月底怎么这么冷,这还没到冬天吧?”

    他这一嗓子把寝室的宁静都打破了,郑乐于和刘文浦的视线一时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谭青有些怔愣地放下了盆和毛巾,看着郑乐于手里拿着书:“你们怎么了?讲题呢?那我声音小点。”

    郑乐于失笑,但很快就控制好笑容,面上好容易露出点严肃:“没,其实我们刚才在打架。”

    “我才不信。”谭青不愧是活跃气氛的小能手,很快就使整个寝室都脱离了那种宁肃的氛围,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郑乐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听到后面的人打打闹闹,也置之一笑。

    视线落到了那本书上,今天季柏那杯杨枝甘露的味道仿佛还在身上,他的目光又近乎淡漠地瞥了过去。

    如果季柏真是那样的人,他想起陈昭榕的话,那他和对方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握紧了拳,自己却像是没有发现。

    与此同时,正躺床上睡不着的季柏却收到了一条信息。

    来自一个让他有些诧异的人的。

    Damn it:“你和郑乐于不是一对?”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措辞有问题,对面又撤回了,不到半分钟又发了一条:

    “郑乐于不是你男朋友?”

    季柏微微眯了下眼,侧过身才慢腾腾回道:“关你什么事?”

    宁海言心想怎么和他没关系,如果不是季柏当时说的,他怎么会现在直接问到郑乐于面前。

    并且——他又想起来了——似乎有人还问过他郑乐于和季柏的关系,要是那人好事,怕是季柏和郑乐于一对的消息还会流传甚广。

    想到郑乐于在学校多少因为长得帅出名过,他也有些头疼。

    “不关我事总关郑乐于的事吧?”他继续打字道。

    季柏打了个哈欠,有点不太想理宁海言,这句话也只是分走了他一点心神。

    Damn it:“我以为你俩是一对,然后直接问了郑乐于。”

    季柏腾一下差点要坐起来。

    和红烧肘子和解:“你说什么?”

    和红烧肘子和解:“你问郑乐于了?”

    和红烧肘子和解:“我那次只是随便说的,我没说过男朋友这个,你误会了。”

    季柏一连发了三条信息,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Damn it:“我是问了,他没说什么。”

    Damn it:“哦,我明白了。”

    季柏内心有些抓狂:“你明白什么了?”

    对面的人学他的样子慢吞吞地打字:“你确实和郑乐于没在一起。”

    “但你喜欢郑乐于,不是吗?”

    他这话问得极为轻巧,却在季柏心里掀起了波涛骇浪。

    一时之间各种念头涌上心间,他想起很多事情,想解释,却无从回应。

    然后,夜晚的安静像水滴一样也涌进了他的心,他的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最后只有郑乐于的笑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郑乐于回以了极轻的笑,就让他的脑子变得迷蒙眷恋。

    他这良久的沉默足以让对面的人发现端倪,宁海言在电脑那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键盘在指尖打得噼里啪啦:

    “我总是对的。”

    这句话像是他的人生箴言,毕竟确实,他总是对的。

    季柏最后没有回复他。

    他熄灭了屏幕,侧回了身子,望向了头顶的天花板。

    那里在亮灯时显得漂亮,现在在一片黑暗里也有着近乎朦胧的感觉。

    他喜欢郑乐于吗?当然喜欢。

    他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郑乐于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他本来就是他命中注定的恋人。

    但是抛却这些,夜深人静,他居然已经快渐渐忘了书里的内容,只能记起郑乐于的笑。

    郑乐于最喜欢吃西大街的椒麻鸡,周末喜欢打卡红油馄饨,喜欢甜的,喝到苦咖啡都要皱半天眉头,他还开过玩笑说对方这样一点也不酷哥,郑乐于的回复则是面无表情地吸溜了一大口奶茶;

    郑乐于喜欢花,也喜欢草,有时候说话会停顿一会再说,不知道在哪养成的习惯,背包里总是放着薄荷糖和贴纸;

    郑乐于喜欢转笔,郑乐于喜欢看他笑,虽然郑乐于不说,但是他知道,每次他这样笑,对方的视线总要在他的脸上多停顿几秒。

    郑乐于很好,郑乐于记得几乎的事情,哪怕抛却那本书,他也会喜欢郑乐于。

    但是哪怕他知道郑乐于和那本书里有些不同,比如现实里的郑乐于有时候会笑,他没有那么冷淡,再比如现实里的郑乐于好像也不穷,他也不能抛却书,不能离开书。

    因为书是他对于这段感情最大的信赖,它告诉他,只要他一直坚持下去,他就能获得郑乐于的爱情。

    所以他有的时候会近乎自恋般想到,他和郑乐于是最般配的,这来自于上天的旨意。

    他小时候开始就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包括爱情。

    所以他喜欢郑乐于再自然不过。

    他喜欢郑乐于。

    他再次确定。

    那么郑乐于喜不喜欢他呢?他又这样想。

    宁海言说郑乐于没说什么,他会好奇吗?会知道误会在哪里产生吗?他的内心是否也会有触动?

    书里那么混蛋的自己都能得到爱,那么他身为一个好人为什么得不到呢?

    这不公平。

    郑乐于,郑乐于,郑乐于……

    他这样想着,就要这样睡去。

    他昏昏沉沉,在沉入梦乡的一刹那,还感觉有什么东西附在他的脖子上。

    他“啪”地一声拍开了。

    只有蚊子血。

    该死的秋天,为什么还有蚊子,他睡意朦胧里想。

    第27章 吻痕

    郑乐于这晚不太能睡得着, 半夜的时候还收到了路一琳的信息。

    对方为上次他送她去医院道了谢,郑乐于回复说不用感谢他,电话是季柏打的, 人是何绍送过去的, 他也没做什么。

    路一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并且她刚刚从好友那里得知,原来郑乐于和季柏只是朋友, 这让她觉得自己随口把信息说出去有些尴尬。

    她当时不应该那么多嘴的。

    不过郑乐于和季柏如果不是情侣的话,她觉得榕榕就还有机会。

    路一琳在心里暗暗想。

    郑乐于尚不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 一想到季柏, 他也说不好自己的感受。

    似乎心里一下子豁出了一个半空半实的洞,一半告诉他书里都是假的,他该相信现实, 相信眼前真实的人,而不要相信所谓的书, 他人的言语,另一半告诉他, 或许一切都和书里一样,照样是那个季柏,照样有李琼楼,最多不过是季柏发现了他和书里的郑乐于并不像,所以采取了其他策略而已,他本质依旧是那个书里写的风流多情, 放浪形骸的季柏。

    郑乐于并不是一个会相信所谓命运或者上天的人,但是在某些时候, 也会自我怀疑。

    他在被窝里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寒意,一种熟悉的说不清的仿佛叫做恶意的东西向他侵袭而来。

    他感觉到熟悉, 这种从心里和周边流向他的感觉,像是他小时候看见父母从民政局扯着离婚证出来时,或者是听见哥哥车祸消息的时候那样的感受。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倒霉。

    但是也不会一直倒霉下去吧,他这样想。

    ————————

    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和季柏一起去吃红油馄饨,理由是最近准备期中考很忙,要泡在图书馆。

    这理由季柏听了也懵,因为去吃红油馄饨只是走两步的事,并且离期中考还有整整半个月,他一时之间苦思冥想,都搞不懂郑乐于在想什么。

    但他又知道郑乐于向来是个极认真的人,只能将之归因于郑乐于确实在复习。

    ……那他也得好好复习才行。

    于是就出现了郑乐于看到季柏同样出现在图书馆找座位的场景,对方抱着上学期的一摞书,很快就凭着预约卡找到了位置。

    正好隔着几排背对着他。

    郑乐于眼看着对方刚落座就掏出手机,很快一条信息就出现在他的微信界面。

    季柏:“你坐在哪?”

    郑乐于往椅背靠了靠,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他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假装没有接到这条信息。

    ……他总能够找到应对的办法的。

    所以这条信息最后直到郑乐于出了图书馆门才得到回复。

    季柏却没发现郑乐于这一天都在躲着他。

    郑乐于还想,前几天季柏还躲着他呢,这算风水轮流转。

    等到第二天体育课的时候,他就避不开季柏了,因为金融专业大一每周有两节体育课,一节是大课,一节是专业选修课,他和季柏的选修课同样选的是篮球,就不可避免必须要见面。

    这种躲也躲不掉的感觉使郑乐于有些恍惚,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刚开学时,季柏天天赖着他时的那种感觉。

    星期一又是个艳阳天,热得不得了,郑乐于来得早,百无聊赖地坐在操场边的长坐凳上,他戴着个鸭舌帽挡太阳,那张脸一下被遮住个七七八八,只能勉强看到优越的鼻梁,薄唇微抿,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但实际上,他只是盯着手里饮料的拉环,正在思考为什么操场边的饮料要比超市里的贵一块。

    就在这时,郑乐于感觉旁边坐下了一个人,一片阴影投进了他手中的易拉罐里。

    他将视线从刚开罐的苏打水转移到旁边这一大团阴影身上,微微侧过头,才看到对方的长相。

    是宁海言。

    他没戴帽子,此时臭着一张脸,低头玩着手机,似乎很是不满今天的大太阳。

    他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旁边坐着的是郑乐于。

    郑乐于此时也后知后觉,宁海言算是他们金融专业的大二生,如果选了篮球也是要和他们一块上课的。

    对方没发现,他也不会主动上去打招呼,就当自己也没发现好了。

    郑乐于眨了眨眼,很是从容地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的易拉罐上,开始思考易拉罐的制作原理。

    这款苏打气泡水买错了,喝了一口才发现是无糖的。

    郑乐于不喜欢无糖的饮料,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苦行僧,连喜欢的带甜饮料都不能喝。

    虽然无糖某种程度上有益于健康。

    他正在思考这件事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这力度,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季柏,但是郑乐于还是抬头了。

    季柏那张含笑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今天没穿体育课常穿的篮球服,只是简单的运动薄衫,在北方的艳阳天里居然也不冷。

    他朝郑乐于微微颔首,露出带笑的眼睛。

    由于仰视的视角,郑乐于难得这样看季柏,他忽然意识到季柏也没有那么薄,现在站着,挺拔得像是棵小白杨。

    以及再一次,季柏确实长了一张他很喜欢的脸。

    郑乐于怔了下,然后往旁边坐了坐,给最边上空了点位置。

    反正这个长凳够长,他这么一坐也不会挤到宁海言。

    季柏还没认出郑乐于旁边坐在那低头玩手机的人是谁,笑意融融地对着郑乐于开口:“中午……”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眼神就瞥见了旁边的人。

    宁海言乍一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也抬起了头。

    季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微微睁大了眼,这时他的眼神显得茫然而无辜,似乎完全没想到宁海言也会在这里。

    他前几天才被宁海言戳中心事,现在当然不想看到对方。

    如果能有打包袋,他现在愿意连夜将宁海言送走。

    郑乐于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宁海言也以一种看不大懂的神色对着他俩,这下不打招呼也不行了,郑乐于硬着头皮对人打了招呼。

    对方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坐了没几分钟就换了个长凳,期间还看了几次手机,假装是无意间要走掉。

    这期间季柏是坐立难安,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和郑乐于扯些没营养的话题,装作没空搭理宁海言。

    郑乐于经过上次宁海言什么话都问之后,内心也有点纳闷:宁海言那么误会,现在尴尬的不应该是宁海言吗?

    他想。

    等宁海言终于收拾收拾走了,他俩双双松了一口气,季柏也停下了他那不停找话题的嘴。

    郑乐于视线一转,又看到了走掉的宁海言背包上巨大的logo,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侧过了头。

    他的手往长椅上一撑要站起来,结果没摸到质地光滑的铸铝板,反倒是一不小心摸到了季柏的手。

    他下意识触电般收了回来。

    还挺好摸,他后知后觉般想。

    季柏像是没发现一样,一只手撑在长椅上沐浴阳光,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但是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带上笑意,似乎只是因为手里的这一局游戏打得好。

    郑乐于的目光在他隐约带着笑的唇角停留了一会,刚要收回去,就发现季柏运动薄衫的上衣领边像有什么东西。

    他又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红红的,有些斑驳,隐藏在衣领下,不太能看清楚。

    他的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季柏照样保持着单腿在长椅上晃悠的姿态,直到体育老师吹哨上课。

    老师早已教过篮球的系统理论,也懒得费口舌,只让他们自己打。

    郑乐于和季柏在那里你来我往,艳阳的阳光还在他们身上笼罩着一层明亮的晨风,他们动起来确实像风一样鲜活。

    郑乐于球技是很不错的,呼呼上筐间过了季柏好几把。

    也就是在这好几把间,他看清了对方脖子上斑驳的红痕,他的眸色暗了暗,带着股气似的投了下一个球。

    篮球进筐,完美。

    “就到这里吧。”季柏看了眼这个球,擦了下脖子上的汗,有些气喘吁吁地坐回篮球筐下的台子上。

    “勉强承认你很厉害。”季柏篮球打得也不错,不过不是那种进攻型,在投篮这方面弱了点。

    郑乐于拍了拍手里的篮球,将它往旁边一丢,就恰好丢掉了旁边人的怀里。

    季柏脖子上的红痕太刺眼了,郑乐于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篮球架,从这个角度看着季柏,恰好完全看得清对方脖子上的红痕。

    他内心啧了一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脖子上这是什么?”

    季柏摸了摸脖子,脑海里一翻就想起来了,他浑不在意地说:“哦,蚊子咬的。”

    他说的这是大实话,他O型血,从小到大被蚊子咬是概率都比周围人要高。

    已经是十月底了,居然还有蚊子吗?郑乐于换了个姿势继续倚着,内心却对季柏的这种说法持怀疑态度。

    他看向这人似乎毫不在意的态度,内心还是有点不爽。

    就算是在外面乱搞,也得注意点安全吧,他侧过头胡思乱想。

    第28章 又出场了

    郑乐于在想什么, 季柏大概是猜不到的。

    他只是看郑乐于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他的脖子瞟,还有些困惑地伸手往脖子上摸了摸。

    郑乐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明晃晃。

    他坐在篮球筐下的台子上, 季柏盘腿干脆地坐在地上, 往后倚靠着台子, 在太阳下有些闪闪的头发很好看,看上去也很好摸。

    但是郑乐于没有上手摸, 这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季柏确实有迷惑人的资本。

    笑起来就很甜,连头发在太阳下也闪闪发光。

    完全看不出来海王的本质。

    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往旁边移了移, 最后落在了手里的鸭舌帽上。

    刚刚他打球就把帽子脱了。

    现在他看着手里的帽子, 这帽子是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哥哥送的,他不算是个恋旧的人,但是依旧把它带在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 实际上在走神。

    反倒是季柏,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这帽子上, 还有些好奇地仰头去看。

    他盘腿坐在地上,比郑乐于坐的矮了一大截, 这样一仰头,恰好能看见郑乐于手里把玩的帽子。

    这顶帽子没有什么特别的,纯黑,乍一看很符合郑乐于的形象,酷酷的,季柏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他长得确实也好看, 是一种不同于郑乐于的好看,高中时隔壁班有文艺的女孩子谈起他, 说他身上有流浪诗人的特质,像是一缕不羁的、不会为他人停留的风。

    他就这样仰着头, 露出脆弱的脖颈,黑色碎发完全披露出来,露出了含笑的眼,连脸侧的酒窝都若隐若现。

    郑乐于终于把鸭舌帽往旁边放了放,这人动作太显眼,像是非要他注意到似的。

    他们又一次视线相对,郑乐于没想到对方这么看着他时显得居然有几分无辜,他微微侧开了眼。

    ……这样一来,对方脖子上的红痕就更惹眼了。

    他不动声色地想,然后拿起台子边的苏打气泡水又喝了一口。

    上体育选修课的操场很久没有翻修过了,是A大的旧操场,篮球场也只占了旁边的一小部分,现在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都不怎么愿意在大太阳下活动。

    连篮球打起来都蔫巴,在几个男生的手里垂头丧气。

    只有太阳明晃晃眼,带着操场上草地透出来的清香。

    篮球台旁边是水泥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巨大的裂纹,又铺满了青苔,乍一看很吓人,但是踩上去才知道是实的。

    像是有些东西,只有自己亲自试过才知道。

    宁海言同样坐在那边,但是没有打球,低着头玩手机,他总是很忙的样子,和刘文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这下终于比刚才敏锐了些,注意到郑乐于向他看过来,他也一抬眼,收起了手机,朝着郑乐于近乎挑衅般地一挑眉。

    ……反正在郑乐于看来有些挑衅。

    对方隔着小半个篮球场,对着他指了指季柏,然后似乎说了一句话。

    郑乐于下意识挑了挑眉。

    宁海言像是没有意识到,他本来也没打算发出声音,只是打了个手势,口型示意,反正郑乐于没看懂。

    宁海言也没有让他懂的意思,这么一调侃过,他有些得意地收回去手,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

    郑乐于正思考着,在旁边盘腿靠着晒太阳的季柏突然指着他手里的帽子,有些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

    郑乐于有些疑惑地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过去。

    这大概确实是个平平无奇的帽子,黑色的,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戴上去像个酷哥,郑乐于以前没仔细端详过,基本上拿出来就戴上。

    唯一特别的,也是他之前多少注意到的,帽子里面的侧边有个钥匙形的白边图案,像是绣上去的,他大多时候扫过去一眼就掠过了。

    他因为季柏是在说这个,还没翻过帽子就开口:“普通的花边而已。”

    他话音刚落,季柏就将帽子翻了过去,露出来里面的一边。

    在太阳下,只有个钥匙形的图案罢了。

    “不对。”季柏像是探索到了什么新事物一样新奇,他将那个钥匙形的图案翻了过去,郑乐于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图案可以翻过去。

    钥匙图案是白的,翻过去的那一边当然也是白的,只是用黑色的线绣着两个字母,分外显眼。

    “这是什么?”季柏有些奇怪,念了出来,“Z,嗯,是Z,后面这个字母是什么?Ω?”

    季柏看着背后的字母,皱起了眉头:“不对,是C。”

    郑乐于的脑袋一下子懵了。

    Z?C?

    他飞快地从季柏的手里把帽子拿了过去,翻开一看,确实有两个字母:“Z&C。”

    郑乐于放下了帽子,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非常难看。

    如果让季柏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郑乐于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连喝了十杯无糖咖啡一样。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郑乐于。

    帽子上应该是个缩写,是他以前的朋友送给他的吗?

    但是&符号什么的,好像有点过于暧昧了,难道是很好的朋友吗?他这样想着,还一边窥看着郑乐于的神色。

    郑乐于的脸色很快平静下来,但是捏着帽子的手却握紧了,显示出它的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他轻声说:“没事,我只是以前没发现,现在看到还有点吃惊。”

    眉目间风轻云淡,仿佛刚才像是喝了十杯无糖咖啡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柏挑了挑眉,反问道:“真的?”

    这反问里还带着淡淡的疑惑。

    真知道这字母什么意思的郑乐于莫名松开了手里的帽子,这恰好冲淡了他刚刚心里的不爽。

    他朝季柏回以了一个极轻的笑。

    季柏也不再计较,弯了弯眉眼。

    然而在从体育课回去的路上,季柏还是没忍住胡思乱想。

    C?

    C是什么?某个人名的缩写?如果Z是郑乐于的首字母,那么C应该是另一个人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他认识的郑乐于身边的人有首字母以C开头的吗?

    刚刚打完篮球的季柏现在的脑子还有些懵懵的,不太适合记忆起自己暂时想不到的事情。

    他没忍住,还是直接开口问了:“那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郑乐于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

    郑乐于把鸭舌帽挂在指尖转圈,这下没有帽子再遮住他,只露出了一张隽永的、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他只带着笑说:“嗯,比较复杂的意思,一时之间有点难解释。”

    他确实在刚刚有点生气,当然不是对着季柏的,不过这件事确实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总不能说这帽子是他以为他哥送的结果是那个时候程于飞送的被他误会了吧?并且这么多年他带在身边一点都没有发现?

    这么一个长句,说出来都要喘口气。

    郑乐于面带微笑,差点要在下一个路口把帽子丢在附近的垃圾桶里。

    ……还是算了,他又收回了手。

    有的东西,物归原主就行了。

    季柏懵懵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查人似的。

    多少有点让他不适应。

    等到他回到寝室一思考,这时候脑子清楚了点,他下意识问旁边的徐志文:

    “以C为首字母的姓有哪些啊?”

    徐志文咬了咬笔尖,苦思冥想:“车?曾?”

    “换一个。”

    “曹?还是陈?”

    “你说什么?”季柏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来有那么个人。

    “陈?”

    “是程,”季柏露出了个徐志文看不懂的神色,像是恍然大悟,又带点咬牙切齿,“程,原来是程。”

    程于飞,原来那个C是程于飞。

    他和郑乐于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季柏狠狠地咬了一口甜馅饼,几乎是咬牙切齿般想到。

    不管了,他这下一定要知道了!

    季柏打开手机,联系上曾说要断交三天如今三天已过总要龙王归位的李琼楼。

    对方在S市上学,消息比他要灵通些,程于飞在S市算得上有名,当然联系上李琼楼更靠谱。

    李琼楼被他突然委托的任务搞得一懵,但本着好兄弟的本分,还是夸下海口说要帮季柏查查。

    实际上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扣,还是有些纳闷。

    郑乐于?这是谁啊?他和季柏和程于飞又是什么关系啊?

    他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郑乐于也在寝室里,计算机比他们下午多节课,寝室里就暂时没人。

    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短暂停留了一会,然后才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当然是属于他哥的。

    ……虽然他觉得他从他哥口中听不到什么。

    电话嘟嘟两声,对面似乎没人接通。

    郑乐于的指尖在手机外壳上敲了敲,他近乎平和地回忆起当时的事情。

    他是真以为那帽子是他哥送的,毕竟平白无故出现在他家里,没事爱送人小礼物也是他哥的习惯。

    电话在嘟嘟了近二十秒之后,终于被人接通了。

    “喂?”他哥近乎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郑乐于舒展了眉头。

    第29章 终于

    他哥这个人, 就算是脑袋没有那么聪明了,有时候说话照样慢条斯理的。

    就是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似乎只能记住面前的一件小事, 再多的就记不大清了。

    接电话还是郑乐于当时教了他很久的, 只有听到郑乐于的电话铃声, 他才能很快地接起来。

    电话通了一会,没有听到郑乐于的声音, 他在那头还有些疑惑地“莫”了一声。

    郑乐于回过神,轻轻地用手扣住手机, 宿舍窗外的阳光透进来, 使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柔和感。

    “今天开心吗?”郑乐于本来没有想问这个的,但是郑安于一开口,他就下意识这样问了。

    对面的人终于得到回复, 很是兴致勃勃地“嗯”了一声:“超级开心!”

    郑乐于放松地靠在旋转椅上,这是当时他们宿舍四个商量打游戏一起买的, 靠起来很舒服,使郑乐于几乎一下子就要忘掉要说的事。

    他弯了弯眉眼, 干脆地放弃了询问的念头,下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耀着他,他的语气很温和:“那你把电话给陈妈好吗?”

    他哥现在也记不住之前的事情,倒不如问问别人。

    “嗯?”他哥有些疑惑,“乐乐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确实是他亲哥,这都知道原本是要问他的。

    郑乐于手里把玩着那个鸭舌帽的扣带, 这个帽子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帽子,半点花边或者外在的装饰也无, 他最后有些犹豫地开口:

    “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帽子吗?黑色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但是我一直以为是你送给我的。”

    “没有,我没有送过乐乐帽子。”他哥现在的声音隔着电话的电流声听起来居然有些冷静。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当时到底是怎么误会这个帽子是他哥送的呢?

    郑乐于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翻开帽子里面的钥匙图案,那里的两个字母在黑色的线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也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他应该直接去问吗?但说实话,现在他差不多把程于飞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再发短信过去对他俩来说都是一种打扰。

    他于是冷静下来:“那你把电话给陈妈吧,我有些事要问她。”

    随后郑安于乖乖地把电话给了陈妈,郑乐于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桌角的一小块阳光快要被他盯出花来。

    陈妈接了电话,郑乐于很是耐心地问起她,但是得到的答案却不尽如人意。

    那个帽子的来源,到现在还是未解之谜。

    但是多少可以确定,就是程于飞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郑乐于自己也没搞清楚。

    程于飞要是不知道他误会了的话,那么后来分手后看到他拿这个帽子……

    郑乐于莫名感到有些窒息。

    他是一个在感情里很利落的人,在行动上当然也是如此。

    于是他挂了电话之后,把心一沉就利落地给程于飞发了个短信。

    “我有一个帽子,你知道吗?”

    “黑色的,里面有个钥匙图案,这是你的吗?”

    他接连发了两条短信,发完就把手机扣上,似乎暂时不打算看程于飞的回信。

    这时候,他的脑袋里有些懵懵的,大概就像星期天的早晨出去晨跑然后被太阳晒得太久了一样,他感觉周围只有阳光。

    程于飞那张常常轻笑着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把帽子扣上,内心波澜不惊。

    但是他又把视线往上一撞,就看见了书架上的那本书。

    现在轮到季柏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最终又面无表情地把视线移到了窗台上洒满阳光的地方,属于高霁的绿植一派生机盎然地摆在那里,开出来的小花不分季节般展现出一种沉默的美。

    如果季柏确实是书里写的那样,他都有些不知道怎样面对季柏了。

    他的内心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抛却其他,季柏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就算不知道这份好有多少是装出来的。

    他又想起陈昭榕的话,和在季柏脖子上见到的红痕,这像一块轻飘飘落下来的石头,却最后还是重重压在他的心尖。

    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去思考和行动。

    就算已知书里的走向,他依旧对命运的走向有些忐忑。

    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高霁他们都下课回来了,吵吵闹闹的一群人拿着几本书就走进了寝室。

    高霁和谭青正好要去打篮球,刚把包放下就极快地从床底下掏出球,换上了球鞋,嘴里还谈论着一会打完球要去食堂吃什么。

    刘文浦把电脑放在书桌上,看着郑乐于似乎在发呆,也侧过头,兴致蛮高地问他:“你去打篮球吗?我们一块。”

    郑乐于刚想摆摆手说上午才打过,但是看到刘文浦兴致挺高,盛情难却,干脆答应了。

    运动是一个缓解压力很好的方式,确实如此。

    等到出门去篮球场,大汗淋漓地打完了球,郑乐于心里那块轻飘飘的石头已经落下了。

    他将球在手里抛了抛,最后稳稳地被他接住,于是他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傍晚的篮球场夕阳很美,压着欲落不落的黄昏,带着点沉默又壮美的意味。

    高霁刚刚说要和他们去吃蒜蓉粉丝,篮球场边停留的人抓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郑乐于侧眼一看,发现是何绍,她今天没戴那个红色耳机,半长的头发被扎起来,正漫不经心地和旁边的朋友聊天,整个人显得很英气。

    “哇,”谭青在他和刘文浦旁边感慨了一句,“是何绍诶。”

    高霁这么一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何绍和她的朋友都笑起来,然后他们就要一块走,高霁还回头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

    “见色忘友。”谭青小声地抱怨道,刘文浦一听,没忍住展眉一笑。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要话剧社那个权杖吗?”郑乐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已经不用了,你可以去问社长拿。”

    “真的吗真的吗?”谭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显得兴致勃勃。

    “当然。”郑乐于将手里的手机侧了侧,这时候短信“滴咚”的声音传来,他面不改色地说。

    夕阳一点点昏沉下去,笼罩着整个A大,他们常吃的西食堂在校区中心,离宿舍楼最近,此时已经被落日的余晖笼罩上了淡淡的一层光晕。

    也是等到吃饭的时候,郑乐于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我的。”对方连句号都使用得一丝不苟。

    “你没发现吗?多少也算个礼物。”对方的疑惑里还带着淡淡的调笑。

    郑乐于心头涌上一丝恼火,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心平气和地回复,是一个长句:

    “我误会了,以为是别人送的。我不是很需要,如果你还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寄回去。”

    这句话礼貌又冷淡,程于飞没忍住想,完全是郑乐于会说的话。

    他垂眸,看向眼前的屏幕,冷冰冰的界面只有对方冷淡的话语,他移开视线,以一种同样风轻云淡的姿态轻飘飘地打字道:

    “好啊。”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这样带走了一段轻飘飘的感情。

    其实后来程于飞也想,他们的感情也是这样轻飘飘地来的,使他在某些时刻感到一丝怀疑和厌倦。

    他那时候太年轻了,不知道爱是克制,只想拥有当时的那一段时光,他那时候又不够年轻,郑乐于比他还小,未必懂得什么是喜欢,他看得分明,那大概只是一种叫做孺慕的感情,但是他却轻易地利用了。

    因为他太年轻,也因为不够年轻。

    就这样吧,他有些疲倦地想。

    也所幸,他们没有真的做出点什么,连嘴都没亲过的关系现在看起来也太纯洁了吧。

    他终于忍俊不禁地想。

    或许它连一场恋爱都算不上,他们眼神相接,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以为这就是爱情。

    不是的。

    他轻轻地扣上了手机,面前只有整理得很整齐的公文,桌角还摆着一盆手织的向日葵,枝叶翠绿,花朵向阳,看上去像是真的一样。

    真是的,那图案后面的字母还是他自己绣上去的呢,没想到被郑乐于发现了,最后居然还是要回到他的手里,他内心忽地有些小小的抱怨。

    他当时也是付出过真心的。

    他的真心,明明放在哪里都很值钱。

    他们俩同时在手机的两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都又对此无知无觉。

    有时候,总要走一些错路,才能遇到真正爱的人。

    夕阳逐渐低了下去,落在东半球的地平线以下,李琼楼一整天马不停蹄地给季柏搜罗消息,凭借自己漏洞百出的渠道最后拿到了一手信息。

    他面色沉重地拨通了季柏的电话:

    “我说一件事情,你千万别吃惊。”

    季柏近乎平和地翻着手里的书,半晌没听到李琼楼往下说,挑了挑眉才开口:“你说。”

    李琼楼犹豫了一下,电话里滋滋的电流声在夜晚显得有些清晰。

    今晚大概无人安眠。

    第30章 感情危机

    季柏这时候在翻他的植物标本, 上面的有些标本已经是很久之前做的了,叶尖的边缘有些泛黄。

    他接电话的动作都慢条斯理,只是指尖悄悄捏着植物标本的一角, 还是有些紧张。

    李琼楼在那边有些愁眉苦脸地说:“你不是让我查查那个叫郑乐于的男生和程于飞的关系吗?”

    他感觉自己此时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下一秒就要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也不知道季柏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真是看上程于飞了吧,这这这, 他反正是搞不懂自己发小到底在想什么,他寻思着程于飞长得还没他好看, 季柏看上他什么了。

    更何况他自己查到的消息表明这人可不适合谈恋爱。

    季柏:“嗯。”

    李琼楼:“那我说了, 我真说了啊。”

    季柏把抽屉一下子合上,有些不耐烦地将手肘支在桌子上,以一种平和而缓慢的语气道:“你倒是说。”

    “好。”李琼楼像是嘴里的话烫嘴一样开始说, 一长段话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

    “我查到的消息准确来说是从我表哥那知道的,程于飞喜欢年纪小的这个传言最早是很早之前, 他们公司员工看见他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走的很近还送过礼物,后来我形容了一下, 他们说大概可能就是你说的男生,除此之外我表哥也啥都不清楚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全部,再多的我也查不到了。”

    这段话说完,李琼楼明显感觉自己心梗了一下, 都快要说断气了。

    “所以呢?你怎么看?”他抚了一下胸膛,才接着问季柏。

    这时候他显得有些忧伤, 因为他才发现发小的心思是真不好猜。

    他这边在安静地等待着,对面的人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

    安静得可拍, 程度相当于上次他把季柏珍藏的一张DVD一不小心划出一道痕迹一样。

    李琼楼清了清嗓子:“喂?”

    季柏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只凑近电话,似乎有些恍惚地回应了一声:

    “嗯。”

    我靠,李琼楼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季柏到底什么意思,这反应总不可能是真的看上程于飞了吧。

    开什么玩笑,这完全不可能,他虽然知道季柏有时候看上去是完全不会在乎性别的人,但是程于飞绝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恋……恋高中生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下意识控制自己不往更有可能性的那个方向去想。

    漫长的让李琼楼有些窒息的安静过后,他才听到季柏有些声音淡淡地对他说:“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李琼楼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太详细的他哪能知道,但是为了避免发小和程于飞这种人继续挂钩,他还是含糊其辞地说:“好像,应该时间也不算很晚。”

    不算晚的定义可是他圈定的,一百年在他看来也不算晚。

    他有点得意洋洋地想。

    于是他又听到对面没声了,季柏好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重重地落在了李琼楼的心上,让他也忍不住揪心起来。

    而后电话间只有一点均匀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太轻了,李琼楼内心升起了一点担忧。

    过了一会,季柏似乎终于回过神了,只淡淡道:“行,我知道了。”

    “这件事别让别人知道,你表哥问就随便搪塞个理由过去好了。”

    “我知道,”李琼楼以一种摸不着头脑的状态又补了句,“要是你咋了,我红眼航班也去陪你喝酒。”

    这就是兄弟,不管多么远,都不能阻挡的兄弟情,他内心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觉得季柏现在应该感动得要死。

    季柏在对面噎了下。

    “行了行了,挂电话了。”

    还没等李琼楼说话,季柏就挂了电话。

    其实李琼楼摸不着头脑他知道,他自己现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整个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趴在桌子上,感觉有一天空的阴云都弥漫在他的心里,并且平地炸了一块惊雷。

    他这时候才仿佛有了知觉,刚才的懵现在已经转变成一种更深的迷茫。

    所以……他这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吗?他迷茫地眨了眨眼,蝶翼般的长睫毛一闪一闪,近乎后知后觉般这样想。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人,他才应该是那个和郑乐于在一起的人。

    离他第一次见到程于飞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他压根已经忘了对方的长相,只记得当时他凑近郑乐于,举止相当亲昵。

    所以他们俩其实就是情侣,他他他是那个外来者?他有些委屈地想。

    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其实连外来者都算不上,郑乐于甚至压根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

    ……他在郑乐于的心里完全没有位置。

    那他到底算什么?他什么都不是,阴云从心里一直蔓延到眼底,他盯着面前的植物标本,内心相当的委屈。

    不应该是这样,凭什么凭什么,一盆又一盆冷水顺着他的心一遍又一遍浇下去。

    这和书里说的完全不一样,不一样!

    他以头抢植物标本,愤怒、伤心和委屈轮番袭来,一时之间让他快要不能思考。

    最后在他头碰到植物标本的时候,他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

    和书不一样,和书,书!

    他手忙脚乱般从书架上拿下来书,那本花花绿绿封面的书籍现在已经不常被季柏翻出来了,因为季柏发现它和现实的走向并不一致,现在却像是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飞快地开始翻书,当然找不到程于飞这个人,他很早的时候翻过了,当然知道。

    但是他依旧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试图从每一个边边角角里寻找到一丝有可能的踪迹,和郑乐于的从前,再从前,远在他上大学之前。

    ——一无所获。

    书里当然花了大篇幅来描写那个郑乐于有多惨,以及他从前的生命中缺乏的东西,作者似乎格外偏爱对贫寒家境的描写。

    ……但是这就是和现实里不一样。

    认识这么久,郑乐于和书里的描写不一样,他好像还挺有钱的。

    季柏有些绝望地想。

    那他这就像是断了所有与书相关的线索,除了名字学校什么的,简直就像是一本写崩了的同人小说。

    ……还是完全不考虑人物背景的AU世界。

    里面居然还说郑乐于是李琼楼的替身?明明郑乐于长得一点都不像李琼楼好嘛。

    他这么想着,居然从中品味到一丝好笑。

    气得好笑。

    这使他就想要拿着书把它从楼上一扔而下。

    哦哦,不行,高空抛物。

    他应该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一时之间,愤懑、伤心和委屈转移成某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简直要逼迫他把书扔掉。

    全是假的,假的。

    他气得锤了下桌子。

    他头上斜前方的徐志文突然探出头来,季柏吓了一跳,他本来以为寝室里没有人的,对方从游戏机里艰难地移开眼:“你再锤一下试试。”

    季柏:“……”

    季柏悲愤地把头埋进了书里。

    这边季柏陷入了情感危机,那边郑乐于也在默默地看着书发呆。

    是近乎全国统一的《中国近现代史纲要》,绿绿的封面在寝室白炽光灯下很安心。

    虽然表面上是在为期中考做准备,但他实际上是在发呆。

    并且是毫无水平的发呆。

    他在思考,刚刚他利落得不能再利落彻底斩断了一段感情,为什么不再干脆点斩断眼前的这一段呢?

    虽然还没开始,但是它已经大有要奔着孽缘去的预兆了。

    他从来做什么事都很少拖泥带水,小时候就会把周末的作业在周五晚上完全写完,后来帮老师提供节目策划案提前一个月就写好了定稿,他从来不喜欢事情拖到面前再解决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这时候停留在他脑海里的居然是那时候季柏手机界面上的黄焖鸡米饭。

    明明转盘转到的不是红油馄饨,他知道郑乐于爱吃,居然顺嘴编了出来。

    然后是季柏轮流送的奶茶、甜食、大福和草莓欧包。

    他轻易就被季柏的口味俘获了,虽然这听起来居然有点好笑,但是是真的,季柏这人的细致入微让人印象深刻。

    最后是季柏这人睡的乱糟糟的有时候会翘起来的头发,他总是那样一双含情眼看人,就算是郑乐于也得承认人皮相好到了一定程度,就往往会忽视对方是个混蛋的可能性。

    可是这些又怎样呢?他又有些莫名其妙地想,不妨碍他在电话里对别人说我爱你,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脖子上还有吻痕。

    哦,看的可能还不是他,而是他这张脸背后所指代的人。

    所以书是怎样?一种命运的预兆吗?在他尚且没来得及进入这片爱情的泥沼里给予他一点提示?

    那它就错了。

    郑乐于安静地垂眸,视线落在面前的课本上,他的心思也淡淡。

    他从来不相信所谓命运。

    他猛地把书打开,同样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书里。

    什么命运,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