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染正打坐调息,连眼睛也没睁,淡淡地应了声。
陈洗在兴头上,未发现师尊情绪不对,只笑道:“要是早知道师尊回来,我就不去和他们玩了。师尊,你怎么不用传音玉告诉我一声?本来我们还能吃个团圆饭。”
听言,林净染睁眼,从妖境去人间买烟花再回灵丰门路途遥远,他着急赶路倒忘了先知会,方才居然还对徒弟甩脸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
“有什么可抱歉的?凌傲月还说你不回来了呢,”陈洗笑了,眼睛里闪闪亮亮的比星辰还要璀璨,“师尊,那些烟花爆竹都是你买的吗?”
林净染陷在这璀璨里,微微点头。
见状,陈洗跑过去把人拉起来,“哎呀,那师尊你别打坐了,快,我们去放烟花吧!”
正当除夕,即便夜晚降临,灵丰门各院依然爆竹声不断。平日里管得严,好不容易有假,弟子们是撒开了欢。
忽然,门派里公认的最冷清无趣的地方鞭炮声响起,随即一朵朵巨大的金色之花绽放在上空,照亮了半个苍穹。
此时,凌傲月、司徒曜和阿柏正在一同守岁。
凌傲月抬头看着感叹:“哇,这烟花也太好看了吧!”
司徒曜道:“不光好看,还好贵!没记错这应该是出自人间名匠的手笔,号称‘一炮十金’呢!我们看的不是烟花,是满天的金子啊……”
“好家伙,烟花也能这么贵啊?感谢这个冤大头,让我们也能有幸欣赏到如此盛景,”凌傲月发现不对,朝远处眺望,“等下,这好像是无寻处在放哎……”
一听这话,司徒曜站起身看:“我去,还真是无寻处。哦噢,怪不得陈洗那家伙说什么都不和我们一起守岁,原来是有好东西藏着不分享,太过分了!走,让我们去讨伐这个没心肝的东西!”
说罢,司徒曜气呼呼地就要去抓人。
凌傲月却不动:“要去你自己去啊,这烟花定是青玉仙尊带回来的。大晚上的够冷了,我可不想再被冻死。”
司徒曜:“青玉仙尊也没你说得这么可怕吧。”
凌傲月摊手:“那你去呗。”
司徒曜挠挠头又坐下:“我可不是怕啊,是路途遥远,我嫌累。”
无寻处。
耳畔爆裂声此起彼伏,陈洗抬头望着天,无数光点在夜空绽放,衬得他眼中光彩更甚,像一闪而过的流星,用灿烂又短暂的瞬间描绘出一幅绝美画卷。
见师尊要用法术点燃下一个烟花,他阻止道:“师尊,我想试试亲手去点。”
听言,林净染收回手。
陈洗打开火折子,靠近一个大烟花桶,回头看了一眼师尊,才蹲下身去点燃引线。
引线着的那刻,他匆忙转身跑开几步。可等引线烧完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师尊,这不会是个哑炮吧……”
陈洗上前查看,突然被人拽了回去,只听得一声巨响,一束烟花直冲上天,开出了无数光亮。
天呐!
幸好师尊出手及时,不然这烟花就炸他脸上了,陈洗心有余悸。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他回过头看,此刻恰好又有一束烟花冲上云霄,明亮的光芒全部撒在师尊身上,恍惚间犹如泽被万物的神使。
这一瞬间,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也随着烟花炸开了。
手臂上力道不小,被捏疼了,看师尊神色犹余紧张,陈洗轻声提醒:“师尊,我没事了。”
林净染这才如梦初醒,松开手,沉声道:“太危险了。”
还是头一回见师尊面露惊慌之色,陈洗不由得想多看几眼,可随即便没了踪影,又变回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真的好吓人,我不点了,还是师尊用法术吧。”
买烟花时,林净染不知买哪种,就大大小小皆来了几样,师徒二人玩到很晚才进屋守岁,庭院里留下满地红,格外喜庆。
屋里升了炭,暖烘烘的,陈洗裹着厚厚的大氅,见师尊拿了本书看,便装模作样地去挑了一本坐到旁边。
他问:“师尊,那给我送饭的白狐是你派去的吗?”
林净染解释:“那狐狸是俗物堂的长老养的,颇通人性。修为不高的弟子挨罚时,其师尊会赠些灵草灵器托白狐送饭,算是约定俗成,掌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之前都未见过它,”陈洗笑道,“这白狐兄还挺有趣的,师尊什么时候帮我引荐引荐。”
林净染也笑了:“好。”
陈洗想起凌傲月说的师尊去妖境的事,总不能是真的在找司徒曜吧,心中好奇便问:“师尊,你去妖境十日是为何事啊?”
听见此话,林净染神色严肃起来:“记得你刚入门时问过我关于神器的事,我说约摸是野史杜撰。”
“是。”陈洗不禁坐直了,看来是与神器有关,但忽然提起半年前的问话,难道是在怀疑?
便问:“师尊去妖境是与神器有关?”
“神器之事确有其事,”林净染道,“掌门与我透露,千年前为稳固各界局势,明华仙尊将神器一分为四分送各界乃事实。但千年过去,灵丰门的神器已然遗失,而妖境的神器出了问题。”
“问题,神器还能出问题?”陈洗疑惑,又听师尊说灵丰门的神器遗失,看来千年来确实无人知晓赤莲子便藏在后山北面的那片树林里。
林净染:“神器被妖附着,稍有不慎,二者皆毁。虽然当年各界收到神器后秘而不宣,但若有一方神器被毁,制衡之势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掌门才会派师尊去,修仙界里只有师尊修为最高,”陈洗明白过来,又问,“难道此事连师尊也解决不了吗?”
“不知,”林净染道,“赶到妖境时,附身神器的妖出逃不见踪影,同他们寻了十日,毫无所获。听你说想放烟花,便回来了。”
听见师尊最后一句话,陈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原来是妖跑了,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可司徒曜便是妖境的人,又易容偷跑到灵丰门,还也在寻找神器,莫非逃跑的妖便是司徒曜?
陈洗旁敲侧击地问:“师尊,那妖是何时跑的,不会是他们自己内部的奸细放走的吧……”
林净染道:“在我到的前一日,可事关全妖境,内部之人应不会如此是非不分。”
时间对不上,看来不是司徒曜,但司徒曜和此事怕也脱不了干系,毕竟他知晓神器密辛,还躲到灵丰门,绝对有问题。
只听林净染又道:“此事先勿同旁人提起,凌傲月也不行。”
“是,师尊。”竟连掌门的孙女也要先瞒着,陈洗点了点头。
见师尊如此信任他,直接将事情和盘托出,他心中全无得到消息的喜悦,反而生出几分内疚。
可他也是身不由己。
陈洗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紧了紧大氅看起书来。
经书中的文意晦涩难懂,让他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加上暖意袭人,不一会儿,陈洗便昏昏欲睡,差点靠着书桌就睡过去了。
林净染轻声道:“回屋睡。”
“不,我还不想睡,”陈洗努力睁眼,想将困意赶跑,“听他们说守岁能祛伤病,往年我从未守过,但今年想守……”
明白徒弟还是对身上的伤耿耿于怀,林净染不再多言,只道:“你不会有事的。”
——至少我在之时。
奈何睡意太过汹涌,陈洗再怎么强撑,最后还是头如捣蒜。
一旁的林净染看准时机,在徒弟失去意识支撑时,用手撑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拿垫子放在下面,然后慢慢抽回手。动作轻柔至极,陈洗没被惊扰,睡得很安稳。
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茫茫雪花逐渐掩盖院中的一地残红,夜深了,四处鞭炮声已息。
屋外寒风彻骨,但屋内温暖如春。
林净染静静地望着陈洗的睡颜,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正安详地闭着,但主人无双的姿容未减半分,温暖使其脸庞染上红晕,更增添了几分可爱。
过年好像也不错,林净染想着,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扬言要守岁的人在床上呼哈大睡,只听醒着的人轻叹一声,若真能祛伤病,不管替他守几晚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