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热闹
院子里挤满了人, 除了梁冬实老两口和儿子儿媳外,还有老大家的两子一女,已去世老二家的儿子儿媳孙女以及老三家的两个孩子。
这么多人梁正烽也都不认识了,为了避免尴尬, 钟翠萍主动承担了介绍人的角色。
梁冬实没见到两个曾孙, 心里头是不高兴的, 但作为一家之主,他也不好表现出来。
唯独梁易初, 脸拉的比冬瓜还要长。
在三婶的介绍下, 苏月禾虽然在跟众人一一打招呼, 但眼角眉梢,她能感受到梁易初的那种憋屈不爽,以及水锅煮水, 沸腾之下, 一触即发的闷盖子状态。
她和梁正烽互相看了一眼, 夫妻俩默契地微笑着没说话。
铃铃铃铃铃铃!
屋里传来电话铃声。
这么多人在这儿, 梁易初终究忍着没爆发, 他进屋接电话去了。
蔡鸣凤看了看屋里的座钟,马上十二点, 看来是来不及了,今天非得挤一起吃饭不可。
那就以和为贵吧。
先保了大女儿的婚姻再说。
她当即笑着说了一声:“别站在院子里了, 都屋里坐吧,吴妈,泡茶。”
梁老太也招呼:“快屋里坐, 把西瓜和葡萄端堂屋来。”
进了屋, 屋里还开着电视,梁易鸣去把电视声音调小了。
苏月禾和梁正烽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梁老爷子问梁正烽的工作问题,问他转业怎么会选工厂。
梁正烽跟梁老爷子解释当时的情况,苏月禾喝着茶,看见角落的梁易初挂了电话后,黑着脸站了起来。
“你把你妈的坟迁走了?”梁易初盯着儿子,直接质问。
梁正烽放下茶杯,脸色也跟着沉下来:“有问题吗?”
梁易初:“你可以迁,但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我的意见?”
为了避免争吵,梁冬实赶紧出声:“正烽跟我说过了,你恼火什么?”
梁正烽本来要回怼梁易初的,但看爷爷情愿撒谎也要把这场火按灭,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但梁易初不愿意,声音放大了好几倍,“你带着两个那么小的孩子去祭拜你外公外婆,去祭拜你妈,怎么,我们活着的就不配看到你的儿子女儿?!”
梁正烽本来就是故意不带孩子来的,“我带孩子来看你跟我吵架吗?”
“看来,你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回来跟我吵!”
“我是了解你的德性!”
梁易初:“我什么德性?有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吗?”
梁冬实今天只想好好跟孙子孙媳妇吃顿饭,眼看梁易初这没脑子的要把事情闹大,他骂道:“梁易初你闭嘴!你什么德性?你想让你儿子评价?今天我们一家人就安安稳稳吃顿饭,谁也不许吵。”
蔡鸣凤怕她未来亲家随时会来,她也赶紧劝:“是啊,孩子爸,你消消气,别吵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总想着翻旧账。”
梁易初压着怒火:“行,你们都瞧不起我是吧?我不吵可以吧,我就心平气和问梁正烽,你今天回来,是想拿走南二胡同那院子的房契地契,是吗?”
既然梁易初主动提起,梁正烽也不遮掩:“我昨晚跟爷爷说过,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把这个历史遗留问题给解决了。南二胡同那套院子,是我外婆留下的,外婆在世的时候就说过,那套院子是要留给我的。”
梁易初踢了一脚地上的一个小皮球,“那是你外婆留下的没错,但法定继承了是你妈,不是你,所以房契地契才会在我手里。你想让我把房契地契给你,也不是不行,那你把我孙子苏定纶的名字给我改回梁定论,把姓给我改回来,我就把房契地契给你。”
这显然是无理取闹了,梁正烽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梁正烽,你是不是男人?为什么孩子不跟你姓!”梁易初指着苏月禾,“你哪方面不如这女人,你要这样倒贴!”
说到让孩子改姓的问题,梁家老两口本来不想吱声的,结果梁易初直接指着儿媳妇骂,实在太没礼数。
这让梁老太不得不出声阻止:“老大!别没吃饭呢,就像喝多了似的!”
苏月禾倒也没翻脸,她在梁正烽出声前,笑着讽刺:“遗传啊,我婆婆当初不也倒贴哪儿哪儿都不如她的你嘛!”
众人是没想到看着貌美如花、斯文有礼,第一次上门的媳妇儿,竟然敢当众损自家公公。
关键是,她笑着说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的恶意,这让梁易初更是恨得牙痒痒。
这两年最讨厌梁易初的钟翠萍,忍不住笑道:“月禾你是会说话的。”
会说多说两句。
梁易鸣赶紧拉了拉妻子,示意她这个时候别火上添油。
钟翠萍甩开她男人的手:“我表扬侄媳妇都不行?”
梁正烽:“自小,老师就教我,做人要讲诚信,我既然一开始就答应了入赘苏家,我就会说到做到,不会中途反悔,以后也不可能搞什么三代还宗的恶心事。我现在之所以还姓梁,是因为我参军了,档案改不了,不然,我早改回姓万了。你以为我想姓梁?别忘了,我一出生就是姓万的!”
啪!
一只杯子摔在了地上。
梁易初忍不可忍!
“梁正烽你他妈个不肖子孙!”
而与此同时,梁馨月带着她对象,以及她对象的父母出现在了大门口。
这场面,这盛世如蔡鸣凤所愿。
梁馨月尴尬地想找地缝钻。
蔡鸣凤赶紧跳出来缓和气氛:“哎哟,您好您好,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家里有点误会……快进来坐。快进来坐。爸妈,这是馨月的对象章磊,还有章家父母。”
说着回过头疯狂给梁易初使眼色,希望他不要再吵了,及时休战。
听见“章磊”的名字,苏月禾看向门口,发现梁馨月的对象真是章磊,《孙悟空》的制片主任。
章磊和章家父母看着这场面,多少有些懵逼,只能微笑着跟大家点头。
章磊看见苏月禾,忙过来打招呼:“苏老板,你怎么在这儿?”
苏月禾笑了笑,“巧了。章主任。”
章磊跟梁馨月介绍:“就是苏老板赞助了我们剧组三百万。”
苏月禾是老板?她赞助了《孙悟空》三百万?在座的人都听呆了。
三百万是什么天文数字?这屋里有人曾经掌权,但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梁老太忙笑着想要把刚才的尴尬气氛给抹过去,结果还没说话,就被梁正烽给打断了。
既然是梁易初挑起来的事,这个时候,梁正烽可不想给他们留面子,想休战就休战,门都没有。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我是不肖子孙你是什么?梁易初,你刚才问我,你什么德性,那我现在就回答你,你无品无德,婚内出轨,入赘改嫁娶,你才不是个男人!不配为人!”
这可把梁易初给点炸了,他不承认自己出轨,“我没出轨,是你妈去世之后,我才跟蔡鸣凤一起的。你说我不配为人?我杀你外公外婆了,还是杀你妈了?你这样跟我说话!”
梁正烽半步不让:“这屋里,谁不知道你搞大了康馨月她妈的肚子,害我妈自杀,你这样的行为跟杀我妈有什么区别?!”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偏偏是这个时候,梁馨月咬着下唇,想死的心都有了。
章磊和章家父母尴尬停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但看眼前情况,似乎更应该留下来,以方便看清楚,未来儿媳和亲家究竟是怎样的人?
虽然梁家在北京,多少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他们章家也有脸面,并不是就高攀了。
梁易初怒不可遏:“我说了我没出轨!你硬给我扣什么帽子!我不想跟你说了,你给我滚吧!”
“把我外婆的房契地契拿来,我马上走。”
“我偏不给!你个不肖子孙!南二胡同的大院子,是你一个人的吗?按照法律,我有一半的继承权!你想一个人独吞?做梦吧!”
梁正烽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没有资格继承!杀人凶手!”
梁易初脑袋要裂开了,但这个时候,他不允许梁正烽往他身上泼脏水,“你妈要自杀不是因为我!是那个时代的错误!你外公就是自杀走的,你外公去世之后,你妈妈就得严重的抑郁症。”
梁正烽:“我妈为什么得抑郁症?就是因为你,先是给我改姓,眼睁睁看着你对她越来越冷漠,然后看着你出轨,搞大别人的肚子,你竟然觉得我妈自杀跟你无关,你良心不会痛吗?对,你不会,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你混账!你污蔑你老子!”毕竟有外人在,梁易初也是要脸面的。
梁冬实只想熄战,“老大,你快把南二胡同的房契地契给正烽。今天就客人在,你们不要吵了。”
梁易初不愿意:“房契地契早丢了。”
梁正烽点头:“行,你说的,房契地契都不见了。那接下来,我怎么操作,也跟你无关了。”
“你要怎么操作?”梁易初问。
梁正烽不搭理,反而走向梁馨月。
蔡鸣凤紧张地站在梁馨月前面:“正烽啊,房子的事,我会说服你爸,房契地契找到了,就给你送过去,我们肯定不会跟你争的。”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挣我外婆留下的院子?”
蔡鸣凤窘迫笑了笑:“我没说要争。我就没想过要争。”
梁正烽不搭理她,仿佛这人是透明的,他问梁馨月:“我妈死那天你在哪儿?”
梁馨月愣住,心紧张的怦怦加速,幸好出来工作这么多年,心理素质提高了,她不回答,反而问:“你什么意思?”
梁正烽重复道:“我妈死那天,你在哪儿!”
“我在上学,我在学校。”
梁正烽眼神定定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这人都看穿:“你撒谎。你那天不舒服,请假了,没去上学。我妈死的时候,你就在我家。”
梁馨月不明白梁正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时隔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来质问。
她妈比她还紧张,蔡鸣凤:“正烽,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妈去世的时候,馨月才七八岁。”
“我没问你话!”梁正烽瞥了蔡鸣凤一眼。
蔡鸣凤只得闭嘴。
梁馨月猜到梁正烽应该是去找万家以前的保姆杨妈,问了情况。
她知道撒谎没用,只好老实交代:“我想起来了,我那天确实发烧请假在姥姥姥爷家,中午我睡醒,看见你妈妈在阳台看书,我叫了她一声,你妈妈招手让我去,我就去你家了。”
当年梁正烽和爸妈并没有住南二胡同的院子里,他五岁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调动,他们一家搬到了他外公分的一套洋房里居住。
那套房子,在他妈妈去世后,组织也收回去了。
梁正烽问:“然后呢?”
“你妈妈听说我生病,给了我一块小蛋糕。后来她上楼接电话,久久没下来,我出来太久了,我怕姥姥找我,我就回家了。”
梁正烽盯着她:“你又撒谎了,当时你上楼找过我妈。”
梁馨月紧张地咳嗽了一声:“我……”
“我妈去世这么多年,你经常到她墓地上哭,说你对不起她,你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哭?你哪里对不起我妈?!”
众人都不知道当年还有这些事,大家看向梁馨月,想等她的答案。
包括章磊和章家父母,站在吃瓜第一线,难免都有些紧张了。
梁馨月被架在了火上,她眼眶瞬间红了,估计杨妈看到她从二楼下来,她只得承认:“当时清漪阿姨好久没下来,我想回家了,就上楼想跟她说一声,结果……结果我在门缝中,看见她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她自己胸口,整个人都是呆的,我被吓坏了,转身就往楼下跑,跑回了姥姥家。”
大家敛声静气听着,蔡鸣凤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张了张嘴想说话,结果梁馨月继续说了。
“我回到姥姥家之后,大概有四五分钟,才听到那声闷闷的枪响。我当时如果进去阻拦或者马上就去叫杨妈,你妈妈可能会活下来的,但是我太害怕了,我怕她失控杀了我,我谁都不敢说。为了这事,我一直很愧疚,我觉得我对不起你妈妈,我本来可以阻止她自杀的。”
蔡鸣凤安慰道:“馨月,你别内疚,你当时还小,这事怎么能怪你呢?”
对于梁馨月的说法,梁正烽并不相信,“但是杨妈不是这么说的……”
梁馨月心中一惊,但也只是一瞬,她马上冷静下来,“杨妈怎么说的?”
“我想先听你说。”
梁馨月:“没了,真的没了,就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在我妈墓前忏悔的时候说,你不是故意的?”
“是啊,我不是故意不找人救她的呀,我吓坏了,不敢说。”毕竟是三十多岁,在社会摸爬滚打十多年的人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她说真话的。
梁正烽冷冷盯着她:“你当时只在门缝外偷看,没进房间?”
梁馨月摇头:“我没进去。”
梁正烽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不值钱的玛瑙手串,“这是你的吧?”
看见这玛瑙手串,梁馨月脸色突然变了,她汗毛竖起,直接摇头否认:“不是我的。”
“怎么就不是你的了?康馨月不是你?跟着你妈嫁到梁家来,你就不姓康了?这里面有一个小牌子,刻了你的名字,康馨月!我以前看你戴过!杨妈也看你戴过!”梁正烽提高了音调,“你说吧,我妈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馨月双手捂着耳朵,“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那你的手串为什么会在我妈出事现场!”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找警察来问问你,看看你知不知道。”
梁馨月难受地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她完全不承认是不行的:“我……我进去拿了东西。”
梁正烽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你偷了什么?”
“一个手表。”
这应该是在梁正烽母亲没死之前的事,他问:“被我妈发现了?”
梁馨月点头,“我很害怕,怕你妈妈会告诉老师,我就……我就偷偷告诉了她一件事,希望她能原谅我。”
“你告诉了我妈什么事?”
梁馨月看了眼自家母亲,蔡鸣凤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错了。
“我偷偷告诉她,我看见我妈妈跟你爸爸睡在一起了。我以为她原谅我了,谁能想到,我回到姥姥家就听见了枪响,你妈妈自杀了。我很后悔,我为这个事情,后悔了二十多年。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原来这就是真相!梁正烽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啪!
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梁馨月一个趔趄,撞到墙上。
梁易初扇的!
蔡鸣凤疯了似的推了梁易初一把:“你干什么!她当时才七八岁,她懂什么呀!”
“是啊,她懂什么呀!”梁正烽指着眼前的狗男女:“还不是你们这对奸夫□□作恶?!梁易初你不是说没出轨吗?人家康馨月亲眼看见的,你要不要去把她眼睛挖了?!”
梁馨月羞愧地捂着脸蹲在一旁,梁易初愤怒地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在外人面前,脸都丢尽了,梁冬实及时出声喝止,“梁易初,你现在立刻把南二胡同那套院子的房契地契拿出来,你要是不拿出来,你们全家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以后永远别回来。”
既然脸已经丢尽,梁易初也是个犟种,他就不服这口气:“滚就滚!我偏不给!”
说着他丢下众人,出去了。
梁冬实捂着半边脸,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这么一闹,章磊和父母站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现在马上说走,似乎又不合适。
苏月禾跟章磊点了点头,反正大家撕破脸了,没必要给谁留面子,她提醒:“章主任,你也看见了,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谨慎入坑。”
章磊跟梁馨月本来相亲认识也没多久,原本想着,大家家庭背景都差不多,都算是干部子弟,没想到是这样的。
章磊点头尴尬笑了笑:“谢谢苏老板。”
章磊父亲趁机道:“我家里还有事,我们先走吧。”
章父章母扯着章磊直接走了。
蔡鸣凤连忙追出去送人家:“对不起啊,今天真的,你们别介意,改天我们请客,去饭店吃,好吗?小章,跟你爸妈解释解释。”
钟翠萍今天心底可舒坦了,她赶紧招呼梁正烽和苏月禾:“正烽,月禾,坐下来聊,我们准备开饭吧。”
梁正烽没有动,他看向梁冬实:“爷爷,当年我外公为什么自杀?”
梁冬实听出了孙儿语气里诘问的意思,他解释道:“正烽,爷爷可以用一生的名誉跟你保证,我绝对没有举报你外公,如果我举报你外公,我梁冬实不得善终。”
见老头子发毒誓,梁老太也道:“我们是一家人啊,举报你外公,万一牵连我们呢?是不是?不可能的事。正烽啊,你不要听外面的那些谣言。”
梁冬实:“我当年查过,也看过那份举报信,那个字迹写得很潦草,完全没有章法,看着不像是有文化的人写的,举报信据说还在,你可以想办法把举报信拿出来,对比字迹。绝对不是我们梁家人的字迹。”
行吧,这件事梁正烽暂且相信了。在他这里,比梁馨月的话要可信。
继续留下来吃这顿饭,已经没意思,梁正烽道:“房契地契我不要了,爷爷奶奶你们保重身体吧。”
说完,他牵着苏月禾的手就往外走。
见大哥大嫂离开,老三家的小儿子急切问:“妈,可以开饭了吗?”
梁易鸣骂道:“吃吃吃,就你想着吃。”
梁老爷子站起身回房,他也不想吃了,高高兴兴等孙子,等曾孙子,结果呢……
没一个省心的。
梁馨月也起身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蔡鸣凤跟了过去,等进了屋,关上门,蔡鸣凤才道:“这门婚事,我看是黄了。这么好的对象,这么合适的人家,以后去哪儿找呀。”
事已至此,梁馨月已经死心,“黄了就黄了,妈我想搬出去住。”
蔡鸣凤不同意:“不许搬出去。不过,这个事情,如果能这么了了,也好。你也别再有什么心结。你那时候还小,人一慌乱,做什么事都是正常的,幸好那个保姆没真看见。你也别怪你爸打你,他不打你,梁正烽那王八蛋就打你了。明白吗?当初要不是他帮忙包庇你,我们……”
梁馨月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想听。
*
梁正烽在《北京晨报》上登了房契地契遗失声明,之后几天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成功办理了南二胡同3号院子的房产手续。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不法侵占,办理好手续后,就把院子租给了一位北京大学的教授。
柒月的员工已经提前回青城县,在梁正烽办理产权证的那几天,苏月禾带着三妹四妹和两个孩子继续满北京城逛,吃喝玩乐,把北京能逛的都逛了个遍。
那天下午,三妹四妹精力旺盛照常出去玩,苏月禾则在招待所跟厂里通电话,处理文件。
等她讲完电话,她下楼去找闹闹和萱萱。
保姆们带着两个娃儿在旁边的公园里玩。
她带着帽子,一路寻过去,远远就捕捉到了在草地上玩纸飞机的孩子们,再往旁边一看,公园的长条椅上,梁老爷子和梁老太就坐在那儿,默默注视着两个孩子。
他们没走近去接触孩子,就这么看着,脸上是欣慰的笑。
两个孩子都长得好,听话讲理,简简单单的纸飞机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不管姓什么,都是自家骨肉,谁能不疼爱呢?
苏月禾就在远处站着,她没走过去,只远远看着,她知道,她走过去,老两口肯定不好意思,会想着马上离开。
只要大家都讲理讲礼,她不是个难说话的人。
因为还要等下一个工作电话,她没久呆,就折回招待所。
在招待所门口,没想到遇见了梁易初。
梁易初手里卷着一份报纸,他应该是看到《北京晨报》上刊登的遗失声明了。
“梁正烽呢?”梁易初看到苏月禾也没个称呼。
苏月禾冷冷道:“他不在。”
说着她往楼梯走去。
梁易初尾随着苏月禾上楼,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质问:“你们这个遗失声明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丢了吗?丢了就要发遗失声明。”苏月禾反诘。
“你们背着我去办房产手续了,是吗?”
苏月禾停下脚步:“有问题吗?不能吗?这是正烽外婆留下的房产。”
梁易初讽刺道:“法盲!再有钱又怎样?你这都不懂吗?我是万清漪的丈夫,我跟她没离婚,她死了,她继承的遗产,我也能分一半。”
苏月禾:“你也知道我有钱,我们继承这套房产,就不是为了钱。你要是想打官司,我奉陪到底!”
“法律是支持我的。”梁易初脸上有一种迂腐的偏执。
“支持你害死你的结发妻子吗?我婆婆的死,会不会跟你有关呢?梁馨月这么小一个孩子,她为什么会告诉我婆婆,你跟她妈妈的奸情?不会是你教唆七八岁的孩子故意刺激我婆婆,导致她自杀的吧?你这就是教唆杀人啊!杀人还想有继承权?可能吗?”苏月禾并不是真的怀疑梁易初杀万清漪,她就是想气他。
梁易初没想到苏月禾会往歪了想,她有钱啊,她不会真找律师污蔑他吧?
“你别血口喷人!梁正烽怎么会找了你这样的老婆!”
这里也没其他人,苏月禾可以毫不顾忌地回骂过去:“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在这个世界,像你这样的人渣,就应该一人一口唾沫把你淹死!”
梁易初长到这把年纪,没被人这么赤裸裸地骂过,“没有教养!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我怎么没资格?我是正烽的妻子,我就有资格!教养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你根本不知道。你身为父亲,给了我丈夫一个怎样的童年?你知不知道他失去母亲后,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旦脱离梁家,就再也不愿意回去?那是因为你们一家,都是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被儿媳当狗训斥!梁易初一口气堵在心口,嘴唇都紫了。
苏月禾站在阶梯上首,自上而下睨视着他,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梁易初送上门被骂了一顿,越想越气,气得心绞痛,却只能无能狂怒。
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第82章 老狐狸
夜空中的新月, 弯弯挂在不远处的屋顶。
苏月禾在阳台站了会,听见门响,梁正烽开门进来,他刚才去把两个孩子送到保姆房间去了, 今晚他们可以清静清静。
“你们上午去哪儿了?”梁正烽问她。
“王府井逛了一圈, 还看了几套院子。”
这几天苏月禾到处逛的时候, 看了很多待售的房产,大部分都是国企资产, 小部分是个人的, 她看了些院子和商铺, 很是动心。
随着经济发展,通货膨胀加速,以后现金存银行肯定是贬值的。
等忙完这一波, 可以把闲钱充分利用起来。
梁正烽在洗手间挤牙膏刷牙, 他笑道:“你还想买院子啊?买了我们也住不了啊。”
“买了等升值。”
苏月禾想起下午梁易初找上门来的事, 她傍晚已经跟梁正烽说过了, 她走过去, 靠在洗手间门边,“你说, 你爸会不会真的去告你?”
梁正烽把挤好的牙膏放杯子上:“可能气不过真会去告,他这个人自私小气, 但后面应该会撤销。”
“为什么?”
“梁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这闹到法庭上,让别人知道梁易初想要霸占我外婆遗产的热闹, 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他不要脸, 我爷爷要。”
有道理,苏月禾点头:“那倒也是。”
梁正烽开始刷牙, 苏月禾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他刷牙跟他人一样,横是横竖是竖,非常规范。
他笑问:“你盯着我刷牙干什么?”
苏月禾也笑:“就看着你,不行吗?”
“行。你想怎么看都行,反正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你的。”说着他伸手帮她把额前的头发往耳朵后掖。
这两年,特别是生了二胎之后,苏月禾身上多了一种成熟蜜桃的韵味。
要不是在刷牙,他都忍不住想亲她一口。
“这么盯着我干嘛。”这次轮到她问他了。
梁正烽漱口后,道:“我老婆漂亮,就想一直看着。”
被夸赞之后,苏月禾满意地笑了。
看他刷完牙,她转身往回走,拉上窗帘,她才打开了床上的薄被子。
见梁正烽从洗手间出来,她问:“你那天跟我说,梁馨月的说辞有点怪,怎么怪了?”
梁正烽直接躺床上,这天气,他也不想盖被子。
“当时我就觉得很怪,但说不上来哪里怪。后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梁馨月的措词,跟她在我妈墓前忏悔说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搭不上噶。她把梁易初和蔡鸣凤的奸情告诉我妈,这跟故意有什么关系?”
苏月禾靠在枕头上,微微蹙眉:“‘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一种行为冲动或者是无意中说出的话,不应该是这种为了交易而说出的实情。”
梁正烽:“是啊,我换个角度想,我妈知道了梁易初和蔡鸣凤的奸情,她不应该马上自杀,哪怕失望积累的足够多,那也太过冲动了,毕竟那是一个七八岁小孩的说法,起码我妈应该会有一个求证的过程。”
苏月禾赞同他这个观点:“所以梁馨月说谎了。我那天就觉得奇怪,她怎么那么轻易就说出了对自己不利的真相,看来,她是企图以这种方式,掩盖真正的真相。真正的真相可能对她或者她在意的人,更不利。”
梁正烽伸手搂着她:“我觉得是,但没有证据。而且她当时只有七八岁,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都不用担负法律责任,这才是最让人无奈的。”
而且现在过去二十多年,已经过了刑事追诉期。
就算是这样,他也想要知道真相。
法律不能制裁,还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去惩罚,就像这次,错失了章磊这个好对象,起码蔡鸣凤母女会难受好一阵。
苏月禾安慰他:“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觉得三叔三婶倒是可以保持来往,这边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及时知道。”
梁正烽:“你要了三叔三婶家的地址和电话?”
“要了。对了,当年举报你外公的检举信,你拿到了吗?”
“没找到,不过有位伯伯答应帮忙去找,等找到检举信,会拍张照片,寄给我们。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伸手关掉了台灯。
他们明天上午的火车回青城县。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轻轻说着话,说着说着睡着了。
*
央视派了人来给苏月禾送行,还送了北京特产。
章磊也来了。
他和梁馨月已经和平分手,章磊现在是全力拼事业。
“韩导在外景地,没办法来送行,她让我转告你们,11月,我们剧组会去青城县,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顺便把你们的广告拍了。”
苏月禾好奇:“你们剧组要来青城县?”
章磊:“我们要去大雁山取景,之后基本拍摄完毕,全部进入后期制作。”
苏月禾意外:“你们要来大雁山啊?我家就在大雁山公社,我家在大雁山的山脚下。”
“这么巧。你看,所以说,我们有缘分啊。”
难怪大雁山以后会成为风景区,看来《孙悟空》播出后,影响不小。
苏月禾道:“你们到了青城县,可以来找我,需要什么人力物力上的帮助,你们尽管说。”
“那太好了,必须要再次谢谢苏老板。”
“叫我苏厂长或者苏月禾就行。”
“苏厂长,还有一事,韩导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剧组饰演一个角色?”
“我吗?”
章磊热情道:“对,您和梁厂长都可以。以你们的相貌,神明仙子演什么都行。”
苏月禾对于拍电视剧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她没时间,她婉拒:“我还是算了吧,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你要相信导演的功底,演戏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又不是要拿奖,就出个镜,留个纪念。我们剧组大部分演员也都没有经验。”
苏月禾见章磊那么热情,也不好一而再得拒绝,她笑道:“等你们来了青城再说。”
正说着,车来了,苏月禾道:“你们不用送,谢谢你们的特产,来了青城我们再聚。”
“好咧!”
两天后,他们一行人回到了青城县,下了火车站,看见小廖和李向阳开车来接。
小廖开了他们的吉普,李向阳开的是柒月新买的小货车,柒月这辆车是去年作为青城县纳税大户,县里半买半送的。
李向阳结婚了,结婚对象是赵青莲,赵青莲去年生了个女儿,目前家庭生活还算幸福。
上车后,李向阳对苏月禾道:“方主任让我把你接上,先到附城厂区去。”
“出什么事了吗?”
“好像是工程进度慢,她在跟施工方协调,都快吵起来了。”
苏月禾道:“先送我三妹四妹回家。”
李向阳送三妹四妹回家后,载着苏月禾直奔附城的厂区,进了柒月日化,车辆开往后面的扩建区域。
苏月禾一下车就发现,她走这么多天,地基还没建好,这效率确实太慢了,难怪方运红会着急。
方运红正在工地前跟于善沟通,看起来沟通效果不是很好。
看见苏月禾下车,方运红朝她走来:“也没让你休息,就把你叫来了,于善这两年接的工程实在太多,他压根没那么多工人,忙不过来。就这个进度,我们10月底怎么可能建好洗发水生产车间。”
于善跟在后头,解释道:“前一阵确实慢了点,我们这两天已经开始加快速度了。”
方运红已经了解清楚原由,她无情戳穿:“你的那些工人,几个工地共用,我们这边催,就在我们这边干几天,别人家催,又去别人家干活去了。”
这怎么能行呢?
苏月禾道:“于经理,你同时赶哪几家的工程进度啊?”
于经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运红见他不说,就帮他说:“新百货大楼、制药厂的宿舍、肥皂厂的新车间……好像四个工地同时在建。”
“你这种情况应该提前告诉我们,于经理,你要是没办法保证速度,我们只能换施工方了。”
于善还是挺怕苏月禾的,毕竟一开始也是因为苏月禾给了他工程,帮他慢慢做起了口碑,才让他赚了这么多钱。
他满脸无奈地笑道:“不是我们不想快,最近是你们松林的采脂旺季,很多人情愿去你们那儿采脂,也不来我们这儿干活。”
苏月禾大概明白了,她忍不住吐槽:“采脂是多辛苦的活儿啊,工人情愿去采脂也不来你这儿,说明你们给的工钱太低了。”
于善:“采脂多劳多得,我们这儿是按天算的死工资,没办法比。”
“本县招不到工人,去外县招啊。”
“对,最近去外县招人了,很快会有工人补进来。”于善保证,“您和方主任放心,肯定不耽误你们工期。”
方运红:“我换一个监工在这儿监督,务必按时间节点完成。我们几百万广告费都砸出去了,你要是耽误了我们的工期,耽误了铺货,你建十栋楼都不够赔我。”
于善连声保证,一定如期完成。
单有保证也没用,苏月禾道:“这样,8月份的节点如果没有按期完成,我们就换施工队。红姐,先找好其他施工队备着。”
“段主任已经联系好了。”方运红也不隐瞒于善,甚至想高声告诉对方,以示惊醒。
这外面天气热,太阳又晒,于善是满头大汗,苏老板定死了完成节点,他拼了老命也得完成啊。
方运红叮嘱:“不但要如期完成,还要保证质量。”
“要得要得。方主任你放心。”
又聊了几句,看了会儿建设进度,方运红和苏月禾才一起往外走。
苏月禾问:“肥皂厂怎么又在扩建生产车间?”
青城肥皂厂换了新厂长后,这几年励精图治,跟在柒月后头铺货捡便宜,赚的也不少,他们研发了不用大靖松脂的新产品香皂,在省内销量也还不错。
方运红道:“我正要跟你说肥皂厂的事。郭厂长那个老狐狸狡猾的要死,去年听说我们研发洗发水,他们也跟着研发洗发水。而且他厂区有空地,建厂建的比我们早,估计下个月就能建成投产,走在我们前面去。”
苏月禾这段时间没有关注过肥皂厂的事,她感叹道:“这老狐狸!是我轻视他们了。肥皂厂比松香厂经营的要好很多。他们研发的是什么洗发水?”
“就普通的洗发水,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功能。但他们的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你听了肯定生气。”
苏月禾停下脚步:“什么?”
方运红握着手上卷成轴的图纸,拍在手心上,愤愤不平:“苏菲洗发水。跟我们一样的‘苏’,我们是雨字头的‘霏’,他们是草字头的‘菲’,这算不算侵权?我今天早上听说之后,我都气死了。”
这就是正版和盗版的区别啊。
苏月禾问:“我们商标和专利都去注册登记了吗?”
“注册了。”
“那就好。这事必须要在他们生产之前按死。”
方运红道:“他们肯定听说我们花巨资赞助了《孙悟空》,他们就是想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捡便宜。消费者哪有几个会去区分‘苏霏’是哪个‘fei’啊。”
苏月禾:“这事先找组织协调,协调不成就告他们。”
“只能这样了。”
*
晚上在万秀敏家吃饭,这也算是“散伙饭”。
李时刚已经回老家县城赴任,他在老家谋了个县委副书记的职位,万秀敏带着孩子一直慢吞吞收拾东西,前一阵又去省城玩了一趟,现在是不得不回去了。
一起吃饭的还有刘胜利段玉卿一家、老覃刘喜妹一家。
老覃本来也想转业回老家的,但刘喜妹已经在柒月做了将近两年的会计,她坚决不回,她情愿一个人带着女儿在这儿过,也不回。
老覃没办法,只好妥协了,刚好占了这边副县长的空缺。
苏月禾把从北京带回来的礼物送给大家,基本上是人人有份,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她给老覃送了一个进口打火机:“我们家正烽给你挑选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老覃拿在手里,当宝贝似的,久不久点一下火,他开玩笑:“有了这个打火机,香烟都要忍不住抽多两根。”
刘喜妹白他一眼:“瞧你的出息。”
老覃笑道:“看看我们这一桌,男的都去了机关和大工厂,女同志都给苏老板打工了。”
刘喜妹习惯性怼回去:“我们乐意!别瞧不起我们小厂,到时候分单位房,比你们县委的还要好。”
按照目前规划,起码刘喜妹可以在柒月分到三房的宿舍,而老覃只能分两房的。
“不敢瞧不起。我哪儿敢瞧不起啊。你们娘子军那么厉害!打个广告三百万,说出去吓死人。三百万啊!”
说起这个,苏月禾想起了肥皂厂的恶心事,她道:“覃县长,这回你可得帮帮我们。”
老覃嘻嘻笑道:“我跟你们家梁团可是同级别的,别叫县长,而且我还是个副的,你就叫我老覃、覃大哥、覃政委都行,好吧?”
老覃显然还是更喜欢覃政委的称呼,毕竟有感情了。
苏月禾是明白人,她笑道:“覃政委,肥皂厂做了件特别恶心的事……”
她简短地把事情跟老覃说了。
老覃听后,直接感叹:“好家伙,老郭这一招聪明啊,他们的洗发水比你们先推出,然后在过年的时候,完全可以承接你们的广告效应,你们花三百万打广告,他们受益。”
“幸好我们提前注册了商标,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是直接告他们,还是像以往那样,县委组织我们内部调解?”
县政府一向秉承以和为贵的政策,老覃道:“内部调解。这事你们赶紧写个文件过来,我安排人调解。肥皂厂必须把名字改了。不改就走法律程序。”
苏月禾道:“行,我安排。”
段玉卿:“我来安排吧。明天一早就让人递交上去。”
方秀敏问:“玉卿什么时候预产期?”
“还有半个月。”
“那差不多休产假了吧?”
段玉卿道:“我想尽量生了后再休。”
现在国家规定的产假是56天,柒月给的是60天,大部分女人都是希望尽量把产假挪到生完孩子后休假,以便有更多的时间陪孩子。
方秀敏又问:“你生了之后,谁给你带孩子?”
“我也不知道呢,暂时让我妈帮忙带,再过半年,我弟媳也要生娃,我妈又得帮他们带娃去。”段玉卿说得有些为难。
因为她是二婚的,刘胜利和她结婚的时候,跟家里闹翻了,她婆婆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来。
大家都知道他们家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
苏月禾道:“实在不行,请个保姆。”
“也只能这样了。”
吃了晚饭,他们走路回家,进屋发现彭小明在家里等着,他送了一沓资料来让梁正烽批复。
这是积累了一个多星期的材料,梁正烽坐在旁边一份份仔细看。
四妹给彭小明舀了碗豆花,彭小明也不客气,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三妹偷偷给四妹打眼色,意思是,来了个打秋风的小胖子,真是半点不客气。
四妹轻声道:“看着挺憨的。”
彭小明坐在凳子上,看着四妹端来另外一碗豆花,“谢谢姐姐。”
四妹笑道:“什么姐姐啊,说不定你比我大呢。”
彭小明嘴巴非常甜,他没吃晚饭,四妹给啥他吃啥,来者不拒。
等梁正烽签完资料,彭小明回去之前,特意留下两张电影票,说是感谢四妹的。
看着电影票,端着豆花出来的三妹问:“他不会喜欢你吧?”
四妹:“如果他喜欢我,就应该留一张电影票。”
“那倒是。”三妹吃着豆花,狡黠一笑,“那你多了一张电影票,请我去看电影还是请庄铁华去?”
四妹沉下脸嗔笑道:“我请庄铁华干啥,当然我跟你去看。”
三妹搂着四妹亲了一口:“果然是我的双胞胎姐妹。”
“哎呀……”四妹嫌弃地擦了擦脸,“亲我一脸豆花。”
苏月禾讲完电话,没听清妹妹们说什么,她问:“谁喜欢谁啊?”
三妹:“姐夫那个小胖子秘书,我看他那眼神,对四妹有点意思。”
苏月禾最近也看出来了,四妹在避开庄铁华,年轻人的恋爱还真不好说,她道:“小彭虽然是市长的儿子,不过看着人还挺踏实的,身上没有那种公子哥的坏习惯。”
三妹吃惊:“他爸是市长?看不出来。”
苏月禾喝了口三妹碗里的豆花:“他爸爸以前是青城县的县委书记,现在高升了。”
四妹不解:“那他还在制药厂给姐夫做秘书?”
苏月禾:“市长的儿子就不需要工作了?市长儿子也要从基层做起。而且制药厂是富安市最好的企业了,只要表现不错,他就有机会一步步往上爬。”
四妹:“那倒也是。”
三妹调侃道:“难怪他给你两张电影票以示感谢……”
四妹没听懂三妹的言外之意:“啊?”
“就是美国电影里的,小费。电影票就是他给你的小费,明白了吧。”
四妹白她一眼:“真难伺候,送你两张电影票,还被你在背后说。”
姐妹两个互相闹着笑起来。
苏月禾吩咐妹妹们:“这两天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周末就搬家。”
四妹感叹:“真舍不得这里。前后院子的花园菜地都要说再见了。”
苏月禾笑道:“那边楼顶可以开发起来。”
“开发菜地这事,得叫老妈来。”
三妹没去看过新房子,四妹给她介绍:“两层楼,一层客厅饭厅厨房和两个卧室,二层四个房间,那边房间多。”
“六个房间?那好宽敞了。”
“房间比较小。”
正准备洗澡的萱萱,已经脱光了衣服,就只穿着个小裤衩冲出来。
云大姐在背后喊:“萱萱!”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帮宝宝洗澡澡。”
苏月禾起身挽起袖子,“来了。”
周末搬家,忙乱了好几天,周一县委开会协调,让肥皂厂改洗发水的名字。
起初肥皂厂不愿意,后来是苏月禾拿出商标注册资料,警告他们,如果不改就法庭见,肥皂厂才屈服了。
后来听说,他们改名叫青丝洗发水,并计划赶在柒月前面铺货,想要提前占据市场。
与此同时,梁易初真去法院起诉梁正烽了,他本意是逼梁正烽让步的,谁知梁正烽不但不让步,还找好了律师,准备跟他斗到底。
最后,在梁老爷子威逼利诱之下,梁易初还是撤诉了。
中间的一些细节,都是钟翠萍打电话告诉苏月禾的。
梁老爷子私下给了梁易初一笔钱作为补偿,这让钟翠萍两口子很不高兴。
在柒月的强势监督下,于善总算按时间完成工程节点,不出意外,十月底生产线装好后,洗发水便可以开始投产。
转眼到了十月,那天起床后,小两口缠绵了一番。
梁正烽去年做了结扎手术,现在不需要用套,做起来比以往都要舒服,在最后冲刺关头,听见房门被拍的嘭嘭响。
“妈妈,妈妈起床啦!”萱萱在外面捶门。
搬家之后,房间宽裕,闹闹萱萱现在都分别跟着保姆睡,这让夫妻俩仿佛回到了蜜月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房间也不能随时做亲密的事。
梁正烽动作停了下来,苏月禾喘了口气,才道:“萱萱,你去楼下等妈妈,妈妈马上来。”
她才说完,梁正烽就是猛力一冲,苏月禾差点叫出声,她咬紧牙关,随着动作也往上一顶,或者是宗门天赋,最近夫妻间越来越和谐了。
“妈妈!爸爸!你们快点开门!”
在孩子的催促声中,他们终于完事,梁正烽拿过毛巾给她擦汗。
苏月禾一身潮红:“以后再也不早上做了。”
真是又紧张又刺激,心脏病都要被孩子拍出来。
“我先出去,你缓一缓。”梁正烽穿好衣服出去,他带着两个孩子下楼了。
苏月禾则歇了会儿,才更衣化妆,并把刚才擦身的毛巾拿去浴室洗干净,拿到天台上晾晒。
她站在天台上,十月的清晨很是凉爽,天空中,一群大雁在往南飞。
晾晒好毛巾,她顺便装了点水淋花。
他们把之前在军属大院种的花都移栽到花盆里带过来了,现在满天台的绿植和鲜花,很是养眼。
淋完花,她把喷壶收起来,刚好瞥到楼下,四妹和彭小明在聊天,看样子,两个人聊的很欢乐。
她突然之间又有点可怜庄铁华,但是作为姐姐,她肯定会支持妹妹选彭小明。
不说家庭条件,起码家里亲戚关系不用搞的那么别扭。
她承认,她还是思想比较守旧的人。
等苏月禾下楼,彭小明和梁正烽都上班去了,只有四妹在餐厅吃饺子和清汤。
苏月禾坐下来,她问四妹:“最近怎么彭小明总往我们家跑啊?”
四妹喝着汤,小声道:“他不是来接姐夫的吗?”
苏月禾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现在的秘书还管接送上下班了吗?看来我也应该给自己找个秘书。”
四妹被逗笑了,“方主任段主任不都是你的秘书吗,你只需要一句话吩咐下去,她们什么都帮你安排好了。”
苏月禾笑道:“那倒也是。段玉卿生了女儿,我们得找时间去看看她。”
吃完早饭,苏月禾开车上班,她先送妹妹去附城厂区,再回老厂办公室。
回到老厂区刚停下车,却看见黄春眉站在她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春眉嬢嬢,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你了。”
“苏禾!平时看你忙,我也没好意思来打扰你们,我今天有事找你。”
“什么事?”
“进屋说。”
进了办公室,坐下之后,黄春眉才小声道:“我们厂生产的洗发水,没改名,还叫苏菲。”
苏月禾简直不敢相信:“你们厂领导不是答应改名了吗?”
“具体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厂里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他们有这种机密会议和文件都不会告诉我的。我打听到的消息就是,洗发水不改名,就是要硬蹭你们的广告。新县委书记是郭厂长的大舅子,就算出事了,上面有人帮他兜着。”
这被狗皮膏药跟粘上了,苏月禾道:“他不怕我去法院告他们?”
黄春眉:“他们去打听过了,据说就算你们告赢了,最多也就是赔几千块,该出的货照出,实在不行了,再改名,他们现在弄的瓶装洗发水,名字是贴上去的,改名很容易。”
这个姓郭的,还真是个不择手段的老狐狸。
关键是,这种不择手段,在这个年代,就算打官司输了,对他个人而言,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但如果他效益做起来,那就是他郭某人的个人业绩。
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啊,所以他敢冲。
现在怎么办?她陷入了沉思。
第83章 摘桃
黄春眉走后, 苏月禾靠在椅子上沉思,按照目前的法律,肥皂厂要是硬蹭,他们可能还真的没办法。
因为是肥皂厂的洗发水先推出市场, 对方名称跟他们只是同音, 商标也不一样, 用商标法跟他们打官司,柒月没有必赢的把握。
但是如果“苏霏”和“苏菲”长期并立, 在“苏霏”花了巨额广告费的前提下, “苏菲”是肯定能占到大便宜的。
特别是新产品, 都有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势,那些不认真看广告,只听口播的人, 说不定还认为“苏菲”比“苏霏”正宗呢。
刚好小雨拿文件进来让苏月禾签字, 苏月禾让她把市场品牌部的其中几个人叫到她办公室来开会。
小鱼问:“不去会议室开吗?”
“不去会议室。就在我这儿, 马上过来。”
等大都到齐, 苏月禾把房门关上后, 跟大伙儿说了眼前这危急的情况。
大家听了不由得义愤填膺,袁娇更是破口大骂:“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他们倒是安逸了, 这跟偷有什么区别?”
沙发位不够,小雨拖了椅子过来坐:“县政府协调都不管用了吗?他们也太猖狂了!”
苏月禾重新坐下, “我们一起商量下,该怎么办?肯定不能坐以待毙的。”
方运红问:“我们跟《孙悟空》剧组签订的合同产品名称可以改吗?”
袁娇:“应该可以,加一份补充文件就行。”
方运红看向苏月禾:“那我们不如趁早改名。”
苏月禾同意改名, 就是改名这个过程得要全程保密:“我们现在改名, 他们肯定马上就会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他们办公室自己人肯定都靠得住,关键是, 做瓶身的塑料厂会不会泄露消息。
方运红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这一批试用的瓶子可能需要作废,我们换一家塑料厂试试。”
这样动静太大了,苏月禾摇头道:“云平县这家塑料厂不能彻底换掉,如果换掉,肥皂厂的人肯定会有疑问,既而绞尽脑汁继续打听。还是让他们照常生产,瓶身照常喷‘苏霏’名字。同时另外再找一家塑料厂签订保密协议,让他们生产出第一批的瓶子出来。”
一直跟采购部一起沟通塑料厂事务的小雨第一个赞同:“我觉得可以,瓶身上的字是可以清洗掉的,云平县塑料厂生产的这批瓶子,我们可以留着后面再使用。”
方运红也赞同:“那小雨,塑料厂的事你马上跟采购部去沟通。”
小雨说:“好。我去沟通。”
方运红:“改名的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其他的都不说,所有的文件依然用苏霏这个名字,高科长这边赶紧重新想新名,明天至少拿3个方案出来。”
小高手头还有其他的工作,她道:“方主任,后天吧,可以吗?”
方运红看向苏月禾。
苏月禾也不想给小高太大压力:“可以,时间比较紧,这两天辛苦点,其他工作可以往后挪,优先把新名字敲定。定下来之后,让红豆以最快的速度注册商标,把谐音的、字型相近的名称都注册了,以免再被人钻空子。”
又商讨了一下改名后的推广策略,大家才散去。
等其他人出去之后,方运红留下来跟苏月禾商讨要怎么对付肥皂厂。
这次他们确实把苏月禾给惹恼了,她不想再给对方机会:“只要他们敢出货,我们就告他们,不和解,谁来都不给面子,我倒要看看他那大舅子敢不敢罩着他。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撕破脸闹翻了,闹的越大越好,之后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把飞雁香皂废了,我们的木兰香皂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有危才有机,这确实是个翻脸的机会。
方运红点头赞同,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了:“行,那就硬杠,我们现在交的税收是他们的十倍以上,市长都要给我们面子,他一个新上任的书记,就算有心徇私,也未必敢来真的。我们就借这个机会,废掉飞雁香皂,占领更大的市场。”
要废掉飞雁香皂很简单,只要掐断大靖松香的供应就行了。
如今的柒月不再是以前刚刚成立时弱小无助的丰禾,当时为了站稳脚跟,给了肥皂厂活路,哪怕徐才俊惹出来一堆狗屁倒灶的事,她们也放了肥皂厂一马,从来没断供过松香。
有些事,已经忍了它的“一而再”,不可能再继续忍它的“再而三”!
*
10月份洗发水生产车间建成投产,建成时素来低调的苏月禾,特意搞了一个剪彩仪式。
车间门头上挂着横幅“苏霏洗发水生产车间”,来参加仪式的除了上头领导外,苏月禾还邀请了肥皂厂的郭厂长。
邀请的名义是,感谢肥皂厂在改名时给予的配合。
郭厂长也不心虚,他真来了。
来了后,就站在台上,跟领导们谈笑风生。
剪彩、放鞭炮之后,参观工厂车间时,郭厂长当着领导的面怂恿苏月禾:“苏厂长,今天难得彭市长在,你问彭市长要个题名啊。”
这郭厂长真是老奸巨猾,领导题名的“苏霏”,你不得用起来?
看着领导那期待的眼神,苏月禾只能问:“彭市长,能不能给我们提个名?”
彭市长自认是柒月的提携人,他豪爽道:“当然可以。”
苏月禾赶紧让人备笔墨,最后彭市长给提了两组词,一组“柒月”,一组“苏霏”。
“柒月”的提名最后被刻在大石头上,立在了工厂大门口。
而“苏霏”则做成雕刻木板,贴在车间门上。
柒月购买的洗发水生产线,虽然已经是国内目前最先进的设备,但因为是实验阶段的机械设备,所以产能不高。
目前距离春节还有3个月,他们只能尽量往大中城市铺货,能铺多少是多少。
那天开销售大会,从百货公司重金挖来负责渠道的班经理建议:“我们应该从十二月开始铺货,先往边远城市铺,通过火车货运加快速度。”
苏月禾:“先满足大城市和省外城市,我们省内的最后铺货。”
这样有利于避开肥皂厂的窥探。
有同事问:“我们的宝丽杀菌香皂要不要同时铺货?”
方运红:“两样产品都是主打城市路线的,肯定要同时铺。”
小雨建议:“当年我们木兰香皂的营销策略非常成功,这次要不要也一样,买洗发水赠送宝丽香皂?”
这样营销成本太高了,而且,不利于宝丽形成自己独立的市场。
苏月禾不赞成:“如果这么操作,宝丽将只能依附于苏霏洗发水,这将导致它没办法在消费者心中形成一个更积极的品牌印象,也没办法转成主动购买的动力。高科长,你们品牌科有什么营销规划?”
小高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苏月禾:“针对宝丽香皂,我们建议在春节期间加大推广力度,在各大媒体发起广告攻势。央视我们现在有优惠价,可以在春节联欢晚会期间和《孙悟空》播放前后打电视广告,同时配合全国大中城市的广播广告,节后安排报纸广告,三种不同的媒介进行全面的推广。”
苏月禾翻看着小高的计划书,然后传给其他人看。
大家讨论了一圈,最近大家都学习了相关的营销知识,跟以往缩手缩脚不一样,这次大家都一致认为,想要一炮打响,广告推广是必不可少的。
苏月禾问:“费用预算大概需要多少?”
小高:“将近二十六万,主要是央视春节期间的广告比较贵。”
又是一笔大开支。
苏月禾看向刘喜妹:“香姐,柒月账上还有钱吗?”
财务部主任香姐从刘喜妹手里拿过柒月的账簿,递给苏月禾:“柒月之前的积蓄基本都投给了《孙悟空》,下半年的收入全拿来建厂、购买设备和原料了,现在账上的资金只够发这个月工资。接下来的应收款,也只能支付原材料的采购。”
目前是木兰香皂和洗衣皂支撑着整个柒月,在扩产的今天,捉襟见肘是可以预见的。
苏月禾合上柒月的账簿:“把丰禾的账簿给我看看。”
刘喜妹赶紧把丰禾账簿递给苏月禾,苏月禾翻开仔细看了看,丰禾账上有320万,其实丰禾赚的钱不用起来,以后得贬值。
苏月禾:“从丰禾挪五十万给柒月,算最低利息。”
有这五十万,基本上年前柒月是完全够用了。
香姐忙说好。
等开完会,苏月禾把财务工作人员留了下来。
苏月禾喝着红茶,道:“我8月份的时候去北京,发现北京现在有不少企业和个人为了回笼资金,在售卖店铺和房产。我们丰禾的资金现在放银行,利息也不高,不如拿出来投资。”
按照书中所说的未来走势,北京以后的房价是要逆天的,特别是三环内的四合院和商铺,以其让资金放银行跟着通货膨胀贬值,不如进行固定资产的投资。
“一套四合院也就四五万,好点的七八万,再好点的10万肯定能打住,商铺也是,我们就东西单和买王府井附近的。”
香姐跟苏月禾一样,都算是保守派,她听苏月禾说完,不由道:“房产买在北京,我们自己用不上,只能出租。现在租金会不会还抵不过银行的利息?”
苏月禾问过了,租金很便宜,如果完全按照目前的租售比,那买了不划算,但是这房产它以后会升值啊。
“账不能这么算,目前的租金不重要,我们买房不是为了这点可怜的租金,而是投资这房子未来升值的可能性。北京三环以里的房子,那都是稀缺资源。”
香姐内心还是不太看好,但这是老板的钱,老板说了算,她问:“您想投资多少?”
苏月禾道:“从丰禾拿出一百万来投资。”
“那至少能买十多套房!”
“趁早买,以后只会越来越贵。我这边安排人去看房。”
刘喜妹更好笑,她担心的是:“买那么多房产,以后我们会不会被打成大地主啊?”
刘喜妹的这个想法在当前社会环境下很正常,除了资金不够之外,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敢轻易出来建厂,不敢随意置业的主要原因。
不然北京的房子,肯定不是这个价。
就因为大家都不敢,苏月禾才要抓住这个机会。
苏月禾笑道:“要是真开历史倒车,我已经是大资本家了,逃不掉的。那还不如放开手大胆干,大不了我全捐出去。”
香姐可不敢拖老板后退,她道:“那行,我们提前安排好资金。”
晚上回到家,苏月禾把自己的想法跟梁正烽说了。
苏月禾在给脆柿削皮:“其实我早就想买北京的房产了,只是之前实在忙,没抽出时间来。我想年前再去一趟北京。”
梁正烽正在修一个小座钟,他放下小螺丝刀,“你买了房产,我担心以后不好卖出去。万一你急用钱,可不好办。”
苏月禾:“我买了是打算长期持有的,我先只拿一百万去买,急用钱也不至于拿不出一百万来,实在不行,找银行借呗。”
梁正烽见她态度坚定,也只能支持:“这样,让钱大力帮你提前物色好院子和商铺,你去了,直接看,行就买,不行就换。”
“可以啊,到时候给钱达利一点费用,他也可以捞外快补贴家用。他这个名字好,钱达利!每一个字的寓意都好。”苏月禾切了一小片脆柿递到他嘴里。
梁正烽吃着柿子,低下头继续修座钟,他笑道:“每一个字都是资本家的最爱。”
苏月禾咔咔吃起了柿子,并笑着反驳他:“资本家怎么了?资本家贡献了税收、就业和市场发展,只要守法办事,资本家也是好资本家。”
梁正烽:“当然,我们制药厂是国家资本,你们是私人资本,大家都是资本。”
她起身去厨房洗水果刀,刚好女儿迎面走来,她赶紧闭上嘴,把柿子藏在了身后。
“妈妈你吃什么?”眼尖的萱萱还是看见了。
苏月禾加快脚步:“没吃什么。”
“给我看看。”萱萱掉转头,在后面追,“妈妈,给我看看,我也要吃。”
苏月禾进厨房把水果刀递给了金娣,顺便把柿子盖到了一个大碗下面,嘴里的柿子也咽下去了。
她张开手:“你看,什么也没有。”
萱萱不信,她抱住苏月禾的大腿:“给我看看。”
苏月禾只好蹲下,张开嘴给她看,萱萱把鼻子凑到妈妈嘴边闻,她闻到香甜气味,小嘴轻轻咬了妈妈的嘴唇,被苏月禾闪开后,她还不放弃,奶声奶气地哀求:“我也要吃。给我吃一点,好不好嘛?妈妈,妈妈……”
柿子太过寒气,萱萱这几天肠胃不好,苏月禾不敢给她吃,转而哄道:“妈妈刚才在偷吃苹果,竟然被萱萱发现了。”
平时不爱吃苹果的萱萱傲娇道:“我也要吃。”
那简直太好了,云大姐马上道:“妈妈不给你苹果吃是不是?云嬢嬢给你削。”
“我不,我要妈妈削。”
苏月禾还拿乔了,“我削一个,你和哥哥一人一半,行吗?”
“好吧。”
*
十一月中旬,《孙悟空》剧组来大雁山拍了最后一组戏,期间,柒月给予了大量人力物力的帮助。
韩芳导演几次问苏月禾,要不要来客串一番,苏月禾盛情难却,只好去客串了一把。
她也不想占了别的演员辛苦争取来的机会,只站在人群中,当了个群演蝎子精。
剧组杀青后,韩导就在大雁山的药湖边给柒月拍洗发水广告。
洗发水广告是苏月禾亲自上的,因为找了很多演员,包括《孙悟空》剧组的,发质都不如她的乌黑亮丽,那不如她自己上。
而宝丽香皂的广告则是唐僧师徒四人和观音大士帮忙拍的。
创意是,唐僧浑身发痒坐立难安,猪八戒和沙僧干着急,孙悟空拿金箍棒一放大,发现唐僧身上细菌妖怪超标,孙悟空挥舞着金箍棒,完全拿细菌没办法,最后是观音大士赏赐唐僧一块宝丽香皂,杀菌效果立竿见影。
广告语是:用了宝丽香皂,妈妈再也没烦恼。
这两个广告的拍摄,韩导不肯收费,拍完广告后,柒月给韩导和参与演员每人包了个红包,给剧组工作人员也结算了工钱。
算是皆大欢喜。
*
到了十二月,柒月开始边生产边往远处的大城市铺货。
不管是生产车间,还是外包装的箱子,都印着“苏霏柔顺洗发水”。
目前柒月的策略是,先铺货,等春节前再上架。
而几乎同时,一直偷偷监视着肥皂厂一举一动的市场部,告诉苏月禾,本市其他县已经有百货商店收到肥皂厂送去铺货的苏菲洗发水。
就在肥皂厂洗发水上架的第一天,苏月禾拿到了苏菲洗发水,不止名字,就连包装都几乎跟柒月的一样。
真是无耻之尤。
肥皂厂做的洗发水很浓稠,香味是香料调出来的,香气浓郁,闻不出是什么花香。
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没有什么特色,但也不算是劣质产品。
苏月禾问:“他们卖多少钱?”
袁娇道:“零售是4.2元。”
“定价比我们便宜。”
柒月的洗发水,定价是4.9元,这个已经是目前市面上洗发水的最高价。
苏月禾早就已经找好了市里的律师,当即搜集齐证据就把肥皂厂告了。
他们没在青城县告发,而是直接去富安市告的。
肥皂厂郭厂长看到邮局寄来的传票,跟钱主任感叹:“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钱主任:“肯定是一直盯着我们。洗发水一到百货公司,百货公司估计就有人当他们狗腿子,告诉他们消息了。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他们告到市里去了。厂长,我们该怎么办?”
郭厂长有心理准备:“先找县政府协调,协调不成,那就陪他们打官司,拖延时间。”
“那这事得您去沟通。”
郭厂长:“等会儿我打个电话。我之前不是让你去找律师吗?有找到吗?”
“找了,律师说,我们先上市的,而且又不是完全同名,图标也不一样,这个官司可以打,不一定会输。”
这话让郭厂长更有信心了,又不是完全同名,而且肥皂厂洗发水先上市的,这算哪门子侵权?
肥皂厂找了县委来开协调会,但苏月禾这次不想再惯着这帮人,她没去参加会议,几个部门负责人也都没去,只派了个小职员去做会议记录。
柒月完全不给面子,让县委安书记有些难堪,安书记早就听说了苏月禾斗松香厂和肥皂厂的事迹,知道这人不好惹。
而且她跟市长关系还不错,他可不敢给苏月禾扣帽子,毕竟错的是肥皂厂,安书记只好让马局长来当说客。
马局长坐在苏月禾的办公室喝茶,为难道:“县委书记亲自组织的协调会,你多少给点面子嘛。”
苏月禾也不把马局长当外人,“县委组织的协调会有用吗?上次开过协调会,肥皂厂答应改名的,结果呢,他们改了吗?这种硬蹭,软饭硬吃的做派,真的太恶心了。”
“你们怎么选择在市里面告他们呢,县里打官司方便啊。”
苏月禾:“马局,我为什么选市里,你还不明白吗?”
马局长当然明白:“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苏月禾已经改变想法了,在她看来,这是对方送来的机会,她得把握住。
所以,她态度非常坚决:“没有商量余地,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为了推出苏霏洗发水,我们花了三百万打广告,花光了我们所有的资金,你晓得吧?结果为他人做嫁衣,这让我怎么忍?从他们不改名,偷偷铺货开始,我们就跟他们势不两立。”
马局长还没见过苏月禾这么生气的,他忙安抚:“我懂,知道你们很生气。”
“他们之所以这么大胆地模仿抄袭,就是因为律师告诉他们,就算打官司输了,他只需要赔几千块就好。他们手里的货,该卖还是会继续卖。等到强制执行,客户已经熟悉他们的配方和香味,他只需要随产品贴海报声明,苏菲改名成什么什么就可以了。等于是我们花几百万帮他们开拓市场。多么划算的事。”
“那怎么办?你们广告拍完了,我听说大城市的产品都开始铺货了,改名也来不及了呀。”
苏月禾不打算跟马局说太多自家的事,“马局,请你转告姓郭的,我们跟他们之间,不止是一桩官司这么简单。你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让他们自己想想。”
马局长听明白了,他回去把苏月禾的话转告安书记,安书记头疼不已,这烫手山芋他不想管,便让马局长找肥皂厂商量,看看能不能让肥皂厂出点钱,补偿柒月的广告费。
毕竟人家花了三百万打广告,肥皂厂直接来摘桃,这事做的不厚道,多少补偿点是应该的。
这种破事,马局长心里也是十万个不想管,但领导安排了,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协调。
“你们不要想着赔几千块就能了事,人家花了三百万,你们给十万赔偿,这不过分吧?”
郭厂长苦笑着两手一摊:“十万?有这十万我不如自己打广告!她苏月禾花三百万,打的是苏霏洗发水广告,雨字头那个‘霏’的广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说实在话,律师研究过了,打官司我们未必会输。哪能这样呢,只许他们吃肉,我们混着喝口汤都不行?”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马局长劝道:“郭厂长,你别忘了,你们飞雁香皂,离不开丰禾的大靖松香,你把人家得罪完了,人家不给你供货,我说你们几十年的牌子,是不打算要了。”
郭厂长可不怕这个:“如果官司输了,我们可以去给她赔礼道歉,但赔十万,我们真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拿得出,我们也不可能给。我们是国企,国家的钱,怎么能乱给个人呢?”
马局长给他打住:“现在说你们企业的事,别扯国家。”
郭厂长依然满脸的笑:“飞雁香皂可不是我们肥皂厂自己的牌子,那是青城县响当当的知名品牌,难道县里会眼睁睁看着苏月禾把这个几十年的品牌给掐死?不可能的事。”
肥皂厂跟苏月禾不是第一次闹矛盾了,之前闹过更僵的时候,苏月禾也没给他们断过大靖松香,这次她会吗?
他赌她不敢。
就算她敢,县里必会出手。
马局长见说不动,他也就懒得再继续浪费口舌,就让他们打官司去吧。
第84章 万人空巷
打官司的事, 苏月禾完全交给了底下人和律师去沟通,据说审判长第一次审这样的品牌侵权案,所以特别的谨慎。
这不止是富安市的第一起侵权案,也是改革开放后, 省内的第一起, 所以引起了广泛关注。
到了12月底, 市场部小雨把肥皂厂下一年要采购大靖松香的合同拿给了苏月禾。
苏月禾把合同扣住了,没签字。
眼看马上要到1986年, 肥皂厂采购部的负责人看大靖松香的采购合同迟迟没签约, 很是着急, 这事报到郭厂长那边,郭厂长知道这个时候,苏月禾肯定是要刁难他的。
“我之前不是让你们多采购点大靖松香吗?”
“后面这两个月是下单加量了, 但丰禾没有按照下单的数量供货, 而是按照合同约定的上限给我们供应大靖松香。他们是照章办事, 我们也没办法。”
看来, 苏月禾是早就准备好了要打这张牌。
“库存的大靖松香能用多久?”
“最多45天。最多能拖到春节之后。”
郭厂长想了想, 又问:“她之前是不是也扣过一次合同没签?”
钱主任回想:“大靖林场发生山火那一年,我们跟丰禾第一次合作, 当时苏月禾因为跟徐才俊有矛盾,她扣住了合同没签。”
“后来她为什么又签了?”
“涨了价钱, 而且是让黄春眉去求她,她才签的。黄春眉跟她有亲戚关系。”钱主任补充道:“当时徐才俊和黄春眉还没离婚,徐才俊是副厂长。”
但这次叫黄春眉去肯定没辙, 黄春眉也未必会真帮忙。
郭厂长现在还不想自己亲自去求人, 他吩咐钱主任:“去经济委员会和林业局投诉,让林业局给他们压力, 丰禾卖的是国家资源,拿着国家资源不卖给国营厂,这是想干什么?因为跟我们打官司就不给我们供货,这叫公报私仇!”
钱主任骑上自行车去找经济委员会,经济委员会让他先去跟林业局沟通,他就又赶到了林业局。
此时林业局是汪小琳的丈夫钟桓兵在管下辖的这些林场,他把钱主任给挡回去了。
“林场承包出去之后,怎么经营那并不在我们林业局的管理范围内。更何况丰禾在林场里采的是松脂,而松香是他们自己生产提炼的产品,晓得吧?那更跟我们没关系了。”
这是领导给下的任务,钱主任也没办法,他只能求林业局:“要不钟科长帮忙去说一声也行啊。你们说话管用。”
“这不合适。”钟桓兵直接拒绝,“钱主任,你去求经济委员会可能比求我有用。”
钱主任见求不动,只好又折回经济委员会。
但经济委员会是在苏月禾这边吃过几次亏的,郭厂长虽然是安书记的内弟,但柒月是彭市长一手扶持起来的标杆私人企业,是改革先锋,孰轻孰重,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这个时候去碰钉子?
对接的人当即骂了他们:“不是我不帮肥皂厂,前面协调的时候,我是帮了你们的,你们也答应了改名,结果你们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这把我们当什么了?你们还把我们这个上级部门放在眼里吗?李局长这次很生气,我劝你们最好消停点。想要解决问题,拿出诚意,自己去跟苏厂长谈。”
钱主任被当皮球来回踢之后,又被骂了一顿,他心底也很委屈,这他妈的,事情成了,是领导的功劳,不成他们这些底下人要负责背锅、承担指责和谩骂。
委屈归委屈,只要老郭还在那个位置上,再大的委屈,他也只能自己咽了。
他回去跟郭厂长汇报了情况,郭厂长也是个硬气的人,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苏月禾屈服,当然,钱主任可以屈服,所以依然派钱主任去丰禾问对方的底线。
是要加价还是要赔偿?大靖松香每斤加个一两分钱可以,大额赔偿免谈。
钱主任心里是日了狗,但迫于领导的威严,只能舔着脸到丰禾求解决方案。
结果可想而知,苏月禾他没见到,只见到了方运红。
方运红要求他们撤回所有侵权产品,改名改包装,承担此次官司费用,郭厂长登门道歉,肥皂厂登报道歉,才有续签合同的可能性。
这可能性就很魔性。
就是肥皂厂真照做了,也不知道苏月禾究竟给不给续约啊。
钱主任陪着笑脸:“方主任,我们照做了,你们能确保跟我们续约吗?”
方运红挑眉微微一笑:“那得看老板的心情啊,我也说不准。我们老板向来讲究礼尚往来,你们跟我们讲信用,我们肯定跟你们讲信用,现在的状况是,我们给过机会你们,但你们毁掉了我们的信任。晓得吧?”
12月的冬天,钱主任听得一脑门汗,他也无奈:“我啊,我是夹在中间,太难了。”
单单是郭厂长登门道歉、肥皂厂登报道歉这两条,就可以想象,郭厂长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更何况真做了,苏月禾也未必就会答应续约。
然后两家就彻底杠上了。
郭厂长坚信,县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飞雁香皂这个品牌就此没落。
*
这边官司打的如火如荼,而苏月禾则在1月中旬抽空去了一趟北京。
抵达北京后,依然是入住的央视招待所。
她这次来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刘喜妹,一个是小高。
同时也要办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跟刘喜妹去买房买铺,第二件事就是跟小高去审片,广告片拍出来了,她得亲自审。
第二天一早,她们跟着钱达利先去看房。
第一处院子是在东单的四合院,这原本是林氏兄弟二人的祖产,前两年林老二单位分了宿舍,老二家就搬出去住楼房了,老大想花钱把院子买下来,但价钱上兄弟两人有分歧。
林老大想给老二补偿一万块钱,但老二认为院子差不多一百平方,补偿一万太少,就不愿意。
兄弟妯娌谁都不肯让步,恰好老大媳妇单位也分宿舍楼房,老二家闺女出国要花钱,最后兄弟俩一合计,干脆把院子卖了,兄弟平分,这样谁也不吃亏,谁也不伤和气。
反正现在有钱有条件的,都搬出去住楼房,下一代也不可能回来住这破院子了。
苏月禾手里拿了相机,她到哪儿拍到哪儿,进林家小院之前,她在外面拍照,钱达利带着刘喜妹先进了小院。
一进去,刘喜妹就蹙起了眉头,这破烂房子,墙上没抹石灰,就是个裸房,连个茅厕都没有,售价五万,简直疯了。
林家兄弟在房子外面贴了出售的红纸,已经贴了两三个月,之前有零星几个人来看过,但都不了了之。
钱达利来看的时候,林老大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过了小半个月,钱达利通知他们,说老板要来看房,看中了就直接给钱。
这是唯一一个第二次上门的买房客,林老大当即重视起来,把老二也叫来了。
但他们看见钱达利带来个妇女,这个牛高马大的妇女看房的时候,还一脸嫌弃的样子,这让他们心里很不爽快。
哪里来的乡下女人,买不起就趁早别看了。
所以兄弟俩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刘喜妹连连摇头,轻声跟钱达利说:“太贵了,五千块我们都要慎重考虑。”
这话被林老二听到了,林老二正在吃生萝卜,他马上回击:“这位女同志,五千块你能在北京二环买到这么大的院子?”
林老大也很不高兴:“钱同志,我之前跟您说过了,如果没有诚意就不用登门儿,浪费大家时间,你们拿五千块来羞辱我呢?”
林老二看出了刘喜妹是外地人:“想来北京捡便宜,也不是这么捡的吧。”
钱达利知道卖家误会了,他解释:“怎么可能五千块?我跟老板谈过的,价钱需要商量商量,但绝对不可能让你们五千块卖一套北京的院子……”
“但你们老板说,五千块都要慎重考虑。”
“哦,这不是我们老板,这位是老板家的财务经理。”钱达利也很会拍马屁,他直接给刘喜妹升级为经理。
刘喜妹听了也高兴,而林家兄弟也没了脾气。
不是老板倒还好,但财务经理也不能真得罪了,他们只好招呼人家到处看。
林老大双手抱在胸前:“北京胡同里的四合院就这样,上厕所都得去外面,不止我们家如此,家家户户都一样。现在除了楼房,谁家家里有厕所的?我相信外地也是这样的吧?”
这时候,苏月禾进来了,她穿着一身骆驼色大衣,脖子上挂着相机,林老大以为她是游客,往前走想阻拦:“同志,这是私人院子,不对外开发,不能乱拍照。”
钱达利:“这就是苏老板,是她要买你们的房子。”
林家兄弟很诧异,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是来买房的老板?
难道是外国回来的华人华侨?看衣着打扮倒是挺像的。
林老大马上热情了几分,他带着苏月禾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苏月禾看房主要看两点,一有没有产权纠纷,有纠纷的就算了,免得后面有其他麻烦事;二是看基础建筑怎么样,能不能改建,可以改建优先考虑。
这套房子显然两点都符合她的要求,但她没有表现的非常喜欢,来之前,她和刘喜妹就做好了分工,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方便砍价。
苏月禾笑道:“还行,改建一下可以住。我比较喜欢院子里这棵树。”
林老大:“您有眼光,这棵白蜡树是我爷爷种的,比我年纪还大。春天夏天长满绿叶,还有鸟儿来栖息,秋天就变成金黄色了,非常漂亮。说实在,要不是我们兄弟俩有分歧,这老院子,我也舍不得卖。”
刘喜妹则唱白脸:“老板,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多看几套房再选。后面不还有其他院子吗?”
苏月禾没回答,她转身跟钱达利低声说了几句,钱达利去跟林氏兄弟俩沟通,让他们兄弟给个实价。
“你们给的五万比市面价要贵。”
兄弟俩给降了两千。
苏月禾还价四万,后来两边由钱达利来回沟通,四万二千元最终成交。
接下来的两天,钱达利带着她们到处看房,能买的都买了。
总共买了5座四合院,都是二环内的。
还买了2套商铺,一套在西单,一套在东安市场。
一百万没花完,苏月禾给了钱达利一笔感谢费,并让他继续帮忙物色,有合适的还要买。
钱达利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整个人晕乎乎的在天空飘荡,内心不由得感叹,还是梁正烽有本事啊,找的什么女人,这么漂亮,还有钱。
带着财务在北京城买房子,跟买菜似的。
这哪是一般人!
之后是钱达利帮忙跑过户手续,苏月禾则跟小高去央视看两条广告片子。
两条片子是韩导演亲自监督剪辑包装的,苏月禾也没看过什么广告片,只要画面好看,把主要信息传达到位就很满意了。
韩导的水平是毋容置疑的。
特别是洗发水广告,把苏月禾拍得仙气飘飘,一头飘逸的乌黑长发站在湖边,像仙女下凡。
跟着一起审片的央视领导由衷感慨:“韩导,怕的太好了!苏厂长这条广告出去,绝对轰动,绝对会跟着我们《孙悟空》一起红遍大江南北。”
说着领导看向苏月禾:“苏厂长,你们这三百万,没白花!”
韩导这几天忙的黑眼圈都出来了,她高兴道:“我跟苏厂长是相见恨晚啊,要不是我那些主角都订好了,我肯定让你来演个重要的角色。”
苏月禾看完片后,也是信心大增,“谢谢韩导帮我们拍这个广告,来之前我还很忐忑,我也不知道广告该是怎样的,现在总算放心了。”
韩导问她们:“有需要修改的吗?”
苏月禾看向小高,小高道:“有几个画面可能需要调整一下。”
“高科长您说。”
小高把修改意见简单说了,都是微调,工作人员拿笔和本子记下,说这些修改都没问题。
等看完片,大家坐在看片室聊天。
苏月禾问:“韩导,《孙悟空》能准时播放吗?”
韩芳:“应该没问题,前面几集领导们都看过了,大家都很满意,后面的还在剪片,时间来得及。”
苏月禾厚着脸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有要求就提,不要跟我客气。”
“《孙悟空》能不能提前到小年夜放?”
“提前到小年夜?”
“如果来得及,我们是希望提前一个星期,这样对我们的广告效果是最好的,年前大家都在买年货,顺便把洗发水也买了。”
对于商家来说,时间确实就是金钱。
韩芳略一沉吟,随后她重重点头:“小苏,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知道三百万对你们来说有多不容易,你们要是卖不回本,我心里都不过意不去,这样,我竭尽所能帮你这一回。”
有了韩芳的这句话,苏月禾知道十拿九稳了,她高兴地握住了韩芳的手,“谢谢韩导。”
“一起创造奇迹。”
“一定的。”
刚好领导上洗手间回来,韩芳对领导提要求要小年夜上,领导没意见,反正《孙悟空》是贯穿整个春节,能提前看,观众也会满意。
从看片室出来,带着苏月禾和小高去广告中心选宝丽香皂广告的播放时间段。
进了广告中心,这边负责人杜经理亲自接待,并把广告时间段的时间表给苏月禾看。
苏月禾看了能选的广告时间段,她看到《孙悟空》播放前一个广告的位置上,有一个预选位置,上面用钢笔写着:蜜宝润肤霜。
这不是梁易初和梁馨月所在化妆品公司的产品吗?
她听三婶说,梁馨月就是负责做市场推广的,想想之前梁馨月和章磊的特殊关系,她肯定一直在关注《孙悟空》的进展,所以早早定好了广告位置。
苏月禾指着时间表问:“预选位置是什么意思?”
杜经理笑道:“预选就是客户选好了时间段,但还没签合同,还没付款。”
那就是还有机会,苏月禾:“我现在直接签合同付款,这个位置是不是就是我的?”
杜经理如实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苏厂长,您稍等,我问问对接的同事,看看蜜宝他们签合同没有,如果已经签合同了,也会给他们预留一段付款的时间。”
杜经理马上让人把小李叫了来,很快小李跑过来了,他说蜜宝合同还没签,蜜宝领导出差了,要等领导回来。
苏月禾一听,笑道:“那我们今天就签合同,然后安排付款。”
杜经理马上道:“可以可以。苏厂长,除了这个时间段,你们还要哪个时间?”
苏月禾看了眼蜜宝想要的时间,恰恰都是她喜欢的,包括《孙悟空》播出后第一个广告,春晚播出前最后一个广告等等。
当天下午杜经理就拟好了合同,把苏月禾想要的时间都定了下来,播放一个月,总共费用19万,八折优惠后15万2千。
小高打电话回招待所,把刘喜妹叫来了,刘喜妹带着公章和订金来签合同。
与此同时,梁馨月在公司所在的院子里盯着工人做广告海报物料,办公室二楼窗户打开,有人喊她听电话。
她跑回办公室去听,是央视广告中心小李打来的。
只听小李丧气说道:“梁经理,你们领导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要的那个广告位没了。再不抓紧点,好位置都要被挑走了。”
梁馨月一听,来火了:“不是你让我不要着急的吗?那现在怎么办?”
“重新挑时间段,尽快签合同。”
梁馨月急急赶到央视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肥胖中年妇女拎着个土布袋子上楼,因为楼道上堆了不少东西,只留下窄窄的一条道,那妇女堵住了她上楼的位置,她略微嫌弃地催促,“麻烦走快两步。”
刘喜妹也是一路赶过来的,她回过头气喘吁吁地道:“没办法,走不快,要不你先走?”
她侧身让梁馨月过去。
梁馨月上楼后,刚好看见小李在楼梯口等着,她就跟小李在三楼大厅旁边说话。
跟在后面的刘喜妹,走前来,看看梁馨月又看看小李,“同志,请问广告中心怎么走?”
两人瞥了眼刘喜妹,眼神中或多或少都有点嫌弃。
小李往后边指了指:“直走。”
“谢谢。”刘喜妹往广告中心走去。
小李对梁馨月说:“现在去选广告时间段,往前推一个位置,也是不错的。”
“时间段变差了,价格能便宜点吗?”
小李摇了摇头:“没办法便宜,连着的三个位置价格都一样。”
梁馨月气得头疼,花一样的钱,位置还变差了,关键是,她先定下来的。
“你们电视台真不讲信用。”梁馨月也只能抱怨,店大欺客,她没有别的选择。
小李陪着她往广告中心走去,走到门口,就看见最前面的办公桌上堆了至少二三十捆的大团结,刚才问路的中年妇女就站在边上,央视的工作人员在点票子。
这是刘喜妹从银行取了准备买房的钱,她拿了三万来做订金。
而不远处,一个身穿驼色大衣的靓丽美人正在跟章磊和杜经理说话。
梁馨月看见章磊本来就有些不自在,而且特别在意他身边的女人,结果定睛一看,那不是梁正烽他那农村出身的老婆苏月禾吗?
她马上明白过来,是苏月禾抢了她的广告时间段,而那个送钱来的胖女人,是她的下属!
梁馨月眼角不自在地跳了跳,如果说刚才是郁闷,是抱怨,那么现在是愤怒和憋屈。
这姓苏的,是故意抢她广告位的!
她甚至能从苏月禾轻轻的一瞥中看到对她梁馨月的不屑和无视。
当着外人,梁馨月还不能发泄出来,她能感觉到血团在心口凝固,脑袋嗡嗡直响,她转身就往外走。
小李不知缘由,忙追了出去,“梁经理,怎么了?”
也不能不搭理,梁馨月没回头,“家里有急事,我先走了。”
小李茫然站在楼梯口,这是家里有人被雷劈了?说走就走?
但他也只能笑着欢送:“您慢点。”
苏月禾看着梁馨月离去,也没主动跟章磊谈论这个女人,俩人都不约而同地当梁馨月没有出现过。
北京之行非常顺利,表面看起来,都是去花钱的,实际上都是投资。
一个是固定资产的投资,看的是远期利益。
一个是生产投资,是马上要给她回报,能让她越来越强大,有滚雪球效应的事业。
*
肥皂厂库存的大靖松香越来越少,郭厂长让车间放慢了生产速度,他这边也在积极跟上头领导沟通。
毕竟有亲戚连带关系,安书记想明哲保身,便故意不过问。
翟主任没办法,只好出面去协调。显然是没办法协调的,因为谁都不愿意让步。
但明显是苏月禾更有底气,因为她的大靖松香不愁卖,而郭厂长马上要面临飞雁香皂停产的危机。
到了这一步郭厂长也没办法往后退,只能寄希望于苏菲洗发水大卖,等回笼资金后,改名字大干一场。
同时更改飞雁香皂的配方,彻底摆脱对大靖松香的依赖。
而侵权官司,也如郭厂长所料,第一次开庭之后,适逢马上过年,要年后才能进行第二次开庭。
就在郭厂长以为能好好在过年期间收割一波的时候,电视剧《孙悟空》提前在小年夜播出,横空出世。
因为小年夜前一天出了《孙悟空》的预告,郭厂长当天晚上便守在电视机前,等着《孙悟空》的播放。
新闻联播之后,是一连串的广告,蜜宝广告后,他家两个小孩比他还兴奋,因为他们看到了唐僧师徒给宝丽香皂打的广告。
苏月禾还是有本事的,竟然能让唐僧师徒给她拍广告。
老郭此时心里不妒忌是不可能的。
但想想,苏霏广告马上要来了,花了三百万的广告,他又期盼起来,他此刻无比希望苏霏能够一炮而红。
他要求不高,就是柒月吃肉的时候,他们肥皂厂也要有肉吃。
随着一句“用了宝丽香皂,妈妈再也没烦恼”,画面跳转……
他竟然在电视上看到了苏月禾!
苏霏广告来了!
苏月禾这女人竟然亲自拍广告,只见整个画面仙气飘飘,而苏月禾一头飘逸的黑发随风飞扬。
“妈妈,这是仙女吗?”只有五岁的女儿站在电视机前指着苏月禾,“仙女!”
“苏禾洗发水,让你头发更柔顺,更飘逸!苏禾!”
苏禾???老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后定版是硕大的“苏禾”两个字,旁边立着一只深绿色洗发水瓶子。
苏月禾不止自己上,她还用了自己的名字!连洗发水瓶子都换了!
老郭整个人僵在沙发上,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仿佛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此时耳边传来口播:“苏禾柔顺洗发水提醒您,接下来请观看24集电视连续剧《孙悟空》。”
难怪铺货到各大百货的“苏霏”包装箱都贴了封条不让提前打开,原来都是障眼法呀!
老郭脑门闪过几个字:老天亡我!
*
《孙悟空》播出期间,简直是万人空巷,收视率达到史无前例的93%!
而人们听到“苏禾”两个字,就知道《孙悟空》来了,无论手里在忙活什么,都要暂时停下来,跟着家人一起看孙悟空。
同时间,地方广播热门时间段播放苏禾洗发水和宝丽香皂在各大商店的销售信息广告。
搭着《孙悟空》的东风,苏禾柔顺洗发水在各大城市热卖,有些地方因为铺货不足,还引起了抢货潮。
苏禾洗发水跟宝丽香皂搭配在一起的礼品装,甚至成为了过年送礼最有面子的礼物。
第85章 下台
春节期间柒月两个产品卖爆了, 到处都缺货,供不应求。
幸好工人都是本县的居民,柒月是按照国家规定春节放假3天,但大年初二就有工人陆陆续续回来上班, 加班加点生产, 以供销售。
梁正烽苏月禾今年过年是忙到大年三十中午才回岭下村吃年夜饭。
现在已经取消生产队, 公社也改成乡镇,岭下生产队变成了岭下村, 他们开车进了村里, 在村口打谷场遇见了武进。
裁军后, 武进留在了青城县,在肥皂厂红星分厂担任厂长,今年春节他也没回老家, 而是跟赵青霞带着孩子在老丈人家过年。
一群孩子在打谷场玩鞭炮, 武进跟一个老头在下棋, 他看见梁正烽的车开过来, 忙起身打招呼。
“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停下车后, 梁正烽问:“你回来多久了?”
武进笑道:“回好几天了,厂里缺大靖松香, 今年都提前放假。”
说着他看向苏月禾:“嫂子你厉害啊,我们现在天天在电视里都能看到你, 成大明星了。”
确实,这已经成为苏月禾的困扰,她现在出门很容易被认出来, 有的时候, 还要特意打扮一下,把头发扎起来, 尽量跟电视上的形象做出区别,以防一出门就被围观。
她笑着问:“青霞呢?”
武进:“她在你们家杀猪。”
赵青霞现在已经很少杀猪,她在肥皂厂红星分厂上班,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很幸福。
武进因为回村有几天了,他还不知道苏禾洗发水已经大卖,他好奇:“你们洗发水销量怎么样?”
苏月禾谦虚道:“还行。”
什么叫还行,梁正烽特骄傲地说:“供不应求,现在各大城市都缺货。”
武进羡慕不已:“要是我们厂能帮你生产洗发水就好了。”
他知道肥皂厂和柒月在打官司,这事他不好评价,因为已经连累到飞雁香皂的生产。
苏月禾问他:“你们厂的大靖松香还能熬多久?”
武进如实道:“熬不了几天,我们年前就已经开始减产,不然我哪能那么早放假。我们厂今年过年一分钱奖金都没发,年后也不知道发不发,我看够悬的。大家也都在私底下抱怨,我听说郭厂长想改飞雁香皂的配方,老员工都反对,飞雁要是改配方不用大靖松香,那就是死路一条。”
之前习惯用飞雁的老百姓都会改而买木兰香皂和柒月洗衣皂。
这是很难避免的。
武进没说后面这话,他怕说了,苏月禾误会他。
*
回到家,猪已经杀好,赵青霞和二妹在院子里边分割猪肉边聊天。
爷爷在院子里晒太阳,三妹在帮老妈赶鸡进窝,幺妹带着两个娃儿蹲在厨房门口玩耍,幺妹读高中了,这几年越长越清秀。
听见车响,萱萱先跑了过来,苏月禾下车后抱起孩子,并叫妹妹们来帮忙拿东西。
二妹走过来,笑问:“有没有带洗发水回来?”
苏月禾:“带了些礼盒装的,有洗发水也有香皂。你们拿去用。”
她看见闹闹蹲在厨房门口聚精会神在盯着什么,闹闹跟萱萱不一样,他做每一件事,都会很专注。
苏月禾问萱萱:“你和哥哥在看什么呀?”
“我们在看蚂蚁搬家。”萱萱挣扎着下去,又跑回厨房门口继续跟着哥哥看蚂蚁。
苏月禾把过年新衣服拿给爷爷,老爷子精神健朗,现在上门看病的病人少了,他基本上每天都往打谷场找人下棋。
今天因为是除夕,打谷场那边总有孩子放鞭炮,他嫌吵,才没出去。
“你不用老给我买东西。”
苏月禾笑道:“新衣服,你过年穿。”
“我又不是小孩了,过年还穿什么新衣服。”说是这么说,但老爷子拿了新衣服,马上就乐呵呵进屋去试穿。
把车尾箱的东西都搬回家,梁正烽去帮忙分猪肉,苏月禾跟二妹站在门口聊天。
因为听说年后要取消接班制度了,二妹想去接苏运昌的班,苏月禾问二妹:“年后去汽车站顶班的事,定了吗?”
“定了。爸年后回去就办退休手续,我去顶班。”
苏月禾之前有叫二妹来她厂里工作,但二妹更想去汽车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苏月禾没有勉强。
现在已经实行计划生育多年,二妹也已经做了节育手术,不打算拼男孩了,跟婆婆关系处的很僵,她想全家搬到县城去。
但她男人是个农村民办教师,没办法跟着她去县城,她只能求苏月禾:“大姐,你认识那么多政府领导,你有没有办法把赖怀民弄到县城的中学去?”
苏月禾自己不认识教育系统的人,但可以去问问,二妹孩子开始上小学了,如果能想办法把二妹一家迁到县城,那是最好的。
让二妹二妹夫留在体制内,也算是分散投资了。
赵青霞在院子里喊:“猪前腿和后腿怎么处理?”
庄顺兰从鸡圈回来:“不用剁,留整个腿,四个腿都留着。”
而苏老爷子换了新衣服,站在房门口,二妹看见了,走前去奉承笑道:“哎哟,爷爷,你这身新衣服好看。穿了新衣服,看上去比我爸还要年轻。我大姐这么孝顺你,这日子可安逸咯!”
老爷子乐呵笑道:“那你啥时候也孝敬孝敬爷爷?”
二妹:“我怎么不孝敬你了?有啥好吃的,我不是第一个给你送来?”
苏月禾也走前来,夸赞爷爷穿着这身衣服真精神。
老人年纪越大,慢慢就跟小孩一样,爱听好听的话,你越夸他,他越高兴,比吃肉喝酒还高兴。
四妹骑着自行车驮了一包麦麸回来,这是去别人家买的。
庄顺兰还养了三四头猪,苏月禾早没了膨胀术,她劝老妈不要辛苦养那么多猪,老妈不听劝,依然我行我素。
今年因为二妹一家四口在家里一起过年,所以特别的热闹。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孙悟空》和春晚,闹闹萱萱看着电视里的漂亮妈妈,满脸都是疑问,他们不懂,妈妈怎么跑到电视机里了。
大人们则逗他们,那不是你们妈妈,那是大明星。
因为要忙工厂的事,梁正烽苏月禾大年初一把两个孩子留在老家,他们就先回城了。
这种关键时候,苏月禾要盯生产,三百多万花出去,半点也不能耽误,梁正烽不需要上班,但保姆们在休假,他则在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
郭厂长这个春节过的,可谓抓心挠肺,白发都多了几许。
他没想到苏月禾把洗发水名字偷偷改了,不止名字改了,连包装也不一样了,苏菲现在想要硬蹭苏禾那是完全够不上啊。
他急急找来钱主任商量,实在不行,把苏菲改成苏和?
反正都被告了,那不如硬蹭到底,把库存的货改名后,用贴纸把铺出去的货也都统一改一下。
钱主任不同意这么做,这会把原本有心想要偏帮他们的领导们推到他们的对立面。
“厂长,这么做太明显了,之前我们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把苏菲改成苏和,这明晃晃的,法官又不傻,他肯定不会再相信是巧合。”钱主任说着,又道:“而且柒月吃了上次的亏,我怀疑他们会把同音的名字都注册商标了。”
郭厂长也懂这个道理,他也听劝,没坚持。
但原本期待着《孙悟空》播出后大卖的洗发水,现在基本上卖不出去,他心底那个落差呀……
越想越难受。
整个春节都没过好。过年跟着老婆回娘家,大舅子给他的建议是,尽快调转船头,自己另谋出路。
年初四这一天郭厂长没去厂里,年初五才去上班。
进了办公室,钱主任就跟过来,并递给他一份报纸。
《省城日报》上长篇累牍地报道了苏禾洗发水诞生记,其中一部分内容详细写了改名过程,以及柒月和肥皂厂之间的侵权官司。
郭厂长把报纸放一边:“这是苏月禾找人写的新闻。不理会,我们先想办法解决目前的问题。”
钱主任:“厂里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改飞雁香皂的配方,大靖松香是我们飞雁最大的特点,把这个去掉了,那就等于把飞雁的翅膀折断,那就不是飞雁,而是废雁了……”
废雁?他妈的还挺能说,老郭白了钱主任一眼,“不改配方,怎么办?停产吗?”
正说着,车间肖主任和采购科科长都来了。
他们跟老郭汇报,大靖松香只能坚持5天,如果再不想办法,飞雁香皂就要停产,成为历史了。
老郭又想起钱主任刚才说的“废雁”,不由得脑壳疼。
这几年肥皂厂跟在柒月后面赚了不少钱,以为这次还能跟着一起吃肉,谁能想到惹来一身骚。
苏菲洗发水卖不出去,老郭还能找借口说是因为宣传不够,而飞雁停产他是难辞其咎的。
等其他人都出去,钱主任小声建议:“要不……要不那个……”
“哪个?”
“您去找找……苏月禾?”
老郭想了想,问:“怎么谈?”
钱主任讪讪一笑,这他就不好直接给领导提建议了。
左不过就是赔礼道歉,想办法补偿柒月。
郭厂长没接受这个提议。
但第二天,又有一份报纸对青城肥皂厂侵权柒月日化的事进行了深入报道,紧接着不止报纸,广播上也开始报道,舆论影响越来越大。
特别是在青城县本地,目前柒月的苏禾洗发水全国追捧,热度极高,是青城人的骄傲,面对这样的官司,谁都忍不住八卦两句,舆论对肥皂厂越来越不利。
苏菲的销量比年前还差,前后夹击之下,郭厂长屈服了。
*
柒月的洗发水产能实在没办法满足市场的需求,苏月禾决定增开一条生产线。
新建的厂房还有空位,就是采购设备需要时间。
苏月禾让采购部去询问有没有现货,看看哪边的厂家速度快。
采购一家家打电话去沟通,给出的答复都是没有现货,订做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就三个月吧,没其他办法,苏月禾让他们速度订了一条生产线。
这边正开会,红豆进来跟苏月禾说,肥皂厂的郭厂长来了,问她见不见?
苏月禾想了想,还是要见一见,看他想说什么,沟通不能断了,但得让他先坐坐冷板凳:“你让他等。”
红豆了然:“好的。”
开完市场和采购的会议,苏月禾和段玉卿跟研发继续开会。
曾凡和王惠珍等人进来了,大家过年都胖了一圈,脸上看起来特别喜气,随着苏禾洗发水和宝丽香皂的成功,柒月的盈利将会大幅提升,他们这些研发人员也将获得丰厚的奖金。
苏月禾为了奖励他们,笑道:“我们在竹林的家属大院,四月份会建成,到时候每人一套房,按照标准,你们优先选房。”
王惠珍笑问:“厂长,听说我们不需要交房租是吗?”
苏月禾点头:“研发免租金,你们要是能在柒月工作十年,房子就直接送给你们了。”
王惠珍惊喜道:“要得!国营厂都没我们这样的待遇!那也太安逸了!”
“国企员工住宿舍也是要交房租的。”曾凡一直很满意柒月给的待遇,工资高,福利好,给予研发人员充分的尊重,待遇比各大国营厂的技术科都要优渥。
研发部的员工们一片欢欣鼓舞,在柒月,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段玉卿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今天我们规划一下今年的工作安排。曾凡,你这边有什么规划?”
曾凡:“我和王惠珍商讨了一下,今年主要精力想放在洗发水的研发上,之前厂长说过的几个细分,我们年底就开始研究了。”
苏月禾问:“哪几个细分?”
“去头屑、防掉发、养护头皮……我们打算先把去头皮屑的洗发水研究出来。”
王惠珍:“这个可能也要参考一下外国的产品。”
苏月禾点头表示同意,她有防脱发和护发的配方,目前这个阶段,不适合马上拿出来,而是让研发部先行研究。
大家讨论了一圈,基本上确定好了方向,苏月禾提出新的项目:“接下来,我们还要开始研究另外两个完全不同方向的产品。”
“哪两个方向?”
苏月禾:“沐浴露和面霜。”
面霜大家还能理解,因为市场上有,但沐浴露是什么?
苏月禾以前也没见过沐浴露,但书中有提到,以后人们洗澡都会用沐浴露,随着沐浴露的出现,大家使用香皂将会越来越少。
沐浴露是1988年,外资品牌带入中国的,所以他们还有两年的时间去攻破和占有市场。
苏月禾从桌子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两瓶国外的沐浴露:“这是我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你们看看。”
曾凡和王惠珍都好奇地围过来,曾凡拧开瓶盖看了看,闻了闻,“这不是洗发水吗?”
苏月禾解释:“看着跟洗发水很像,但这不是洗头发的,这是洗澡用的。头发可能几天才洗一次,但洗澡不一样,特别是南方人,几乎每天洗澡,在北方,洗澡也比洗头发勤快,尤其夏天。所以这个市场非常之大。”
曾凡对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事务都比较感兴趣:“我们仔细研究研究。洗发水洗头,沐浴露洗澡,我想这两种产品应该会在酸碱度和润滑油的添加上不一样。”
苏月禾学过化学,曾凡说的,跟她理解的差不多:“应该是,你们好好研究研究。”
王惠珍非常有信心:“有参考就好办多了,不会两眼一抹黑。我们可以学习他们的成分,然后调配出我们自己的沐浴露。”
苏月禾:“洗发水方面,我们目前主要是巩固苏禾柔顺洗发水的市场,年底或者明年我们再推出其他功能的产品也不迟,反而是沐浴露可以提早到年中五六月份左右推出,夏天肯定更适合做这个沐浴露的推广。”
王惠珍认为问题不大:“那研发的同时,其他部门得开始扩建厂房和购买设备了。”
段玉卿道:“这个我们会考虑。”
王惠珍:“我更关心厂长你刚才提的面霜,面霜跟我们现有的产品线是完全不一样的。”
曾凡也点头:“是啊,跨行了。”
苏月禾当然清楚是跨行了。
但如果不做面霜和养肤露,那她在宗门学来的独门配方就白废了。
而且未来面霜和养肤露的市场很大,利润率是大大高于其他日化产品的,她道:“我们当初从松香到肥皂也是跨行,这次跨到护肤品并没走出日化的范畴,面霜、养肤露、养肤膏等等也都是日化产品。”
曾凡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那得挖相关的研究人才进来,不然单单靠我们,我担心靠不住,砸了我们研发和柒月的招牌。”
苏月禾并不担心,因为她可以保底,研发只需要有相关的技术人员就行:“我打算去省城的化妆品厂挖一两个成熟的技术工,另外,研发人手肯定不够,我们直接去工业大学招聘,自己培养人才。”
王惠珍:“那些大学生都是包分配的,他们会愿意来我们这儿吗?”
段玉卿已经派人去探听过:“只要薪资给够,有愿意的。”
苏月禾:“这次洗发水推广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社会关注度,现在招人应该没有太大困难。”
研发部的一个资深技术员刘维对面霜的研发有兴趣,苏月禾便让他来做项目小组的主要负责人。
苏月禾对于自家面霜有非常大的自信,看她的脸就知道,宗门秘方里的美白和抗衰老功能不是随便哪家公司的产品能比的。
关于面霜的研发,她给了比较宽裕的时间,明后年能研发出来就行,方向她也直接给了,第一款做美白面霜。
开完会出来,苏月禾没有直接去旁边的小会议室见郭厂长,而是先回办公室,找方运红聊了会儿,才一起去见的老郭。
一进小会议室,郭厂长看见她们进来,就站起身,笑脸相迎:“苏厂长,方主任,你们可真忙啊!”
郭厂长跟钱主任在小会议室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桌子上连杯水都没有,方运红故意拉高了声音:“红豆,怎么没给客人倒茶呢。”
金红豆也是故意的,她听见吩咐,才安排办公室小妹倒茶。
坐下之后,苏月禾才笑问:“今天是吹的什么风啊,郭厂长赏脸拜访。”
郭厂长陪着笑脸:“这不是上门给你们道歉来了嘛,我这人啊小学毕业,没什么文化,我也不晓得什么叫侵权,底下有人给我建议,我觉得好像还可以,没想那么多,就搞了个大投资,我们这钱投进去那么多,收不住啊,我们是国营厂,我也是没办法。”
这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话,还把锅都甩给了连名字都没有的底下人,苏月禾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呢?”
郭厂长厚着脸皮继续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当初也算是联手拿下了徐才俊的,您可是我们肥皂厂的贵人,我郭某人一直记在心里。”
苏月禾笑了:“郭厂长你们报答贵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我这次真的带着诚意来的。”
“什么诚意?”
办公室小妹进来倒茶,郭厂长等人倒好茶,出去了,才说:“我猜你们现在应该很着急想要增加生产线,但是增加生产线需要时间啊,那些设备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到位的。这个我们厂可以帮你们忙?”
方运红问:“怎么帮忙?”
“你们有技术,有配方,我们肥皂厂有生产线,有工人,我们可以帮你们生产啊,你给我们成本费用就行。我们不赚你的钱。”老郭说的大义凛然,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
这不就是后世的代工吗?这老郭,精得跟鬼似的。这个时候了,还想来薅羊毛。
“你这算哪门子诚意?”苏月禾忍不住怼他,“我们的洗发水让你们代工,这还不叫赚我们的钱吗?”
方运红也冷叱了一声:“老郭啊,我真没看出来你的诚意。”
郭厂长解释:“我说了,就收成本费。”
钱主任也搭腔:“不赚你们钱。”
方运红指着门外:“外面卖包子的也说不赚钱,不赚钱他卖什么包子?你告诉我?”
郭厂长尴尬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跟卖包子的怎么能一样呢。”
方运红:“我看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如果真有诚意,把你们的生产线便宜转让给我们,我们还可以考虑考虑。”
“我们那些工人怎么办?”
方运红:“工人我们也可以全收了。”
郭厂长显然不愿意,他是打算在洗发水上好好努力一把的,卖掉生产线,那肥皂厂又跌回原来的样子,单单做肥皂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也不好马上拒绝,毕竟是上门求人家,他决定拖一拖。
“苏厂长,方主任,要不这样,我呢回去跟上头部门汇报一下情况,行吗?我去努力说服领导。我们跟你们丰禾合作有差不多六年了吧?作为老客户,我们之前一直合作很愉快,不能因为我们之间的一些误会,妨碍了合作,是不是?”
苏月禾又不傻,跟领导商量转让生产线,那只是借口,老郭就是想续大靖松香的约。
老郭见苏月禾不说话,果然又道:“我这边沟通着,大靖松香可以先续约,两边都不耽误。侵权的指控,我们可以庭外和解,你们需要我们怎么赔偿,大家都可以商量。”
苏月禾不想再跟他们费口舌:“不用商量了,你们要不要跟领导汇报跟我们无关,既然没有诚意,也就不用再上门,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她站起身直接出去了。
老郭没想到苏月禾这么不给面子,他没回话就直接走人了。
方运红留在小会议室应付他们:“我刚才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啊。说真的,你们那套洗发水生产线,我们可要可不要,你现在跟领导商量,我觉得没用了。我们老板从来不吃回头草,她不会要你们那堆破烂生产线的。”
郭厂长没办法,只好跟钱主任走了。
没多久,方运红正准召集市场部开会,钱主任又回头找她来了。
他想让方主任指点迷津。
方运红笑了笑:“办法不是没有,不过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敢跟老郭说。”
钱主任也不傻,一听他就明白了,柒月想让肥皂厂换个新厂长,不然没有往下谈的必要。
这事,他哪里敢跟郭厂长说呀。
回到肥皂厂,老郭想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工人举横幅去丰禾闹事。
钱主任哪里敢真的让工人去闹事。
他劝道:“这不好吧,工人闹事,传到市里和省里,对县领导影响可不好。”
“我当然晓得。你以为我傻?不是真让工人闹事,你就去跟领导汇报,说工人想闹事,重点突出这三个字‘想闹事’,但被我们及时按住了,再不帮肥皂厂解决大靖松香的问题,可能真会闹大。”
钱主任被方运红点拨之后,总担心郭厂长会干不长久,他表现的就不是很积极。
郭厂长瞟了钱主任一眼,以为他不知道怎么跟领导开口,便道:“你去把肖林叫来,就让肖林带着工人在厂里头小小的闹一闹,你好方便去跟领导说事。”
“哎。”钱主任只好照办。
车间主任肖林带着工人本来想着在厂里先装模作样闹一下了事,结果这一闹没控制住,直接闹大了。
肥皂厂的工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找丰禾的麻烦,大家都看报纸听广播,不看报不听广播的,也听别人说了,都知道怎么回事。
是郭厂长带着大家走歪了路才导致丰禾不给他们供货的。
这让他们怎么在丰禾面前理直气壮?
肖林站在一个木箱子上面拿着喇叭喊:“丰禾一个私企拿着国家资源,拒绝给我们供货,再不供货,下个月就要发不出工资了。”
没人信下个月会发不出工资。所以大家也就听着没人响应。
结果黄春眉站在人群中轻轻吆喝了一句:“厂长下台!”
这话一出,简直是一呼百应。
郭厂长是个干实事的,厂里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但他就想着扩大生产,以至于给员工的福利和奖金都少了。
这让工人们早就心生不满。
一句“厂长下台”传出来,马上有人跟着喊“厂长下台”!
有人喊就有人呼应,声势越闹越大。
各部门领导各自心怀鬼胎,都在边上看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
郭厂长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听着这刺耳的呼声,默默掏出了香烟。
他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此刻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复杂和心灰意冷,这几年他自认为给肥皂厂做了很大的贡献,工人们竟然完全不领他的情。
以前奉承溜须拍马屁的那帮骨干,都站在一旁看热闹,竟然没有一个制止的。
包括钱主任。
他突然发现自己太失败了。徐才俊到最后,还有莫穷武相信他,护着他。
而他连徐才俊都不如,身边一个护着的人都没有。
他点燃了香烟,郁闷地挠了挠下巴,早知道当初直接给苏菲改名了。这他妈的!
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而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不需要钱主任去跟上头部门汇报,领导们很快就知道了肥皂厂这边,工人在闹事。
经济委员会快速报到县委去,安书记也算找到了一个大义灭亲的由头,直接让经济委员会把老郭从厂长的位置上撸了下来。
第86章 傻瓜
在巨大舆论的影响之下, 肥皂厂在侵权案中败诉了。
肥皂厂赔偿柒月日化2300元的损失费,并登报道歉。
与此同时,老郭的厂长职务被下,为了能更快地收拾残局, 经济委员会斟酌再三, 火速派了新的厂长来解决后续问题。
这天苏月禾正在老厂区院子里跟大哥苏柏桥聊天, 随着工厂业务量的日益扩大,苏月禾打算让苏柏桥来负责采购。
毕竟采购部就是个花钱的部门, 他们需要采购的原料又特别多, 目前大部分采购都是靠现金支付的, 还是自己人,比较信得过。
正聊着,办公室电话响, 她去接电话。
是钱主任打来的, 他说要跟新厂长上门拜访。
如苏月禾所料, 上头果真派了一个她熟悉的人来当新厂长。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十多分钟后, 钱主任和新任厂长武进一起来了。
经济委员会的老狐狸们想来想去, 想到了肥皂厂红星分厂的厂长武进跟苏月禾算是朋友,让他担任厂长, 应该能解决目前的难题。
进了苏月禾的办公室,武进也没像往常那样叫她嫂子, 而是规规矩矩称呼苏厂长。
苏月禾笑问:“什么时候上任的?”
武进:“就刚刚,上任第一件事就来您这儿了。”
“快坐!”苏月禾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你们老郭呢?”
“他调到图书馆去了。”钱主任没敢坐沙发, 而是拉了张凳子坐在边上。
在图书馆做管理员。
这个职务好啊, 清闲,但老郭估计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苏月禾也不跟他们说客套话:“说吧, 今天带了什么条件来。”
武进有些紧张,他笑了笑,咳嗽了一声,才道:“你们家二妹夫不是想调到县城来当公办教师吗?我就跟领导说了,领导马上跟教育局协调,刚好县二中有位置,你二妹夫的个人条件也符合要求,现在领导的意思是,直接把他档案转到二中,过几天开学就可以上任。”
苏月禾没想到领导们动作那么快,但在她看来,这算不得什么条件。
因为她已经托关系,可以想办法把赖怀民调到县城来,只是她这边速度没这么快而已。
武进这个人特别实在,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有话就直说:“当然,我知道调一个教师的工作岗位,对您来说,都不是事。但上头直接安排,速度要快很多。这算是见面礼,还有一个更大的礼。钱主任说柒月想要我们厂的洗发水生产线,我们那个洗发水卖的不好,亏损了一大笔钱,上头让我们不要再生产了,如果你们需要,生产线我们可以便宜转让给你们。”
钱主任听完都替武进着急,怎么能说是因为自己不需要了才转让呢,这也太实在了。
苏月禾偏偏就喜欢这种实在,对方实在,她也实在:“武进,我们两家是朋友,你把肥皂厂的洗发水生产线卖给我们,我怕以后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一个把柄。”
武进倒没想那么复杂:“不会吧?我这是为了解决大靖松香的问题啊。”
苏月禾:“你确实是为了解决上一任留下来的烂摊子,但有些人不会这么想。”
钱主任赶紧解释:“不会不会,我们都愿意的,我们是肥皂厂不是洗发水厂,只要能做好老本行就够了,留着这套设备也是累赘。”
苏月禾坚持:“我不想有那么一天,别人拿这笔交易来攻击武进或者我们,说我们借机侵吞了国有资产,这罪责我担不起。”
武进急了,他和钱主任一样,以为苏月禾还想刁难他们,一着急,直接称呼“嫂子”了。
“嫂子,您给我们一个实话,你们这边要什么条件,我尽量去想办法。”
苏月禾早就思考过了,肥皂厂其实没什么东西是她长久想要的,不过目前,确实可以让肥皂厂帮忙解决产能不足的问题。
她道:“你们之前不是提出一个条件吗?老郭在的时候就提出来的条件,我们不要你们的设备,但我们可以出钱,让你们厂帮我们生产洗发水。”
武进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钱主任诧异了,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果然这个厂长换对人了!
在苏月禾看来,肥皂厂出设备和技术纯熟的工人,这既能快速解决扩产的问题,也不会给人留下侵吞国有资产的话柄,还能给武进一个面子。
一举三得。
钱主任忙道:“这当然好啊,我们正愁这个月没开工,既要养机器设备又要养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武进弄明白了,当即感激不尽:“嫂子,您真是!这个我们绝对不能再额外赚你们的钱。”
“说到费用的问题,我们有一个条件,费用不能高,然后你们赚的钱,要全部作为福利发给工人。”
钱主任懂了苏月禾的厉害之处,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问题解决了,上头肯定满意;福利到位了,工人也会感激她,有了工人的支持,这避免了后续很多麻烦。
不要小看工人的力量,郭厂长不就是被工人给拉下马的吗?
武进和钱主任表示没问题,肥皂厂可以全力配合柒月生产洗发水。
接下来的几天,肥皂厂和柒月谈妥了代工生产的问题,柒月出技术、技术工和原材料,肥皂厂只需要出设备和工人,肥皂厂只收取设备租赁的费用和工人的工钱,这快速解决了柒月目前产能严重不足的困境。
而肥皂厂和丰禾的大靖松香采购合同也得以续签,两家满意,皆大欢喜。
哪怕是两条生产线加大马力生产,依然没办法满足广大市场对苏禾洗发水的需求。
这算是打开了内地市场洗发水的第一炮。
人们从此慢慢抛弃了用皂角、传统洗发膏和香皂洗头发的习惯,开始接受和使用洗发水。
接下来的几个月,柒月赚的盆满钵满,为了解决全国运输难题,苏月禾决定到其他地区开设分厂。
对于在哪里开分厂的问题,各部门领导开会展开了激烈讨论。
大部分人认为,应该去南边和东边,无论从气候的角度还是目前经济开放的程度,都更应该去这两个位置开设分厂。
南边去广州深圳,东边去上海。
想想要去大城市开场,大家的热情都多了几分。
对于去外面开厂的事,方运红是比较消极的,因为离开了青城县,她能预见,以后她在柒月的影响会越来越小。
到了大城市,会有新的管理人才进来,而自己年纪也不小,已年届五十,到了可以退休的年龄了,虽然她不可能退,但怎么去跟年轻人竞争?
更重要的是,她担心盲目扩张,特别是去大城市,成本会扛不住,这对刚刚起步的柒月,会形成巨大的压力。
如果中途出个什么意外,说不定会把柒月压垮。
“我们是不是谨慎一点比较好?贸然去外地开厂,成本是不是可控?我担心到时候我们会很难掌控外地分厂的情况,平常出了什么紧急的事,还可能鞭长莫及。”
苏月禾知道方运红担心的是什么,但对于到外地设厂的事,是个长远路线,对此,她非常坚持:“大本营目前还是在青城,研发也在这里,外地工厂只是负责生产和销货。我们这里是山区,铁路公路水路的交通都不发达,随着贸易量的增加,货物运输肉眼可见越来越吃力,到外面建厂,压力肯定会有,但我们不能就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到外地扩厂是势在必行的。”
袁娇更向往外面的生活,在这小县城天天被盯着找对象,她都烦死了。
“去哪儿开分厂?我可以去!”
方运红看了袁娇一眼,没吱声。
袁娇去开展新业务苏月禾是完全放心的,但建新厂就不一定了。
苏月禾为了让红姐安心,她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拒绝:“我们先选地方,选定地方了,我跟红姐再商量,到底派谁去,我们后面再定。”
开完会,刚好柒月竹林家属大院基本上落成了,验收之前,苏月禾跟方运红一起去家属院看看完成情况。
竹林家属院由四栋五层的板式楼组成,总共九个单元,90套房子,还有一栋单间宿舍楼。
套房都是两房和三房的户型,按照对柒月和丰禾的贡献程度进行分房,其中研发人员免租金,工作满十年后赠与房产;而其他的职员,也只是象征性收取每月1-3元的租金。
家属院楼宇完成情况整体还不错,都进行了简单的粉刷,每家每户都有厨房厕所和阳台。
唯独院落光秃秃的,苏月禾不是很满意,她吩咐负责人:“院子里的绿化要搞起来,从林场移植几棵大树过来种,花花草草也要种起来,不能这么光秃秃的,一点绿化都没有。”
她指着隔壁的政府干部小区,“绿化至少要比干部小区漂亮。”
对接的负责人忙答应了后续会安排。
方运红也能分到一套3房,她笑道:“真期待能早点住进来,我们家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两房,又小又破,这边一个房间顶我们那边两个房,厕所还是公共的,租金也不便宜。这在十年前,还算是好的。”
“再等两个月,四月份分房,五月份应该就可以住进来了。”
苏月禾跟方运红绕着家属院走了一圈,能够给员工提供优越的居住环境,这让苏月禾成就感爆棚。
她知道以后国内的房价会很高,希望以后她的厂子能够做到给所有员工提供住房保障。
两人边闲逛边聊着天,方运红对到外地建厂持保守意见,苏月禾还是想要尽量说服她,争取两人能够保持统一战线:“红姐,你之前跑过全国那么多大中城市,你觉得去哪里开厂比较合适?”
方运红如实道:“广州深圳和上海除了国企投资外,主要是对外贸易强,我们厂就算是部门领导,大部分人都没去过这几个地方,不知道那边的人工物价有多贵,在这几个地方开厂,成本很难控制住。我们产品不是销往国外的,我们利润低,成本控制不好,那厂子就很难生存。”
方运红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月禾表示了赞同。
刚才会议上,大家都想去这几个地方,但苏月禾知道柒月的工厂算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搬去这些大城市,迟早要面临大城市的产业升级后,工厂需要往内地迁的问题。
以后的总部可以去大城市,但是工厂还是选在中等城市比较好,当地政府也会给予更多的优惠政策。
苏月禾道:“我们的货物运输主要是靠铁路,我是想,不如就沿着铁路寻找一个地级市建厂。”
“你这个我倒赞同,去交通发达的地级市,拿地容易,人工物价成本都低。”方运红想了想,道:“那就应该去武汉附近。汉江市可以考虑,我去过一次,那边的铁路和水运都很发达。”
两人手上没有地图,刚好经过干部小区,段玉卿家就住在干部小区里,段玉卿因为孩子生病,今天请假没来上班,她们想去看看她的孩子,顺便可以一起商量去外地建分厂的事。
干部小区外有小卖部,现在很多东西都不用票据了,但小卖部也没太多东西卖,她们买了点饼干,两瓶麦乳精,用网兜提着,往段玉卿家走去。
段玉卿家在四楼,爬到三楼就听见楼上有谩骂声,听清了,才知道是刘胜利的母亲坐在门口骂街。
段玉卿弟媳妇生娃后,她妈妈要去照顾弟媳妇月子,她没其他办法,只能让刘胜利把他母亲接来,帮他们带小女儿。
刘母本来对于自家儿子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个“烂灯盏”的事就很不满意,今天因为孩子生病发烧,刘母认为是儿媳没有照顾好孩子,晚上睡觉只顾着跟男人钻被窝,把孩子冻着了。
“别以为我听不见,也不害臊,只顾着自己舒服自己哼哼,把孩子给冻着了都不知道。”
段玉卿平时温顺不怎么爱说话,但脾气犟的很。
她昨晚很累一早就睡了,孩子也盖好了被子的,半夜刘胜利硬要跟她那个,她只能顺从,声音也不是她发出来的,老太婆不骂自己儿子,反而骂她,就没见过这样的老人。
“首先,孩子昨晚被子盖的很好,她还不会掀被子,明明是你给她洗澡的时候着凉了,你还赖我!其次我昨晚什么时候哼哼了?是不是你自己哼哼以为是我啊?没见过像你这么为老不尊的。”
见一向温顺的段玉卿说话这么难听,刘母更生气了:“我为老不尊?是谁搞破鞋被下放?啊?以为我不知道?我都听说了。不知道爬过多少男人玩意儿,我们家刘胜利就是瞎了眼,怎么偏偏就看上你这样的破鞋。”
“你别一口一个破鞋,你要是不想给我带孩子,你就走。”
“我要来的吗?是我要来的?你们求我来的!”
这边吵着架,苏月禾跟方运红出现了,刘母认识苏月禾,她反过来拉着苏月禾诉苦,说娶的儿媳哪儿哪儿都不好,生了个女儿,还以为自己生了个宝贝似的。
苏月禾很反感,按道理她应该两边劝的,但她不想忍:“女儿怎么不是宝贝了?你不是女的吗?我们这一屋子都是女人,就别在这里自轻自贱了。刘婶子你不想带孙女是吗?我让刘胜利给你买回家的火车票,至于孩子,段主任,明天开始,你把孩子先送我家去,我家保姆可以帮忙带,后面再想办法另外找一个保姆,保姆的费用,我给你报销了。”
刘母没想到苏月禾这么直接,作为客人,怎么也应该说两句客套话吧,结果她直接下刀子。
真是老板做久了,脾气也大了!
老太太气得不行,她去收拾东西,嚷嚷着马上就要走。
苏月禾也不惯着她,让人去找了刘胜利回来,刘胜利早被自家老妈烦死了,当即表示没意见,苏月禾便立刻安排人把刘母给送上今天的火车。
一顿操作下来,已经是下午三四点,苏月禾跟方运红见段玉卿带着孩子也忙乱,便没跟她说工作上的事。
大部分女人都是这样,既要忙工作,又要照顾老人孩子,事业和家庭都得兼顾。
事业做得不够优秀,别人说你依靠男人;家庭偶有疏忽,没办法面面俱到,别人说你不是好妻子好母亲……
整体来说,做女人,很难。
*
回到厂里,研发找苏月禾,他们效率极高,调试出了第一款沐浴露。
这款沐浴露是木兰香皂的升级版,无论色泽香味还是上手的清洁效果,都很棒。
苏月禾试着用来洗手,洗完手后,手指的留香非常怡人。
是她想要的沐浴露,比国外产品的那种浓香,更适合中国人。
苏月禾还是首次遇到第一阶段的实验品,她提不出修改意见的,因为各方面都很完美。
“我目前还想不到要改什么。”
这就是最大的褒奖!
王惠珍忍不住嘚瑟地晃着脑袋:“征服老板,是让人如此快乐和幸福。”
前来围观的小雨听了后忍不住笑道:“王科长,你这话歧义可大了。你要怎么征服老板?”
大家哈哈大笑。
下一刻,老板把小雨提拎出来:“把名字想一下。”
小雨嘻嘻一笑:“这是品牌科的事。”
说完怕老板骂她,马上想了一个:“能不能就叫木兰沐浴露?”
大家觉得可以,继承了木兰香皂的名字。
苏月禾摇头:“我们这个沐浴露的客户群跟木兰香皂是不一样的,它跟宝丽香皂的客户重合性更高。”
小雨马上拐弯:“那就叫宝丽沐浴露嘛。宝丽这名字多好,既接地气又洋气。”
苏月禾没马上答应,但她是认可的,名字太多太杂乱,也不好。
让宝丽成为柒月的一个子品牌,旗下有香皂有沐浴露后面还可以开发洗发水,这是外国企业的做法,她可以提前在中国玩起来。
苏月禾终于想到了修改意见,她对王惠珍说:“你们把香味调整一下,现在的香味更接近木兰香皂,你们调整一下,让香味往宝丽香皂上靠拢。我们先出宝丽沐浴露,以后等市场接受度变大,再研发面向乡镇农村的木兰沐浴露。”
王惠珍虽然是研发人员,但她本身是很有营销思路的,她连连点头:“我觉得可行。”
沐浴露已经研制得差不多,厂房扩建四月份能完成,沐浴露设备可以同时进场,四五月份生产,六月份推出市场,这算是迄今为止,柒月研发节奏最快最顺利的产品了。
*
几天之后,苏月禾跟方运红、段玉卿三个人开会,基本上确定,把分厂开到汉江市去。
富安市的领导当然不愿意柒月到外面开厂,但是苏月禾还是说服了彭市长,答应本地不会减产,在外面开厂是为了扩大外面的市场。
在外面建厂,做大了,也依然是富安市的品牌。
也算是免费为富安市青城县打广告了。
最后彭市长帮苏月禾牵线认识了那边商业局的领导,苏月禾决定亲自去一趟汉江。
这天从市委回来,在外面路口停好车,苏月禾走路回铜钱街。
孙老板坐在丈母娘家门口咬甘蔗,甘蔗渣吐了门口一地,他看见苏月禾回来,笑道:“苏老板,好久不见啊。哦不对,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你的广告。青城县,不,应该说富安市,你们家是最牛的。”
苏月禾笑道:“是好久不见,孙老板你们现在厂子都交给厂长,自己在外面潇洒呀?”
孙老板感叹:“我在外面拉客户,现在生意不好做啊。你们厂扩建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上午去厂里一看,后面全是你们家的车间。”
苏月禾谦虚道:“我们建的都是小车间。”
孙老板看得出柒月未来有巨大的潜力,他道:“你们厂子做大了,应该注册一个公司,然后搞股份制,我可以给你投一部分钱,我在国外的朋友也可以来投钱。资本大了,才方便一起把蛋糕做大。”
苏月禾这方面很保守,她不缺钱,也不需要别的股东,更何况这些都是外国人,她更不可能让他们入股了,她笑道:“算了吧,我们小厂子,都是小打小闹的。”
孙老板还试图说服:“你现在还没开窍,多看几本投资和金融类的书籍,你想法会改变的。等你改变想法了,记得来找我。”
苏月禾只是笑笑没说话。
回到家,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药酒味道,她问金娣嬢嬢:“谁用铁打药酒了?”
金娣小声说:“刚才铁华在巷子里把小彭打了。”
庄铁华把彭小明打了?
这小子也太冲动了。
“为什么呀?”
金娣:“彭小明家里安排他去跟别的妹子相亲,被铁华撞见了,铁华认为他对不起四妹,就把他打了。”
苏月禾听了,不由皱起眉头,这都什么事!
她上楼去找四妹,四妹正在楼顶给花儿浇水,看样子还挺正常。
苏月禾走前去,接过四妹手上的花洒,轻声问:“你和彭小明现在是怎么回事?”
四妹知道金娣肯定都跟大姐说了,她糯糯道:“他小姨给他介绍了个对象,他拗不过,就去应付了一下,他之前跟我说过的。”
“他家里知道他跟你谈吗?”
四妹声音低了低:“他妈想给他找一个有文化的,起码在政府部门坐办公室的。”
“他家里反对你们交往?”
“他说他会争取。”
会争取?那就是还没争取!作为一个男人,这些都是不负责任的借口。
苏月禾盯着四妹,冷不丁问:“月青,你实话跟大姐说,你喜欢彭小明什么?”
四妹不回答了,她也说不清喜欢彭小明什么,她尴尬地笑了笑,眼神有点茫然。
苏月禾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告诉四妹,彭小明是市长儿子。
不是说四妹市侩贪图彭小明的家庭背景,而是,正当四妹想从对庄铁华的喜欢中挣脱开来时,有一个条件还不错的人出现,她就天然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苏月禾有些心疼妹妹:“月青,你想清楚了,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会痛苦一辈子。”
“姐……”
苏月禾妥协了:“铁华还不错的。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四妹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突然忍不住抽泣起来,“大姐,对不起。”
苏月禾抱住四妹,心疼不已:“傻瓜……”
*
从楼上下来,苏月禾接到高先生从香港打来的电话。
高先生就是买了七品叶人参救活了女儿的那位在香港做香波生意的商人。
“苏小姐,我有个美国的客户想跟你认识认识。”
苏月禾诧异,怎么会有美国客户想要跟她认识?
问是哪一个,结果高先生说是珍妮.李女士。
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书里后来收购了飞雁香皂的洋买办嘛?
第87章 猫腻
香港的高先生要介绍美国客户给苏月禾认识, 但他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前来,只能让女儿替他来。
虽然不知道是“有朋”还是“有敌”自远方来,但苏月禾还是欢迎的。
晚上吃了饭洗完澡, 两个孩子在二楼发疯, 梁正烽苏月禾只能一人抓一个, 分别带去睡觉。
等把孩子哄睡之后,两人才回房。
苏月禾坐在梳妆镜前, 用自制的养颜膏敷脸, 她脑子里还是四妹的事:“小彭这个人, 你觉得怎么样?”
梁正烽坐在旁边对着垃圾桶剪手指甲,也没外人在,他如实评价:“简单的秘书工作还行, 太复杂的事他就处理不来, 这孩子从小被他妈妈惯坏了, 吃不了苦头。虽然说没什么脾气, 好相处, 但能耐和担当,我是存疑的。”
这个评价跟苏月禾近期观察的也相似, “他最近跟四妹走得很近,两人偷偷处对象呢, 结果他家里给安排相亲,他也不拒绝,还是去见了别的女同志, 铁华知道后把他打了!”
“打得好。都谈对象了, 对其他女人,连拒绝都不会说, 以后能指望他什么?”梁正烽本来对彭小明的评价就不高,听见他这么不负责,更不喜欢了,“关键是,四妹喜欢彭小明吗?喜欢他什么?”
没庄铁华长得帅,也没庄铁华有担当,更没有庄铁华的能力。
这个问题,苏月禾细细在脑子里回转了一圈,她也不好替四妹回答。
“我下个星期要去汉江市,跟那边的政府部门聊拿地建厂的事。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梁正烽最近也忙:“我倒是想跟你去,领导怕我闲着,给安排了一堆事。”
苏月禾笑道:“给你安排事是好的,就怕把你晾在一边,不给你安排活儿。”
“他们也想把我晾在一边,但他们更害怕把我晾在一边,我太过空闲了,去琢磨其他的事。”剪完指甲,他把指甲钳收进抽屉盒子里。
苏月禾笑:“他们还怕你造反啊?”
“没办法,谁让你男人有魅力呢,厂里职工都拥护我爱戴我,你不知道,向志聪给郁闷坏了,他为了收买人心,批了白伟业条子,让白伟业弟弟白忠民去分厂上班……”
“白忠民出来了?”苏月禾都差点忘记白家三兄弟了。
“出来挺久了。还有白建国也出来了,找不到事做,听说南下打工去了。”
白建国离开青城县也好,县城就这么点大,遇见了看见了也挺烦的。
她好奇问:“你继续啊,向副厂长批了白忠民去分厂上班的条子,然后呢?”
梁正烽怎么可能让白忠民来钻空子,“我让小廖抄了一份白忠民的资料,塞到耿厂长办公室去,耿厂长马上要退休了,本来就怕节外生枝,他把向志聪叫去骂了一顿,让人把白忠民撵走了。”
苏月禾:“这种蛀虫是不会改的,赶走了好。”
想想原著里,白氏三兄弟把正民制药厂那么好的国企给侵吞了,真是让人恼火。
苏月禾打着呵欠,往后在藤椅上,时间还早,她想听会儿广播。
梁正烽帮她把广播打开,见她反手轻轻捶着肩膀,他走前去,帮她揉肩膀按摩。
他手法好,力道也适中,苏月禾微微歪了歪脑袋:“真舒服。”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对了,谁跟你一起去汉江市?”
苏月禾:“红姐,我得带她去,她总担心自己五十岁要退休了,没办法发挥作用。我得告诉她,刘邦48岁才开始带兵起义建功立业,五十岁也可以是黄金年龄,一点都不老。”
梁正烽笑道:“你是想让她建功立业?”
苏月禾轻轻拍着脸:“我是想让她找回自信。我还要带上铁华,铁华做事比较稳当,男孩子在外面冲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你不带上四妹?”
苏月禾笑道:“那样太明显了,徐徐图之,晓得不?”
“徐徐图之……”他问她要不要躺床上,他帮她徐徐图之。
苏月禾笑着打了他一下。
*
这天上午,苏月禾去肥皂厂的洗发水车间看他们代工的工作进度,平时是陈慧明亲自来这边监督,在柒月的指导下,肥皂厂车间的效率比以往大大提高。
毕竟做得多,奖金也多,工人们也更愿意给柒月代工。
从车间出来,苏月禾跟武进站在肥皂厂院子里的柿子树下聊天。
黄色的柿子花开的很漂亮,武进掏出烟来,想起苏月禾不喜欢闻烟味,他只好把烟别在耳朵后,没抽,他最近在烦恼肥皂厂该怎么发展比较好。
苏月禾给他建议:“你们要不要试试做洗衣粉?”
“你们要做洗衣粉了?”
苏月禾摇头,她不打算开辟这个产品线,“我们不做,但是你们可以试试,以后用洗衣机的人多了,用洗衣粉的也会越来越多。做好洗衣粉之后,你们还可以做洗衣液……”
“洗衣液?”
“对,洗衣皂洗衣粉洗衣液,你们就专心做好一个类别,不盲目跟风,走实惠路线,一步一个脚印,肯定能慢慢做起来的。”
虽然苏月禾之前一度想废了飞雁香皂的品牌之路,但她最后既然选择了继续供货,那还是希望飞雁作为国民品牌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并发扬光大,不要走被外资收购后,逐渐没落的道路。
这个思路是挺好的,武进点了点头:“我好好想想,谢谢嫂子提点。”
“自己人,客气什么。”
“嫂子放心,你们的洗发水,我们肯定保质保量按时完成。”
“那你平时帮我盯紧点。”
“没问题。”
从肥皂厂回来,苏月禾把车开进老厂区大院,
金红豆闻声跑过来,大声道:“来了三个客人,说是你的老朋友,从香港来找你的。”
应该是高先生的女儿带着客人到了。
“在哪儿?”
“袁娇带着他们出去外面河堤看风景拍照。”
正说着,门口传来声音,是袁娇和那几个客人回来了。
苏月禾一眼辨认出,个子比较矮小长得跟高先生很像的,是高先生女儿高爱媛;三十岁上下那位,穿着打扮都比较低调的,应该就是珍妮.李;另外还有一个男的是她们的同伴。
“高小姐是吗?”作为主人,苏月禾热情地迎了上去。
高爱媛年纪跟苏月禾差不多,小圆脸看着很显年轻,操着浓重的广普:“苏小姐,我是高爱媛,很高兴认识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上司,珍妮.李女士,这位是我的同事何光耀先生。珍妮,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苏小姐。”
苏月禾跟他们握手打招呼:“你们好,李女士,何先生。你们坐火车还是开车来的?”
“我们是飞机转火车再坐车过来的。就为了来拜访您。”
苏月禾也不问他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只顺着话题,装傻笑道:“我们这儿呀,风景不错,药材也多,你们来这里玩,我做东,到时候派人带你们到处走走逛逛。买药材我们也有推荐的地方。”
珍妮因为母亲是北京人,她普通话比高爱媛说得要标准一些:“哦,谢谢,亲爱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游山玩水,吃地道美食,顺便买一些特产回去给广州的同事们。”
她的公司就是大名鼎鼎的跨国企业明洁日化,在原书中,明洁日化和另外一家欧洲企业联合丽美的众多产品,一度占据了中国日化市场的半壁江山。
明洁日化今年2月份在广州注册了明洁中国公司,宣布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珍妮.李从小在美国长大,这次来中国大陆,看见这边楼房低矮,人民穿衣打扮不止朴素,有些人衣服上还有补丁,日化市场很多产品都不齐全,可以说,整体比欧美晚了几十年。
优越感当然会油然而生,但巨大的市场潜力,对她来说,才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年,柒月旗下的苏禾洗发水横空出世,产品先他们一步,畅销中国。
可来到柒月的总部,发现办公室只是低矮破旧的瓦房,工作人员大部分是半道出家的国企员工,可以想象,这就是一支非正规的游击队。
苏月禾热情款待,因为时间接近中午,她让人安排去青城大饭店吃饭,吃了饭到附近的景区玩耍,袁娇全程作陪。
第二天他们还去了大雁山,由苏柏桥陪着进山打猎。
直到第三天,珍妮.李才坐下来要跟苏月禾谈一谈正事,这一次珍妮倒没再兜圈,她直接说想收购苏月禾的柒月日化。
苏月禾以为她们会跟孙老板一样,想入股柒月,没想到对方是要直接收购。
按照书中所说,明洁公司一般都是想办法用尽各种手段,把中国的竞争对手打趴下,最后没办法了,才会收购。
收购目的也很明确,蚕食对方市场份额,借用对方的渠道,拓宽自己的市场,最后再慢慢雪藏收购来的品牌,直至销声匿迹。
珍妮见苏月禾没马上搭话,她以为苏月禾不懂收购的意思,便笑着解释:“我们公司想买下你的厂子还有你的品牌。”
苏月禾问:“为什么?”
珍妮:“我研究过你们的产品,非常优秀,不过因为你们没有足够的经验,导致你们产品的利润率不高。我听你们的同事说,厂里很缺钱,我想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厂里缺钱的一定是她大哥苏柏桥,苏柏桥是习惯性谦虚,生怕妹妹露富,所以别人问起苏月禾的近况,他都会说,成本高,花销大,赚的并不多。
可以想象大哥说她缺钱时一本正经的表情,苏月禾忍住不笑了,她好奇问道:“李女士,你打算花多少钱收购我们的厂子和品牌呢?”
“如果你们真的想出售,我们会找专业团队来评估。而且我们只是收购,收购后,明洁会派人来配合你们的工作,未来几年,主要经营管理都还是由您来负责,以后您就做一个厂长,对于厂里的管理层和工人,不会做大的调整和改变。”
珍妮作为一个中国人,打得一手好太极。
苏月禾:“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打算花多少钱来收购我们柒月日化。”
珍妮见苏月禾坚持,她不好直接说,便看向何光耀。
何光耀是个小光头,他说了一个数:“至少一千万,具体还是要看专业的评估。”
一千万就想买她的厂?
苏月禾笑道:“今年我在央视上打广告,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三百五十万,这三百五十万给我们带来的市场效益,不是一千万就可以覆盖的。”
珍妮以为苏月禾想要一个更好的价钱,她道:“价格可以谈,只要你有这个意愿。把厂子卖了后,苏小姐以后只拿工资,不用再承担任何的风险,从此逍遥自在,多舒服。而我们公司,将会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进来,帮你们把品牌做大。”
外资可没有这样的善心,说白了,他们就是想花一千万,消灭一个强大的对手,同时从对手手中拿到销售的渠道。
“你们刚才不是说,明洁不过问经营和管理吗?那你们计划投入那么多人力进来,是做什么的?”
确实是前后矛盾了,珍妮也不想承认,她笑着张了张手:“辅助和指导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你们怎么能跟国际接轨呢?是不是?”
何光耀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以前在香港人的公司工作过,自持能力和见识都比这些小县城的人强,他道:“我们的指导肯定会让你们的品牌管理有一个质的飞跃,首先要给你们弄一套VI系统。不知道苏厂长知不知道什么是VI系统?”
苏月禾还真知道,她看过不少国外营销方面的书籍,但在她认为,以目前的中国市场来说,这些都是非必要的,她不想过早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因为何光耀语气里的傲慢让她很不爽,苏月禾没回答他的问题。
已经大概知道明洁收购的想法,苏月禾摇头拒绝:“李女士,你们不用找人来评估了,我的厂和品牌都不会卖。我这人啊是辛苦命,我就希望能把自己的品牌做好,赚钱反而是其次的,我过不来安逸的日子。”
何光耀发现苏月禾没搭理他,气恼地,不多的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高爱媛笑着缓和气氛:“我爸也是这样的,停不下来。”
珍妮不是个会放弃的人,而是给苏月禾画饼讲故事。
五年前,明洁在南非收购的小品牌,在明洁的带领下,现在市场占有率在南非排名第一。
“品牌就是讲故事,你们只有广告,没有故事,所以很难培养出忠诚的用户。只要有其他的竞争对手进来,你们的客户很容易流失。”
苏月禾确实佩服外国人,忽悠能力一流,靠编故事,可以把价值几百元的产品卖到10万,20万,客户还得卑微地排队争相购买,以买到为荣。
国外很多奢侈品牌就是这么操作的。
品牌溢价比货物本身的价值高无数倍,依靠LOGO,依靠故事,依靠身份的虚荣抬升,就能赚到花不完的钱。
苏月禾不否认这是一种能耐,但这个时候,在中国市场还不成熟的时候,她不想认同对方:“我们不靠故事,而是靠产品留住客户。”
珍妮耸了耸肩,目前她是示好的一方,不好强势表达不同意见,只是笑道:“苏小姐,你好好考虑考虑,或者也可以跟管理层深入商量一下,我们明后天要去看大熊猫,回程还会从你们这儿经过。到时候,我们再聊。”
苏月禾想说不用来了,但脸上依然笑嘻嘻的表示,随时欢迎他们再来。
离开的时候,高爱媛非常有礼貌地跟苏月禾抱了抱:“那我们下次见。”
“下次见。”
珍妮果然没有放弃,看完熊猫,还是折回来了,珍妮何光耀两人跟苏月禾又聊了很久,试图说服她。
只是苏月禾态度非常的坚决,她不可能将自己的品牌卖给外资。
珍妮没办法,只好留下电话,表示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沟通,随时保持联系。
*
送走珍妮一行,苏月禾方运红袁娇小高和庄铁华五个人启程出发去汉江市。
汉江市,距离武汉很近,自古就是交通要塞,水路陆路交通发达,因为周围相同功能属性的城市不少,所以也没有发展的特别好。
随着《孙悟空》在近期的反复重播,苏禾洗发水在大中城市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汉江市领导听说苏禾洗发水计划到他们这边建工厂,为了表示欢迎,那是开了非常优厚的条件。
无论是用地还是税收,都给予了相当大的优惠政策。
单单建厂就给他们批了一百亩的工业用地。
比柒月在青城县的工厂大差不多三倍。
第一天见面,他们先跟市长和各单位领导开了个简单的见面会。
甫一开始,大家先注意到苏月禾,因为大部分人都看过她的广告,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方运红是老板,老板这次重视开分厂事宜,还特意把拍广告的美女演员给叫来了。
结果介绍后才知道,年轻漂亮这位才是老板。
苏月禾跟大家一一握手的时候,她淡定自若地自我介绍:“各位领导好,我是苏月禾。”
“原来,苏禾洗发水,是用了苏老板您的名字啊?”
这个话题一开,不熟悉的也瞬间熟悉起来,似乎《孙悟空》、苏禾洗发水,把大家都联系起来了。
开会的时候,领导说有两块地皮可以选择,一块在水坝镇,面积比较大,在武汉和汉江市之间;另外一块在三乡镇,就在汉江市郊区,但面积要小差不多10亩,只有90亩地。
会后,商业局领导带着苏月禾等人去看地皮,大家都比较满意水坝镇的地皮,方正,面积大,去武汉还是去汉江都方便。
但除了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优劣势之外,他们对当地的情况了解不多,所以苏月禾没有马上决定选哪个。
但初步是定下了水坝镇的地皮。
接下来的几天苏月禾和方运红袁娇三人跟不同部门开会沟通,并了解货源渠道。
小高也就是高亚梅高科长和庄铁军两个人去做深入调研,对比水坝镇和三乡镇的实际情况。
最后调查出的结果是,水坝镇几乎每年夏天都会发生洪涝灾害,而且水坝人的口碑不太好,水坝人性格特别烈,常年打架斗殴的事特别多。
三乡镇地势比较高,经济也比较好,距离火车站和货运码头都很近,整体而言,三乡镇比水坝镇更合适。
苏月禾又去实地走访了一圈,大家一致商定在三乡镇建厂。
之后柒月和三乡镇政府举行了简单的签约仪式,柒月承诺,一个月后开始建厂,厂区建成,至少要在当地招聘几百的工人。
离开汉江市的前一天,方运红在宾馆休息,袁娇高亚梅去逛街买东西,苏月禾跟庄铁华则去附近市场看看苏禾洗发水和宝丽香皂的销售情况。
中午他们直接在街边一个小摊贩吃热干面,苏月禾叮嘱庄铁华:“你在这边跑手续,安排接下来的事,我们回去之后,会再派人过来配合你的工作。”
庄铁华吸溜吃着面:“这边有我,苏禾姐你就放心吧,明天我先去租个房子,之后去商业局申请建厂的补贴,跑相关的手续。”
“还有工程队,要开始招标。文件我让段玉卿传真过来。”
庄铁华点头:“商业局有传真机,我看到了。”
两人说着话,旁边吃面的人也在那儿嚷嚷,说的是本地话,一开始他们没听清,后来听明白了。
之前柒月初步定了在水坝镇建厂的事,水坝人提前听到了风声,原本大家都很期待柒月新厂进驻,不管是招工还是其他建设都能带动整个小镇的发展,结果最后,厂子定在了三乡。
水坝镇的人就很不服气,刚好跟三乡镇因为其他资源分配问题闹矛盾,昨天两个镇上的年轻人打群架,抓了七八个人。
不过听他们聊天的语气,应该都是小打小闹的事,对柒月建厂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苏月禾还是叮嘱庄铁华平时要多注意一点,特别是工地开工以后,以防有人来闹事。
庄铁华不由得感叹:“还是咱们那里的人老实。”
“那是因为没有人带头,一有人带头,有人煽风点火,有些情绪是很容易煽动的。”
苏月禾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到,一语成谶,真被她说中了。
一个月之后,柒月三乡镇厂区开始整地建厂。
那天是星期日,梁正烽去厂里加班,苏月禾在家休息,她正陪两个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二楼客厅的电话铃声大作。
金娣接了电话,手捂着听筒喊:“苏禾,听电话,铁华打来的。”
苏月禾走前来接过电话:“喂,铁华!”
电话另外一头,铁华的声音特别急:“苏禾姐,出事了。”
苏月禾平常最怕听见“出事了”这三个字,这代表麻烦、不稳定和意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先别急。”
庄铁华喘着气,他是跑步到电话亭打的电话:“早上工地外面来了十几个人……”
苏月禾以为是水坝镇的人来打架,结果往下听,却是——
“他们手里都举着报纸,说新闻报道我们洗发水有毒,洗发水厂不安全,闹着不让我们开工。”
苏月禾问:“什么报道?”
“是《香梨周刊》上面有新闻说我们的洗发水什么乙醇和铅超标,对人体有害……”庄铁华刚才也是匆忙了解的情况,他一时也不能完全说清楚。
“什么时候的报道?”
“就前天出的。”
前天出的《香梨周刊》?
苏月禾对这份周刊印象深刻,因为书中有提到,《香梨周刊》的主编是个汉奸,专帮外国品牌打压中国企业,并长期撰写一些美化西欧文化,矮化国人的洗脑文章。
改革开放这几年,西方文化入侵特别严重,国人长期封闭,国家发展又确实还比不上国外,所以就很容易产生,外国的月亮比国内圆的错误幻觉。
国货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生存条件之苛刻,可想而知。
《香梨周刊》以后会大行其肆,但目前还是南方的地区小报,怎么会在中部小镇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
前天出的南方周刊,就算速度再快,也要今天才能到达汉江市吧?但今天早上就在三乡小镇引起了抗议,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有猫腻。
第88章 舆论
跟庄铁华讲完电话, 苏月禾进屋拿钥匙,准备去找方运红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没出门,梁正烽回来了。
他手里捏着一份报纸。
“《香梨周刊》上有你们的一条新闻……”
制药厂订阅的报刊比较多,别人看到柒月的新闻, 告诉梁正烽了。
苏月禾:“我也是刚知道的, 汉江市有人看了报纸, 今天早上聚了一拨人到工地上闹事不让开工。”
梁正烽看到新闻报道的时候,有预感到不妙,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波及的负面影响。
“这闹事的人, 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太快了。”
苏月禾接过梁正烽递过来的报刊, 想看认真细看。
梁正烽打开了客厅电灯:“你别急,先坐下来看。”
仔细审阅了一遍后,她发现这篇报道写的非常巧妙, 通篇都是据传, 通过第三者视角来描述。
【最近国内开始流行使用洗发水清洁头发, 用洗发水洗头是一个好习惯, 但是用什么洗发水很关键。
国外知名品牌的洗发水是通过长时间的检验, 有了充分且足够的数据说明,洗发水使用的安全性, 但是国内洗发水厂家刚刚开始研发出来的洗发水,会比我们的传统洗发膏好吗?
笔者以为不尽然。
据市民张同志的反映, 她用了市面上最受欢迎的苏禾洗发水之后,出现了掉发和失眠等情况,她找人化验了自己所用的苏禾洗发水, 发现苯氧乙醇和铅超标……
据某大学专家同志研究发现, 洗发水工厂如果不规范,还可能污染环境, 导致当地水质变差、周围居民患病等情况发生……】
【落款:记者水星】
这就是一篇非常标准的诽谤通稿。
不是说记者自己去验证了,而是记者听谁谁谁说。
用词都是据传、可能、市民找人化验……
梁正烽道:“这个《香梨周刊》我经常看,大部分文章都非常严谨,但偶尔会有一两篇像这样的不实报道。”
这就是明显的夹带私货。
苏月禾把报纸放桌上:“《香梨周刊》的屁股就是歪的,他们平时用看似公正的新闻进行报道,在读者心中树立严谨的公平公正的口碑,关键时刻,发一两篇洗脑或者颠倒黑白的文章,读者也很容易就相信了他们。”
梁正烽宽慰道:“虽然这篇报道用的都是模棱两可的词,但作为媒体机构刊发没有核实的虚假信息,他们是可以被追责的。要反驳他们也不难,请专业机构做检测,然后一纸诉讼把他们告上法庭,要求他们在《香梨周刊》上澄清并公开道歉。”
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苏月禾:“我怀疑《香梨周刊》拿了别人的好处,所以才发这篇黑新闻。”
“拿了谁的好处?”
“很有可能是明洁公司。”
梁正烽知道明洁想收购柒月的事,只是没想到堂堂跨国大企业手段这么脏:“收购不成,打算用其他办法击垮柒月?”
欧美跨国企业很多手段都特别脏,尤其是粮食产业,像明洁这种算是“文明”的了。
苏月禾:“就算不能完全击垮,也可以借机拖慢我们发展的脚步,他们才有机会占领更多的市场。而且这种泼脏水的新闻,影响一旦形成,是很难完全消除的,总有人接收到了泼脏水的信息,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未必能看到澄清的真实情况说明,所以,它就算打官司输了,也赚了。”
老婆说的有道理。
梁正烽两手叉腰,来回踱步,“如果真是明洁公司所为,我觉得他们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经梁正烽提醒,苏月禾也赞同:“对,他们发现在三乡的效果很好,工地暂时停工了,我们也没办法及时反击,他们应该会借这次的舆论风波,继续推波助澜。”
想要推波助澜,肯定还得借助媒体的力量。
苏月禾当即打电话给央视对接的连主任和韩芳导演,提前告知此事,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第二天南方系其他报纸开始跟进报道汉江市苏禾洗发水厂被群众要求停工的事。
两天后央视给她打来电话,总台接到多个群众打来的举报电话,电话要求央视和《孙悟空》禁播苏禾洗发水广告。
为了谨慎起见,央视已经暂停播放《孙悟空》。
苏月禾接到电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她道:“连主任,我要求成立调查小组,并且由《时事访谈》栏目组对此事进行详实的报道。”
连主任道:“如果让《时事访谈》介入,那事实真相是什么,我们都会如实报道的,你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苏月禾:“我能接受真实报道。我对自家产品有信心。”
连主任:“你有信心我就放心了,今天领导把我叫去一顿追问,深怕你们产品真的有问题。”
苏月禾:“连主任,我可以确保,柒月旗下产品都没质量问题。”
“那行,我马上去沟通。你要有心理准备,《时事访谈》只比《新闻联播》收视低,播出后,影响会非常大。”
目前的状况,就是要用更大的机构去回击《香梨周刊》才能弥补负面新闻带来了影响,苏月禾:“我有心理准备,连主任您放心,我们的产品绝对不会污了央视的声誉。”
连主任答应了苏月禾的请求,他会马上去协调。
挂断电话后,苏月禾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闹闹上幼儿园去了,只有萱萱在家。
萱萱趴在妈妈的腿上,撑着小脑袋问:“妈妈,你在想什么呀?”
苏月禾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妈妈在想一些事情。”
这回答的可不就是废话?
萱萱也不纠缠,“妈妈,你今天还没浇花呢。”
哦!差点忘了。
苏月禾走在前面,萱萱迈着小腿跟在后面,上了天台,她浇花,萱萱则追蝴蝶玩儿。
隔壁的彭奶奶在阳台晒豆子,她看见萱萱,逗萱萱玩。
苏月禾一直在想这次的舆情危机要怎么解决,见招拆招是最简单的打法,但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对方说质量有问题,你拿出质检报告表明没问题,他还是可以拿已经打开了的苏禾洗发水去检验,就算检验结果有关部门不会采信,但普通老百姓不懂啊,就容易被带歪了。
得另外想个办法,釜底抽薪,彻底解决问题。
看见彭奶奶,苏月禾想起了孙老板,她放下水壶,问:“彭奶奶,你女婿在家吗?”
彭奶奶笑着埋怨:“在家,都十点了,还没起床呢。”
十分钟后,睡眼朦胧的孙老板笑眯眯坐在了自家客厅,“苏老板,你找我肯定有事!”
苏月禾笑道:“孙老板,我有一事,想求您帮忙。”
难得苏月禾还有求他办的事,孙老板一听,来了精神:“快说快说,只要我能帮,肯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苏月禾便把事情和盘托出,孙老板听了,很是气愤,虽然他是个美籍华人,但终究骨子还是爱国的,他表示愿意帮苏月禾。
不过骨子里再爱国,他终究是个商人,他还是想投资柒月。
这也是他能拉拢苏月禾的好时机。
柒月兵分多路,方运红带着四妹小雨去了汉江市。
曾凡去省城专业机构做产品检测,已经拿回检测报告。
苏月禾高亚梅和孙老板则南下前往广东,对《香梨周刊》提起诉讼。
*
广州明洁中国总部。
珍妮从工厂回来,她去何光耀办公室,拉开椅子直接坐下后,问:“怎么样?”
何光耀眉毛扬起:“多个方向齐头并进,进展顺利。这一波打下来,苏禾的市场至少损失过半。”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刚刚进入中国市场,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何光耀:“放心,真出事了,也是《香梨周刊》和负责的记者自己去面对,也就是赔钱的事。而且,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关键时刻,谁会得罪外资?得罪了明洁,不怕吓退其他外资吗?是不是?”
珍妮还是认为应该谨慎:“谨慎一点不要轻敌。对了,我想了一下,这次把苏禾打下来,我们除了上柔顺洗发水外,再上一个其他的产品。”
“什么产品?”
“这次我们不是主要攻击苏禾洗发水会让人掉头发吗?我们就出一个预防脱发的洗发水,及时填补上这个市场。”
何光耀拍手称绝:“这个好!这个想法绝了!不过我们现在开始研发防脱发洗发水会不会来不及。”
“总部有研究出一个不是非常成熟的产品,有效但有限,刚好可以在中国市场试用。”
何光耀:“那也行,反正这边市场不成熟,有效就行,管它这个有效的程度是多少呢。”
珍妮是行动派,有想法就立马行动,“车间建好了,设备也从国外运抵码头,接下来,中国大陆这个广大的市场能不能拿下,就看我们实力够不够了!”
实力不够也不要紧,还能找媒体和专家吹嘘,充分利用宣传的作用,把柒月空出来的市场,给及时占领。
但前提是,他们自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不然都白搭。
何光耀:“我这边工人已经招聘好,如果设备调试没问题,下周就可以开始生产,以我们设备的产能,填补苏禾市场那是分分钟的事。”
“如果这次没把苏禾搞死,下次得换个更猛的药!”珍妮一边劝何光耀谨慎,一边又怕何光耀过分谨慎,猛药还是得自己下。
只要手段够脏,没有美国企业拿不下来的市场。
珍妮正准备离开,何光耀接到了《香梨周刊》打来的电话。
“柒月起诉《香梨周刊》了!”
珍妮笑了笑:“没事,你跟他们说,如果官司输了,需要的赔款,我们支付。”
“跟他们说过。他们说,是苏月禾带队,亲自来起诉的。”
“哦,那正好,老朋友又可以见面了。”
*
梁易初在家看报纸,看着看着,他不由得坐直身体,一旁叠衣服的蔡鸣凤好奇凑过来:“看到什么新闻了?这么紧张?”
她瞄过去,大概扫了一眼,看的太快了,看得一知半解,但总的来说,看懂了主要信息。
她赶忙说:“家里老太太买了苏禾洗发水,还能用吗?要不要收起来?”
梁易初:“本来就不应该买回来用。”
当即他拿着报纸去找老父亲。
为了安全起见,梁家买的苏禾洗发水都暂时收起来了。
之后两天,蔡鸣凤一直暗中留意苏禾洗发水的消息,那天梁馨月相亲回来,蔡鸣凤跟着她进屋,把门关上后,问怎么样?
梁馨月面无表情:“不怎么样。长得挫死了,就剩下一张打脸。”
蔡鸣凤无奈叹了一声:“你啊,自己把自己耽误了,你现在可以三十一岁,不是二十一岁!就不要再挑肥拣瘦的,差不多的就行了。”
梁馨月脱去高跟,换上了拖鞋,她懒得辩驳,“妈你要看我不顺眼,嫌我烦,我搬去宿舍住。”
“又来了!除非是嫁出去,不然不许搬。”蔡鸣凤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声音低了低,“你要是搬走了,老爷子老太太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他们才不在乎。”
想起章磊,蔡鸣凤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梁正烽和苏月禾,你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好好的一门婚事,就被他们搅和了!每次想起来,我就心绞痛。”
梁馨月看开了,她没跟老妈一起骂人,因为骂了没用,人家又听不见。
梁馨月把窗帘拉上,开始换衣服。
见女儿自顾换衣服,不搭理,蔡鸣凤又轻声道:“哎,有个大新闻,你知道苏月禾的洗发水出事了吗?”
梁馨月听说了,办公室有人议论,她还特意去看了南方系的报纸,“我用过苏禾洗发水,没有出现掉发的情况。”
“你别用了,谁知道是什么垃圾玩意。老太太偷偷把苏禾洗发水收起来了。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用自己的名字给洗发水取名,这次遭报应了吧。以后大家提起苏禾,估计都觉得晦气。我看报纸上说,好多人打电话去央视举报,只去央视举报有什么用?应该去有关部门检举他们质量有问题。”
梁馨月换好衣服,拧开了旁边的电风扇:“你去有关部门检举,你得有证据,你有证据吗?”
蔡鸣凤怕她这么吹风扇会着凉,把风扇档次调到最低:“我把报纸都收集起来了,报纸上写的就是证据!”
梁馨月拉开老妈:“你别动我的风扇。你要去检举?”
蔡鸣凤小声道:“我去举报当然不合适,让你小姨或者你小姨丈去。”
“妈,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用你出手,人家都焦头烂额了,你不要去蹚浑水!万一让老爷子老太太知道了,你这么多年以来努力维系的贤妻良母形象,可就崩塌了。”
好不容易过几天安心日子,梁馨月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时时活在愧疚中。
蔡鸣凤也不想增加女儿的心理负担:“好好好,我听你的。”
她又回味着女儿说她贤妻良母的话:“你觉得你妈在老爷子老太太心中是贤妻良母?”
梁馨月端起桌上茶杯咕咕咕喝了几口凉白开,她瞥了眼母亲,无奈地违心道:“是吧。你这么低眉顺目,言听计从的,老太太说你骂你,你都不敢回一句。”
蔡鸣凤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院子里没人,她冷哼了一声:“你妈不蠢,我要是不这样低三下四的,我在这个家更没有立足的位置了。你看上次,老爷子跟你爸吵成那样,老爷子都当众赶他走了,后来呢?不还好好的,当没发生过一样。人家是亲父子,可以吵可以骂,吵完骂完,互相也不会记恨。儿媳就不一样了,我早些年,就因为过年少送一分礼,老太太认为我是故意的,她后来说了多少次。”
“你知道就好,所以,别惹事了好吗?安安心心过好生活,最好还是搬出去住,别在这里占着这位置不放了。活得太累。”
蔡鸣凤不愿意:“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个时候搬走,凭什么?钟翠萍就等着我们腾位置呢。我就不搬。这院子老爷子是要花钱买下来的。你啊,什么都不懂。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左思右想,蔡鸣凤还是气不过,跟她小妹一商量,让小妹夫写信去举报,一份寄给质监局,一份寄给央视,为落井下石出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
广州白鹤大酒店,孙老板穿着他独具特色的花衣服,优哉游哉地住着国内最好的总统套房。
门铃响,他去开门,只见一个三十五六岁,戴着眼镜的消瘦男子站在了门口。
对方先问:“请问是美国回来的孙老板吗?”
孙老板:“我是。你是水星记者?”
“对!孙老板您好。”水星伸手过来。
孙老板跟他握手:“久仰大名,快快快,屋里坐。”
进屋后,水星看着这宽敞、富丽堂皇的总统套间,心中震惊,这吊着的水晶、流苏和帷幕,跟电影布景似的,美得不像话。
或者这就是万恶资本主义的魅力所在。
他心怦然跳动着,第一次有客人邀请他来这么私密而显贵的地方,受宠若惊之余,他得要稍微端着点架子,免得对方瞧不起他。
“沙发上坐。”孙老板哪里知道对方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反正花的是苏月禾的钱,他也不心疼:“威士忌还是咖啡?”
这都不是水星爱喝的,但他还是笑着回道:“咖啡,谢谢。”
孙老板亲手给他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他看着水星坐的位置,似乎不是太理想,他忙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笑道:“你坐的这个沙发位,是我老婆专座,连我都不能坐的。要不,水星你来这边坐?”
水星赶紧站起来,心想,国外回来的有钱人事儿真多。
等坐下来,水星喝了一口苦到齁没加糖的咖啡,脸上还不得不保持着得体微笑:“孙老板是怎么知道我的?”
孙老板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明洁公司的一位朋友介绍的。”
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份《香梨周刊》报纸,指了指:“就这份报道,你写的,我朋友了解我的情况,他说找你们肯定能解决问题。”
水星了然,他问:“孙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孙老板品着威士忌,轻声道:“前几年我在国内开了一家纺织厂,生意还不错,但是赚不了什么大钱。经过一番调查,我发现中国人对自行车的需求特别旺盛,所以我和朋友打算在国内投资一家自行车工厂,对标你们的知名品牌千鸟自行车!”
“你们想要争夺千鸟自行车的市场?”
“对。”
水星如实道:“但是我们报刊刚刚打完苏禾洗发水,如果接着又去打千鸟,我怕会引起反作用。”
孙老板点头赞同:“我明白,这个我考虑过,我们批地建厂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半年后,你再帮我写一篇文章,把千鸟自行车从神坛上拉下来。”
半年后可以。
水星略微沉吟着没说话,孙老板知道他想要问价钱但又不想自己直接问,他主动道:“明洁出多少,我也可以出多少。”
“不一样,苏禾洗发水是小企业生产的,千鸟是国企大厂……”
胃口还不小。
孙老板豪爽地伸出两个手指:“知道你们的工作难度大,我愿意出双倍价钱。”
水星看出了孙老板有钱,他也想狠宰一笔:“至少三倍,对于国企大厂的报道,肯定是要更谨慎的,承担的风险也会更大……”
孙老板问:“三倍是多少钱?”
水星:“三倍是三万。对于你们来说,这些都是小钱。”
“三万就三万。”
孙老板当即答应,他举起酒杯,水星举起了咖啡杯:“合作愉快。”
水星小抿了一口苦咖啡,又道:“而且,我们提前约定好,如果因此发生了官司,官司说产生的一切费用,您这边承担,可以吗?”
孙老板:“这是当然。连带的经济损失,都由我来承担。但是……”
他敲了敲桌上的报纸:“你报道苏禾洗发水的版面太小了,到时候你给我至少弄一个半版的报道。”
水星:“你如果想把千鸟拉下神坛,单单我这这份报道是不够的,你要有一整套的其他宣传进行配合。”
“费用包含在三万里?”
“当然不包含。如果您需要配套的服务,至少要10万以上。”水星盯着孙老板,看出了孙老板的犹豫,他继续道:“就拿苏禾洗发水为例……”
孙老板翘起了二郎腿:“你说,最好说得详细点,我看看值不值得投资10万。”
水星轻轻咳嗽了一声,才道:“首先我发一篇新闻稿出去,两天后在苏禾洗发水的新厂所在地请人举着我这份报道去捣乱闹事,这在小地方很容易发酵,她新厂马上就得停工,暂时建不起来了。”
“这个我知道。”
“同时,我找了几家兄弟单位的朋友,针对这事发表针对性报道,这个时候,舆论就真正起来了。然后,我又找人去央视举报,央视也是怕事的,他们马上禁播了《孙悟空》和苏禾洗发水广告。目前我敢说,苏禾的洗发水,销售额肯定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以上。这就是媒体的力量。”
孙老板听完,轻轻拍手鼓掌后举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这一招妙啊!到时候我们也这么搞!”
水星把声音压了压,特别有责任感地说:“出了事,被告了,责任都我们承担,你们只需要出钱,总的来说,是一本万利。”
孙老板探听道:“下次我们把明洁公司的负责人叫过来一起聊聊,他们那边谁跟你对接?”
水星比较谨慎,没说名字:“明洁的中国区负责人。”
“是何光耀还是珍妮.李?我看我要约谁?”
见孙老板能直接说出明洁中国公司的主要负责人的名字,水星也就没再遮遮掩掩:“我们跟何光耀何副总只见过一次,其他时间主要是跟他底下的一个宣传侯天明沟通工作。”
“哦。”孙老板点头又喝了一口酒。
孙老板和水星聊到了很晚,并约定下个月等孙老板再来广州,他们继续洽谈。
*
苏月禾到广州之后,跟约好的律师见面详谈后,一纸诉状把《香梨周刊》给告了。
递了诉状,还得等排期,苏月禾没急着走。
珍妮听说苏月禾来了广州,便让高爱媛约她去参观明洁公司在佛城的工厂。
苏月禾并没有婉拒,而是带着高亚梅应约前来。
在珍妮、何光耀和高爱媛的带领下,认真参观了明洁公司的工厂。
说实在话,进别人工厂的那一刻,苏月禾感受到了震撼和差距。
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嘴上是不吝赞美的。
高亚梅也被镇住了,哪里见过这么现代化的工厂,她手里拿着相机,问:“我可以拍照吗?”
“当然,你尽管拍。”珍妮完全不怕柒月偷师,因为她知道,不是一张照片就能偷师的。
参观完工厂,珍妮做东在广州市区的一家老牌饭店回请苏月禾她们,也算是感谢苏月禾当时在青城县对他们的热情款待待。
包厢里,酒过三巡,珍妮拉着苏月禾笑问:“苏小姐,你现在改变心意了吗?”
苏月禾笑道:“说句心底话,参观完你们的工厂,感受到了差距,你们的设备和管理都太先进了。我们十年内都未必能赶上。”
听了苏月禾的赞美,珍妮笑道:“加入我们,今年你们就可以赶上。”
苏月禾笑着不置可否。
何光耀加入劝说:“把柒月的牌子换成明洁,你们跟《香梨周刊》的官司,我们帮你搞定。”
说起《香梨周刊》,苏月禾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她盯着何光耀,目光一瞬不瞬,“你们给美国人打工,挣一分干干净净的工资,多好!结果有人却甘愿做外国人的狗!”
听了苏月禾这话,不止何光耀,连珍妮和高爱媛的脸色都变了。
苏月禾微笑着收回目光,夹起了一只虎皮凤爪,“我是说《香梨周刊》的那个记者,好像叫水星。这个凤爪好吃,我来了几天,每天吃都吃不腻。”
但是“甘愿做外国人的狗”这几个字,在何光耀的耳朵里回旋,声音挥之不去。
特别是,苏月禾还是盯着他,笑着说的。
真是敢怒不敢言!
同时又不免疑惑,苏月禾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89章 大戏
包厢房门敞开着, 对面包厢在起哄让一对新人喝交杯酒。
苏月禾轻轻一句“甘愿做外国人的狗”,让本就没几个人的饭桌上顿时安静了几秒。
苏月禾自顾吃着虎皮鸡爪,珍妮和何光耀互相看了一眼,都心虚地没说话。
只有作为中间人的高爱媛跟高亚梅聊天聊的尽兴, 两人都姓高, 还特为此喝了一杯。
在两位高姓妹子的活络之下, 餐桌氛围总算好了些。
苏月禾刚骂了别人是狗,又没事人似的跟珍妮聊天。
珍妮假装不知情, 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看了《香梨周刊》对你们的报道, 你们想要打赢官司, 还是比较麻烦的,毕竟《香梨周刊》有国资背景,而且他的报道说得模棱两可, 估计比较难判。”
苏月禾:“是啊, 律师也跟我说, 很难打赢, 但是不打又不行, 不打就等于默认了他们的污蔑,所以必须得打。”
“或者你们可以庭外和解。”
“怎么庭外和解?”
“看你的需求, 你是要对方道歉还是要赔钱。”
苏月禾笑了笑道:“能不能两个都要。”
“那就谈。”珍妮其实就是想拖延柒月和《香梨周刊》诉讼的时间,拖的越久, 对柒月就越不利。
负面舆论最佳的处理时间就是即刻、马上,拖的越久对负面消息承受者影响越大。
等拖个一年半载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 对于柒月来说, 都没有太大意义了。
到时候市场可能已经被竞争对手占据,而老百姓对苏禾洗发水有毒的偏见已然形成, 偏见一旦形成,就根深蒂固,很难消减。
但人很容易当局者迷,没办法在事件发生时看到时间的紧迫性,特别是没有危机处理经验的人,所以,珍妮和何光耀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劝说苏月禾跟《香梨周刊》慢慢谈厅外和解。
目的就一个字:拖!
何光耀见苏月禾似乎真的只是针对《香梨周刊》,也渐渐纾解情绪。
“如果苏小姐想要谈,我们跟《香梨周刊》有广告合作,我跟他们的主编也认识,我可以帮忙牵线。反正先沟通沟通,你们也不吃亏。”
苏月禾:“我考虑一下。”
“那你考虑好了,告诉我们。”何光耀吃着酸萝卜,小声探问:“苏小姐刚才说,《香梨周刊》的记者是外国人的狗,这话怎么说?”
“你们看他写的报道了吗?先肯定了外国产品的安全,然后借此贬低我们,你说他是不是外国人的狗?”苏月禾说着笑了笑,“你们别误会啊,跟你们无关,你们的产品确实好。我就单纯说这些迷恋外国的月亮比国内圆的人。”
“没有没有,没误会。”何光耀违心笑道:“来来来,我们小酌一杯,大家都随意。”
苏月禾举起小小的酒杯,今天喝的是白酒,这边酒桌文化还不错,不强迫人喝酒,大家都是随心所欲的,想喝就喝。
散席之后,高爱媛送她们回酒店。
的士车上,三个女人一路畅聊,高爱媛邀请她们去香港玩,她可以请假作陪。
“香港的夜景很美,你们去了,才能感受得到。这是广东比不了的。”
苏月禾笑着说:“去香港比较麻烦,得要有担保才能□□。”
高爱媛仗义道:“我给你们担保,我爹地的公司也可以担保。”
“行啊,不过这次肯定来不及了,□□也得回老家办,下次吧。”
“没事,你们跟《香梨周刊》打官司开庭的时候,你办了证来。需要什么证明都可以跟我说,我办好了寄给你们。”
“好。”
苏月禾看向高爱媛,试探问道:“媛媛,你觉得我们跟《香梨周刊》要不要和解?”
高爱媛如实道:“可以谈,但是最好不要和解,和解对你们不利,拖的时间越久越对你们不利。而且真和解了,消费者可能还更怀疑,你们的产品是不是有问题。”
这个苏月禾当然懂,她就是想看看高爱媛会不会给真心的建议。
从高爱媛的回答可知,她跟何光耀不是一伙的。
苏月禾握住高爱媛的手,笑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今天去了你们的工厂,说实在的,真被你们厂里的先进设备震撼了。”
“哈哈,我看出来了。”
高亚梅明白苏月禾要问什么,她趁机问:“媛媛,你知道你们厂的那套设备是哪里采购的吗?”
“那是德国厂家的设备。”
“贵吗?”
“一套设备好像要三十多万美元。”
现在一美元相当于三元人民币,也就是说一套进口设备要上百万,比柒月现在用的国产设备贵了五六倍。
但是产能提高了不止五六倍,所以这笔投资是值得的。
高爱媛看苏月禾若有所思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她问:“你们想要采购吗?如果你们要采购,我可以帮你们问问联系方式。”
苏月禾也不客气:“好啊,麻烦你先帮我们要到联系方式,我们内部讨论一下,要不要采购。毕竟价格有些贵,我们现在资金挺紧张的。”
高爱媛答应的爽快:“那我明天帮你们问一问。”
小高忙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下电话号码:“这是我们酒店房间的电话,媛媛你问好了,打电话告诉我们。”
“OK.”
“谢谢!”
“客气啦。”
回到酒店,跟高爱媛告别之后,苏月禾和高亚梅先去央视记者的房间,跟记者们沟通工作,并接受采访。
央视记者明天要回北京了,柒月这边袁娇已经去了北京,后续工作,袁娇会跟他们沟通。
*
第二天高爱媛把德国设备公司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苏月禾,苏月禾当即在酒店找了翻译,发传真给德国公司询价。
很快,对方传回了报价和设备结构图。
报价折算后是92万人民币,需要通过香港的一家公司购买。
苏月禾拨通了柒月办公室电话,她问香姐,目前柒月账上有多少钱。
香姐是被叫到市场部办公室听的电话,手上没拿账本,她只能说个大概:“今年收入多,但支出也多,建家属院花了大几十万,扩建厂房、原材料备货花了上百万,买地建新厂和采购设备又花了上百万,还有广告支出也是大头,目前盈余大概有两百二三十万。”
足够了。
厂子规模越建越大,可就是存不住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月禾问:“三乡新厂区订购的设备付款了吗?”
“还在走合同,没付款。”
“你把四套设备减少为一套。”
香姐诧异:“三乡那么大的厂,一套设备够了?”
苏月禾:“我打算采购两套德国的设备,两套设备比得上我们8套国产设备的产能。”
“两套设备多少钱?”
“折合人民币184万。”
184万抵8套国产设备,价格还行。
香姐担心道:“那我们得赶紧去银行申请外汇,这么多钱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
苏月禾:“这个不用我们操心,我们是通过香港公司买的,香港那边的公司会想办法换外汇。”
“好,签好合同后,把香港公司在国内的银行账户告诉我们,我汇款过去。”香姐说着,又问:“那省城机械厂的四套设备,都可以不用生产了吧?有两套进口的生产线就够了,怎么还要留一套国产的?”
苏月禾解释:“这一套国产设备,让省城机械厂不要着急生产,等我们德国设备到货安装好之后,他们可以来柒月三乡工厂参观学习。我们在省城机械厂保留一套订购,就是给他们留口饭吃,希望我们的国产机械设备能够与时俱进,及时跟上来。以后只要他们的产品好,我肯定优先采购国产设备。”
香姐听完,由衷佩服:“厂长,您这格局,真是了不起。我要把您的原话,认认真真传达给机械厂的人听。”
苏月禾问:“我大哥在哪儿?你让他来听电话。”
香姐:“苏科长今天下午外出办事去了,他说晚上去你家吃饭,你晚上打回家,应该能找到他。”
苏月禾知道老妈昨天来县城看孩子,过几天才回去,估计是老妈来了后,叫了大哥晚上去吃饭。
到了晚上,她把电话打回家。
接电话的是梁正烽,他说家里正在聚餐吃饭,问她吃了没?
苏月禾笑道:“我不在家你们就聚餐,都有谁啊?”
梁正烽:“二妹一家和大哥一家。”
苏月禾跟梁正烽聊了几句,才道:“你让我大哥来接电话。”
闹闹萱萱听说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已经挤过来要跟妈妈讲电话,兄妹俩撒了会儿娇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把听筒交给了苏柏桥。
苏月禾跟苏柏桥交待采购设备变动的事,让他尽快重新走合同,“财务那边我已经跟香姐说了,你尽快改合同就行。”
“好,这事我明天就办。”
“另外,我这边需要采购一批材料,大哥你拿笔记一下。”
苏柏桥需要找纸笔,萱萱在边上大喊:“爸爸,大舅舅要……要纸笔。”
梁正烽忙找了纸笔拿过来,苏柏桥记下苏月禾说的物品名称之后,发现有些是以前没用过的原材料。
苏柏桥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怎么还有药材。”
苏月禾:“新洗发水的配方。”
“我们要出新的洗发水了?”
“对,我还没时间跟研发和生产部说这事,等我这边忙完我跟他们说。大哥你先采购,采购的数量按照我说的准备。”
苏柏桥答应了。
等匆匆挂了电话后,苏柏桥才发现萱萱在旁边巴眨着圆圆的眼睛,小可爱一副可怜模样。
萱萱哭道:“我我我还要跟妈妈讲电话。”
苏柏桥:“哎哟,对不起,大舅一不小心把电话挂了。大舅抱抱你好吗?”
萱萱不要,之后开始哭闹,庄顺兰和梁正烽过来哄她,之后保姆带她去看金鱼,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庄顺兰笑着感叹:“现在的孩子哟,是真金贵。以前她们几个小时候,谁管?哭了哭了,哭累了自己会停。”
二妹笑道:“时代不一样了。以后都是独生子女,更金贵。”
饭桌上,二妹好奇问苏柏桥:“大哥,我大姐找你做啥?”
苏柏桥:“让我采购原材料。”
说着,他对梁正烽说:“有一些药材可能需要正烽帮忙介绍供应商,价格要优惠点的。”
梁正烽:“采购的量大,价格才能优惠。你们要采购多少?”
“量不少,我们采购至少都是上万的。”
“你把需要的药材告诉我,我给你介绍。”
“要得。”
二妹夫赖怀民问:“现在采购金额都这么大吗?”
因为都是自家人,苏柏桥如实道:“每年采购科花出去的钱都是百万为单位的,要花太多钱了。”
苏大哥是心疼厂里要花那么多钱,赖怀民是想,花这么多钱这得有多少的油水?
晚上赖怀民夫妇带着孩子回到家,他们现在住车站的宿舍,一家四口挤一室一厅。
二妹苏月苗边叮嘱孩子去洗澡,边收拾扔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叠的衣服。
赖怀民则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感叹:“我们住一室一厅,大哥一家住什么房子?柒月家属院的三房。”
跟以前相比,苏月苗现在很知足,她道:“在县城有一室一厅就不错了,以后我们车站建了家属楼,我们也可以要个两房。”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赖怀民你有话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苏月苗性子直,最讨厌说话皮里阳秋的,都不知道想要表达啥。
赖怀民掏出香烟,点上:“你没听见吗?每年从大哥手里过的钱就几百万,几百万啊?我们工资多少?一个月80多。这还是涨了工资后的。”
苏月苗无语:“花几百万是采购原料,怎么跟我们工资去比,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赖怀民三十岁了,做了十多年农村民办教师,哪里见过这样的市面:“我的意思是,几百万,但凡有供应商给点回扣,别说百分之一了,就算是千分之一,那每年赚的钱就比我们10年的工资还要多。”
苏月苗把手上的衣服甩在床上:“你可别乱揣测,我大哥不是那种吃回扣的人。”
“就算亲兄弟,都说不准要吃回扣,夫妻俩还藏私房钱呢,兄弟姐妹之间,还不会吃回扣?”
苏月苗调转枪头:“你藏私房钱了?”
赖怀民一听急了:“没有啊!我几块钱工资你还不知道?都在你手里了。哎呀,你会不会聊天,我是说藏私房钱的事吗?”
苏月苗:“我是看出来了,赖怀民你妒忌上我大哥的采购工作了是吗?怎么,你不想当老师了?”
赖怀民如实道:“当了十几年老师,除了拐了个老婆回来,真没看见什么好处。”
二妹拿床上的“不求人”打他:“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我大姐说了,我们在体制内就很好,一家子人不要都挤在一个地方。”
赖怀民手里夹着香烟:“为什么一家子人不能挤在一个地方?他们都在金窝窝里,就我们睡狗窝,这合适吗?大家都在金窝窝里不好吗?家属院分给我们一套房子不行吗?三房的租金才三块。”
苏月苗:“我们这温馨小家,怎么就成狗窝了?竹林的家属院是柒月第一批房子,他们员工都不够分,我们贸然去分多不好。大姐说了,以后找个合适的地方建房子,我们一家人都可以住一起。”
“你大姐给你画饼呢。要不,你跟她说,把我也放采购科算了,起码我是自家亲兄弟姐妹,比堂大哥要亲。”
苏月苗“呸”了一声:“你自己去问大姐,是跟你亲还是跟我大哥亲?有这个脸,你自己去开口,我是不会跟大姐开口的。她帮你解决工作问题已经够好了。赖怀民你才来县城多久啊,就开始嫌弃自家狗窝了。真是可笑。”
……
广州这边,苏月禾把采购德国设备的事,委托孙老板去香港帮忙办理采购手续,孙老板有美国护照,进出都比较方便。
与此同时,苏月禾跟高亚梅对着从明洁拍回来的照片,仔细学习研究怎么设计分区最合适,新厂区刚好停工了,现在改规划还比较容易,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们在广州找了一家建筑设计公司,花了半天时间,重新设计了图纸,之后由高亚梅带着新图纸去了三乡。
*
江汉市三乡镇柒月临时租的办公室里,方运红、小雨、庄铁华和四妹几个拿着毛笔在写大字报。
大字报很简单,就写:打倒狗汉奸和美帝企业勾结陷害国产洗发水,支持国货!支持柒月!
四妹问方运红:“方主任,这么写可以吗?大姐知道了,会不会不同意?”
方运红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吗?现在这个时候,还跟那帮狗汉奸客气啥!”
小雨也豪气道:“就是,干他娘的!不就十多个水坝镇的流氓和三乡镇不明真相的群众在闹事嘛,我们越退缩,他们越来事。写完,今天贴出去,明天开工!”
庄铁华:“写好了,我带工人出去贴。”
当天下午,他们就在镇上的主要街道贴满了大字报。
大字报贴出去,围观的群众很多,大家都窃窃私语,问汉奸和美帝企业是怎么回事?
老百姓也爱八卦,都传的神乎其神,肯定是美国企业为了打压国产洗发水,故意栽赃闹事。
脑补的方向还挺正确。
到了晚上,大字报被人偷偷撕了。
第二天新厂区正常开工,那帮闹事的人又来了,非得让他们停工。
这次,庄铁华顶住压力,就是不停工。
三乡镇的警察就这么几个人,来了现场也只能要求“群众”不要闹事。
但这些“群众”都是拿了钱的,你不让他闹事,他偏要闹。
特别是他们看到真正不明真相的群众这次都只围观,不闹事之后,他们也着急了,就有人带头往里冲,想要用武力逼迫工地停工。
这一闹,就和工人打了起来。
庄铁华拿着手持大喇叭跳在拖拉机上面,喊道:“都他妈给我停下来!全都停下来!市里的武警马上就到!你们要是身上没屎,你就尽管闹!闹大了,去蹲监狱!”
有人停下来了,有人还起哄:“你让我蹲监狱,我就蹲监狱啊?法不责众!”
庄铁华不管这些杂音,他继续喊:“有些人,当汉奸,拿了外国企业的钱,在这里闹事!为什么?因为外国的明洁公司,要来中国开拓市场,他们想要收购苏禾洗发水的厂子,我们老板不同意,所以,什么肮脏的,污秽的,暴力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大家也都看见了,就是为了打倒我们的国产品牌!”
有人吼着想要覆盖庄铁华的声音,但他拿着喇叭,声音更大。
“你们听好了,我们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证据,明天晚上中央台新闻联播之后的《时事访谈》,所有的真相都会在上面播出。你们明天打开电视来看!”
“如果还继续呆在这里阻碍我们开工,等会儿武警来了,别说什么法不责众,带头闹事的,肯定躲不掉,我已经记住你们的脸了!每次都是你们几个带头!你们不止聚众闹事,还拿了钱当汉奸!”
庄铁华站在高处激情宣讲,四妹就站在台下,此刻既崇拜又担心出事。
闹事的群众有部分是围观的,围观的就会帮忙说话,大家感兴趣的点完全不一样,都问是今天还是明天的中央台?几点几分播?会讲什么内容?有大汉奸吗?
眼看着情况有变,带头的几个,已然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
*
明洁公司,高爱媛走进珍妮办公室,敲了敲门:“珍妮,你找我?”
“坐。”珍妮正在签一份文件,等签好字,她拧上钢笔盖,“Aimee,你这两天有跟苏月禾见面吗?”
高爱媛摇头:“没有。”
珍妮抿着唇:“我听说你问采购要了生产线设备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高爱媛也没遮掩,她如实回答:“对,苏月禾问我要,我就给她了。”
珍妮耸了耸肩:“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Why?”
“你那么忙,这么小的事,我就没跟你说。”
“我们现在跟柒月是竞争关系,你这么帮着她们,并不合适。”
高爱媛不以为然:“她们已经拍了照片,设备上的名称也拍了,她们想要了解情况,不问我也是可以找到的。我认为我们之间的竞争,应该是在公平的基础上进行。”
这就是珍妮跟高爱媛之间最大的理念冲突,珍妮不相信公平:“任何竞争都是残酷的,公平只是技不如人的时候,拿来开脱的借口。”
高爱媛看似温和,实则非常有主见,她也坚持:“Sorry,我爹地对我的教育不是这样的。”
珍妮不想多说了,很显然,谁都说服不了谁。
幸好,她对高爱媛了解的还算深,这次对柒月的舆论战争,她就没跟高爱媛商量。
电话铃响,珍妮拿起电话,是苏月禾打来的。
“哦,苏小姐……可以啊,明晚吗……我没问题……你订了包厢……OK!我约他们。”
挂断电话,珍妮对高爱媛道:“明天去跟苏月禾吃饭,帮忙调解她和《香梨周刊》的关系,苏月禾跟你比较熟,你也一起去。”
高爱媛:“明白。”
“你帮我叫何光耀过来,谢谢。”
“OK.”高爱媛出去了。
一天之后的傍晚,珍妮和高爱媛一起先到了国府中心饭店,这是一家港资建的豪华大饭店。
进入苏月禾预定的包厢,包厢里是大转盘圆桌,旁边还有一台彩色大电视,正在播放着香港电视台的动画片。
苏月禾已经到了,她坐在包厢的主位上,跟值班经理确定菜单。
打过招呼后落座,高爱媛笑问:“高亚梅呢?”
“小高她回去了。”
珍妮问:“今天就你一个人吗?”
苏月禾:“还有我一个朋友。他从香港回来的路上。”
正说着,何光耀、水星和《香梨周刊》的邝主编也到了,大家互相介绍后,依次坐下。
珍妮作为两边的和事佬,她先笑道:“今天我们这个饭局,就是想让你们先认识,庭外和解的事,你们改天带上律师,另外谈,我们今天就是吃饭喝酒聊天交朋友。”
何光耀也道:“今天,我带了红酒过来,等会儿可以把隔壁唱粤剧的请过来,唱两段。”
苏月禾微笑着没搭话,她吩咐经理上菜。
珍妮问她:“不等你香港的朋友了吗?”
苏月禾看了眼时间:“边吃边等,他马上就到。”
上菜后,红酒倒上,邝主编先来找苏月禾敬酒,“称呼您苏总还是苏厂长?”
“随便,都可以。”
“苏总,我和水星先敬你一杯。”
碰杯之后,大家都小酌一口,邝主编又道:“我们的报道其实没有主观上的恶意,但实际上也确实给你们带来了困扰,为此,我非常抱歉。”
明洁公司是想让他们拖时间,但水星是真心希望跟苏月禾庭外和解,自己不用承担责任的,他也主动道歉:“确实非常抱歉,还请苏总原谅,我们报道的时候,确实都是市民的真实反馈,但也可能是她个人身体方面的原因导致失眠脱发,真相是什么,其实我那篇报道上都是没有下结论的,就像我们邝主编所说,我们没有主观上的恶意。”
苏月禾嗔笑道:“你确定没有主观上的恶意吗?”
水星举起三根手指头:“我确定!我水星用人格担保。如果我有主观上的恶意,那就是我人品有问题,是我这个人不行!”
苏月禾笑了:“那天我跟何总说什么来着?”
正吃着菜的何光耀笑问:“说什么了?”
苏月禾:“我说,《香梨周刊》的记者情愿做外国人的狗,也不好好做人!”
这话说的,邝主编和水星当即拉下了脸。
何光耀也很难堪,苏月禾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呀,怎么总爱这么刺人?故意的?
苏月禾盯着水星笑道:“水星同志,单单说你人品不行我看太简单了,你敢不敢说,如果你有主观上的恶意,你就承认你是狗!”
这话所有人都尴尬了。
就连上菜的小妹都顿住,等上菜后,两三个小妹在包厢里服务,没出去。
珍妮赶紧出声解围:“苏小姐,你不能这样的啊,你让我攒这个局,你得给我点面子吧,哪有让人发这种毒誓的。”
苏月禾也笑:“这算什么毒誓,有没有故意,他们自己不知道吗?这最多就是一句让人安心合作的,担保的话。”
水星一咬牙,豁出去了:“苏总,我发一个毒誓,你也发一个毒誓好不好?”
苏月禾笑而不语。
水星:“我先来。我水星在这里跟你发毒誓,我那篇报道要是有主观的恶意,那我就是一条狗!不,我猪狗不如!可以吧?!”
何光耀先鼓掌:“漂亮!水星好样的!水星打板了啊,你想让苏总发什么毒誓。”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水星。
水星:“苏总,你就说,如果你不是真心实意来求和解的,那你也是一条狗。”
苏月禾冷然一笑:“我什么时候求和解了?我只是让珍妮帮忙攒局,看看你究竟是人还是狗。我是看明白了。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一条狗和解?!”
这是说翻脸就翻脸?特意约上来羞辱他们的?!
邝主任和水星气得脸都歪了,邝主任当即站起身要走……
恰在此时,有人推包厢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孙老板。
水星以为孙老板是何光耀约来的,这种场合怎么能让下一个客户看见呢?
他正要拉孙老板出去说话,结果孙老板却道:“哎呀,让大家久等了。苏厂长,你这事,可真费脚力!时间差点没赶上!哟,水星也在啊!”
苏厂长……
孙老板跟苏月禾认识?水星有点错乱了。
苏月禾笑道:“孙老板,大戏就等你开台呢。”
“哎,快快快,七点半了,我上电视了,我在电视上给大家开台。”
大家伙儿一脸懵逼,只见孙老板拿起遥控器,调到了中央台,然后把声音调大。
他回过头:“水星,我们一起上的,快来看啊。”
水星惴惴不安起来,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心跳嘭嘭跳着。
高爱媛一脸懵:“什么呀?”
珍妮皱着眉头,盯着屏幕没说话。
何光耀好奇笑问:“水星,这是你和苏老板共同的朋友?”
没人回答。
大家都看向电视屏幕,《时事访谈》正在报道“苏禾洗发水陷入舆论漩涡事件”。
前面主持人梳理事件起因经过的时候,明洁和《香梨周刊》的人还沉得住气。
因为央视记者去《香梨周刊》采访过,水星当时接受采访时,也只是说了几句澄清的话。
可随着记者来到广州白鹤酒店,画风突然变了。
整个画面变得模糊不清,画面一角还标注着:记者暗访画面。
画面里,就孙老板和水星在聊天,水星为了说服孙老板花十万摸黑千鸟自行车,特别详细地讲述了水星和明洁公司怎样联合给苏禾洗发水泼脏水、下舆论的过程。
水星还在孙老板的套话之下,说出了对接人——何光耀的名字……
包厢里特别安静,除了电视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连服务员看新闻都看得津津有味。
新闻还没完——
珍妮和何光耀的脸色特别难看,苏月禾是特意让他们来看这台戏的。
水星的手抖了,他这才明白过来,是苏月禾跟孙老板给他下的圈套。
他气得拎起桌上的酒瓶就往旁边的孙老板头上砸了过去,苏月禾反应也很快,她直接抡起椅子,横扫过去!
修真三年学来的功夫,再不用,确实都要忘光了。
只见酒瓶砸歪,刚好砸在何光耀的光头上,服务员大叫出声……
苏月禾用椅子把水星按在地上,水星躺在地板上嚎叫着。
他的记者生涯完了!不!不止记者生涯!他的人生都完了!
苏月禾嫌弃道:“别嚎了,你这狗叫声,可真够难听的。”
第90章 震慑
鲜血从脑门上流了下来, 何光耀晃了晃脑袋,剧烈的痛感传来。
他没想到今晚会被自己带来的红酒瓶给砸破了头。
他更没想到,苏月禾扒他的皮扒上了中央电视台。
现在全国人民都看见了,作为民生用品的外国制造商, 这个结果不是他和明洁能承受的。
所以, 他不能承认。
何光耀当即翻脸不认人, 借着被砸了一脑门,他踢了水星一脚, 吼道:“你老母啊!你砸我?”
邝主编去拉何光耀, 劝道:“何总, 这可能有误会。”
“他先在电视上栽赃我,然后拿红酒瓶砸我!”何光耀不依不饶,为了跟水星切割, 说得愤愤然。
孙老板:“他要砸的不是你, 他是要来砸我!但他看到苏老板抡起椅子, 他怕了, 为了躲开苏老板, 他砸歪了,才砸到你的。包厢里这些姑娘们都看着呢, 她们可以作证。”
服务员听着都低下头不敢吱声。
何光耀指着孙老板也毫不客气:“姓孙的是吧?电视里是你在诱导水星说话,是你先说了我的名字, 在你的诱导下,他随口胡诌的!我只是跟《香梨周刊》有广告合作,我哪儿认识这些记者。”
孙老板摆了摆手:“你不用跟我说, 跟我说这些犯不着, 你跟公安说去。”
“……”何光耀听见“公安”两字,顿时老实了。
苏月禾收起了椅子, 一旁的孙老板赶紧帮忙接过椅子,装腔作势要砸蜷缩在地上的水星,吓得水星赶紧抱住了脑袋。
孙老板骂道:“还想砸我?!狗娘养的狗东西!”
看着孙老板装模作样地吓唬水星,苏月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看向对面明洁公司的三个人,何光耀捂着脑袋一脸心虚,珍妮只微拧着眉头,显然发生的事,她一清二楚,只有高爱媛一脸懵逼。
“何总,你确定是水星污蔑你吗?”苏月禾问何光耀。
何光耀能说是吗?他不能啊!
他只能回道:“这个狗日的记者就是胡说八道!”
苏月禾点了点头:“那水星记者,你是罪加一等,还多了一条污蔑罪。”
水星已经晃晃当当爬起来,脖子上青筋泛起,嘴里骂骂咧咧:“骂人有什么用!谁能躲得过去!”
他白眼射向何光耀:“谁他妈都躲不掉!”
何光耀心底直接骂娘了,这个时候水星还跟他硬杠做什么?钱白拿了?!
他气得拎起桌上的一盘粉丝汤直接扣水星脑门上。
粉丝挂在了水星头发上,汤汁顺着粉丝和头发,滴滴哒哒往下掉。
所有人都噤住了。
服务员想拿毛巾过来帮忙,想想还是算了,免得惹祸上身。
水星伸手指着何光耀,冷哼了一声,骂道:“狗杂碎!如果老子是狗,你这种人连狗都不如!”
何光耀还想回骂,被珍妮拉住,她轻声提醒:“够了。”
珍妮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没有意义。
已经闹上了央视,可能公安已经布控要抓他们,在这里狡辩只是浪费口舌。
目前最要紧的,是跟总部商量对策,以及找律师想办法怎么脱罪。
最好是能跟《香梨日报》的人一起对好口供,而不是在这里互相指责。
而此时,电视上《时事访谈》到了尾声,屏幕上出现了记者采访苏月禾的画面。
只见苏月禾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地驳斥了所有的污蔑之后,说道:“友商借用媒体给我们泼脏水,污蔑用了我们的洗发水会掉头发,我想说,用我们的洗发水不仅不会掉头发,还可以防止脱发,请大家关注,我们下个月推出的防脱发新产品,让国人从此远离地中海发型,打开国产洗发水的新时代。”
苏月禾澄清的同时,竟然还堂而皇之打了一个广告!
央视还给她剪进来,就这样播了!
在场的“友商们”都惊呆了。
在除了《新闻联播》外收视最高的新闻类节目里,反向打广告,这姓苏的真够敢啊!
珍妮和何光耀互相看了一眼,气愤难平,但也只能默默气愤。
现在对于他们来还说,赶紧走才是上策。
珍妮出面劝说邝主编:“邝主编,争吵没意义。何总的额头还在流血,水星记者也好像受伤了,要不我们先送他们去医院看看,之后再找时间跟苏小姐继续聊。”
邝主编明白珍妮的意思,他道:“行!安全起见,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有什么误会,明天我们再跟苏厂长这边坐下来好好谈。”
水星看着邝主编,知道争吵只会损害自己的利益,那就先谈,只要给足了钱,他去坐几年牢都没问题。
但不能不给钱就让他背锅。
刚才他跟何光耀对抗就是为了提醒明洁的人,没有足够的钱,他是会反水的。
现在是谈条件的好时候。
服务员终于壮着胆子给水星递来了湿毛巾和干毛巾,水星擦了把头和脸,心底还是不服,怎么就栽在两个小县城的人手里了。
苏月禾当然知道这两拨人是醒悟过来,想尽快出去串供,她没有阻拦,而是侧了侧身体让他们离开:“想去串供啊?这得看有关部门答不答应。”
闻言,刚刚还以为能有转机的珍妮瞬间变了脸色,她加快两步,走到包厢门口,打开了房门。
只见黑压压十几个便衣堵在了门口,那阵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领头的便衣扫了他们一眼,非常礼貌地说:“走一趟吧。”
珍妮回过头瞥了苏月禾一眼,这个中国女人,她以前小瞧她了!
没有任何人敢反抗,所有人都乖乖配合,坐上了门外的警车。
*
这次的案件因为涉及到外籍人士,所以比较复杂,苏月禾配合调查到深夜方回。
目前来看,水星和何光耀是跑不掉的,水星把《香梨周刊》的邝主编拖下水了,但邝主编自保说完全不知情,而且上头有人想要保邝主编和《香梨周刊》,能不能把邝和《香梨周刊》按死,目前还是未知数。
而何光耀保了珍妮和明洁,他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全部个人承担了。
或者,他们之前就已经签订好了割席协议,何光耀承担责任负刑事罪,而明洁公司保证何光耀家人移民国外,经济生活不受影响。
苏月禾明白,明洁让员工担责,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按照眼前改革开放的情形,是不可能完全屏退外资的。
国家要持续开放,外资也可以进来,只要他们守法。
不过,通过这次事件,明洁知道在中国不能用他们对付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老办法,因为那些地方的媒体都被资本控制,他们想要制造怎样的舆论假象只要钱到位就行,中国不一样,中国媒体是受管控的。
希望这次之后,明洁能老老实实投资,除了赚钱之外,也能为带动中国的就业和市场发展贡献一份力吧。
当然,他们不要有把柄落在苏月禾手里,不然她可不会轻易罢休。
至于邝主编、《香梨周刊》和阳光系报纸,苏月禾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因为这些蛀虫会长期一点一滴侵蚀国家基础,比外资更可怕。
所以苏月禾回家前,先去了一趟北京,她去见了连主任和韩芳导演,阐明国家一定要把《香梨周刊》和阳光系干掉的必要原因。
抵京后,她和韩芳导演先一起吃了午饭,在外面转了一圈,才去央视大楼找连主任。
连主任办公室里,他刚刚午休起来,老头很热情地招呼她们:“快进来坐,小苏同志是坐飞机来的?”
苏月禾把一盒广州特产放桌上,笑道:“是啊,昨晚还在广州接受问讯,今天一早的飞机,十一点落地。这是给您带的一点特产。”
连主任:“哎哟,小苏你太有心了。”
“就一盒小点心。”
“我也有。我就没客气。”韩芳导演笑着拉开椅子坐下:“我们刚吃了午饭,我说连主任可能还在午休,我们就在楼下兜了一圈。”
连主任道:“午休算什么,下次可别这样,直接上来。”
韩芳:“午休还是很重要的,眯十分钟就不一样。”
“确实是,年纪大了,跟年轻的时候没办法比啊。怎么样?老实了吧?那帮人!”连主任问苏月禾,他站起身,给她们倒茶。
苏月禾如实道:“有人老实了,有人还不安分。”
“那家外国公司还不安分?”
苏月禾摇了摇头:“明洁公司应该会暂时安分下来,国家正大力改革开放,也需要他们这些外资,我们可以暂时不管他们。我这次来啊,主要是为了那几家媒体报纸。”
连主任很意外,因为按道理,苏月禾作为一个商人,她应该主要针对明洁公司才对,毕竟那是她直接的竞争对手,没想到她格局那么大。
他把两杯茶分别放韩芳和苏月禾面前的桌上,道:“苏厂长,你以后肯定能赚更多的钱。”
韩芳导演端起茶杯,先笑了:“连主任,您这话怎么说?”
连主任:“因为苏厂长格局够大。如果格局小,就盯着明洁公司硬杠,那等于是跟现在的国家政策作对,跟国家跟人民作对,那是赚不了大钱的。”
苏月禾谦虚笑道:“我格局可不大,那是因为明洁公司把风险都转嫁到员工身上了,我现在去硬纠它没有证据。但它如果再犯到我手上,绝对不客气。”
韩芳导演大笑:“哎!这是对的!”
连主任也笑:“所以说嘛,不能得罪女人啊,特别是新时代女性,更不能得罪。”
言归正传,连主任问:“你的意思是《香梨日报》袒护那个记者?”
“这倒不是袒护的问题,他们正狗咬狗呢。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些无良的媒体人从根上烂掉了。”说着苏月禾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这是阳光系报业的几位领导和主编的资料……”
连主任迟疑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人常年发一些新闻和社论,看似普普通通,实则不是暗地里吹嘘国外好国外先进国外文明,就是对我们现有状况的不满和无端挑剔。这是一种长期的,潜移默化的洗脑,会让老百姓认为,国外无限好,国内哪儿哪儿都太差了。不是说不能说外国好,也不是说,不能挑我们自己的毛病,而是说,不能双重标准,而要一视同仁。”
苏月禾说的有些绕,但连主任听明白了。
同时苏月禾拿出一沓准备好的剪报,“这是我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一些资料,都是阳光系的,特别是《香梨周刊》和《阳光都市报》的报道,这些报纸周刊,首版都是歌颂美好祖国,响应国家政策号召,做表面工作;从第二版开始,在各种边角料的地方,穿插这种洗脑小文章。”
连主任翻阅着苏月禾递来的剪报,频频点头,“说实在话,这些文章,不去仔细琢磨,确实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改变都是从潜意识开始的。就好像,这篇文章说日本豆腐的,里面提到日本人的工匠精神有多厉害——做一块豆腐,得让客人等半天。但如果是中国人这么对待豆腐,这么对待消费者,他马上就会换个角度,说你思想陈腐,浪费老百姓的宝贵时间!”
听苏月禾说完,韩芳导演和连主任都笑了,笑着笑着又不禁严肃起来
韩芳导演赞同:“确实是这样。”
“这种潜移默化非常可怕。会从根上改变老百姓的想法。”苏月禾继续:“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做?只要简单查一下,都不能查不出来,这些主编和大记者,不是儿子在英国就是女儿在德国,或者儿女都在美国。首先他们怎么把孩子送出国的?怎么都出去了?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连主任问:“你觉得他们都收了国外的钱?”
苏月禾抿唇摇头:“不一定,有些人肯定是收了钱的,有些人是受影响认为国外真的什么都好,国内什么都不行,我们不是审判机构,就不在这儿去审判他们,但是也不能让他们这样继续为所欲为。今天收了钱污蔑我们,明天就可以收钱栽赃千鸟自行车,后天收钱给钻石手表泼脏水,都有可能的。”
韩芳把杯子放回桌上:“你越说我越觉得这整个阳光系都有问题。”
连主任:“是啊。不整改确实会腐蚀我们整个地基。”
苏月禾:“所以我的要求,就是想要取缔《香梨周刊》和它身后的整个阳光系。这个事情得去有关部门反应。但是单单靠我一个人,力量太单薄了。”
连主任给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安排《时事访谈》再出一期关于阳光系如何制造和带动舆论的节目,同时用苏禾洗发水和国外的案例作为对比,以媒制媒,用舆论倒逼舆论!
同时苏月禾、韩芳导演和连主任都给有关部门写信反应情况,晓以利害之处,取缔阳光系,能够震慑整个媒体圈和媒体人。
彻底改变书中世界,国内媒体长期为虎作伥、为所欲为的乱象。
*
写完反应信件,《时事访谈》的节目也还在安排中,暂时没那么快有结果。
苏月禾在北京呆了两天就回青城了。
回到青城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防脱发的洗发水要怎么搞?
她没回家,先去了老厂房办公室。
王惠珍看见苏月禾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我的祖宗,你终于回来了,你在中央电视台说我们下个月要推出防脱发洗发水,你这是想逼死我们啊,这么短时间,我们怎么研发出来?”
王惠珍跟在苏月禾身后边走边抱怨。
苏月禾提着行李,进了办公室,笑着反问:“那怎么办呢?”
虽然是老板临时抛的任务,研发也不敢耽误时间,王惠珍道:“曾凡带队请教老中医去了,说是至少弄几个药方回来,我们这几天准备加班加点研究。死也要研究出来!”
听见他们那么努力,苏月禾很欣慰,放下行李后,她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撕下其中一页纸递过去:“这个是我根据老药方改的配料表,制出来的洗发水你们只需要保证好安全性就行,我可以保证效果。”
王惠珍接过苏月禾递来的配料表,惊喜地差点叫出来:“我的老天爷,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你这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就是用这个洗发方子吧?”
还真是。
毕竟苏月禾也是去工业大学深修过的,王惠珍相信苏月禾有这个能力调配方,她马上笑着改了口风:“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苏月禾挑了挑眉,拖开椅子坐下:“当然。广告打出去了,必须得生产出来。”
王惠珍仔细看了眼配料表:“这里面的药材,来得及备货吗?”
“我已经让采购科备好货了,你们这两天把配方定下来。下周安排生产,下个月12号铺货。”
央视效果那么好的免费广告都打出去了,必须得把货安排好。
王惠珍道:“掉发的人太多了,特别是中年男人,你那天在电视上说了后,周围好多人来找我打听,问具体哪天开始销售,当时我都心虚只能打哈哈。现在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宣传了。”
苏月禾笑:“尽管宣传。”
等王惠珍出去,红豆马上拿了一堆文件来给苏月禾补签名。
苏月禾了情况才知道,方运红跟高亚梅小雨等三人昨天也已经从汉江市回来了,目前就留了庄铁华和四妹在三乡。
“你等会儿叫生产部、市场部、市场品牌、还有你们综合部的人到大会议室开会。”
“好。刚好今天都在。”
苏月禾跟关键部门开了个会,把防脱发洗发水的事都安排了下去,取名、推广计划、生产计划、铺货计划都一一安排好。
之后又跟财务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差不多五点钟,到时间下班了,梁正烽已经开了车在院子里等她,行李也帮她拿到车上了。
等苏月禾上车,梁正烽发现她竟然没表现出半点的疲惫,不禁问:“你不累啊?”
苏月禾还真不累:“我在路上睡了。出差其实睡觉时间更多,不像回到厂里,马上要处理各种事。”
梁正烽揉了揉她的手:“我还说,等你回来,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工作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在家陪孩子。”
“那我也请个假,刚好妈在这里,我们带着妈还有孩子们,一起去看大熊猫吧。”
苏月禾赞同:“也行啊。妈怎么还没回去?”
梁正烽启动车辆:“妈说要锻炼锻炼爸照顾老人孩子的技能。”
说着小两口忍不住笑了。
现在苏运昌退休在家,他可以给爷爷和幺妹做饭,顺便喂猪喂鸡喂鸭,庄顺兰某种程度上说,她自由了。
停好车,往铜钱街走的时候,刚好遇见孙老板和他老婆彭丽娟买菜回来,彭丽娟还牵着一条大狗。
孙老板看见苏月禾,诧异道:“你不是去北京了吗?”
苏月禾笑着逗了逗大狗,“是去了呀,呆两天就回来了。”
孙老板:“我昨天才回到家,这次去广州,这整个体验真是绝了,每次回味起水星那张脸,我就觉得真他妈爽!这个水星肯定要入刑吧?”
苏月禾:“肯定的,还有何光耀,就看是判多少年的问题了。彭姐你这条是什么狗啊?好乖哟。”
彭丽娟笑道:“雪橇犬。喜欢的话,送你们一条,可亲人了。”
梁正烽听了赶紧拒绝:“我们家孩子怕狗。”
“那就没办法了。”
为了感谢孙老板这次的鼎力帮忙,往家走的时候,苏月禾道:“孙老板,送你一条发财的路。”
孙老板一听马上来了兴趣:“怎么发财?让我入股吗?”
“我们厂子花销大,没什么赚头。你要不要考虑承包富安市市郊的明德水库?”
“承包水库干嘛?养鱼啊?养鱼赚不到多少钱啊。”
“水库不赚钱,但是水库周围一圈风景极好,你可以打造一个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公园,以后还可以开发房地产,前期投入不用很多,但以后保证你能赚大钱。”
孙老板听了后觉得有点意思,“怎么承包?”
“你要是想承包,我们有个朋友在国土局的,他可以帮你递资料。现在没什么人竞争。”
“行啊,你帮我引荐引荐。”
“好,改天约了一起来我家吃饭。”
回到家,闹闹刚放学回来,他看见苏月禾先冲了出来:“妈妈!妈妈!你回来了!”
“闹闹。妈妈想死你了。宝贝谁接你放学的?”苏月禾蹲下来抱了抱孩子。
幼儿园距离家里有一段距离,闹闹走路热得小脸红扑扑的,他窝在苏月禾的怀里不肯起来:“奶奶和云嬢嬢来接我的,妹妹那个……妹妹还在睡觉。”
萱萱估计是下午闹疯了,现在才补睡午觉。
苏月禾站起身:“你起来,妈妈先去洗手换衣服,我给你和妹妹买了礼物等会儿拿给你们。”
“妈妈,什么礼物啊?妈妈,我得了小红花。”闹闹跟着苏月禾后头,“昨天也得了。老师都夸我乖。”
“是嘛?我们闹闹又乖又懂事,还有礼貌,小红花不给你给谁?”苏月禾哄着闹闹,等洗了手,换了衣服,偷偷去看了眼在睡觉的萱萱,便带着闹闹先去街上买牛奶冰棍吃。
*
《孙悟空》复播了,经历了被国外名企栽赃的舆论风波之后,苏禾洗发水的知名度达到前所未有的空前盛况。
往日主要是主妇们关心的洗发水,现在从关心政治的大老爷们,到专心看孙悟空的娃儿,都知道洗头就用苏禾洗发水。
对于柒月即将推出的防脱发洗发水,市场也给予了极高的关注度。
在取名上,品牌科内部进行了激烈的争吵,最后才艰难达成统一。
为了不浪费目前苏禾巨大的热度,防脱发洗发水还是使用苏禾的品牌名字,除了文字外,主要用外包装瓶子的颜色来区分。
苏禾柔顺洗发水是深绿色的,防脱发则是宝蓝色。
至于早就准备好要推出的去头屑洗发水则改用了之前的名字——苏霏去头屑洗发水。
开会取名的时候,苏月禾去市里开会了,等她回来,发现大家还是沿用“苏禾”的名字,她直接就给否了。
高亚梅据理力争:“厂长,用苏禾这个名字,能省下至少几十万的广告费。”
这不是钱的问题。
苏月禾道:“你能因为第一个孩子很成功,第二个孩子直接用第一个孩子的名字吗?”
这个比喻把高亚梅说愣了。
苏月禾:“防脱发洗发水是完全的功能性洗发水,它针对的客户群应该大部分都是中年男性和小部分中年女性,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用苏禾这种女性向的名字呢?而且太容易搞混了,我们自己记得住颜色,客户可不一定。到时候买柔顺洗发水的买到了防脱发,你说这个客人会不会认为我们在故意诈骗?”
高亚梅显然是被说服了,今天会议真是白吵架了,她问:“那取男性一点的名字?”
“不,中性一点,阳光一点的。我们客户有男有女。”
“行,我们想想。”
这边说完,综合部的小妹拿了一封信进来,她把信给苏月禾后,道:“今天有客人来访,两男一女,从广州来的,说是什么主编,在小会议室等两个小时了。”
阳光系的人?央视的《时事访谈》关于媒体左右舆论的节目还没播呢,阳光系的人大老远跑来做什么?是听到风声来求情?
“你让他们进来。”
与此同时,苏月禾看了眼信封,是北京寄过来的,她拆开信,发现是一张信纸和三张照片。
信是写给梁正烽的。
照片拍的是,二十多年前一封检举万琮元的信。
当年举报梁正烽外公的信件找到了,委托人特意拍了照片寄过来。
她明白了,当时去北京,梁正烽刚转单位,重要信件他怕丢了,所以留了她的地址。
苏月禾看着照片上的举报信,内容有些荒唐,笔迹潦草,这种潦草不是那种专门练过的草书,就纯粹没文化还不好好写字的典型。
看着看着,她恍惚觉得这个字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正冥思苦想,刚好“客人”进来了,苏月禾看见他们,忽然想起了《时事访谈》——《时事访谈》报道苏禾洗发水被栽赃那一期,播放了一些央视收到的检举信画面,里面好像有一封信的字迹跟这个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