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顾云起:意不意外?

    二长老被掐着人中醒来, 眼含热泪,捶胸顿足。

    他们就指望传承能给苍行山注入新的力量,这下倒好, 千算万算, 没想到却便宜了外人。

    老祖传承怎么回事,不选苍行山自己的弟子, 反而挑外人?

    他们因为凶兽的事名声已经一落千丈, 现在连传承也没了, 即便还有苍行尊者这个化神在,整个山门的后继依旧堪忧。

    有苍行山的弟子在傀儡的掌声里鬼使神差抬起手, 跟着鼓了鼓掌,刚拍了一下,就被旁边弟子捏住手腕, 小声提醒:“别跟着裹乱, 看看尊者他们的神色吧!”

    苍行尊者一直以来留给弟子们的印象都是古板、严肃, 属于非常严厉的长辈类型, 站在他面前,哪怕苍行尊者不说话, 都能把南。风人吓得腿软,他似乎一直是同样的表情,很少改变。

    但是今天, 谁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重了几层。

    苍行尊者视线从石牌挪到谢兰亭脸上:“揽月仙君拿了我苍行山的传承, 是准备加入我苍行山吗?”

    谢兰亭虽然被刘弃风等人安排给嫁了出去, 但他御剑宗长老的身份是前代宗主临终前给的,只要他没犯什么大错, 就没人能摘掉他长老的身份, 因此从门派来算, 谢兰亭还是御剑宗的人。

    “你话没说对,这是苍行老祖的传承,不是你苍行山的。”谢兰亭道,“老祖从来没说过只有苍行山的弟子才能得到传承。”

    傀儡已经停下了鼓掌:“老祖遗训,苍行山弟子不可伤害他的继承人。”

    苍行尊者知道,而且这一条包含在每个弟子入山的誓言之中,也就是说在场所有苍行山的弟子,包括他自己,如果想对谢兰亭动手,都得被誓言反噬。

    二长老还没完全缓过气来,他颤颤巍巍:“可那是我们的希望……你总得给我们个交代吧?”

    谢兰亭:“机缘巧合被老祖选中,我只能说非常荣幸,对于你们还真没什么好交代的。老祖把传承留在苍行山,是因为此处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归宿。”

    谢兰亭视线从苍行尊者还有众长老面上扫过:“豢养凶兽的事,虽然用一个长老的命和三峰来平息了,但在座诸位到底知不知情,想必你们自个儿心中有数,你们的作为,还对得起老祖吗?”

    众人没有做声,谢兰亭也知道,光这么说说,他们是不可能放自己轻易离开苍行山的。

    “我道侣还昏迷着,我要照顾他。”谢兰亭扶着顾云起,“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其余人对视,点了点头,他们正好抽时间商量个章程,二长老道:“好,如今你是我们的贵客,我给二位另安排住处。”

    谢兰亭一摆手:“不用,现在那儿就行,我急着看看道侣状况,恕不奉陪了。麻烦暂时别来打扰我,如果影响到他养伤,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谢兰亭扶着顾云起和傀儡一道离开,他回了筑基弟子们待着的院子,此刻院里静悄悄的,因为苍行尊者和长老还没下令解散队伍,所以大家都不在。

    只有顾家的弟子们也跟着谢兰亭溜了,毕竟再待在原处,面对其余苍行山弟子的眼神,简直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一群人默默看着谢兰亭带着人回屋,不知谁感慨了句:“唉,顾云起还真是找了个好道侣。”

    “是啊,如今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而且还得到了苍行老祖的传承,揽月仙君没准迟早会回到化神期。”

    “我看他对顾云起还挺上心的,就算顾云起很废,谢兰亭以后用灵丹妙药帮他堆一堆,多少也能提高点修为吧?”

    “是啊,唉,不像我们……不过没准仙君可能会嫌弃顾云起,跟他和离呢?”

    “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被揽月仙君看上?”

    “做梦呢你,”有弟子白了说这话的人一眼,“顾云起好歹还有张脸可以看,你有什么,凭你筑基的修为还是龌蹉的心思?”

    谢兰亭揽了继承人的身份,把顾云起带到屋子里,刚想让他躺下,顾云起却睁开了眼。

    谢兰亭便扶着他坐下:“云起,感觉如何?”

    顾云起按了按额头,轻轻舒口气:“没事……心法很玄妙,我觉得可以与顾家流云剑法配合,不过还得细细琢磨。”

    他缓了缓,这才坐直了:“而且随着心法一同来的还有大量灵力。”顾云起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初一的身影出现在房中:“少主,顾景平准备突破了!”

    顾云起停下先前的话头,问:“清场了吗?”

    “清了,只留下六个元婴护法。”

    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谢兰亭:“你现在能行动吗?”

    顾云起站起身,调整了一□□内澎湃灵力的流,点头:“可以,难得的机会,最好能让顾景平再也出不了宝地。”

    谢兰亭叫上傀儡,这里修为算下来就属傀儡最高,大乘期的打手,不用白不用:“你和我们一起,把松鼠留下吧。”

    傀儡把松鼠放下,松鼠在桌上转了一圈,谢兰亭把桌上没吃完的干果包打开,推到它面前,松鼠嗅了嗅,很快捧着果子嚼了起来。

    谢兰亭在屋子外布了层结界,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无事勿扰”,以他现在老祖继承人的身份,就算那些长老找过来,也得客客气气请他,而不是硬闯。

    留下结界后,如果有人找来,他也能知道。

    以他们的身法,快速飞出屋子,顾家那些筑基的弟子们根本察觉不了他们的身影,众人还在那里感慨人生,完全不知道谢兰亭等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三峰宝地处,这里已经完全成为顾家的地盘,顾景平早早吩咐其余人不准靠近,只留下护法的人,好让他安心渡劫。

    顾景平站在中间,看着头顶渐渐聚起的劫云,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他准备了不少法器,必定能安然渡过雷劫,成功晋升元婴。

    虽然用天材地宝堆灵力强行拔高修为,容易形成根基不稳后续乏力的情况,但右手的伤耗尽了他的耐心,他急于证明一下自己。

    六名元婴站好了自己的位置,给顾景平护法。

    云层已经聚集,突破在即,看架势,第一道雷还要稍微酝酿一下,顾景平摸出件护甲套在身上,左手提剑,随时准备。

    六名元婴本来聚精会神,然而突然间他们所有人眼神都恍惚了下——他们齐齐陷入了幻境之中,然而可怕的是自己并没有发现。

    一口气把六个元婴全部拖入幻境里,对目前的谢兰亭来说也很费力,但只要争取到一瞬间的机会就够了,一瞬间,足够暗卫们和傀儡窜上去,悄无生气将六人立刻打晕。

    “嘭!”“嘭!”

    顾景平眼睁睁看见六名护法者瞬间倒地,大喝道:“什么人!?”

    他手里已经摸出了传讯玉牌,然而他惊恐的发现传讯玉牌失效了!

    周围肯定布下了阵法!

    几个戴红莲面具的人出现,顾景平看清后咬牙切齿,:“玄机阁的杀手?我记得你们只接针对恶人的单子,我做过什么事?”

    其中一人上前走几步,缓缓道:“七岁那年,你切磋时杀掉了两名弟子;一不顺心,就会残害贴身侍从,伤的伤、杀的杀,服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杀了何家主的儿子,却嫁祸给周家,导致两家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伤亡惨重;你如果想听,我这里还有很多。”

    挑起何周两家反目,那是顾薄定下的计划,为此顾景平还跟何家少主成了朋友,结果反手背后就是一刀。

    顾景平还没乱了阵脚,他必须得给自己争取一线机会:“你们接了何家还是周家的单子?无凭无据,玄机阁就这样查消息的?”

    “证据当然是有的,就不用给你展示了。而且你在顾家里的所作所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见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要问为什么,因为我也在顾家。”

    顾景平看到他的脸,不可置信,比起愤怒,一股寒意直冲他脑门儿,仿佛骨头被扔进冰天雪地,冻了个透心凉。

    “顾云起!?怎么是你!!”

    顾云起对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堂兄,我来亲自送你上路。”

    他们之所以选择打晕而不是直接杀掉给顾云起护法的人,是因为这些人都在顾家点了心火,人若死则心火灭,心火堂每隔三个时辰就有人巡查,要是先杀了他们,本家那边就能猜到顾景平这边出了事。

    “你!好啊,好啊!”顾景平一连说了几声,才指着他道,“你可真会装啊,这么多年,连我爹都信了你是个软脚虾!你居然还进入了玄机阁,出息了!”

    他扫过顾云起身后几人,咧嘴笑了笑:“想凭他们杀了我?哈,渡劫期间你们没法对我动手,等我渡过雷劫,成了元婴,顾云起,我第一个杀了你!”

    “你是觉得,哪怕有他们在,你起码也能拉我一个筑基陪葬。”顾云起轻轻笑了,而后在顾景平的注视下,让自己的气息恢复到真实水平。

    顾景平睁大眼,感受到顾云起修为气息从筑基一路暴涨到元婴,他那可恶的堂弟对他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想直接拉他陪葬?做什么梦呢。

    傀儡也出现了,他道:“我是大乘,杀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顾景平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抖着手,在顾云起改变的气息中明白了什么:“秘法,你果然继承了顾家的秘法……”

    “秘法传家主,我爹和我从来都没承认过顾薄的家主身份,顾景平,你又算什么呢?”

    顾景平气血上涌,已经红了眼:“我早该杀了你,早该杀了你!”

    “你做的恶还不止这些,”谢兰亭办完了自己的事,走到顾云起身边,“你暗地里瞒着顾薄对云起不是没有下过杀手,但都‘好运’地被他躲掉了。”

    谢兰亭冷冷道:“你以为真的是他好运?”

    每一次的“恰好”躲掉,都是顾云起费心谋划的结果,要保证自己不死,还不能让顾薄起疑心,有时避免不了会受伤。

    人都是血肉之躯,受伤自然会疼,有好药也不敢明着用,顾云起都咬牙扛过来了。

    从来不是好运,是他忍辱负重,努力活着过来。

    顾景平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你们……”

    谢兰亭:“还有一点,你不会以为你真能平安渡劫吧?”

    生死之局,顾景平脑子里也在疯狂思考着对策,但全都是基于自己能顺利渡劫的前提,看着顾云起元婴期的修为,他心头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无论如何,他决不会输给这个废物!

    顾景平冷笑:“渡劫时你们不能出手,我当然可以顺利渡劫,顾云起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胜过我!”

    “渡劫时是不能出手,但是渡劫前可以啊。”谢兰亭擦了擦手指,“感受一下,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

    他们埋伏了半天,自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赶在雷云聚集之前,他们不仅布置了阵法隔断传讯玉牌,还干了点别的。

    比如说,拿出某些药包,用一用。

    不舒服?顾景平愣了愣,伴随着第一道雷劫砸下,他突然觉得,周身皮肤好像有点痒。

    第62章 嫁你不如养条狗

    顾景平穿着护甲, 第一道天雷平安无事挺过,他觉得皮肤有些发痒,意识到自己大概沾上什么, 破口大骂:“卑鄙无耻!”

    修为高的人其实对毒的抗性也要强些, 顾景平如今好歹是要冲元婴期的人了,但童儿这药跟普通的毒不太一样, 搞人心态非常合适。

    肉眼可见的有效果。

    渡劫本是逆天而行, 若意志不断被瓦解摧残, 本来能抗住的可能也就扛不住了。

    顾云起之所以会在顾景平面前主动现身,也是抱着扰乱顾景平情绪的意思。

    他一直知道顾景平看自己不顺眼, 自己越是能干厉害,越能戳他痛处,他作为元婴站在顾景平面前, 本身对他就是个巨大的打击。

    顾景平很快发现, 除去皮肤瘙痒外, 还有哪里不对劲, 他忍住了抬手挠皮肤的冲动,但是身体里某种鲜明的感觉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从震怒变得不可置信, 手脚逐渐发起抖来:因为他发现谢兰亭方才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们是真打算让他活不过雷劫。

    顾景平眼神变得怨毒起来,他只看着顾云起一个人:“……卑鄙!”

    顾云起淡淡道:“跟你比还是差远了。”

    第二道雷已经再酝酿, 顾景平往嘴里塞了解毒的丹药, 皮肤瘙痒是好些了, 但另一种感觉还没下去,他喘了口气, 死死盯着顾云起。

    “我其实想亲手杀你。”顾云起朝他道, “你努力一下, 撑过天雷的话,我给你个比试机会,不论输赢,只论生死。”

    顾景平吼回去:“你也配!?”

    第二道天雷落下,他左手举剑,使出了顾家的剑法,迎着天雷砍上。

    渡劫之时,雷劫其实也会影响人的心境,想要成功渡劫,得稳住神识,但顾景平的神识明显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顾薄还不是家主,秋白蕊还没有被莫名关押起来,但顾薄并不让他叫秋白蕊娘亲,也不准他靠近。

    顾景平不解,直到他偷偷听到一些仆人私底下咬舌根,说他可能不是秋白蕊生的。

    他愤怒极了,将几个仆从打过一顿,有天趁顾薄不注意,偷偷溜进秋白蕊的院子。

    明明是他亲娘,顾景平也坚信如此,但是大约是背着父亲做事,还有从没在私底下见过娘亲,顾景平忍不住紧张。

    他鼓起勇气,敲了敲秋白蕊的门。

    秋白蕊昔日的院子里没人伺候,屋里传来一声:“谁?”

    顾景平怯生生道:“娘,是我。”

    屋子里的声音很快把他的期待硬生生打碎了。

    没有人来开门,屋里只传来淡淡的女声:“顾薄不会让你来,你走吧,记着,我不是你娘。”

    顾景平整个人僵在了屋外。

    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过来,直到他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肩膀,顾薄厉声呵责他:“谁让你过来的!?你见到她了?知不知道万一她拿你对付我怎么办,你身上可是留着我的骨血,她那些刁钻古怪的蛊——”

    “把人带走,我没见他。”屋里是秋白蕊的声音,“我还不屑于对小孩儿动手。”

    顾景平终于知道了自己家庭不对劲,但在顾薄的教育下,他很快接受了事实,不再把秋白蕊当回事,只是顾云起出生时,他看着被父母和仆从环绕的顾云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他的表情,除了他父亲。

    所有人似乎都在欢喜,顾薄和他站在角落中,顾薄问:“羡慕吗?”

    顾景平顺从本心点了点头。

    “因为他是顾家少主,所以被众星捧月。”顾薄道,“不过很快你也可以,想要什么就去抢。”

    顾景平一开始不懂,后来他爹用顾云起父母的命给他上了一课,顾云起没了爹娘,而他顾景平摇身一变,成了顾家少主。

    看着周围人对他讨好的脸,于是他懂了。

    顾景平大笑,他把灵堂里的顾云起拖了出来,扯着他的头发,将顾云起脑袋按进冰冷的湖水里。

    “天之骄子?顾家少主?哈哈哈顾云起,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看着年幼的顾云起在自己手底下挣扎,实在过于快乐,他差点把顾云起直接溺死,好在记得他爹的话,把人留了一口气提上来,那之后顾云起生了一场病,医师说他烧坏根基,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

    结果居然是装的。

    第二道天雷后,顾景平身上的护甲没了用,他抖着手把护甲扒下来,又换了一件新的。

    准备确实充分,可奈何体内的东西护甲帮不了他,结实的护甲在皮肤上摩擦时,他好悬忍不住跟着蹭蹭。

    要把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气死并不容易,但如果这个年轻人站在天雷底下,那么概率就会成倍提高。

    顾景平今天有两条路,一条是在天雷下被顾云起气到吐血,死于雷劫;一条是侥幸渡劫成功,然后被顾云起斩了。

    顾云起也回忆了下过去:“你把我按进水里,踩进泥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顾景平喘着粗气,他有一肚子脏话想说,但此刻怕出口声音不对,尽量忍住。

    “我在想无论如何不能成为你这样真正的废物。”顾云起拿眼睨他,“除了家世,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手?善妒、无能又窝囊,顾薄也应该没指望你能成什么事。”

    这句顾景平不能忍:“放屁!”

    顾云起:“我说真的。你以为你羞辱我时我在生气、我在悲愤?都没有,我从来觉得你可怜又可悲,当然,你也是个该得到报应的可恶之人。”

    第三道雷砸下,雷光中顾景平终于发出了痛呼,只是这呼声不对劲,一旦松了口,有些声音就控制不住,中间夹杂着抑扬顿挫的音调,听得所有人都抖了抖。

    所有人再次感慨:童儿制药,恐怖如斯!

    顾云起特地等雷光过去,才继续开口,避免雷声盖住自己的声音,他想说的话一定得让顾景平听进去。

    “顾薄抱个孩子回来,大概率只是掩饰自己的婚姻,你右手废了,他说过心疼你的话吗?”

    顾景平嘴角渗出血丝,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布满血丝,恶鬼一般瞪着顾云起,恨不能把他扒皮吃肉似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朝着顾云起冲上来:“想我死没那么容易,你来陪我一起渡劫吧!”

    这是要拉着顾云起一起到雷劫下!

    他速度奇快,只听“嘭”的一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整个人四肢摊开,拍在了上面。

    谢兰亭:“哎呀,忘了告诉你,这里也有结界,只是我布了层幻术,你没看破啊?”

    谢兰亭笑眯眯挥手撤掉幻术,顾景平整张脸贴在发光的结界上,谢兰亭贴心道:“没事,现在你可以看见了。”

    顾景平手指跟野兽似地在结界上一抓,谢兰亭正想再损点什么,被拍在结界上的顾景平因为身体贴上了东西,没忍住,嘴里浪了一个音节出来。

    谢兰亭:“……”

    谢兰亭默默退了两步,傀儡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只道:“主人,这结界他破不了,很安全,你不必害怕。”

    “……我害怕的不是这个。”谢兰亭拍拍他的肩,“多看,多学。”

    顾云起瞧着顾景平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你之前看上某位姑娘,人家不理你,你纠缠不休,最后恼怒,想用强,结果被人打趴下了。”

    谢兰亭配合地笑出声:“打得好!”

    顾景平从结界上下来,想按按发疼的心口,又怕碰到皮肤会发生糟糕的事,连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都很难办。

    顾云起:“然后他怒了,说‘我乃顾家少主,你要什么我能给什么,还有什么不满意’。”

    谢兰亭:“他真这么说?”

    顾云起点点头,谢兰亭道:“难怪没人看得上他。”

    “那姑娘当场手写一横幅——”顾云起抬手,暗卫们顿时齐声道:“嫁你不如养条狗!”

    声音整齐,气势十足,非常静神!

    顾景平皮肤发痒骨头发酥,内里已经被雷劈出了伤,阵阵作痛,在暗卫们的声音中手脚都在抖:软的、气的。

    顾云起手再一放,两个暗卫捏着卷轴,一人一边“唰”地一下展开,白纸黑字,正是那位姑娘当年的墨宝,顾云起朝他笑笑:“我觉得她字写得不错,就买下来了,想着什么时候送你,今天就很合适。”

    顾景平抬手,颤颤巍巍指着那幅字,嘴唇翕动,脸颊肌肉抽搐,终于“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第四道天雷准时落下。

    这回惨叫声更激烈了,由于他几乎没有提剑抵抗,几乎全靠法宝撑着,第二件护甲迅速报废。

    这次护甲直接被劈成了渣,碎片四溅,砸在结界上,没有伤到场外人分毫,谢兰亭看着形容狼狈的顾景平:“他还有什么糗事?”

    顾云起拿出包剥好的松子递给谢兰亭:“我慢慢说给你听。”

    顾景平抬眼看见谢兰亭拿自己的故事下零嘴,又吐出一口血来,他哆哆嗦嗦再摸出件护甲,连穿法器都穿得十分费劲了。

    谢兰亭嚼着松子,顾云起朝十五伸手,十五会意,摸出一个册子来,这本册子是专门记顾景平相关事宜的。

    顾云起翻开,照着念。

    “去百香楼找花魁,花魁事后对外人评价,顾家顾景平,不太行。”

    顾景平哇地一口大血。

    “家族切磋,曾经拿身份压人,导致所有人不敢尽全力,他一直误以为自己多厉害。”

    顾景平一边吐血一边穿护甲,甲只勉勉强强套了一半。

    “某次秘境争斗,中了秋家的毒,脑袋肿得像猪头,双手胖得似猪蹄,过了三天才消肿,大家不敢当面笑,但一旦顾景平转过身,就必定有人忍不住笑出来。”

    “哐当”!顾景平被护甲带着跪在地上,左手的剑也已经脱手而出。

    谢兰亭听得津津有味,朝顾景平点点头:“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

    顾景平又是一口老血,这地上的血几乎都是他吐的。

    第五道天雷砸下,这回雷里没多少声音了,雷光过后,顾景平躺在地上,已经是半死不活。

    顾云起阖上了册子,静静瞧了瞧顾景平,顾景平胸口剧烈起伏,那是他拼命呼吸的缘故,他挣扎着扭过头,跟顾云起对上视线。

    他躺着,顾云起站着。

    不要俯视我……不准俯视我!

    顾景平嗓子里滚出沙哑不似人声的嘶吼,冲着顾云起露出血淋淋的牙齿,他半边身子皮开肉绽,整个人仿佛从灰烬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爹曾经告诉我,要兄友弟恭。”顾云起看着他,“可我称呼你作‘哥哥’时,我发现你厌恶我。”

    那时候的小云起还不明白人心的复杂,但小孩儿对人的情绪总是很敏锐,他发现了堂兄并不喜欢自己。

    而兄友弟恭,无论是顾薄跟自己的父亲,还是顾景平和自己,都是一场笑话。

    虽然根本令人笑不出声。

    “你想抢夺属于别人的东西,却从来没正视过自己,顾景平,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者。”

    顾景平在地上动了动,似乎还想将自己撑起来,他嘴里泄出声音:“我……杀……你……”

    第六道天雷酝酿完成,顾云起在结界上开了条口子,将记着他事情的那本册子扔了过去。

    平生作恶多端,到头苍天不恕,天雷和册子几乎同时落到了顾景平身上。

    顾云起:“我知你不会悔过,黄泉路上,冤魂血债,该偿了。”

    雷声轰鸣,顾家心火堂内属于顾景平的心火无风自动,晃了两晃后,悄无声息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平卒,死因:外有雷,内有毒,再加把火,成功气死。

    第63章 这话是关起房门后再说的

    第六道天雷后, 顾景平不动了,天上的雷云散去了一些,谨慎起见, 大家等了等, 确认没有雷再落下,这才上前查看。

    顾景平这回的护甲只来得及套上一部分, 他右手已经被彻底劈没了, 身上有大片焦黑痕迹, 毕竟死在雷劫下,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天雷造成的伤痕。

    确认顾景平死亡, 暗卫们手起刀落,干掉了还晕着的护法。

    谢兰亭轻轻叹气:“要是我幻术更强点,我们能做得更加高明。”

    如果他的幻术能一直牵制给顾景平护法的六人, 那他们可以全身而退, 让本家那边以为顾景平就是单纯死在了渡劫中。

    顾云起捏捏他的手:“仙君已经很厉害了。”

    他们自然不用给顾景平收尸, 谢兰亭正想说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却发现不对劲,他抬头看着天空, 方才感觉正在散去的雷云半天没散干净,他仔细瞧了瞧,惊讶地发现, 与其说没散干净, 不如说在重新聚集。

    重新聚集?

    除了谢兰亭, 其余人显然全都发现了异象,众暗卫纷纷举手表示自己清白无辜, 不存在渡劫的情况。

    傀儡从来不会渡劫, 跟他们一块儿举起了手。

    那么——谢兰亭的目光落到了最后一人, 顾云起的身上。

    顾云起:“我之前想说的就是这个,老祖的心法里还有灵力,消化掉部分后,我又要晋阶了。”

    暗卫们倒吸一口凉气:“又要晋阶了!?”

    离他升到元婴才多久?居然连跳一个大阶直接蹦到大乘!?

    二十岁的大乘期!这绝对是前无古人!连谢兰亭当年成为同辈修士们头顶大山时都没有这么恐怖的速度!

    如果雷云没有聚集,还能努力压一压修为,拖延晋阶时间,可雷云一旦形成,就意味着渡劫之事不可避免了。

    大乘期的雷劫。

    谢兰亭赶紧从芥子里多摸出一些法器塞给顾云起,这还真是搞了个措手不及。

    “顾家的心火堂三个时辰一巡视,顾景平和这些人没了,心火会灭,我们祈祷一下,希望他们刚看过,要三个时辰后才会发现这些人死了。”

    十五朝远处望了望:“顾景平清了场,但渡劫的异象远处是能看见的,第六道雷劫后雷云消散后重新聚拢,怎么看都不对劲。”

    谢兰亭:“不过顾景平事先也吩咐了不准打扰,碍于顾景平寻常的做派,这些人真有可能置之不理,或者等雷劫结束再过来。”他果断道,“我们往宝地深处再移动下,即便出现最坏的情况,也不能让他们发现是云起在渡劫。”

    顾云起点点头,他一走,雷云也跟着他挪动位置,顾景平渡劫地方选的不错,是宝地里灵气最充裕之处,但过于开阔,不适合顾云起现在的状况。

    他们往深处去,找了一个地方停下,其余人散开在外围避免被雷劫波及,同时负责警戒。

    谢兰亭在路上快速跟顾云起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撤开之前,抬手拍了拍顾云起的心口,他曾经的道心正在此处与顾云起的心脏一同跳动。

    “别紧张,过了这个雷劫,你就是整片大陆中最年轻的大乘期。”谢兰亭眨眨眼,“从前我觉得自己也不错,但除了膈应一些人的时候,我不会自夸,因为觉得自己吹嘘很没劲。”

    “可以后出去,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炫耀了。”谢兰亭收起手指,只余一根指尖隔空点在顾云起心口,“让他们都知道,我找了个多么棒的道侣。”

    顾云起只觉自己心跳如擂鼓,即便先前有几分紧张,此刻都化作了昂扬的战意,他握住谢兰亭的手指,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虔诚又温柔。

    谢兰亭:“我就在这里,等你过来。”

    他足尖一点,朝后退去,虽是在后撤,但始终面向着顾云起,两人的视线黏黏糊糊,就没分开。

    顾云起将藏月握在手中,遥遥朝着谢兰亭承诺:“好,你等我。”

    云层中已经有雷光涌动,第一道雷光即将落下,暗卫们比顾云起还紧张,在座诸位只有谢兰亭渡过大乘的劫,初一忍不住问:“仙君,渡大乘期的劫有什么讲究吗?”

    “重要的我告诉他了,”谢兰亭道,“威力更大这个大家都清楚,还有就是第七道雷时心魔劫。”

    初一点头:“论威力是最后一道雷更强,但似乎大乘的诸位都认为第七道最难抗。”

    谢兰亭笑了笑:“其实有个能让自己轻松点的小窍门。”

    他这么一说,离他稍微远些的人都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是什么窍门。

    “第六道雷后,渡劫者身心都已经很疲惫了,第七道天雷下来,把内心深处搅个天翻地覆,各种欲念渴求都被无限放大,但其实并不是所有深埋的情绪都是坏的,我们可以想点轻松的事。”

    谢兰亭:“道理都懂,一个人渡劫时却依然难做到,不过若是旁边有别人帮忙护法,那就不同了。”

    说话间,第一道天雷来势汹汹,当头劈下。

    大乘期雷劫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如果说平时常见的雷堪比树枝或者银蛇,渡劫时的雷便宛若白龙银蛟,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

    撑过第四道雷时,顾云起已经祭了十来件上品法器,他握剑的手已血肉模糊,掌心的皮肉几乎和剑柄焊在一起,光是手指动一动,便是血肉撕扯的疼痛。

    第五道雷时,他身上皮开肉绽,伤痕看着比顾景平的尸身还惨,但不同的是顾景平已经躺下了,而他还站着。

    谢兰亭抱着手臂,目光一错不错地瞧着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惯常的笑没有了,却也看不出紧张,只有泛白的指节没有说谎,替他展现着主人的担心。

    第六道雷,顾云起用藏月将剑光舞得密不透风,他张嘴,任由内伤造成的血流出来,没有时间低头,血顺着他的下巴脖颈流下,给身前漆黑破烂的衣物再添几抹红。

    撑过第六道雷时,顾云起单膝跪地,将藏月插在地上,握着剑来撑起自己的身体。

    还没结束,他必须还得站起来。

    顾云起心跳如擂鼓,砸得自己耳膜生疼,他此刻面貌已经不能叫灰头土脸了,应该说形貌狰狞,黑漆漆的扑了满身满脸,除了明亮的眼睛,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他绑发的发带本也是件法器,方才已经被劈没了,此时披头散发,合着浑身的凄惨样,简直狼狈。

    第七道雷砸下,顾云起深吸口气,拔起藏月,迎上雷光。

    雷电侵蚀着他的皮肉,剑光将雷劈开,拧成一股的雷电被打散,其中一道正中他心口,顾云起喷出口血,精神恍惚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不少画面,顾薄那可恶的面庞在画面中挥之不去。

    复仇、杀,杀了他杀了他!

    心魔雷劫作祟,顾云起双眼猩红布满血丝,脑海里不断被杀意和戾气充斥着,飞速跃动的心脏仿佛也在提醒他的愤恨。

    你只想杀人,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转头去杀人,剑尖不该对着苍天,放下来,去朝向那人的心口。

    他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每一个字都充满恶意,每一个字都叫嚣着杀戮,除了……除了一个模糊的声音,遥远,似乎又近在身边,但是好吵啊,听不清……

    云……

    他的心脏声不知为何更剧烈敲击着耳朵,似乎正努力把那些嘈杂的声音都盖下去,拼命的想要帮他。

    在心脏擂鼓声的不懈努力下,那模糊的声音终于在他耳边清晰炸开,振聋发聩!

    “云起!”

    谢兰亭大喊:“想想你真正要抓住的!你的人生不该只有杀戮和仇恨,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想要什么?

    我想要复仇,还想要……你。

    顾云起眼神重新聚焦,挥剑挡住了袭向自己心口的又一道雷电,他状态不能叫清醒,眼里的猩红虽然没有占满整个眼球,但目光却更加狂热了,心魔劫的影响没散,可却阻止不了他带着悍然的心迎战天雷。

    因为他还有想要的。

    他还想要谢兰亭!

    “滚。”顾云起目光炽热,他笑得有些疯,流云剑法本多变灵活,却被他使出了霸道的架势,这人咧嘴笑着让天雷滚,全然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可理喻。

    “他就在那里。”顾云起与雷光相撞,“谁也不能阻止我抓住他!”

    暗卫们看着原本力竭地顾云起猛地爆发出比先前更强的力道,听着雷光里传出的笑声,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道:“仙、仙君,少主状态是不是不太对?”

    “是不对,正疯着呢,但是没问题了。”谢兰亭舒出一口气,“他能撑过去了。你们看,我总结的小窍门好用吧,以后熟悉的人渡大乘雷劫,第七道时如果看着撑得艰难,记得从旁边刺激一下,或许有奇效。”

    奇效啊……暗卫们看了看疯劲上头的顾云起,只能说确实是奇效。

    顾云起就带着疯魔的力道扛住了接下来两道天雷,九道雷劫结束,雷云中透出金光,金光照耀,顾云起身上所有的伤口尽数恢复,被击碎的骨头都重新相连,经过雷劫洗髓伐筋,更加坚韧。

    顾云起气息拔高,成功晋阶大乘。

    暗卫们热泪盈眶,吱哇乱叫,谢兰亭立刻赶到顾云起身边,从芥子中摸出件衣裳,给顾云起披上。

    毕竟劫后金光可以修复他的伤口,但不负责补衣服。

    顾云起觉得浑身轻飘飘,说不清地舒坦,但方才神智消耗过度,以至于还有点不清醒,不然不会在谢兰亭给他拉紧衣服时,一把抓住他的手,下意识脱口而出——

    “兰亭,我想要你。”

    此言一出,抱头喜极而泣的暗卫们瞬间静了。

    而顾云起脑中一跳,也彻底清醒了。

    ……他在说什么!?

    谢兰亭手顿了顿,随即道:“光天化日的,说什么呢?”

    顾云起尽管知道是自己情绪激荡下说了傻话,但乍听谢兰亭的话,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苦涩,他苦笑着,强行拉了拉嘴角,正准备道个歉,就听谢兰亭慢悠悠道:

    “这种话是关起房门后再说的。”

    顾云起:“……”

    暗卫们不哭了,疯狂咳嗽:那你俩倒是关起房门再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本章前三十八条评论均可获得红包!

    第64章 鸳鸯共枕时

    其余话先不提, 不管是敞开说还是关起门私聊,他们得先离开此处。

    顾云起运气不错,顾景平的心火熄灭时, 本家那边真是刚好巡视过一轮心火堂, 因此尽管顾景平和给他护法的六人心火都灭了,也暂时没人发现。

    三个时辰巡逻一回, 也就是六个小时, 真等他们靠心火发现不对劲的话, 顾景平那被雷劈熟的尸身都凉得可以直接埋了。

    当然,也等不了那么久。

    因为雷劫结束后, 在三峰修行的其余顾家人终于朝宝地靠拢。

    顾景平先前清场,把大家伙儿都赶了出去,他们远远看到天雷中间停顿后再聚, 谁都知道不对劲, 但愣是没人出声说来看看, 全部都等到雷劫结束后才行动。

    可见顾景平素来作威作福, 虽然一声令下没多少人敢反抗,但没什么人心, 大家当着他的面是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明知他出了岔子, 反正事不关己, 一个凑热闹的都没有。

    这次领命要保护他的是那六个元婴, 就算顾景平出了问题,也是他们背锅。

    不过这次问题可能有点大。

    第一次雷云落了六道雷, 第二次九道, 而且第二回 雷云的范围还有电光的强度, 怎么看都不是元婴期的雷劫。

    给顾景平护法的元婴里有人渡大乘期了?

    顾安和其余人到了宝地,面前却没有站着的人,护法躺了一地,从出血量来看是没救了,顾安瞳孔一缩,三步做两步,立刻到远处那具孤零零的人身边。

    虽然半边身子凄惨到看不出样貌,但好歹脸没有全焦,有顾景平的样子。

    死了……

    护法们都是被一击毙命,干净利落,顾景平绝不可能是单纯死于渡劫。

    “顾安师兄!这、少主这……”

    “别慌。”顾安摸出传讯玉牌,“抖什么,此事与我们无关,家住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那弟子定了定神:“师兄说得对。”

    本家终于知道了顾景平死讯,去心火堂确认后,一时间炸开锅,怎么说也是死了个少主,意义不同。

    而谢兰亭和顾云起已经回到了苍行山住处,院子里溜达的筑基弟子们依然没人发现他们动静,结界没被人碰过,看来苍行山那群人还在讨论该拿老祖继承人谢兰亭怎么办。

    谢兰亭去院中打了桶热水,用灵力托着浴桶进屋,关门落锁,把浴桶放在屋中,让顾云起洗洗。

    顾云起身上穿着的还是玄机阁的袍子,已经破破烂烂,没几块好地方,一扯就能全碎,没法再穿,他捏住衣服的一角,等谢兰亭拉开屏风。

    平日里他们沐浴,互相确实都有用屏风隔开,给对方空间,今日谢兰亭却没急着动手。

    谢兰亭没动,顾云起却非常自觉地走过来帮忙,拉开了屏风。

    谢兰亭:“……”

    屏风带起的风撩起谢兰亭发丝,谢兰亭眉毛扬了扬,站在屏风前没动。

    他抱着手臂,手指在手臂上富有节奏性地轻轻敲击,直到屏风那头传来下水的声音后,谢兰亭才开口说话了。

    “展屏风做什么?”

    顾云起正用御水决控着一团水擦洗面部,闻言不解:“嗯?”

    “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说想要我,结果回屋洗个澡还要用屏风隔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里,“你就准备这么要?”

    “哗啦!”

    谢兰亭听到巨大的水声,愉悦地笑出声:“哎呀,你该不会脚滑了?”

    “我……”顾云起手搭上浴桶边缘,艰难道,“我当时神智还有些不清醒。”

    “唔,理解。”谢兰亭十分宽容地点点头,“现在清醒了?”

    顾云起:“嗯。”

    谢兰亭好整以暇:“那我在你清醒时问问,想要我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这回屏风那头没有大动静了,没水声也没人声,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传出一声:“……是。”

    “好,我知道了。”

    谢兰亭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先洗着。”

    顾云起忙不迭清洗,他也不知该失落还是如何,等跨出浴桶时,谢兰亭应该根据水声判断他洗好了,来了句:“你不用着急穿戴齐整,先穿件里衣凑活下吧,我有话要立刻跟你说。”

    有什么话现在也能说,但顾云起没有问,他将发丝上的水分去掉,穿上里衣后就收起了屏风,动作很快,完全没有让谢兰亭多等。

    只是他刚拉开屏风,迎面猝不及防被人搂住脖颈,谢兰亭没说话,但动了嘴。

    他嘴里还有刚含进的花茶,给了顾云起一个清香四溢的吻,顾云起喉头动了动,咽下一口茶水,别说嘴唇了,连心底都跟着润了。

    花茶喝完,谢兰亭稍稍退开,手却没有松:“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云起,我心悦你。”

    顾云起眼睛微微睁大。

    他一把拽过谢兰亭的手,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心脏跳到嗓子眼,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我心悦你。”

    “要撬开你心门可不容易,你这人啊,最容易多想,”谢兰亭另一只手从脖颈后沿着侧边滑到他脸上,轻轻摩挲了下,“负重前行,坚强又脆弱,考虑到你的接受能力,我可是忍了很久才说出来的。”

    “云起,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我敢说,比你以为的更早,也比你以为的更深。”

    谢兰亭眸中笑意清浅却情深,两世的沉淀,并肩走过的时光,都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从来是缘,情所起,一往而深,透过他的眼和言,细细说给顾云起听。

    “我心悦你,要我说几遍都行——唔!”

    若说方才谢兰亭的吻似水温柔,顾云起此刻就没这么客气,他把谢兰亭的话和气息全部吞了下去,急切、强势、还有喜悦淹没了他,而他的情绪又用这个吻全部送给了谢兰亭。

    谢兰亭被逼的脑袋不得不后仰,却被这人用手锢住,脑袋动不了,腿还是自由的,屋子本来就不大,踉跄间,两人摔到了床榻上。

    顾云起抵开谢兰亭的手掌,用力地与他十指相扣,谢兰亭费劲地呼吸,强烈地压制感没有让他不适,因为他感受到了顾云起对他的渴望。

    顾云起等得太久了,他也等得太久了。

    他觉得自己抱着个火炉,烫得人都要化了,可惜舍不得松手,热度可以再高一点,再烈一点也没有关系,让他拥抱眼前的人吧,这是他的另一半灵魂啊。

    “我也心悦你……”顾云起喘着,声音不稳,似乎有点哽咽,“仙君,兰亭,我不想放手,你是天上仙,可我想把你锢在我身边,生生世世都不放你走。”

    谢兰亭收紧自己的手指,力道很大,哪怕顾云起此刻松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也会紧紧锁住。

    “那就不要放,你以为自己很可怕?”谢兰亭眼角泛着红,眼里含着桃花,轻喘着笑,眼中桃花潭水跟着颤,“我告诉你,招惹了我,即便你想放手,我也不准。”

    谢兰亭陷在软软的床榻里,仰视着顾云起,语气是不容置喙:“顾云起,我要你。”

    顾云起抬手摆了个手势,暗卫们纷纷悄无声息撤出屋子,在院子里找地方藏身,十五记录写了一半,不得不提前省略收尾。

    “总之,”他阖上册子道,“记得改口叫少夫人。”

    其余暗卫纷纷点头,这点事情他们还是知道的!

    顾云起先前穿上里衣时,顺手拿发带束了下头发,谢兰亭抬手将他发带取下:“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别急着穿戴整齐吗?”

    顾云起眼睛里的光灼灼逼人:“现在知道了。”

    因为方便。

    谢兰亭弯弯嘴角:“知音。”

    他将发带咬进嘴里,朝顾云起勾勾手指,他的眼睛可以说话,嘴上便不必再重复。

    顾云起看得明白,谢兰亭再吩咐他:过来。

    于是他依言靠近,将这个心心念念的人纳入怀里。

    虽无红烛,亦有春色,情到浓处花作吟,心有君来怀有玉,软香且是意中人,正是美景无边,一双鸳鸯共衾枕。

    作者有话要说:

    关门来了

    感谢大家留评上章评论我都送了红包哒!

    第65章 谢兰亭:真是不消停

    修士的体力自然比普通人强, 但巫山云雨的事并不是光看体力,毕竟带来的刺激是直击心灵和身体深处,还要考虑一下精神上的承受, 体力再好, 也不能没完没了。

    谢兰亭初时还能引导一下,后来很快舒服得四肢发软, 尽数交给顾云起, 任他来了。

    不是梦境不是回忆, 他可算再度拥住这个人了。

    在他俩大白天的就卿卿我我时,远在顾家的顾薄黑着脸踏上了飞舟, 启程前来苍行山。

    顾云起有句话说得对,顾薄发现顾景平资质普通后,对他确实没抱多少期望, 当初去外面与别人生个孩子抱回家, 只是伪装掩饰, 不想引人探究, 免得被人发现自己跟秋白蕊间的大问题。

    即便是他最初也没想到,哪怕是互相利用, 可娶的老婆根本不敢碰,秋白蕊这么狠,实属在他意料之外。

    修士生命漫长, 他并不急着让人来继承自己的位置。顾云起出生后, 对比之下, 顾景平的资质更是让他看不上,顾薄好歹还能跟自己兄弟比一比, 顾景平却被顾云起远远甩在身后。

    他并不疼爱顾景平, 但是杀了顾景平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所以他要亲自往三峰走一趟。

    根据在三峰修行的弟子们判断, 在杀了顾景平后,凶手、或者是凶手们中的某一个还晋升了大乘,宝地清场给顾景平晋阶,结果却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别人。

    飞舟速度是可以控制的,不着急时慢慢飞,以观光速度,需要三天才能从顾家到苍行山,但此刻顾家的飞舟快得在天上只留残影,短短几个时辰就抵达了目的地。

    得亏顾薄身边带上的几人全是大乘,能适应这等速度,不然肯定有人晕飞舟。

    顾安让人用结界罩住了案发地,没破坏现场,那些人死时周围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大长老也跟着顾薄来了,众人见到顾景平的尸体,顾薄眼泪都没流一滴,怒意大于悲伤,于是其余人也就象征性的道一声“节哀”,就算劝过了。

    此时已经天黑,周围的人举着符咒或夜明珠照明,现场痕迹也能看得清楚,顾景平身上没有灵力或利刃带来的外伤,看着就是雷劈死的;几个元婴的尸体伤口都在脖颈上,一刀封喉,很是干净利落。

    像杀手的手段。

    医修上前查验起尸身,顾景平生前虽然中了毒,但第六道天雷劈坏了他的筋骨血肉,医修只能大致判断他有中毒,可没法再查验具体成分。

    下毒、一击毙命,大长老道:“多半是专门接单的杀手了。”

    是杀手的话就不好查,毕竟杀手组织太多,而且即便查到是哪家杀手,为了信誉和生意,人家也不会出卖雇主,

    顾薄冷冷环视众人:“三峰外也安排了各家护卫,宝地不远也有顾家侍卫巡逻,杀手溜进来,你们就一个都没发现?”

    护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末了护卫队长硬着头皮开口:“少主提前清场,我们人手安排得太远,不慎出现疏漏,还请家主责罚。”

    顾薄语气冰凉:“自然要罚。”

    他让人先把顾景平和几人的尸体收敛,如果三峰还属于苍行山,那么顾景平的死苍行山怎么也得派个人来过问一下,可现在三峰被他们瓜分了,顾景平死在这儿,苍行山根本不会管。

    当初苍行山的小弟子死在顾家,如今顾景平死在三峰,如果两者是有关联的,那么顾家和苍行山吃瘪,谁会开心?

    顾薄想了一圈,不得不承认,会开心的人选还挺多。

    而且苍行山倒霉的还不止于此,最严重的当属凶兽一事,整个苍行山迅速走了下坡路,门派凋零。顾薄皱眉,抬头看了看月色朦胧的夜空,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召所有弟子回顾家,”顾薄朝大长老道,“参加少主葬礼。”

    顾云起收到传讯时,人还在床榻上,这个时间不是谢兰亭平日里睡觉的点,但谢兰亭此刻躺在他身边,正睡得香甜。

    造成谢兰亭早睡的原因实在明显,毕竟他俩终于做了成婚那天晚上该做的事,同盖一床被子不再是纯聊天。

    顾云起搂着谢兰亭,心满意足,以前还隔着一层衣裳,现在什么阻拦也没了,两人贴在一块儿,体温都被彼此抹匀了。

    顾云起听完传讯便将玉牌放到一边,屋外很快传来其他顾家筑基弟子们的讨论声,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即刻出发。

    有人来敲了他的门,介于之前众人是看着昏迷的他被谢兰亭扶进屋,所以门外顾家弟子道:“仙君,我们是顾家弟子,有事相商。”

    回去的最好办法当然还是坐飞舟,顾家不会管他们,他们得自己去商行坐,而他们这群人里,属顾云起和谢兰亭最有钱。

    顾云起开口:“仙君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听到他的声音,弟子道:“你醒了?你也收到传讯了吧,我们准备立刻出发。”

    顾云起:“慢走。”

    门外弟子不止一个,另一人忍不住道:“少主身亡这等大事,怎么好耽搁?”

    “我堂兄本就不待见我,未必乐意在棺材里看我参拜,再说,仙君和苍行山的人还有话说,我陪他。”

    谢兰亭现在可是明面上苍行老祖的传人,这事儿他们也知道,两弟子对视,发现说服不了顾云起,只得把消息带给其他人。

    筑基弟子们算了算搭乘快速飞舟要用的钱,觉得非常心疼。

    等还是立即出发?

    有人思索片刻后叹口气:“我们还是先走吧。顾景平一死,即便顾云起再不受待见,也成了顾家本家这辈的独苗,他地位会不会变不知道,但我们如果迟了,肯定是要遭殃的。”

    大伙儿想了想,觉得有理,连夜下山找商行搭飞舟去了。

    顾家弟子离开的消息传到了苍行尊者和长老耳朵里,他们怕顾云起和谢兰亭也跟着走了,二长老急急忙忙来到他们房门外,叩门问声。

    顾云起皱了皱眉,开口说了先前同样的话,让他们明天再来。

    二长老不放心:“今晚你们真的不走?”

    “暂时没这打算。”顾云起,“要是怕我们偷跑,你就亲自守在门外吧。”

    二长老想了想,还真带着人就守在门外了。

    顾云起感到自己腰上的手动了动,闭着眼的谢兰亭用慵懒嗓音吐字:“真是睡个觉也不安稳……”

    顾云起摩挲了一下他的手,看向谢兰亭的眼神温柔得能出水:“把他们赶走?”

    谢兰亭懒懒打了个呵欠:“狗皮膏药,赶不走的,而且我总觉得还没完……”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又有些人落下,谢兰亭倏地睁开双眼:还真被他说中了。

    二长老的声音传来:“顾家主?”

    顾薄居然亲自来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一眼,不用多言,轻轻颔首后同时起身。

    顾薄之所以过来,当然不是因为儿子死了就来跟侄子上演什么叔侄情深,是因为听到了谢兰亭继承苍行老祖传承的消息。

    苍行老祖的传承千年无人可继,一招花落,居然选了他废物侄子的道侣。

    谢兰亭这人,即便从化神期落下来,也真一刻不消停。

    顾安也跟在顾薄身后,顾薄简明扼要说明来意:“犬子亡故,我来接侄子同回顾家,祭奠血亲。”

    谢兰亭成继承人的消息传到了三峰,顾景平死了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主峰,二长老道:“节哀,顾云起回去祭奠堂兄是应该,只是揽月仙君恐怕要稍作停留。”

    “我和云起自然要同在一处,诸位大可不必替我们决定。”

    一道声音加入他们的对话,房门打开,顾云起和谢兰亭施施然走出,谢兰亭眼角还含着未退的红晕,整个人举手投足间的慵懒带着酥软与春风,情意太重,想忽视都不行。

    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方才两人在屋子里干了什么。

    顾安愣了片刻后握紧拳头,视线不甘地扫过顾云起和谢兰亭,在谢兰亭身上停留得尤其久,可惜谢兰亭压根儿没工夫搭理他。

    二长老急了:“仙君这话什么意思?”

    “我本来想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明天再说,但你们一个接一个,实在扰人清净。”谢兰亭不疾不徐道,“睡不好,只能起来处理事情了,不过我心情不好,劳烦你多担待。”

    正好,二长老把他们今天商量的法子说了出来:“我们商量后,觉得下面这种方法对你和苍行山都有好处,那就是你加入苍行山做长老,御剑宗那边不必退,我们不介意。成为长老后,该享有的东西我们不会少了你,你就留在苍行山,教教弟子们就行。”

    谢兰亭听得笑弯了腰,靠在顾云起胳膊上,顾云起一手揽住他的腰,让人可以笑个够且不至于滑下去。

    谢兰亭笑够了,这才道:“哄傻子玩呢?我有什么好处?苍行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长老位送出去都没人要。反而是我,入门就要发誓吧,让我给苍行山效力,没门儿。”

    二长老被奚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让他们就这么放老祖的传人离去绝不可能,他们不甘心啊!

    “你不能就这样走,仙君,我们以礼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还想强留?”谢兰亭嗤笑一声,“确实,虽然不能伤害我,软禁还是能做到,但是——”

    谢兰亭摸出一块羽状的令牌来:“只要我捏碎这块牌子,妖王立刻就能撕裂空间过来,你们想用强的,试试?”

    与此同时,脖子上圈着松鼠的傀儡闪身到谢兰亭面前,有他在,即便打起来,谢兰亭也绝对有捏碎一块牌子的时间。

    二长老一窒,意识到谢兰亭如今不再是个被御剑宗抛弃、形单影只的落魄天骄,从前他不经营人脉,如今出去结交朋友,动不动就是妖王这样的大人物。

    苍行山只有一个化神,妖族可有三个,他们刚丢了三峰,已经没能力再跟大势力硬碰了。

    苍行尊者和别的长老也到了,众长老闻言面色灰败,苍行尊者那古板脸又沉了沉,黑成了锅底。

    谢兰亭手指间把玩着羽牌:“选二十个年轻弟子过来,我替他们点一点筋脉,今后修行苍行山的心法会更加顺利。”

    谢兰亭突然松口,让苍行山的人都愣了愣。

    “这就是我的回馈,除此之外多了没有,别跟我谈条件,我不接受。”谢兰亭手上的动作停了,眸色深邃,“这是对老祖的感谢,与你们无关。苍行山是他的心血,可惜被你们这群人糟蹋至此,若是日后山主长老都换了些有心肝的人,我可能会再多帮一些。”

    山主就是苍行尊者,苍行尊者对上谢兰亭的视线,二人目光如刀刃,无言地交锋片刻后,苍行尊者开口:“去找二十个根骨上品的弟子过来。”

    这就是同意了。

    谢兰亭收回视线,心说老祖你放心,我一定多帮帮,等他和顾云起都到了化神,杀了苍行尊者和这群作恶多端的长老,给上面换换血,苍行山不是没有再起的可能。

    他方才那句话可是认真的。

    反正苍行尊者这个仇人已经在名单上,顺手帮苍行山一把,也算是报答了老祖的传承。

    没有继承老祖心法的谢兰亭本不会知道怎么给弟子梳理筋脉才能让他们更好适应如今苍行山的修行法,但顾云起知道,并且方才在屋中穿戴时已经告诉了谢兰亭。

    谢兰亭和苍行山定下结论的过程中,顾薄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出声:“那便等仙君处理好,和云起一同随我们返回顾家。”

    他这种语气……谢兰亭和顾云起心头都升起了警惕:此人面上越和煦,越有可能憋着坏。

    顾云起垂下眸子,声音真诚:“堂兄的事……请您节哀。”

    说得他真有多伤心似的,是飙演技的时候了。

    顾薄长长叹气:“他是个好孩子,此番不知是何原因遭此劫难,若是有人想挑衅顾家,那你们这些小辈在外也要多多小心。”

    顾薄走过来,抬手拍拍顾云起肩膀,意味深长:“本家第七十代的血脉可就剩你一条了啊。”

    谢兰亭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上辈子顾薄产生怀疑后,派人来试探刺杀顾云起,他眸子暗了暗,心里骂了句:老东西。

    既然顾云起如今已经到了大乘,那也是时候集合手上的力量,把顾家拿回来了。

    他踏过顾云起爹娘的尸体,抢走的东西,顾云起也要踩着他的鲜血,把东西拿回来。

    第66章 盛装出席

    介于谢兰亭明显不愿意多等, 苍行山选人倒是选得很快,二十个年轻的弟子没花多少时间就被带了过来。

    谢兰亭按照顾云起之前告诉过自己的法子,给二十人梳理了脉络, 弟子们确实觉得浑身灵力忽地更顺畅, 身心也轻松不少。

    谢兰亭收回手:“好了。”

    苍行山众人心情复杂,谢兰亭也不需要他们感谢, 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顾薄见事情办完了, 开口道:“那便启程吧。”

    免费的飞舟, 不坐白不坐,他们原本打算休息一晚再说, 谁让这些人一个个的都等不及呢?

    暗卫们在暗中见此情形,纷纷退去,少主如今是大乘, 自保手段很多, 即便稍作离开, 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暗卫们要去准备自己的方式, 跟上顾家飞舟。

    顾安盯着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仿佛要用目光给自己烧个洞似的, 谢兰亭在这样的目光中,越发大胆跟顾云起贴住,他根本看也不去看顾安, 只用行动展示:这人是我的。

    顾安几乎咬碎一口牙。

    这简直比谢兰亭用眼神挑衅他更让人生气。

    有外人在时, 顾薄对着顾云起会维持一个长辈形象, 但他究竟对顾云起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纵容顾景平为难顾云起就是铁证。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明着唱黑脸的顾景平不在了, 众人居然觉得顾薄对顾云起的态度好了不少。

    到了飞舟上, 谢兰亭打着呵欠,表示要去休息,顾薄本来想说什么,被谢兰亭的呵欠打断,只好客气道:“请。”

    不过谢兰亭很快就知道为什么顾薄干脆地放他直接去休息了,因为——压根儿就睡不着。

    飞舟速度快得离谱,而且可能故意关了一些法阵,导致乘坐体验极差,别说睡了,光是待着就不爽,还得自己运转灵力来让身体舒服些。

    谢兰亭在房间中重重搁下茶杯:“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云起点点头:“他对你的态度有变,我能感觉到。”

    其余人觉得顾薄对他的态度有变化,顾云起却能肯定地说,原因在谢兰亭身上。

    “知道我得了苍行老祖的传承,觉得我不再是废子了,没准可以利用?”谢兰亭冷哼一声,“他想找我说话,也得看我听不听。”

    以为在房间里不能休息,他就会识时务出门,跟早就等着的顾薄“偶遇”,然后顺势聊聊?

    谢兰亭端起茶杯重新饮了一口:“我就不去。”

    顾薄在甲板上吹了会儿风,没有等到谢兰亭出来,他想了想,走过去准备敲门,他借口都想好了,毕竟离登船已经过了一会儿,他完全可以说已经给了谢兰亭时间休息。

    只是他走到房间外,托修士耳聪目明的福,听到屋子里传来不可描述的低吟。

    顾薄:“……”

    苍行山客居里这两人就明显做了,现在还来?

    他满头黑线,甩袖离去。

    在顾家的飞舟上,周围都是顾薄的人,顾云起和谢兰亭自然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放松身心,两人衣衫工整,根本就没干那档子事,纯粹是谢兰亭故意发出声音,膈应顾薄。

    察觉到顾薄离去,谢兰亭弯弯嘴角,心情愉悦,他被人从身后抱住,顾云起将脑袋埋在他肩上,谢兰亭抬手碰碰他发丝:“嗯?”

    顾云起:“兰亭……你再发出那等声音,我怕我就忍不住了。”

    谢兰亭乐呵着抬起他的脸,摩挲人的下巴,轻轻吐息:“考验你意志的时候到了。”

    这可真是格外考验意志,顾云起叹气,却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确认顾薄已经离开,谢兰亭也不用再装,按照飞舟的速度,天亮后他们就能赶回顾家,谢兰亭道:“如今你已经是大乘,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突破秋白蕊院外的防守,去见她一面了。”

    顾云起点头:“正有此意。”

    他想知道秋白蕊能不能联手,若能,又可以做到哪一步。

    见到秋白蕊却比他们想象中简单,因为顾薄为了面子,让人去带秋白蕊出来参加顾景平的葬礼。

    没想到顾景平的死还能带来这等好处。

    一行人回到顾家时天边正好露出鱼肚白,顾薄立刻着人布置灵堂,拉起了白布,也给别的门派去了消息,跟顾薄来往密切地都派了人过来。

    因为是参加葬礼,来的人速度都很快,大伙儿都坐着快速飞舟,为了避免修为不济的人晕船,远方来的人都还是些叫得出名的人物。

    御剑宗这边刘弃风和殊道亲自跑了一趟。

    宾客都来了许多,顾薄想了想,还是让人去请秋白蕊。

    秋白蕊今日本来穿着一身简装,怎么方便活动怎么来,面颊没有上妆,头发也只用一根簪子随意挽了,她在院中捣药,一剂药还没有成,顾薄派的人就到了。

    那人捧着一身素服:“请夫人前去参加少主葬礼。”

    秋白蕊捣药的手停了半晌,没吭声。

    那人知道这对夫妻之间十分诡异,有传言说顾景平不是秋白蕊亲子,但就算他已经是顾薄心腹,也从没听顾薄承认过这件事,他害怕秋白蕊不肯去,又重复了一遍。

    末了,他还是干巴巴补充一句:“节哀。”

    秋白蕊霍然起身,却是展颜笑了:“错了,难得终于能出去,你应该恭喜我,哪有什么哀。”

    秋白蕊朝他抛了个媚眼:“等着。”

    她说着便搁下药臼风风火火冲进屋,“嘭”地一下关上门,她的东西这些人不敢乱碰——因为怕碰着什么带毒的,自己倒霉。

    传话人不得不来到房门外提醒:“夫人,衣服还在我手上。”

    屋子里秋白蕊道:“不穿那个,你等着就行。”

    传话人倒是没有等太久,但等房门打开,他看见秋白蕊的装束,还是没忍住张大嘴。

    原本随意的秋白蕊换上了一身艳丽长裙,裙摆及地,如同绽开的花,她给自己上了妆,口脂是浓烈的红,头上一整套的发饰在走动间叮铃作响,整个人美得霸道张扬。

    “好久不上妆,生疏了,不然我还能更快的。”秋白蕊抚了抚耳坠,“走吧。”

    “夫人等等!”传话人拔高声音,“你就这样去!?”

    秋白蕊神色不变,已然踏出一步:“顾薄只让你带我过去,没说我只能穿什么吧,他既然没吩咐,你怕什么。”

    是没吩咐,但素服都准备了,而且哪个当娘的会穿成这样去参加儿子的葬礼啊!

    传话人风中凌乱,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穿得鲜艳的亲戚还不止这一个,顾景平他堂弟和堂弟媳妇,也打扮得光鲜亮丽来了灵堂。

    谢兰亭平日里喜欢穿月白,今日特地挑了件水蓝色衣服,顾云起随他,也穿了同样的颜色,顾家弟子们都换上了素服,一片白里他俩如同两滴蔚蓝的海水,格外显眼。

    而且虽然两人衣服款式不同,但走在一起,色泽又很接近,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他俩穿的同样的衣服。

    灵魂在现代社会晃过一圈的谢兰亭可以告诉他们:这叫情侣装。

    夫夫二人和盛装的秋白蕊在大院门口相遇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讨厌顾薄的人。

    秋白蕊给他俩递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

    可惜她修为被顾薄封印大半,身边前后左右都站着侍卫,根本没其他人能靠近,不然她很乐意跟同道中人多说说话。

    人群中看见三人的打扮都窃窃私语,顾薄则是眼角抽动。

    秋白蕊踏入灵堂走上前,顾薄在她三步远处:“你这是做什么?”

    秋白蕊艳红的唇勾起笑:“出来透口气。”

    她连指甲也染了色,意思意思伸手捏了几炷香点燃,插到香炉里。

    秋白蕊对着棺材道:“托你的福,我好歹能出门透气,你死都死了,那些年故意给我使绊子的事就不提了,我大度,不跟死人计较。”

    顾薄不准小时候的顾景平接触秋白蕊,等他大了,想法也固定了,顾薄有时候来秋白蕊院子里试验解除蛊虫的方法时会带着顾景平。

    顾景平厌恶秋白蕊,不是他的娘却占着家主夫人的位置,但由于顾薄跟秋白蕊被蛊虫绑着,所以他不敢像对付顾云起那样下狠手,只能使点不入流的小手段,让秋白蕊不痛快。

    秋白蕊在升起的烟柱中淡淡道:“你命不好,做了顾薄的儿子,下辈子投胎长点心吧。”

    顾薄忍了又忍,他发誓等到蛊虫解开,必定让秋白蕊生不如死,可他现在确实拿这人没办法,本来是为了颜面让人出来一次,他此刻却后悔了。

    还不如关着秋白蕊让那些人继续猜去,好过被当场看笑话。

    他深吸口气,带着威压转向顾云起和谢兰亭:“云起,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谢兰亭冷笑一声:“云起受他诸多‘照顾’,小时候险些在水里溺死,救回来后却病得坏了根基,从此修行不顺,都是拜顾景平所赐,我俩实在哭不出来,也不想装,毕竟人要诚实。”

    谢兰亭学了秋白蕊的话:“我们也大度,不跟死人计较了。”

    顾云起还是端着一幅君子的脸,对顾薄道:“堂兄不喜我,我就不上香碍他的眼了。”

    说得多为顾景平着想似的。

    秋白蕊装模作样抬袖一哽咽:“唉,他如此行事,都是爹娘没教好啊。”

    反正她不是娘,怪不着她头上。

    顾薄青筋直跳,拿出毕生伪君子的功力,才把那个“滚”字咽回肚子里,被三人哽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秋白蕊:真吃席

    第67章 桌子底下不安分的脚

    顾薄确实有改变注意把谢兰亭拉入阵营的想法, 因此他暂时没对谢兰亭和顾云起发作,朝秋白蕊身边的侍卫道:“夫人累了,带她回去休息吧。”

    “我确实累了, 就让我在外面坐会儿吧。”秋白蕊含笑, “我身体不好,让我歇一歇再走, 体贴的夫君肯定不会拒绝我吧?”

    顾薄把秋白蕊关起来不见人, 对外借口就是夫人身体不好, 需要静养,家里不少仆从都是第一次见她。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据说顾家主的夫人身体不好, 可看着气色不错啊?”

    “嘘。”有人道,“有些事可不兴提啊。”

    来的人里除了知道顾薄秉性的,自然也有被他伪君子皮囊骗了从而与他交好的, 顾薄听着一些人的低语, 皱了皱眉, 端出一副关心夫人的模样:“好, 那夫人去外面稍坐。”

    灵堂内是没有座椅的,外面有给宾客搭的休息棚子, 侍卫们带着秋白蕊坐下,里里外外护得严实,但凡有人想上前打招呼, 都被不冷不热地劝退了。

    几番下来, 其余人也看出秋白蕊身边没法接近, 不再去自讨没趣。

    秋白蕊端着茶看了看天,悠悠道:“天气真不错。”

    虽然她喜爱待在合适的环境里炼药炼蛊, 但主动留在一个院子和被迫被圈在一个地方是不同的, 空气里虽有纸钱和香烛的气味, 但她不仅不厌恶,还很享受,毕竟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能有机会出来。

    顾薄这些年在想办法解除蛊虫,她也没闲着,在想办法把蛊炼得更妙,只是掌握的东西还是太少了,秋家本家的学识若能让她多看看,或许她能更上一层楼。

    她出身秋家旁支,能获得的修炼资源有限,她能混出名头全靠自己努力,修士即便天赋再好,少了知识、必要的天材地宝或者修炼宝地等,力量终究是有限。

    哪怕是顾云起这等天赋,丢去一丝灵力也无的地方,他照样修不出来。

    秋白蕊对别的事都没兴趣,她只是合理利用身边能用的,想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而已。

    她不停锤炼种在心口的蛊虫,如今除了自己死时能给顾薄找不痛快外,其实已经可以操控着蛊虫给顾薄带去更多麻烦了,她瞒着这点,连顾薄都还不知道。

    主要是单纯让顾薄难受没什么用,除非她还有帮手。

    秋白蕊端着茶,视线悠悠扫过院内,由于身边这些顾薄安排的侍卫,已经没人能靠近她了,这些人身上带了符阵,隔绝灵力,别人即便想给她传音入密也不行。

    因为传音入密是需要两人灵力接触在一块儿,平时传音,在空气中也可以接触灵力,可惜顾薄防她防得太紧,不可能留下这等漏洞。

    看来这回出来也找不到帮手啊……秋白蕊感慨着,低头正要再品一口茶,忽的顿了顿。

    因为杯中的水面波动,茶水居然勾勒出了文字。

    哎呀……秋白蕊弯弯嘴角,不动声色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她的灵力跟某人连上了。

    有话语传音进了她耳朵里:“秋道友。”

    她举起杯子,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唇瓣在动,传音回去:“我喜欢这个称呼,阁下是?”

    “恕我目前不方便透露身份,但我与顾薄有私怨,秋道友与其说是被顾薄保护,我看着更像被禁锢,不如与我联手如何?”

    秋白蕊:“你想做什么?”

    “让顾薄血债血偿。”

    帮手来了。

    秋白蕊眼神发亮:“可以。”

    杀了顾薄她就自由了,而且现在还是顾家家主夫人,多少能捞点东西,为自己以后的修行铺路。

    “我在他体内下了蛊,由我控制,可以给他带去疼痛和灵力滞塞,不过灵力滞塞维持不了太久。”

    秋白蕊不会轻易说出杀了自己能给顾薄造成重创这个事实,毕竟她要活,可不会做出牺牲自己来给别人创造机会的事。

    谢兰亭倒是知道,不过他没说,毕竟秋白蕊跟他们无冤无仇,即便要杀顾薄,也用不着她的命。

    那个声音又道:“不愧是秋道友,能造成灵力滞塞已经不简单了。”

    如果顾薄正在跟人打架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杀了他的胜算又会再高一点。

    秋白蕊显然也知道蛊虫什么时候用最合适,她端着茶杯:“今日来吊唁顾景平的人多,你应该不会在今天下手吧?”

    “对,我会选一个时机。”

    秋白蕊:“可我立刻又要被关回去,怎么联系你?”

    那人道:“你将这杯茶带走,留着这杯茶水,我随时都能跟你传音。”

    秋白蕊看了看被她喝了一半的茶:“我要是现在往杯子里加水,有影响吗?”

    “没有。”

    那就好,毕竟茶没剩多少了,可以的话还是多加点水,令人安心。

    秋白蕊抬起袖子,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迅速将杯中水转移到自己取出的瓶中,而后扔回芥子空间,一气呵成。

    她在棚里坐了片刻,侍卫们便应顾薄要求,要将她带回院子,这回无论她说什么,顾薄也得把她塞回去。

    不过秋白蕊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再纠缠,随着侍卫们回了芳院。

    只可惜先前那两个穿水蓝色衣服的人看着挺有趣,都没能说说话,可惜。

    秋白蕊不知道的是,她已经跟其中一人说上话了,方才用茶水跟她接触灵力,进行传音入密的不是别人,就是顾云起。

    顾云起和谢兰亭连香也没上,顾云起用“我就不在这儿碍着堂兄的眼了”这样的理由离开灵堂,在院中随意挑了个地方,反正顾云起用御水决控制茶水也没人能发现,借此跟秋白蕊搭上了话。

    秋白蕊走后,两人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关门落锁,顾云起将传音入密的内容告诉了谢兰亭。

    谢兰亭听完后点点头:“我目前更倾向于让顾薄死于‘意外’,而不是直接打着为父母报仇的名义跟他直接对上。”

    顾云起知道谢兰亭为何会有此等打算:“如今他盟友太多,正面完全开战,未必能赢;而且这之中还有苍行尊者和当时另外的帮凶,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知道真相的我。”

    即便苍行尊者发现顾云起也是苍行老祖的传人,但只要明白顾云起非得杀他报仇,那么就是拼着誓言反噬,苍行尊者也肯定会动手。

    可顾薄若是死于其他原因,暗杀也好、争斗也罢,起码不会引起他们警惕。

    先杀了他,日后再公布顾薄的所作所为也来得及。

    “下手的时候通知秋白蕊,让她催动蛊虫,就能加大胜算。”谢兰亭沉吟,“剩下的就是时机了。”

    如同送顾景平上路那样,他们得选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干掉顾薄。

    关于时间这种事,遇事不决,可问神棍,谢兰亭摸出传讯玉牌,朝他们的盟友天道问好。

    晓清风算上一卦,而后自信一笑:“别急,不出三天,他会亲自把机会送到你们手上。”

    有晓清风这么说,谢兰亭就放心了,熄灭传讯玉牌前,晓清风问:“黑石收集得如何了?”

    关乎整个世界,晓清风担心得不行,但谢兰亭很遗憾:“最近没什么进展,你说裂缝会主动来找我们,可继上次凶兽后,还真没碰上。”

    跟裂缝相关,晓清风没法掐算,他叹了口气,嘱咐谢兰亭:“你们多留意,也小心点。”

    谢兰亭:“嗯。”

    顾家前院里上上下下似乎都沉浸在悲伤中,即便不伤心,众人也要装模作样一下,表示对于少主逝去的沉痛,而顾云起和谢兰亭只去露过一次面就算完事,什么亲戚旁支要给顾景平守灵之类的,不关顾云起的事。

    顾薄作为一家之主,在儿子的葬礼上走不开,顾云起难得又落了清闲,边消化苍行老祖传的心法,休息时间,就不规矩地对谢兰亭动手动脚。

    起初可能本来只想吻一吻,但年轻人火气旺盛,而且食髓知味,摸着摸着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天雷勾地火,很快就黏糊到一块儿。

    暗卫们突然发现,自己可以随时留在房中的时间被大大缩短,而且未来可能会成为常态。

    众人在小院里角落中蹲着唏嘘感慨,你看我我看你,摸出零嘴来一起分了,在这沧桑的世界,也就剩下同行情谊还能抱团取暖。

    由于有晓清风的卜算,第三天时两人停下了过于亲密的行为,让暗卫们提前撤到院中暗处,等着所谓的机会上门。

    晓清风料得不错,还真有人来了,而且跟以往不同,不是谁来传话,说什么家主召见,而是顾薄本人亲自来了。

    他还穿着一身素,精神不错,反正看不出丧子之痛,踏足了这个最初由他兄弟搭建的小院。

    谢兰亭和顾云起打起精神,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人可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拎起桌上茶壶,亲自给三人斟茶,他先朝顾云起道:“我对景平溺爱纵容,以至于他性子太傲,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是叔叔我管教不严,云起,看在景平已经仙逝的份上,你便不要怪他了。”

    “咱们这两辈,就剩你和我,云起啊,以后我们叔侄二人就得相依为命了。”

    顾云起什么神色都深藏在眸子中,不显露,他似乎情绪有些激荡,哽咽道:“二叔……”

    顾薄要打感情牌,他就张嘴把感情牌吃下去,好似真的被唤醒了对亲情的渴望,还记得面前这人是他剩下的唯一血亲。

    顾薄拍了拍他的肩膀,环视屋子:“也别住在这小屋子了,我让人给你们收拾院落,改天搬过去吧。”

    顾云起感激地望着他:“多谢二叔替我着想,可这院子留着爹娘的回忆,我不忍它荒废,也住惯了,就不给家里添麻烦了。”

    顾薄装模作样:“哎,怎么能说麻烦呢?”

    谢兰亭嗤笑一声:“怎么当初布置新房的时候,就没想过找个好院子呢?”

    顾薄不动声色:“那时景平闹着,我怕他又去找云起麻烦。”

    谢兰亭:“嚯,您可真养了个好儿子。”

    把什么事都往死人身上一推,自己就干干净净清白无比?好一个顾薄家主啊。

    “仙君,大家都是一家人,家里人相处,难免有摩擦,误会什么的,说开了就好。”顾薄抬手再给谢兰亭添了些茶,“仙君得了苍行老祖传承,你师兄弟他们或许不会太开心。”

    谢兰亭心道来了,他眼皮一掀:“你想说什么?”

    “我却是真心为你高兴,云起找了个好道侣,我想我们应该携手并进,御剑宗弃你,我却愿意以诚相待,让长老们也多多重视云起在家族中的地位,你看如何。”

    谢兰亭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条件呢?”

    顾薄露出个伪善的笑:“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仙君应该知道,幽天秘境每五十年开启一次,很快就要到它再度开启的日子了。”

    谢兰亭心中一动:“知道。”

    “我有想在秘境里拿到的东西,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以后你就是我顾家座上宾,云起的地位我也保证会提高。”

    幽天大秘境,三界所有门派必参与的秘境,大能们也都会亲自下场,顾薄这样的大乘也会前去,混乱、争斗,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谢兰亭露出个真诚的笑,心里定下结论,但面上没有立刻答应,只道:“我想想。”

    顾薄意味深长:“机会难得,云起毕竟是顾家人,仙君若喜欢他,可得为他多多考虑。”

    在外人眼里,显然都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是谢兰亭说了算,都是顾云起这些年演得好啊。

    谢兰亭露出严肃思考的表情,顾云起也配合着表现得紧张和惴惴不安,然而他知道,谢兰亭此刻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桌子底下,某个慎重思索的仙君,正悄悄用脚踝贴着他的腿轻轻摩挲,还有闲工夫跟他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8章 谢兰亭脚踩在他腿上,笑着告状:“痒。”

    桌子底下, 谢兰亭用脚尖和脚踝摩挲着顾云起的腿,不急不慢滑上滑下,顾云起忍不住动了动脚, 谢兰亭便直接勾住他的腿。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而这两人面上表情完全没变, 演戏功夫可谓绝佳。

    顾景平的头七还没过,顾薄就已经开始准备别的事了, 可见他真没把儿子放心上, 葬礼只是走个过场, 但凶手还是要找的,害他损失颜面, 他有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的心。

    顾薄喝完一杯茶后,才道:“仙君考虑得如何。”

    谢兰亭:“你想要什么东西?”

    他这么问,显然是松口的意思。

    “幽天大秘境上一次开启时, 出现了能解百毒的万年白虫草, 可惜大家在争斗过程中虫草溜走, 谁也没得到。”

    谢兰亭知道, 因为当时他正在不远的地方争另一件东西,等他拿到后路过, 就听到这边的诸位各个正骂晦气,说争了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马上就要到秘境关闭的时间了。

    万年的白虫草有寄生虫共存, 草有万年, 但虫没有,是最初那些虫的后代, 体型不大, 几只抱团, 没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因此大家没将它们当回事,谁料居然被抓住空子,白虫顶着草跑了。

    根据记载,白虫草对大部分蛊虫也有效,顾薄的目的是去除自己身体内的蛊虫。

    顾薄道:“苍行老祖传承千年不曾挑出继任者,如今选了仙君,说明仙君运势近来极佳。”

    哦,又是想借运势,如同妖王当初找飞羽果那样,带着人当吉祥物导航的。

    谢兰亭同意了:“可以。”

    顾薄满意地笑笑:“仙君是个聪慧人,那我们便立誓吧,为表诚意,我先来。若你全力协助我得到白虫草,我会提升顾云起在顾家的地位,给你挂名长老的待遇。”

    谢兰亭也道:“进入幽天秘境后,有机会我就帮你寻找白虫草。”

    两人的誓言里都有漏洞,他们分明听了出来,但什么都没说,只相视一笑。

    顾薄用的是“全力、得到”,谢兰亭用的是“有机会、寻找”,两人有的是办法绕开誓言不违约,发了跟没发一样。

    都是各自打着鬼主意,互相利用的关系,何必直接说破呢?不过顾薄猜错一点,这边不是想利用,而是想创造机会要他命。

    事情谈完,顾薄没有多待的意思,起身走了,外人没了,谢兰亭放松下来,偷偷勾腿变得明目张胆,他干脆踢掉了一只鞋,白皙的脚趾头沿着顾云起裤腿滑上,而后被顾云起一把拽住了脚踝。

    谢兰亭装模作样嗔怪道:“做什么呢?”

    顾云起用手指在他脚踝处薄薄的皮肤上摩挲:“仙君问我?”

    谢兰亭用脚趾头轻点,若即若离点火,勾得人心痒痒,从小腿一路来到大腿,顾云起再不做点什么,下一步恐怕就得被挑弄危险的地方了。

    谢兰亭微微屈膝,一脚踩在顾云起大腿上,笑着告状:“痒。”

    那个被他一逗就面红耳赤的顾云起在短时间内飞速成长,比如现在,虽然红着耳根,但再也不会手足无措,他握着谢兰亭细细的脚踝:“你方才蹭我时,我也不好受。”

    心痒。

    谢兰亭将胳膊支在桌上,单手撑住脸,头微歪,脚在顾云起大腿上一点一点:“机会果真来了,幽天大秘境下次开启的时间,若我没记错,是一个月后,你可以用玄机阁的身份参加。”

    顾云起点头:“我会多召集一些人。”

    对大乘期来说,并不是所有秘境都值得前往,顾薄难得亲自前去,而顾云起如今也有了大乘实力,无论是群殴还是单挑都有了底气,是难得的机会。

    “我修为如今也长得不慢。”谢兰亭作妖的脚停下,“可见只要我内伤好了,完全能赶超从前的修炼进度。”

    但是他内伤还没有好全,多年的调理加上用过顾云起的血后,状况好多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必定能痊愈,然后重回化神。

    顾云起看到谢兰亭眼中的跃跃欲试,明白了谢兰亭的意思:“你想试试一个月内能不能突破到大乘?”

    谢兰亭赞赏地看向他:“你懂我,而且不是没可能。”

    他自己修炼,加上如今大乘期顾云起的血,还可以……谢兰亭摸出当初玄龟君给的连理明心珠,两颗明珠在手中泛着柔和的白光。

    谢兰亭有理有据:“我们还可以双修。”

    顾云起不捏谢兰亭脚踝了,他直接将人整个拉进怀里:“说得对。”

    他圈着谢兰亭的腰,两人交换了吻,就在顾云起手放在谢兰亭腰带上时,被谢兰亭叫停了:“等等,双修的心法你看过吗?”

    顾云起手停下:“没有。”

    他补课只来得及跟着话本和暗卫给的某些图册学习如何好好疼爱枕边人,双修的心法都没来得及看。

    谢兰亭顶着被亲得水润泛红的唇,轻轻喘息,坐在顾云起怀里,摸出一本双修心法打开。

    “没事,我们现在看吧。”

    顾云起:“……”

    劲都上来了,道侣却坐在我腿上翻开书,让我认真学习。

    饶是学霸如顾云起,都没遇到过这般令人难捱的学习场面。

    但既然要正儿八经双修,不看也不行。

    他灌了两杯凉茶,狠狠深呼吸,拿出自己专心学习的精神,这才跟谢兰亭一起看起手中的书来。

    双修的灵力走向不难,关键是耐心和细磨,该忍住时要忍住,两人都是学习能力强,修炼之事一点就通的人,谢兰亭手中这本双修方法很快就被他们看完了。

    连理明心珠在水中使用效果最好,于是二人在屋中放下一桶水。

    这浴桶虽能容下两人,但等两个大男人都泡在里面后,难免还是拥挤,谢兰亭不禁怀念起飞舟上的浴池来,等顾云起拿回顾家,他们还是换个屋子住吧。

    承载着他爹娘回忆的不仅是这间山中小屋,还有他们曾经的宅院,只可惜顾云起暂时拿不回来而已。

    两颗明心珠在水中悬浮着,贴在二人身上游动,没一会儿,水声越来越大,桶中时不时也有水花溅出,打湿了周围的地板。

    空间太小了,逃都没地方去,是真正随着水波起伏,谢兰亭忽地扒住浴桶边缘,惊了一声。

    “等、等等!这珠子在往哪里……啊!”

    顾云起笑着吻了吻谢兰亭的耳朵,笑音吹进他耳朵里:“兰亭,还没到时候,你可得忍住啊。”

    谢兰亭把手探进水里去抓乱游的珠子:“先不用珠子了……呃!”

    眼看他正要抓到一颗,某人坏心眼带着他往后仰,珠子从他指尖溜走,游到了别处,而他也下意识攀住某人的背,指尖留下了不痛微痒的抓痕。

    “珠子挺好的,”顾云起气息也很重,“留着吧。”

    一场双修结束,修为确实有点长进,但谢兰亭是被人从浴桶里抱出来的,他已经被磨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顾云起本来觉得运转心法双修可能会束手束脚,但他现在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

    疾风骤雨有酣畅淋漓的爽利,细嚼慢咽有缱绻厮磨的滋味,换着来也实在不错。

    还能看到谢兰亭更多的表情,实在惬意。

    顾云起给谢兰亭套上衣服,谢兰亭沾到床铺就朝里一滚,跟被子一起被卷成个长条,只留个后脑勺对着顾云起。

    “……留着珠子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把它送进来。”谢兰亭嗓音还带着余韵,“罚你去打坐,今晚别上床了。”

    顾云起摸摸鼻子,实在是因为珠子贴在某块皮肤周围时谢兰亭表情太动人,他真的是在气氛使然之下,顺手把珠子放了进去。

    过于刺激,谢兰亭被搞得头皮发麻……虽然是舒服就对了。

    顾云起自知有错,乖乖听话,久违地单独打坐起来,他就在床榻边的地板席地而坐,没有让自己的气息离谢兰亭太远。

    谢兰亭一觉还没睡醒,顾云起就结束了打坐,早早睁开眼,天边已然微亮,暗卫们取了早餐放进屋中,同时落下声音:“少主,院外有人。”

    顾云起点头:“我察觉到了。”

    院外站着两个人,光明正大,没有隐藏气息的打算,两个元婴。

    顾云起收拾整齐,出门去会会两人。

    拉开院门,那二人就等在门口,看见顾云起后恭敬道:“云起少爷,我们是家主派来伺候你的,之后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顾薄似乎是要让新盟友谢兰亭看看自己的诚意,昨晚结盟,今早就送人过来照顾起居。

    伺候是仆从干的活儿,但是让两个元婴来跟着他,究竟是要服侍还是监视?

    况且虽然话语内容恭敬,但语气并无半分尊敬,他们主子依旧是顾薄,不是顾云起,也知道自己来这小院是做什么的。

    可惜就算是洗碗烧水,顾云起也用不着他们:入口的和贴身的,怎么可能让不信任的人碰。

    “多谢二叔的好意,”顾云起道,“但如你们所见,我和兰亭的小院不大,容不下你们贴身伺候,你们回去吧,我会亲自和二叔道谢的。”

    可他们并没有挪脚,一个元婴道:“家主有令,我们就这么回去实在失职,还请少爷留下我们,做点什么都好。”

    这是得了顾薄的吩咐,铁了心不走了。

    顾云起心头冷笑,有了主意,面上从容道:“那就麻烦两位看守院门吧。”

    两人愣了愣:“看守院门?”

    “对,就你们现在站的位置往旁边点,一人一边,挺好,白天看门,夜间想走就走,”顾云起,“既然是看门人,就得坚守岗位寸步不离,二位想尽职,想必能做到?”

    寻常看门人还有轮换呢,他们就两人,白天必须站在门口寸步不离?开玩笑,他们可是要监视谢兰亭的!

    两人面上虚假的笑都要端不住了。

    “我们还能做点别的,可以护卫,您看……”

    顾云起客客气气:“多谢,不需要。”

    其中一人转转眼珠子:“是否问问仙君,看他需不需要我俩做点什么?”

    顾云起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是了,应该问问,但仙君还在休息,等他休息好再说吧,别去打扰他。”

    两人应下,于是就在院门外等着,谢兰亭昨日双修所获不错,实在餍足,一觉直接睡到中午才睁眼。

    院外两人见房门终于打开,精神一振,以为终于能见见谢兰亭,谁料谢兰亭压根不踏出屋子,他吃着桌上的菜肴,听顾云起说过后,嗓音从屋中传出,传到两人耳朵里。

    谢兰亭确实有需要他俩做的事。

    “我需要你俩滚,你们照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连理明心珠:我们虽然对双修有益,但我们是正经法器,特别用法属于个人行为,与我们无关

    第69章 顾云起收紧手臂,告诉自己他就在这里

    在滚蛋和看门之间, 顾薄派来的两人选择了后者,老老实实站在院外当起了看门人。

    谢兰亭一觉睡醒,精神很不错, 他吃着食盒里的东西, 用汤匙舀了一勺甜粥,听雪突然被他唤出浮在半空, 谢兰亭没动手, 用御剑之术, 让听雪朝外飞出一剑。

    听雪直直朝着院子一角落飞去,扎进土里, 而后往上一挑,溅起的尘土下是张符咒被挖了出来,听雪剑“唰唰”两下就把符咒切成了碎片。

    谢兰亭放下粥碗擦擦嘴, 将听雪剑召回握在手里, 他拎着剑踏出屋子, 姿势随意, 用一种谈论天气真好的懒洋洋口吻问道:“谁做的?”

    门口两个元婴冷汗“唰”地下来。

    他们早早过来,当然不是一直老实等在院门口, 悄悄藏匿了气息然后翻进院子,埋下了符咒,他们本来以为没有被发现, 孰料这么快就被翻了出来。

    他们藏匿气息的本事跟暗卫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做了些什么其实也被暗卫看在眼里, 已经跟谢兰亭和顾云起汇报过了。

    “说是家主派来伺候的,结果一来就忙着在主子院里埋符咒, 这种仆从我可不敢要。”谢兰亭, “不说的话就都滚吧。”

    符咒是两个人一起埋的, 也不是什么伤害性的咒,主要起的也是偷听作用,谢兰亭如今也只有元婴,没想到居然这么敏锐,是两人小瞧了他。

    先前他们还可以赖着不走,但符咒被翻出来,站在主子的角度,只赶走都算轻的。

    可如果就这么回去,跟顾薄也不好交代,半天就被人抓住把柄直接赶了出来?其中一人咬咬牙,把同伴卖了:“是他,是他做的,与我无关!”

    被卖的那个惊讶地看向他,他还传音入密:“我们不能两个都被赶回去……”

    他同伴怒道:“只有我一个回去,家主看我无能,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差事?”

    被卖的这人自然不干,他无视另一人接下来的传音,朝谢兰亭大喊冤枉:“分明是他恶人先告状,那符咒都是他写的,居然怪到我头上!”

    两人完全没有配合,谁也不甘谁也不让,谢兰亭没有兴趣看狗咬狗,抬手扫了一剑,剑风把两人砸退,滑出好几步后两人才停住。

    “去顾薄面前吵,顺便告诉他不必再送人过来,若再送些只想着对主子不利的蠢货,我就替他清理门户了。”

    这一剑只有风冲着他们,是警告,谢兰亭眼神冰冷,很显然,若他们还试图找什么借口,谢兰亭接下来招呼他们的就不是语言,而是见血的剑了。

    两人对视喃,咬咬牙,即便再不甘心,他们也已经失败了,只得离开。

    确认二人离开后,谢兰亭才将听雪收起来,顾云起把屋子里餐盘收好,谢兰亭看了看院子,转身朝顾云起道:“我想找个地方闭关,你有可以用的地方吗?”

    他能闭关的地方在御剑宗,目前是没法安心使用的。

    顾云起把屋子收拾好洗过手,点头道:“有。”

    他在顾家没有,但在玄机阁是有的。

    谢兰亭走到门边瞧着他:“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不麻烦。”顾云起走过来捏捏他的手,“闭关能带我一起吗?”

    “可以。”谢兰亭在他手心画了个圈,“双修要两个人才能完成不是?”

    在顾云起捉住他的手指以前,谢兰亭早就料到他的动作,飞快把手收了回来,不让人碰:“不过能玩什么花样你得听我的,不准再搞突然袭击。”

    顾云起眼睛亮了亮:“不突然袭击,提前说就可以?”

    谢兰亭嘴角抽了抽:“……要我同意才行。”

    顾云起眨眨眼,轻轻看着他,谢兰亭忍了忍,而后忍无可忍,抬手一把盖住他的眼睛:“禁止美人计。”

    顾云起大概已经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脸,运用起自己的容貌优势是越发得心应手,顾云起在谢兰亭手指上点了点:“兰亭教得好。”

    谢兰亭手往下滑,放过了他的眼睛,捂着他的嘴,笑吟吟凑近了些,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尖,而后退开,维持在一个呼吸缠绕却又碰不到的距离。

    他狡黠道:“我教你什么了,嗯?”

    被捂着嘴不能说话,顾云起眼中溢满笑意,唇瓣动了动,谢兰亭只觉得掌心一热,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舔过,他手一抖,正要松开,顾云起反而按住他的手,又在掌心亲了亲。

    他用眼神和行动告诉谢兰亭,都学到了些什么。

    谢兰亭手指颤了颤:“我可没教过你这个……”想要顾云起松开自己手掌的方法自然是有的,谢兰亭并不挣扎,只用另一只手点点自己的唇。

    “要吻的话也该吻这儿啊。”

    一句话,令他的手恢复了自由,不过这次被夺取的就成了唇瓣。

    暗卫们咂舌,他俩就在屋子门口,大大方方的亲,即便暗卫们躲在院子里,也看得一清二楚。

    初一初二非常满足,初七觉得有必要提醒下注意节制,十五提笔在册子上写得飞快,自从他们待在屋子的时间少了,他的记录绝不允许自己浪费任何多看一眼的机会。

    好在昨晚十分满足,他们只是亲了亲,没有接着关门,初七欣慰:还是懂得节制的嘛。

    两人当天就动身去到玄机阁,还是从百香楼后门的暗道进去,到了阁楼内,顾云起将自己的修为气息恢复到大乘,阁主鸳衾见了,提着烟管,上上下下把顾云起打量了好几轮。

    “师父。”顾云起无奈道,“怎么这般看我?”

    “我虽然知道你天赋高,但没想到这么高。可以啊,小子,二十岁的大乘,古来第一人。”

    鸳衾捏着镀金的烟管,深深吸了口,缓缓吐出一道烟雾,将叹息藏在烟雾中,眼神悠远:“你娘若是能瞧见,必定很欣慰。”

    她烟杆在桌上磕了磕:“这次终于有可以除掉顾薄的机会,你们要多少人?”

    “幽天大秘境内的争斗基本没有不见血的,”她既然用“你们”二字,那么谢兰亭就开口了,“最好有百人,修为不能低于元婴。”

    “可以。”鸳衾自己也是大乘,“我也走一趟。”

    主营情报的组织,按理说阁主最好不要轻易涉险,毕竟组织与世家门派都不大一样,没了主心骨就极其容易崩塌,鸳衾也是许久没去凑过热闹了。

    谢兰亭道:“没问题吗?”

    鸳衾笑着晃晃烟杆:“没问题,我好歹也是个大乘,能揍人,我或许没法亲眼看着所有凶手死,但至少顾薄这玩意儿,我想看着他完蛋。”

    毕竟顾薄才是主谋,其余人是帮凶,若是没有顾薄提议,她师妹本该和丈夫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有顾薄,她想看着他死。

    鸳衾对顾薄的恨意已经刻到骨子里,只有这人的尸体能化解心中的阴影。

    她抽了口烟,摆摆手:“你俩要闭关是吧,抓紧时间去,我给你们腾两个地方。”

    顾云起道:“一个地方就行了。”

    鸳衾不解蹙眉:“闭关自然是清静最好,你俩就算黏糊,也要看场合。”

    夫夫二人私下怎么调情都没问题,但鸳衾算个长辈,要正儿八经解释只要一处地方的理由,谢兰亭觉得还是委婉一点,暗示下她应该就能懂,但顾云起在他之前开了口。

    “因为要双修。”

    “啪嗒。”

    鸳衾手中的烟杆砸在了桌子上。

    鸳衾,貌美如花,一阁之主,再怎么老神在在,也改变不了单身多年的事实。

    谢兰亭一拉顾云起的袖子,朝鸳衾露出个抱歉的笑:“抱歉阁主,他说得直接了点,不过……理由是这样没错。”

    鸳衾抓起烟杆,深吸两口,平复了心情,眼不见为净:“知道了,赶紧走!”

    谢兰亭拉着人赶紧溜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离开顾家时说走就走,顾薄听了两个手下的汇报后,也没再过问谢兰亭他们行踪,可见盟友之情十分单薄,脆得还不如纸。

    谢兰亭和顾云起闭关,鸳衾早早定好了去幽天大秘境的人选,详细做好准备工作。

    二十多天后,谢兰亭和顾云起闭关地的上空出现了雷云,南阳的修士们看着雷云的阵仗,心想这又是哪家即将出个大乘。

    谢兰亭渡劫可谓是相当有经验了,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别的不说,渡劫次数他绝对是当世第一,顾云起也比不上他。

    毕竟他还有修为被废掉大半的经历。

    他心态良好,反而是护法的顾云起更紧张,一瞬不瞬盯着渡劫的人,哪怕雷光刺眼,他也要睁着眼睛看清。

    与谢兰亭一起闭关这二十多天,顾云起觉得自己有些奇怪,闭眼休息的时候,分明没有睡着,但脑子里却仿佛做梦一般,会闪过一些不在记忆里的画面。

    太快了,他想看清都不行,一闪而过,但他隐隐觉得,画面都跟谢兰亭有关。

    这让他莫名有点不安。

    第七道心魔雷劫时,谢兰亭不用顾云起出声就顺利渡过,九道雷落完,谢兰亭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长舒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顾云起进入大乘的关系,谢兰亭这些日子来只喝了一次他的血,内伤就完全好了,照他如今的架势,别说大乘,重回化神也绝对不是问题。

    谢兰亭正要和顾云起分享一下渡劫成功的喜悦,猝不及防被冲上来的顾云起抱住了,力道之大,撞得他踉跄两步。

    谢兰亭抬手抱住他:“我知道你替我高兴,但也不用……嗯?云起?”

    谢兰亭立刻发现了不对,因为顾云起的手在抖。

    他渡劫如此顺利,顾云起不该是这般模样啊?

    “云起,”谢兰亭抱住他,“怎么了?”

    “没事,我担心过头了……一会儿就好。”

    顾云起没说,他方才脑子里又闪过破碎的画面,照例没看清,可却让他产生了会失去谢兰亭的错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兰亭好好的,此刻就在他怀里。

    顾云起收紧手臂,对自己道,我不会失去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不好意思!!

    第70章 这一回手臂没有穿过去,他确确实实抱住了人。

    出关的日子比预想的还要早, 他俩回到玄机阁内,还有时间可以腻歪一下。

    根据他们的计划,顾云起暂时就留在这边不回顾家, 届时直接扣上面具穿着袍子, 跟玄机阁的人一起进入幽天大秘境,而谢兰亭与顾薄同行, 也方便掌握顾薄行踪。

    二人云雨结束后躺在床上, 手叠在一块儿, 正好都是系着红绳的那只手,谢兰亭侧面躺着, 另一只手在两人的红绳上用灵力勾画符文,发光的符文很快隐没进红绳中,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了。”完工, 谢兰亭满意地捏起顾云起手腕看, “幽天大秘境部分区域用不了传讯玉牌, 如果联系不上, 只要催动符文,就能感受到对方在哪儿。”

    顾云起手指动了动, 与谢兰亭十指相扣,把谢兰亭的手带到自己唇边吻了吻:“嗯。”

    “我说……”谢兰亭顺势捏了捏他的脸,“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怎么?”

    那些一闪而过的破碎画面很奇怪, 而且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自己都没搞明白的东西,即便想要解释都无从说起, 顾云起道:“是有点心神不宁, 可能是终于有机会能杀了顾薄, 我也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吧。”

    二人侧躺着,谢兰亭凑近了些,让两人额头相抵:“没事,我们这次尽力找机会,哪怕实在没等到好时机,他侥幸逃过,我们以后也还有机会。”

    “事在人为,因果报应,他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会把他推向断头台。”

    顾云起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他,眼中除了谢兰亭装不下其他:“我曾经觉得,为了报仇,哪怕付出性命也所谓。”

    谢兰亭额头和他碰了碰,眼中是了然,但他就要听顾云起亲口说:“现在呢?”

    “现在知道我错了。”顾云起笑笑,“属于我和爹娘之间的感情,若是我没了,那就什么也不剩了,我应该带着过去的回忆往前走,过自己的人生。”

    他笃定道:“和你一起。”

    谢兰亭满意:“你知道就好。”

    他打了个呵欠,抬手搂住顾云起:“睡了睡了,明天我就出发去顾家,又得看见顾薄那张脸,唉。”

    顾云起用灵力将灯熄灭,抱着谢兰亭,即将分开两三天,他本是不想睡,就想这么多看看谢兰亭的,但不知是不是被谢兰亭的睡意传染了,没过一会儿,他居然也合上眼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湖边喝酒,桌上堆满了酒壶,脚边还有酒坛,数不清喝了多少,顾云起端着酒杯愣了愣,这个湖他很熟,是前家主院落后的明月湖,他小时候经常在湖边玩耍。

    不过还真没在湖边亭中喝过酒,因为爹娘死后院落就被顾薄封了起来,那时他还不到喝酒的年纪。

    我是来这儿祭奠父母的?

    顾云起在梦中如此想着,自己的身体不怎么受控制,又低头饮了一口,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酒水入口凛冽冰凉,如高山雪水,有冬梅清香。

    雪梅酒?

    和雪梅酒,自然就会想到最初酿制他的人,顾云起看向桌边位置,空空如也,忍不住想,兰亭呢?是我说要独自思念爹娘,所以他体贴地放我一个人?

    有清风一吹,顾云起莫名抬头看向湖中心,可那里除了一轮明月的倒影,什么也没有。

    顾云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梦中的身体并不完全由他控制,他看着自己的手又拍开一坛,这回直接对坛喝,杯子也不要了。

    酒液合着夜风,简直让人从里到外冷到骨子里。

    有侍从走来,低声道:“家主,明日有大宴,您还是提前休息……”

    “知道了,”顾云起放下酒坛,“让兰亭——”

    他的话顿在半途,被凉风卷着语音飘远,迎着侍从担忧又不忍的眼神,顾云起听到自己喃喃道:“……啊,兰亭不在。”

    顾云起觉得自己脑袋瞬间炸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独饮,为什么用那种语气说“兰亭不在”?仿佛谢兰亭不是出门,而是不在这世上,这种口吻让顾云起瞬间暴躁如雷。

    他恨不能抓住梦里的自己问个清楚,可他也在这副身体里,他抬手揪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开口问个明白,但张嘴,只听到又哭又笑的悲鸣,他觉得这具身体不能称为人了,就是一只见过光明,却又失去所有的可悲野兽。

    顾云起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他怀里还躺着实实在在的人,顾云起本想用力将他抱紧,又怕打扰谢兰亭休息,最终只是小心翼翼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得更近了些。

    谢兰亭此刻也正做着不算美妙的梦,依旧是他的一段回忆,而且还是……他留在道心里的那部分残魂看到的东西。

    作为世上唯一一只鬼,没人能看到他,没人能触碰他,即便他一直跟在顾云起身边,却连给顾云起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顾云起痛苦也好、买醉也罢,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顾云起昨晚在明月湖边喝了大半夜的酒,一大早把自己的情绪和酒意全部收拾掉,来主持大宴。

    今日来了不少与与他交好,或者互帮互助的人,顾云起作为最年轻的化神,想要巴结如今顾家的人可不少,只是心怀鬼胎的连门也进不了,可别以为顾云起年轻只知修炼,他可见过太多东西了。

    血海中走出的人,即便装得再好,也掩不住自己漆黑的灵魂,但是……

    顾云起抬手抚了抚自己心口,现在这里还有谢兰亭的道心,兰亭的心自然是温暖光明的,与他不同。

    谢兰亭站在门口,看着顾云起戴上笑容,把什么都深藏起来,直到众人落座,顾云起的身边却空着一个位置。

    谢兰亭沉默片刻,而后飘到顾云起身边,在空位上坐了下来——他知道这是顾云起留给他的位置。

    酒过三巡,有人喝高了,迷迷糊糊朝着顾云起举杯:“顾家主,顾家的厨子手艺可真不错,我这种多年不碰食物的,都没忍住多吃了点。”

    顾云起客气道:“多谢夸赞。”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舌头都不直了,口不择言说着醉话:“你身边怎么老是多着一个空位啊?上面还摆着那么多点心……嗝!咦老弟,你拉我做什么,哈哈我没醉啦!”

    他弟弟一把将醉鬼按下,连忙道歉:“顾家主抱歉,他喝多了,我带他下去休息。”

    醉鬼哥哥一拍桌子:“我没醉!”

    “你疯了!?”他弟弟咬牙切齿,低声道,“谁不知道顾家主一直惦念着那位,他身边的位置,除了那人,还可能留给谁?”

    顾云起和谢兰亭的事人尽皆知,早在有人想与顾云起联姻时,顾云起就直言,他今生的道侣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兰亭,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众人感慨他的痴情,也注意到某些细节,就比如说他在自己身边留下的空位,不是给谢兰亭的还能有谁?即便顾云起从没明说,但大家也都默认了,不问那是不去戳他伤疤。

    毕竟谢兰亭已经没了。

    那醉鬼道:“我就是好奇,唔!”

    白千叶捏起一块点心隔空砸进那人嘴里:“喝醉了就少说胡话。”

    顾云起坐在高位上,忽而笑了笑,他抬起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他回答了醉鬼的问题:“这是留给兰亭的位置。”

    谢兰亭只觉得心口被揪紧了,低头看顾云起放在桌上的手,顾云起手下并非空空如也,他方才伸手过来时,不偏不倚,盖住了谢兰亭的手。

    可惜谁也看不见,除了他谁也看不见。

    “云起,云起,我在这儿呢。”

    谢兰亭飘到顾云起身后,抬手环住他,鬼魂原来也是会疼的,心口疼得他死去活来,做鬼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为什么他连死都死不干净呢?

    可他又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顾云起,他可以做一只不看不听的鬼,这样就不会寂寞,但他宁愿顶着这样的痛,也要跟在顾云起身边。

    因为谢兰亭知道,顾云起的痛不比他少半分。

    那醉鬼被弟弟灌了半壶茶,终于清醒了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歉。

    顾云起彬彬有礼:“没关系。”

    别笑了。

    谢兰亭忍不住收紧手臂,可一旦他收拢,手臂就从顾云起身体里穿了过去,什么也碰不到。

    谢兰亭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臂,不可遏制颤抖起来。

    “……兰亭,兰亭!”

    谢兰亭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窗外透进晨光,他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耳边的声音已经很清晰了,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顾云起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做噩梦,还是哪里不舒服?”

    谢兰亭没有立刻开口回答,他一把搂住顾云起,这一回手臂没有穿过去,他确确实实抱住了人。

    谢兰亭长舒一口气,平复着过于剧烈的心跳。

    “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他缓缓道,“不过没事,梦而已。”

    他从怀里抬头,亲了亲顾云起,顾云起在他额上也吻了吻:“嗯,梦而已。”

    不知道是说给谢兰亭听,还是也在劝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兰亭雷雨夜PTSD和怕鬼,都是因为他经历过,在本来没有鬼魂的世界,陪在顾云起身边的,是世上唯一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