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般的赤金火影轰然落地!
冲击深入地底。
撞得连绵雪山在震颤。
厚重的层层积雪下, 有极其微弱的银芒与雪色辉映,却被全然掩藏。
但这股被雪域封印阻挡的微弱银芒长久未灭,是一场注定会输的冷漠较量, 不被任何人察觉。
远处, 连天的山峰无声断折, 呼啸着向下垮塌, 犹如山崩地裂!
但空中的每一双眼睛都没有时间往制造出的灾难处分出片刻注意。
与谢浮一战关乎赤凤一脉此后的命运,谁也不敢有分毫放松。
邬巡死死盯着地面, 火红的长老法袍随主人心境变化,无风急躁摇摆。
在他身下的无数赤凤也掐诀屏息, 等待着被封锁、覆盖的区域散去烟尘, 便急急往前探看。
扬起的雪雾间, 辽阔的平原深深陷下巨坑。
四处融化的雪水倒灌进人为轰击出的谷底,响起带有回音的清澈溅水声。
邬巡再也等不及,立刻飞到巨坑上空, 拂袖挥散尘雾,定睛看向水面。
然而雪水湖里空无一人。
邬巡难以置信,目眦欲裂。
怎么可能!
集如此数量赤凤之威, 竟留不下一个修为尽失的谢浮?!
他身上的火袍在雾气中烈烈燃烧,在心绪的剧烈动荡中起伏不定。
在他身后,一众赤凤已越过他, 冲向谷底。
“这里有血!”有赤凤忽然喊道。
邬巡立即闪身而至。
出声的赤凤已落地抹起石面的血迹, 举到鼻前轻嗅了嗅。
身旁有人急问:“怎么样!”
赤凤脸色灰败,低声道:“是凡人的气息。”
凡人?
那便是与谢浮无关。
众人心下也一片昏暗。
两次结阵强杀, 所有人都认定谢浮在劫难逃。
偏偏谢浮两度全身而退, 未免让他们心底覆上重重阴霾。
邬巡看着这一张张颓废的脸, 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此人冒死前来搭救, 必与谢浮关系匪浅,现下他在此处挫骨扬灰,也算此行没有白费。”
区区凡人,没人认为沈寂会在刚才的联手一击下存活。
山上只有血迹。
说明他能留下的只有这方血迹罢了。
邬巡道:“谢浮如今修为百不留一,失去凡人一旁策应,已是强弩之末,即便侥幸逃出大阵,也跑不了多远!”
听到他的话,众人勉强振作精神。
邬巡抬手一挥:“自今日起,搜遍雪域,定要找出谢浮行踪!”
“属下尊令!”
重新找回众多赤凤的志气,邬巡转身看向脚下,面上不再掩饰的表情却一刻比一刻阴沉。
谢浮第一次逃脱若是意外,这第二次死里逃生又当作何解释。
他不惜在各族对凤族窥探时抽调出所有亲信,所谋绝非费尽心力杀死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
何况谢浮消失后,凤族也并非全数依附于他座下。
血祭当日的情形已传遍三灵境,今日若再失手无功而返,凤栖梧那四个老不死的定会找他的麻烦。
还有。
邬巡背后火袍一闪。
他看向远处的虚点,长长一叹。
殿下。
你到底身在何处……
—
沿坡滚进洞口,沈寂被身下柔软的白光托起,才缓缓停住。
从细小孔洞涌进来的融化雪水打在背上,溅起的水珠混进他额角的冷汗,滑过鬓边,沿下颚滴落,在膝前已汇聚小小一滩水迹。
他单膝点地,曲臂撑在墙面,抵墙的拳因用力轻轻颤着,骨节发白。
系统小声地问:“宿主,你没事吧?”
沈寂正闭目平复:“没事。”
为谢浮挡了最多半秒的后背已经因为麻木的痛苦失去知觉,牵连到的神经挑战着人体承受的极限,在他体内释放着最极端的剧痛。
他转眼看到创面相同的左臂,外侧的一层皮肉几乎融化溃烂,看上去有些可怖。
想必背后也是一样的遭遇。
除此以外,来到这个世界之初奖励的初级防装,在这次不对等的交锋里寿终正寝。
大面积被烧穿,镌刻的符纹也烧毁大半,它已经没有自动恢复的能力,成了破布一片。
所幸前两个月的修炼和这十天的双修,加上在雪域封印对他的辅助,都对他的伤有很好的缓冲效果。
当他调转灵力流转背后,感官上的刺激也大幅度降低。
沈寂收回手,转而打坐调息。
良久过去,当外伤在紧绷麻痒的刺痛里略微愈合,他才换下身上被血染透的衣服,幻化出一个通道,随手扔出封印外。
系统看不明白:“宿主,你干嘛把它扔这么远?”
其实它心里还憋着另一个疑问,“而且之前救大反派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他待在一起啊,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伤得这么重,它看着都觉得浑身上下脑袋疼。
沈寂淡淡说:“你觉得我跟谢浮还能和解吗。”
左右无事,他又盘坐下来,掐诀疗伤时,用闲聊转移对伤口的关注。
系统说:“本来嘛,不能,可你昨天救大反派的时候,他很认真的在担心你哎!”
昨天?
沈寂查看面板,发现时间果然已经过去将近一天。
系统又说:“宿主,你这次去救大反派,他肯定很感动,连想杀你都忘了。”
沈寂说:“感动只是一时的。等他记起在这里的十天,你猜他会怎么样?”
谢浮不是没感动过,甚至感动得主动为他疗伤。
这些感动在十六次双修结束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他不认为这次的结果有什么不同。
“……”系统也深信不疑,“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沈寂说:“只有死人不怕被记恨,因为不会再死第二次。让谢浮确定我死在雪域,他就算再恨我,早晚也会放下这件事。”
系统:“……”
宿主说话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
它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你要再送大反派出去吗?”
宿主不想和大反派待在一起,可外面埋伏着数不清的对手,大反派现在这么弱,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不了。”沈寂说,“让他留下。”
放谢浮离开,安全性没有保障,最后受伤的还会是他。
原剧情线里谢浮一直没有离开过雪域封印,这个思路是最保险的,不会出错。
至于谢浮恢复修为后的事。
他相信没完没了给谢浮制造麻烦的赤凤灵尊,在谢浮的黑名单上一定在他之前。
沈寂想着,透过雪域封印寻找谢浮的下落。
被关了一天,不知道谢浮现在是什么心情。
没多久,谢浮所在的洞穴影像映入脑海。
为了防止他乱跑,沈寂为他准备的地方四面封死,如果不是周围有冰晶提供光源,和小黑屋没什么两样。
看过去时,谢浮脸上分别时难得全然浮于表面的沉怒早已不见。
他盘膝坐着,双眸闭起,辨不清喜怒的脸比往常更冰冷无情。
在沈寂看到他的刹那,他倏然睁眼,直直和虚空中窥视的目光对视。
纵使到了这步田地,他通身的气场仍在,凤皇威势丝毫未减。
然而看清他的眼底,沈寂微怔。
这双灿银似金的眼睛向来带着冷酷的清明,不染尘埃,带着仙人之隔的极强距离和压迫感。
可以说自从认识谢浮,沈寂从没见过他的眼底像今天这样布满血丝。
谢浮冷冷收回视线,手中法诀繁复如飞。
自他身后凝结的银凤虚影清啼如雷,围绕他周身盘旋,当他手诀结束,银凤凛然展翅,随着他的掌风狠狠穿进头顶!
洞穴猛一晃动。
封印的白光线条也在他的攻击下显现,慢慢修复着崭新的缝隙。
其余来不及闭合的裂纹在白光下纵横交错,不在少数。
谢浮翻掌,手中法诀再变。
“轰——”
新的缝隙横切白光,有那么一瞬间,轻微风雪的冷冽味道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谢浮眸光沉凝,趁势再度掐诀。
沈寂:“……”
吸收了万年精气,谢浮的境界堪称一日千里。
幸好他醒得早,再迟几分钟,小黑屋就关不住这只日渐暴躁的凤凰了。
在谢浮彻底打穿这层封印之前,雪域封印忠实的执行着主人传达的意念。
它在谢浮脚下突然放开一个垂直往下的通道,谢浮每降下一分一厘,他就在上空加厚一厘一分,直到谢浮被迫降到最底端,所有通道的入口依次悄悄闭合。
谢浮扫过周围,看到不远处再熟悉不过的石洞,正欲掐诀的手僵硬一颤。
一天休整,他额前的金印已被银色纹理覆盖。
从此,天地间再也不会有灵力引动他血脉本能中的欲念。
能做到这一点的,天地间本也只有一人。
而这个人为他不顾性命,如今正生死不明。
沈寂被滔天火影染红的脸还在眼前闪现。
胸中有呼之欲出的怒气还在盘旋。
为何冲入阵中。
为何不随他回来。
受困此处,无法出阵觅得沈寂,近两个月来的软弱无力层层堆叠,今日最是无能。
谢浮神情凛冽。
他掌中酝酿已久的气劲在压至顶峰的愠怒中脱手,地面幽幽龟裂。
但更沉闷的巨石压在心底,涌起阵阵他平生从未有过的细碎焦炙,搅扰他的心绪,让他的怒气难以宣泄,空余令他不愉的无名烦乱。
谢浮抿直薄唇,闭目转身。
霎时间,窄小的石洞被银光包裹,在悄然中化为齑粉,铺了满地。
—
通过宿主的视角偷窥大反派的一举一动,系统看得后怕不已。
“宿主,还是你说得对,大反派的感动真的只是一时的,你看他回到这立刻就开始泄愤了!”
沈寂已经和雪域封印断开连接。
决定和谢浮分道扬镳,没必要太过多关注谢浮的动态,把对方隔离在封印底层,他则走向与之相反的另一条路。
只过去一天,谢浮的修为就恢复到这种程度,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彻底恢复了。
而且吸收精气后,谢浮在封印里受到的限制正在减轻,可想而知等他恢复后,这道封印肯定困不住他,也就不再需要特意为他转化一条通道离开。
也就是说,谢浮现在完全不需要帮忙。
所以沈寂打算离他越远越好。
系统问:“宿主,我们要下山去找女主吗?”
沈寂说:“还不是时候。”
他伤得太重,背后来自凤凰火种的气息太浓,一旦离开封印,如果被赤凤灵尊利用什么方法察觉是今天的阵法导致,就算他脱胎换骨,也很难解释清楚。
谢浮用来恢复修为的一个月,他也必须用来尽快疗伤,免得刚和女主一起飞升,就被赤凤又当成仇家追杀。
重要的是不能被谢浮怀疑,否则他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好吧……”系统尽管失望,还是没去干涉宿主的决定。
沈寂没再开口,径直来到封印最边缘的地方坐下。
这里和谢浮所在的方位直线距离最远,能留给他最充足的时间应对意外。
—
一个月的时间,按了加速器似的飞快流逝。
修炼时的光阴多么不经用,沈寂这段时间深有体会。
封印认主按系统估算的半个月,他期间其实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但应该是谢浮的气息干扰了雪域封印的判断,整整一个月过去,他还能随意进出。
不过,可能是他小看了谢浮的定力。
除去第一天换了个人似的冲动,剩下的时间里,谢浮都在静心入定。
沈寂疗伤时偶尔查看过他的现状,但谢浮打坐的地点没有变过,如果不是还在呼吸,整个人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到了今天,沈寂终于驱散体内残留的火种,最后一次连接封印的灵念。
谢浮的身影仍在原地纹丝不动。
只是这次,一丝一缕银色的灵力在他周身凝聚。
成型的虚影将他完全笼罩,是一个巨蛋的形状。
沈寂记起第一次双修过后,谢浮就是在同款不同色的金色巨蛋里醒来。
看样子,谢浮的修为恢复在即了。
既然如此,他更不能在这里久留。
见到宿主终于站起身,系统也满腔兴奋:“宿主,我们这次是要下山找女主了吗!”
沈寂说:“嗯。”
他简单活动一遍筋骨,先打开积分商城。
之前忙着疗伤,他的积分还没来得及使用。
现在要离开雪域封印,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眼看曾经一度崩溃的任务进度马上要步入正轨,曾经极其不靠谱的宿主也正视起任务主线,系统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主动为他翻页,找到它倾情推荐的“完美伪装”。
“宿主,快兑换吧,用了之后我们好上路!”
沈寂在它迫不及待地催促下抬手点选。
系统在激动中敬业询问:“已成功兑换初级完美伪装,伪装时限为三十个自然日,是否使用?”
沈寂:“……”
他沉默着。
因为一个原本绝不应该出现的条件出现在这句话里。
系统还在疑惑:“宿主?”
沈寂冷静开口:“三十个自然日?”
“对啊。”系统毫无自觉,不明白宿主为什么问起这个,又解释说,“初级一次性道具的时限都不高的,中级就不一样啦,时限为365个自然日,高级更——”
沈寂闭了闭眼,打断它的滔滔不绝:“这个道具有时限,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系统总算从宿主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危险,忙为自己辩解,“这些内容在详情页都有啊,我以为宿主看过了的!”
沈寂点开它口中所谓的详情页。
完美伪装(初级):由内而外,脱胎换骨
系统回想刚才的对话,深深认识到自己的失误,它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这个……下面还有内容的……”
沈寂往下翻。
详情页里具体介绍了完美伪装的效果和使用方法。
他翻到最后一段,才看到苍蝇大的一行小字。
*初级伪装时限:30个自然日(请谨慎选择使用周期)*
半透明面板上的内容长久地停留在这一页。
系统:“……”
它吓得不敢出声。
怎么办。
又闯祸了……
可是时间在流逝,任务在继续。
它只能厚着脸皮,战战兢兢地问:“宿主,那道具还用吗?”
沈寂张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早该知道,从系统嘴里说出来的,会有什么好东西。
完美伪装的效果的确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堕落到连系统都相信的地步。
为了这个三十天的道具,他用十六次双修彻底得罪了谢浮。
如果是在那十天发生之前,一切还好商量。
但时光不能倒流,要知道,他强迫谢浮的十六次里,没有一次是无辜的。
宿主不回话。
系统又不敢出声了。
半晌,沈寂才道:“用吧。”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再回去和谢浮称兄道弟。
这个完美伪装至少还能拖延三十天,到了仙界,主线任务开启,至少会发那么一两个任务,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系统精神一振:“确定使用,请创建人物。”
沈寂看着面板上排列的各类数据,只看到肤色一栏就失去耐心:“没有现成的?”
有错在先,系统不敢耽误,忙把人物栏里的初始建模一一陈列出来。
沈寂扫过这几张外形都很出众的脸:“换一个普通的模型。”
系统低声说:“这几个确实是好评如潮的帅哥脸,可比起宿主已经很普通了啊……”
“你嘀咕什么呢?”
“没有!”系统反应过来,为难地说,“初始模型只有这些了,其他的都需要手动调整。”
沈寂皱了皱眉。
想要改头换面,大众脸最容易掩人耳目。
但手动调整太麻烦,他还是随意在里面选了一个。
选择成功后,系统的提醒又响起。
“完美伪装已成功使用,请为新人物取名。”
沈寂说:“李尘隐。”
原身在凡间云游四海、捉妖为生,基本没有朋友,因为天灵炉鼎而抓他的妖族也不会费心了解一个凡人的生平,这个名字不会露出马脚。
系统:“……命名成功。”
好懒一宿主。
连名字都要捡现成的,想都懒得想。
沈寂凝出一面水镜左右熟悉过这张脸,终于在系统雀跃的欢呼声里离开雪域封印。
走出洞口前,他先看过周围环境。
他所在的封印边缘没有赤凤把手,正前方就是一条直通山下的路。
系统在他查看地图时问:“宿主,你现在换了身份,要怎么跟女主会和呢?”
沈寂说:“以防万一,我在仙凡结界的封印等她。”
他的伤已经痊愈,落灵散之前也在谢浮的调养下大致化解,没必须去守洛村。
系统连连附和:“说得没错,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啦!”
沈寂在它话间召出坐骑。
可追风豹在跃出洞口的瞬间,忽然脚下一重,险些踉跄扑倒。
沈寂及时为它输送灵力,它才扑棱着翅膀踢踏着站稳。
系统也被突然乱晃的视角吓了一跳:“它怎么了?”
沈寂注入追风豹体内的灵力游走过它的经脉,没检查出任何异样。
不是受伤?
沈寂翻身下来,正要看它身上有没有灵力照顾不到的外伤,刚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传来一声无意识的低哼。
他循声看过去。
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唇边溢出鲜血,意识不清,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宿主,你把他踹死了!”
沈寂皱眉,蹲身按在男人颈下。
还有脉搏。
向对方丹田注入灵力时,他看到男人被雪域独有的白光锁住全身,身上浅浅盖着一层深埋在雪里时凝结的白霜。
随着呼吸,男人浅青色的外袍霞光流动,将浅浅的白霜轻易震散。
这套衣服,一定比他的初级防装高级不少。
沈寂正想着,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伸来,握紧他施法的手腕。
男人挣扎着醒了,眼里闪过与清逸相貌不甚匹配的火光。
看到沈寂,他强撑着痛苦的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是你救了我?”
系统:“……”
它在对傻子的嫌弃中向宿主解释,“雪域封印有吸□□元的不良嗜好,这个人应该就是被它锁起来吸的倒霉蛋。”
沈寂扫过男人唇边的血迹,转而问:“你感觉怎么样?”
话落,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点了点雪域封印在他身上留下的枷锁。
白光消散,男人眼里对他的感激更甚,落到这样的境地依旧不失礼数:“多谢仙君相救,如此狼狈,不可起身见礼,还望仙君见谅。”
沈寂没特意澄清他的误解,只说:“能站起来吗?”
男人道:“我且试一试。”
他说着,支起手臂,但上半身还没撑起,就脱力向下摔倒,被沈寂用灵力扶回。
系统说:“宿主,怎么办,这人看起来被吸得不轻,你要救吗?”
沈寂不想救。
男人言行举止守礼有度,身穿高档法宝,张口就是仙君,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他现在最不想和这样的人有牵扯。
可见死不救?
沈寂轻叹:“你是哪的人,我送你去封印通道。”
男人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恶果,皆是我一身罪责酿就,还是先不回去为好。”
沈寂看他一眼。
算了。
谢浮还没出关,期限也还没到。
还剩几天时间,救人一命就当积德行善吧。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运势很需要冲冲喜气。
“如果你愿意,可以先跟我一起走。”
闻言,男人抬眼看向沈寂,神情有些惊讶,又转为温润笑意:“那便劳烦仙君了。”
沈寂运起灵力托他坐上追风豹:“不用这么客气,我只能照顾你两三天,你要考虑的问题是之后该怎么办。”
男人笑道:“能有两三日便很好,如何再奢求更多呢。”
沈寂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乎跨越大半个雪域,来到仙凡封印附近的一个山洞。
男人在路上调息许久,下来时步履还有些虚浮,但为了不打扰沈寂,他特意选在山洞的最角落里盘膝打坐。
疗伤的三天里,即便全天都在修炼,每每听到沈寂回来的动静,他也会睁眼欣然示意。
很懂礼貌。
不同于某只傻鸟,朝夕相处那么久,从来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沈寂咬了一口手里微酸微甜的果子,回想过去的三个月,最近这三天的清闲更显得弥足珍贵。
他对看过来的男人略一颔首,刚要进洞,头顶有一粒碎石毫无征兆、突然砸落在他脚前。
紧接着。
地面也轻轻一震。
沈寂若有所思,转眼看向雪域封印深处。
男人掐诀的手变换收势,也飘然起身,走到洞口和他并肩而立。
遥远的天边,磅礴的异象正在上演。
染透苍穹的银金虚影在骤然酝酿着电闪雷鸣的乌云之间从容翻飞,双翅银焰迤地,在渐渐黑沉的黑暗里辉煌夺目,如它的主人一般不容忽视。
谢浮出关了。
系统也紧张地喊:“是大反派!”
轰隆隆天崩地裂似的嘶吼声翻山越岭而来,还残留着谢浮破封而出时的强横威势。
沈寂遥遥还能感应到封印在抵挡谢浮时的无力。
传到他脑海的影像里,谢浮脚踏虚空,以一人之力与天神联手留下的气息抗衡,丝毫不落下风。
地面被强行破解的阵法正缓缓自我修补,空中分庭抗礼的白光则徐徐转淡。
谢浮并指虚点阵眼,动作不知为何显得猛烈,看得出是想速战速决。
自他身后凝结的澎湃凤影带着令万兽匍匐的神兽威压,化为滚滚巨焰啸鸣俯冲!
抵御的白光节节败退。
待银焰即将灌入阵眼的前一秒,上古封印的轮廓在地面微微闪烁,悄声隐没。
和封印连接的现场直播断了线,沈寂还没再试,曾在明煌城感受过一次的威压陡然传遍雪域。
无形波纹在整个雪域上空激荡而来,使松林折弯,雪地塌陷。
在他身旁,始终清雅的男人也被身上的皇者威压按得双足下陷,终究变了脸色。
“看来,是天意如此。”
男人看向沈寂,面有忧容:“不想谢浮这样快便恢复修为,仙君与我一起,怕会受我牵连。”
牵连?
沈寂意识到哪里不对。
男人这三天一直在疗伤,他还没问过对方身份。
“先离开雪域再说。”男人稍稍加快语速,他看一眼封印通道,“仙君可带了卷轴?”
沈寂反问:“卷轴?”
“那便是未带了。”男人会意,匆匆看了一眼谢浮的方向,“事出情急,还请仙君同我先回三灵境吧。”
再紧急的事,他也不会去三灵境。
沈寂拒绝的话就在嘴边。
男人的左手却已经握住他的小臂,右手火光一闪,玉质卷轴绽放出刺眼光芒,瞬息便将两人包裹。
系统慌乱大喊:“封印马上就要打碎了,宿主不要啊——”
下一刻。
两人的身影同时不见。
—
雪域
深处。
失去上古之力庇护的雪山在凤皇神识下暴露无遗。
谢浮的注意并未在任何旁人身上停留。
吓破胆的赤凤趁机逃脱,他也未曾出手。
就在呼吸之间,他闪身落下。
看到面前的雪地,他的心跳兀地颤乱。
属于沈寂的气息,就埋在这片雪底。
他缓缓抬手,雪中一片血红的残破旧衣霎时摄入掌心。
天地似乎陷入死寂。
往日最善于胡言乱语的凡人还在脑海含笑相望,肆意妄为的身影却被这层血色无声浸染。
谢浮的呼吸渐渐粗重。
熟悉的气息冻结成冰,在他掌中冷得钻心刺骨。
这件看不出原色的青灰劲装,即便全好无损也处处寒酸,却是沈寂唯一护体的法宝。
可如今法宝残缺。
法宝的主人只剩一片污血。
谢浮收紧五指,垂眸看着这只竟然微颤的手。
他将染血的旧衣按在莫名钝痛不止的心前,听到耳边沉重的呼吸不似自己。
不可能。
他的神情愈冷,银眸里翻滚着令人胆寒的狂风骤雨,掩藏着更深处、每时每刻更变本加厉的撕裂心悸。
沈寂绝不可能死得如此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