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难逃 > 13、第 13 章
    ……

    “哦,你说杨朵那丫头啊。”郭大河乐了,“她哪有那福气。”

    郭大河伸手招了一下旁边的杨长明,“他和杨朵两个是我堂妹的小孩,之前在餐馆里打工,赚的比要饭的还少。我看着来气,索性让他俩跟着我干。”

    青年轻轻挑眉,“哦?”

    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还那么亲近,快变成女朋友了吧。

    怨怼的念头毫无缘由地冒了出来,像是某种铭刻在本能中的印记,酸且苦地一路顺着血管烧至脑顶,灼得人止不住地想要冷笑。

    郭大河摆摆手,“不是不是。”

    他跟着青年往外走,随口说道,“徐老板不喜欢女的,要不然我肯定撮合他和朵妮儿。他条件多好呀。”

    青年微微顿住,表情似乎在此刻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什么叫不喜欢女的?”他轻声问道。

    郭大河给了他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他信佛,有心想要和青年拉进关系,低头笑着含糊说,“不喜欢女的的意思就是喜欢男的呗。我们这位徐老板啊有个老情人——叫李忌。”

    【李忌。】青年的眼珠有一瞬间的震颤。

    郭大河:“失踪了,这次来就是来找他的。”

    “……没听说过。”青年淡淡说。

    郭大河嗨地叹了口气,“听过才有鬼呢,那人八成五年前就死了。山洪,连人带车给卷进河道里,哪有活下来的可能啊。”

    青年回过神,皱眉回忆了会,“五年前?婆罗洪水?”

    “对。”郭大河点头,伸出一个拳头,“徐老板找了他五年,光路费就花了这个数。”

    青年扫了眼郭大河的手势,他完全不缺钱,但踏足这片雨林的人,十个有九个是为了钱才来的。很明显,对于人类社会来说,钱很重要。

    所以徐微与为什么愿意为【李忌】花这么多钱和时间?

    “……他和那男的结婚了?”

    郭大河正唏嘘呢,哪能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有没有!怎么可能结婚。他俩就——床上关系。”

    两人走到庙门前,青年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床上关系找什么找,换个人不就好了。”

    郭大河一拍大腿,觉得青年这话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可不是,那么有钱,那么年轻,为了个没名没分的男的,天天往鸟不拉屎的林子里头钻。说句不好听的,不就是根屌吗,换谁不是换。真找到又能怎么样?啊?人肯定已经死了,找到尸体运回去一烧,拿个盒子装起来,天天为他披麻戴孝?”

    郭大河连连摇头,“我真是想不通这些有钱人。”

    “披麻戴孝……”青年像是觉得这几个字很有意思似的,轻声重复了一遍。

    “别了吧,寡妇门前是非多。到时候别人都知道他老公死了,肯定欺负他。”

    郭大河正想点头,脑子一转又突地觉出点不对来,古怪地看了青年一眼,心想这小子说的什么鬼话。

    对方没理他,伸手推开门。

    木门的金属合页早就在潮湿的环境中生了锈,发出吱呀一声。站在石阶前的两人闻声抬起头,目光随即在空气中相撞。

    短时间内再次看到这张脸,徐微与心头颤了一下,侧脸线条微微收紧。

    他到现在都对李忌还活着这件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青年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目光,跟毫不在意似的,漫步走下石阶,“你们有什么要带的赶紧去拿,拿完就走。林子里晚上不安全。”

    徐微与不明显地松了口气,转身朝越野车的方向走去。

    他甫一回身,青年便抬起了头——

    雨林里砍出来的空地不比外面的停车场,积满了枯枝败叶,在几天的雨水滋养之下,叶子霉烂发黑,人踩在上面偶尔会被滑一下。

    但如果徐微与或者杨朵中有一个弯下腰仔细查看地面,就会发现那些湿滑的东西并不是腐黑的树叶,而是另一种呈网状铺在树叶上的漆黑生物。

    ——和他们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两条怪蛇身上,毛细血管般的小片触肢一模一样。

    徐微与每一步都踩在它们身上,隔着登山靴结实的鞋底,网并不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只能估算出他的体重,然后用颤动将这点无用的信息传回去。

    隔靴搔痒的感觉让青年不耐地动了动。

    地上黑色的网状生物随着他的心情拱翘起来,用纤细的末端缠住徐微与的鞋底侧面。

    但它们力气太小了,在徐微与下一次抬脚的时候就被撕开了。

    青年心底升起一丝烦躁。

    他为什么不能站在原地呢?有什么好动的,都进这片林子了,还打算跑吗。

    徐微与走到车边拉开门,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背包检查里面的东西。

    地面上的黑色生物立刻欢欣鼓舞地缠上他的鞋底,密密匝匝地笼成一个窝——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登山靴良好的侧帮皮料依旧隔绝了它们对徐微与的感知。

    ……

    他就一定要穿衣服吗?

    几乎和变态无异的念头很自然地冒了出来,青年半点没觉得不对,反而放肆地打量着那双腿。

    它们如果光着在网上挣扎,一定很好看吧,比他之前捕获的所有人类都更漂亮。

    “徐老板,开罐器在不在你那儿?”杨朵在工具箱里翻了翻,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抬头问徐微与,不想正好对上了远处青年直勾勾的视线,生生被吓了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那人好像变成了另一种诡谲骇人的样子。产生错觉的时间太短,那形象甚至没有清晰地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就消失了,但人类本能还是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走!

    快离开这里!

    杨朵后颈出了一层的冷汗,心脏怦怦跳,想也没想色厉内荏叫道,“你大爷的你有病啊,看什么看,再看扣了你的眼睛!”

    徐微与偏头看向青年,后者没什么情绪地回望。徐微与也没说什么,走到杨朵身边,从装荔枝罐头的箱子里拿出开罐器。

    这是郭大河偷吃完随手放在这儿的。

    “徐老板……”杨朵声音有些惊疑不定,她张了张嘴,但脑中的画面飞速消融,短短几秒间——她就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徐微与以为她因为拜神的事仍对李忌心存不满,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你跟他计较什么。”

    青年微一抬眉。

    “我……”杨朵欲言又止,想了想皱眉抿住了唇。

    徐微与从箱子里捡了颗苹果,转身,青年看他的方向,猜到徐微与是要往自己这里走,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脊背。

    ——他不会就打算给我颗苹果吧。拿这点东西缓和他和杨朵之间的气氛,太寒碜了吧。

    他不会要的。

    这样想着,青年的手指在手臂上敲了敲,好整以暇地等着徐微与走过来。然而下一秒,徐微与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

    徐微与低头掏出手机,按开看了一眼,只见发来消息的人赫然是老赵。

    【徐老板,有个事跟你确定一下,一位姓楚的教授给我打来电话啊,说他是您朋友,要跟我的人一起去小木楼等您,明晚的飞机,是不是真的啊。】

    徐微与把苹果往杨朵怀里一塞,给老赵打了个电话,脚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青年表情有些空白,他茫然地盯着徐微与的背影,半晌后气笑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刚才跟狗一样等着人丢骨头的样子可笑。

    真奇怪,为什么在这个叫徐微与的人类面前,他就跟被切了所有肢体一样,只会用最简单,最接近血肉生物的方式思考?

    他已经跑不掉了不是吗?他的身体、思维、所有的一切都将对他打开,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面前。

    或许他会给徐微与留下一部分大脑吧,让他跟陈老五之类的人一样,还像是个人似的活着。到时候徐微与会怎么样?

    会哭吗?还是被吓到说不出话来,惊慌地求他?

    徐微与站在不远处的一颗高大乔木下,光斑打在他的肩膀上,稍微分了一些给他的眼睫,让鸦羽一般的睫毛呈现出少见的透金色。

    他和手机那边的人交代着什么,时不时微微点一下头。

    某一刻,他朝青年的方向看过来,见青年还在盯着自己,反应不大地微侧过身,给对方留下一个背影。

    ——很久之前,李忌就喜欢盯着他看,跟没事干一样,时时刻刻地把视线都黏在他身上。不让他看他还不乐意,让他盯着他又有很多问题。

    问新来的下属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找他,问合作方为什么大晚上约他应酬,问他为什么要把周末的时间用在上课上而不是和他一起出去玩。

    没个消停的时候。

    正想着,脚下阴影晃动,一个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徐微与熟稔地抬了下电话,示意青年别打扰他。

    和五年前一样,他的示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青年抓过他的手,徐微与无法,只能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上,任由青年掰开他的手指,按住了无名指上的黑色瘢痕。

    “怎么搞的?”青年问道。

    电话那头的老赵一愣,【哎呦,徐老板您那还有其他人啊。那我不跟你唠了,您忙吧。】

    “好。”徐微与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被酸蚀的,别按,疼。”

    他和李忌一起生活了两年多,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做过,即使对这人还活着这件事抱有隐隐的不真实感,徐微与依旧很自然地用上了以前和李忌相处时的态度。

    青年睨了他一眼,手下的力道放轻了些,“你对男的说话总这样?”

    徐微与莫名其妙,“怎么样?”

    “娇娇气气的,偶尔还撒撒娇。”青年笑了声,说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我听那带路的说,你来这儿是找老情人的,那人要是还活着,知道你这么不检点,会不高兴的吧。”

    徐微与眉心一跳。

    他忍了忍,抽回手,终究没忍住,“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

    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少顷拿出一块柔软的黑色胶状物,凉着一张脸将其缠在徐微与手上。

    那东西看着有点像膏药,触感冰凉,应该是当地人自己做的。徐微与这几年很少和别人亲密接触,下意识曲了曲手指,但想到面前人是李忌,他还是忍下了挣扎的欲|望。

    不仅会撒娇,还听话。

    青年在心里想道,他没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但见过死了男人的寡妇。当那些无力独自养活一家老小的女人想要再结婚的时候,就会主动勾引自己看上的男人。

    徐微与对他这样……算不算勾引?

    脑子就跟飞奔在大草原上的野马似的,莫名其妙地踹出了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青年皱眉愣了下,不等他想出自己犯病的原因,徐微与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

    “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青年抬起目光。

    “五年前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