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场地不远,到的时候,布景、摄影师已经就位。
戚寒洲随意选了把椅子坐下,长腿微微曲起,旁边有工作人员送来热水,他勾唇,眼睛微弯,脸上展出夺目的笑容,“谢谢。”
“不、不用谢!”工作人员近距离接触了这张杀伤力巨大的脸,放下杯子后赶紧离开了。
杯子冒出丝丝缕缕的热雾,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戚寒洲回过头,正好看见奚琢站在门口,很明显在找能坐的地方。
奚琢忽然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
没过几分钟,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来,两把椅子之间只隔着一张圆形小桌,戚寒洲又闻到了那股很淡的香,微一侧目,看见奚琢坐在了旁边。
奚琢注意到他的目光,扶了扶眼镜,朝戚寒洲露出一个笑。
“……”这笑容太真诚,戚寒洲准备好的一大堆客套说辞瞬间说不出口了。
刚到的陈余目睹了这一幕,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手指头迅速地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
年年有余:哈哈哈假笑太多了见到真笑愣住了吧?早就说过真诚是杀伤力最大的武器。粉红兔子口叼玫瑰jpg.
nc:开除你。微笑jpg.
“洲哥。”陈余放下手机,忿忿不平地小声道:“说不过我就威胁我,小人行为!”
戚寒洲没搭理他,修长手指啪嗒啪嗒在屏幕上敲,完了云淡风轻地把手机装回去。
下一秒陈余手机滴滴一声。
nc:表情包不错。
?话题转移地太生硬了哥!
————
“你坐这儿干什么呢?”李昀山不满意灯光,刚刚亲自去调试,一转头看见奚琢坐的稳如泰山,急急忙忙跑过来,扭头喊来化妆师,又对奚琢道,“去!化妆换衣服。”
奚琢椅子还没坐热就被拽走了。
李昀山眼看着化妆间的门关了才放下心,一屁股坐下来,往后一靠,吸溜了口奶茶。
陈余一噎,“…不是,李导你还带着呢?”
“不能浪费不是。”李昀山摆摆手,转头看戚寒洲,语气里不无得意,“等会你可得好好看看,我给他亲自选的衣服。”
戚寒洲撑着下巴,偏头看他,“李导,我也没问谁选的衣服。”
“我乐意说!”李昀山哼了一声,“怎么在我这儿一点儿都不客气。”
陈余嘿嘿一笑,“他这是不拿导演您当外人儿。”
李昀山扭头,咧嘴一笑,“那可不是,照我们这个关系,叫一声叔也行,”他朝戚寒洲挤挤眼睛,“是不寒洲?”
“……”戚寒洲面色不改,笑着看他,“说得对,不提醒我都忘了,您比我大二十岁。”
“…平时不念台词的时候咬词没必要这么清楚,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老了,”李昀山啧啧嘴,“小小年纪嘴这么毒呢。”
说话间化妆间的门开了,化妆师激动地从里头闪出来,“导演!”他捂着心口,“我的杰作。”
奚琢鹌鹑似的从他身后慢慢站出来,轻轻拽了拽腰带,脸上的表情不太自在。
戚寒洲看过去,视线里撞进竹子一样的浅绿。
以往的拍摄都是现代装扮,像今天这样的古装还是第一次,奚琢大学时倒是见过人穿,当时只是觉得好看,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穿上了。
他的面部线条柔和,很适合这种清淡的妆容,除了涂了一点唇釉,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出来是化了妆,最大的差别是没了眼镜,那双眼睛没了遮挡,完完全全地显露于外,望去如同泼墨山水,没有丝毫杂质。
化妆师特意加重了眼尾的痣,用了浅淡的红色晕染开来,艳丽的一点色泽,与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睛出奇的和谐。
刚才化妆师那声一喊,屋里所有人就都朝他看过来,此时一束束视线聚集在一起,简直要把人的脸烫穿。
导演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今天要穿这种类型的衣服,好歹让他在家里先预演一下……
陈余嘴张的和鸡蛋一样,眼睛快要瞪出来,他盯着奚琢的脸看了半天,在心里卧槽一声。
眼镜果然是颜值封印器!
他一时移不开眼,视线在奚琢身上上下打量,低下头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嘟哝着:“……导演不是说他之前是素人吗,我也是素人,怎么人家身材就那么好!”
戚寒洲听见陈余的声音,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瞥,目光落在那一圈腰带上。
那腰带也是青绿,只是颜色稍深,银白的线勾勒出精细的云纹,恰到好处地勾出奚琢的腰。
他轻轻一瞥,移开了眼。
奚琢有点受不了大家的视线,抬脚挪动几步,因为担心踩到衣服,就用手提着下摆,脚下动作也小心翼翼,走的颇为艰难。
“这么小心干嘛,放心穿。”李昀山满意地不得了,用力拍拍奚琢的肩,“我就说我眼光好嘛,”说完,他扭头去看戚寒洲,脸上明晃晃写着“得意”两个字。
戚寒洲不给面子的转过头,正对上朝李昀山竖起大拇指的陈余,“……你竖大拇指干什么?”
陈余眼睛还盯着奚琢,闻言才收回视线,脸上是十足认真的表情,“洲哥,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事实。”
“还是算了。”戚寒洲冷漠回头,“不想听。”
陈余显然不打算停下,他清了清嗓子,那张表情丰富的脸难得严肃起来,“洲哥,你遇到对手了,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有的粉丝那么多墙头了,这很难避免啊,我宣布,以后我要变成双担了。”
“……”戚寒洲实在想给他一个暴栗,终究是忍住了。
“好了,趁着今天寒洲在呢,让他给你指导指导。”李昀山笑呵呵地坐下,看着奚琢站在布好的景里,招呼着摄影师们准备。
陈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戚寒洲旁边,嘿嘿一笑,“你别说我还有点儿期待。”
戚寒洲:“……”
————
拍摄很快开始了。
戚寒洲看着暴露在大片镜头下的奚琢,观察他的表情、动作,神色认真。
李昀山知道他投入了,没再说话,也只默默看着奚琢。
不得不说,这小子学习能力真挺快,虽然还是能看出来不自然,但已经比之前好的太多了。
估计回去没少下功夫,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咧嘴一笑,心道还真没看错人。
接下来是一个喝酒的镜头,布景里有提前准备好的酒壶,为了看着有分量,里面灌了半壶水。
要做的是一个月下饮酒的动作,奚琢把水壶拿起来,看向身旁那棵树,脑袋里思考着动作,慢慢走过去靠在树上,提着酒壶的那只手微抬起,银白的瓷壶便稍稍倾倒。
好像不太对。
奚琢手一顿,慢慢站直了身体,看着眼前的树,几秒后干脆席地而坐,后背靠在树干上,衣服下摆随之散落在地,坐下时被气流震起的几片细窄竹叶重又落下,恰有几片落在他发间。
戚寒洲遥遥看着奚琢不断调整动作,发尾随着动作一点一点,粘在头上的一片竹叶往下滑,在发尾上停留一下,轻飘飘落下去。
似乎是为没找到合适的动作而苦恼,他发现奚琢的眉毛皱起一点,因为担心踩到衣摆,没拿道具的那只手提着点儿衣摆,脚下小心地迈步,像个兔子。
这样的拍摄他自己做过上百场,看别人的也多的数不过来,有好有坏,好的他面上愿意夸一夸,至于坏的,要是有专门来问的,他不会去提醒。
戚寒洲静静看着,奚琢似乎是找好了位置,在调整手里酒壶的角度,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的神情却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现在的这个圈子,这样的人不多见。
终于调整到了自己满意的动作和角度,奚琢松了口气,提着酒壶的手抬手往下倾倒,一不小心动作过猛,酒壶里的水流出来,将要落在脸上时,一只手挡在眼前,隔绝了坠落的水珠
“太用力了”,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自身后响起,而后这声音的主人取走了酒壶。
奚琢下意识仰头上看,对上戚寒洲的脸。他垂着眼,修长手指酒壶的光滑瓷壁上轻点几下,注意到奚琢的视线,他微微弯腰,把酒壶重新递给奚琢。
“前辈,”奚琢斟酌了下措辞,觉得以对方的履历自己这么叫应该比较合适,然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刚刚说我太用力了,那我该怎么做会比较好?”
耳朵里陡然灌进这么一声真情实感的“前辈”,戚寒洲愣了一瞬,随即勾唇笑笑,“我们应该差不多大,不用叫前辈。”
奚琢哦了一声,想到自己在网上查的戚寒洲的资料,如果资料属实,那他今年26岁,刚好比自己大两岁,两岁的间隔,确实是差不多大。
但是年龄是一回事,说起阅历就是另外一回事,奚琢只迟疑了一会儿,下一秒目光坚定地看向他,“我还是叫你前辈。”
直觉告诉戚寒洲他最好不要问,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开口了,“为什么?”
奚琢坦率地回答他,“您出道很多年了,这样叫比较尊敬。”
“……”
怎么连您都用上了。
“好了。”戚寒洲怕聊下去再加个辈分,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抬手握住奚琢的手腕,帮他摆好了动作,轻声提醒:“手腕别太用力,软一点儿。”
奚琢听话地放送手上的力道,偏头时眼睛都亮了,“是这样吗?”
戚寒洲被他眼里的求知欲闪了眼睛。
“…对,就是这样。”他维持着笑容,看着奚琢做好动作,转身离开。
“哇哦,”陈余举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吃惊道:“第一次见洲哥你亲自去指导,”他对着戚寒洲挤挤眼睛,“是不是也觉得奚老师有天分?”
戚寒洲看他一眼,坐下没说话。
陈余知道他肯定不会承认,看着奚琢快拍完了,麻利地站起来要跑过去,却听见戚寒洲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听清:“是挺有天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余眼睛都瞪大了,凑过去翘起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戚寒洲没再说话,视线落在走过来的奚琢身上。
李昀山高兴地站起身,笑道:“表现还不错吧?”
戚寒洲笑笑,惜字如金地回应一句,“是不错。”
“这句倒是说的挺真情实感的。”李昀山满意地看他一眼。
陈余听着他们两个谈话,眼睛却瞄着一边儿的奚琢,眼见着他过来了,立马飞出去跑到人跟前,热情道,“奚老师,能加个微信不?”
奚琢想着刚刚的拍摄,正紧张着,被他吓一跳,回过神来指指放在不远处桌上的包,“我手机在那边儿。”
“没问题!奚老师先去换衣服,我等着!”
李昀山笑呵呵,“这小子有眼光,知道早下手啊。”
“哎,”他靠近戚寒洲,挑眉,“要不干脆你俩也加一个?”
戚寒洲:“……”
————
李昀山硬是将人留着看完了早上拍的那一组照片才放走,出了星娱的大门,已经将近中午。
上了车,陈余拿着手机划拉半天,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的发亮,“我了个乖乖……”他小声嘟哝着:“性格真好啊。”
他举起手机给后座的戚寒洲看,“我都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戚寒洲抬手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你干脆辞职去做奚琢的助理?”
陈余眼睛亮了一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他偏头看戚寒洲,“洲哥,我看行!”
“……”
“开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