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加五十一分
【月朗星稀, 难得是个清明无云的夜晚。
沈云集紧紧抓着殷羽的后腰,耳边风声呼啸,方才渐渐漫上的困意渐渐被吹散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明月, 揉揉眼睛, “殷羽, 我们还要走多久?”
马蹄声阵阵,殷羽勒着缰绳转过一个弯道,“半个时辰。”
沈云集并非是第一次坐在马背上,在京城的时候他也常参加些赛马会,可那些都是在专门的马场里跑的,如今日这样在这样崎岖的山路上走, 是极为难得的,是以自打上了马便一直抓着殷羽不敢松手。
闻言, 他干脆靠在殷羽背上, 看身侧倒退的景致。
今夜的月光清澈柔和,银光洒下,正如缓流的江流。
沈云集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殷羽时的模样,那时他刚逃出来, 这家伙受了伤, 却是一身的冷气杀气, 身上血腥味重的厉害。
好像自那之后, 便一直像这样一般躲着。
他看着月光下殷羽的侧脸, 静默片刻, 开口道:“我们何时能不躲呢?”
沈云集常会猜测为何殷羽会像现在这般躲躲藏藏, 可他只是半路插进来的,并不知晓个中缘由, 殷羽也并未主动和他提起过。
但他有时会想,若是不用这般一直奔走的话,那他便可以带着殷羽去许多地方,吃许多好吃的,那定然会是很让人欣喜的事。
殷羽并未回他,身下骏马却骤然加快速度,耳旁的风更大了些。
沈云集低头戳戳他肩膀,小声道,“现在不说,一会儿到了地方可还是要说的。”
————
“您二位里边请!”
店小二热情地在前边儿带路,殷羽微一点头,跟上去。
这一路上实在颠簸,沈云集下了马后便觉自己困倦非常,他一只手拽着一点殷羽的衣袖,迷迷瞪瞪地跟着走,此时只想睡个昏天暗地。
这客栈瞧着是不大的,却是五脏俱全,内里竟也是极为气派,应有尽有。
沈云集瞧见床榻,如同渴极的人见了水,一头扑了进去,迷迷糊糊地听见殷羽在同小而交待些什么,具体的还未听清,上下的眼皮一碰在一起,便合上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捞了起来,接着腰带被抽了,外衫也被从肩头剥下来,身上霎时轻了下来。
这显然是有人在解他衣裳了,只是周遭浮着的冷淡清香太过熟悉,沈云集一嗅便知是谁,生不出半点儿反抗的心思,便任由那人将他抱起来,期间只哼唧了两声。
“醒了?”
清清冷冷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来,沈云集睁开眼,正对上殷羽那张好看的不似凡人的脸,他肉肉有眼睛,感觉自己身体似乎是悬空的,下意识地往下一瞧,看见离自己远远的地面,霎时便清醒了,双手一把搂住殷羽的脖颈,“这是作甚!”
殷羽被他猛然这样一拽,却也站的稳稳的,半点儿也未被影响到,他将人抱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他,道:“下来吗?”
沈云集好歹是缓了过来,咽咽口水,点了头,“要下来。”
殷羽便微弯了腰,将他轻轻放下来,带到他站稳了,才将手完全松开来。
沈云集低头看看自己,发觉自己身上只剩下薄薄一层的里衣,再往后一看,瞧见早就备好的浴桶,此时正在散着热气。
原来如此,这是要他沐浴的。
殷羽见他看见了,便道,“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沈云集见他转身就要走,一着急便拽住了他的手腕,眼见着殷羽转了过来,他犹犹豫豫许久,开口:“你不沐浴吗?”
殷羽道:“你先。”
“哦……”沈云集看着他一会儿,忽然笑眯眯凑上去,“这样多麻烦呀,”他转身打量了下这浴桶,接着轻轻一拍边沿,笑道:“不若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殷羽便立时道:“不行。”
沈云集看着他渐渐漫上红的脸,面上笑意愈深,他牵着殷羽的手,有意逗他,“为何不可?我们都是男子,这桶又大,自然是可以一同沐浴的。”
殷羽低头看着他,好看的唇抿直了,“都是男子……也不行。”
“嗯?”沈云集故意问他,“为什么?”
他抓住殷羽的手,轻轻捏了捏,“我又不会吃了你。”
“……”
殷羽长久地望着他,忽然长长的叹口气,他看了眼浴桶,又深深望着沈云集的眼睛,“当真要一起洗?”
比之当初,现下沈云集已然能够看出他的眼睛所传达的各种情绪,他同那双眼睛对视片刻,确认这人眼下是认真的,若是他现在点了头,那一会儿可就真的要挤在一个桶里沐浴了。
方才他说这桶大,也是瞎说的,若是只有一他一个人,那桶确实是足够大,可眼前这人可是要比他高出不少的,若是进去,那便没他的地方了。
“原本是想逗逗你的,”他嘟哝着松开殷羽的手,“若是你也进来,这桶可是要坏的。”
沈云集解开发冠,将长发披散开来,偏头对他道,“还有,方才险些忘记了,一会儿我可还是要问你那些事的。”
殷羽嗯了一声,视线落在散落的长发上,唇角微微勾:“我等你。”
】
浴桶里的戏份自然是不能全部拍出来,虽说现在对电视剧的要求没有以前那么严格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但到底还是有要求的,况且在正常戏里,这不是重心所在。
奚琢将刚才解开的发随意挽起来,一低头,就有人递了发绳过来,小小的黑色发圈被放在掌心,他看了一眼,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谢。”
戚寒洲收回手站在他身侧,看着他将长发挽起来才将目光从那里移开。
“哇塞,我上次就想说了,”曲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搭上奚琢肩膀,“奚琢你还蛮适合长发的欸。”
他说完,朝着戚寒洲看过去,“是不是,洲哥?”
戚寒洲看他一眼,没作声,隔了一会儿,忽然对奚琢道,“下次要不要换个发圈?”
“这个就可以了,很方便。”
奚琢冲他笑笑,又对曲游道:“可能是因为和妆容适配?平时的话看起来会很奇怪的。”
曲游心说原来连发圈也一手包办了,听到奚琢的话,惊讶道,“平时?难不成你以前留过长发?”
奚琢摇摇头,“不算很长,”他用手在肩膀处比划了一下,“比平时稍微长一点而已。”
“扎起来吗?”曲游一脸好奇,“有没有照片啊?我太想看看了!”
“不好看的,”奚琢只是随口提起,没想到他会这么感兴趣,他看着曲游一会儿,认真道:“真要说的话,可能你更适合那样的造型。”
“我倒是很想试试来着,”曲游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一脸阳光灿烂。
奚琢看着他一会儿,忽然道:“再看还是觉得你的演技很厉害啊。”
私下里明明是这样的性格,可一旦入戏,就完全是“沈云清”本人了。
曲游拍拍胸脯,挑眉道:“那是,要不然怎么能被李导看上呢。”
“奚琢。”
戚寒洲突然开口叫他一声。
“嗯?”奚琢看他,“怎么了?”
戚寒洲却只是走近了些,一只手轻轻勾着他的手指一下,“就是叫叫你。”
曲游:“……”
到底是怎么用这样面无表情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的,洲哥你这样我真的会幻灭的好吗?
他咽咽口水,下意识转头去看奚琢,想要看他怎么回应。
奚琢却像是习惯了一样,脸上半点儿惊讶的神色也没有,只是点点头算是知道了,之后又很随意地开口,“要喝水吗?”
戚寒洲点了下头,乖乖跟着他走,“要喝。”
“好。”
奚琢对曲游打了个招呼,“一会儿再见。”
曲游嗯嗯啊啊地点头,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有种幼教老师哄小孩的既视感啊!
————
奚琢揉揉眼睛,放下剧本,正要摘眼镜,手机却忽然响了两声。
他坐起来看了眼,是戚寒洲发来的微信消息。
NC:【睡了吗?】
平平淡淡:【还没有。】
平平淡淡:【怎么了吗?】
奚琢把剧本放在桌上,倒了杯温水,看着手机屏幕,心说这个点儿发消息可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没过几分钟,对面果然回了信。
NC:【我有点儿睡不着。】
睡不着?
奚琢眨眨眼,回他:【为什么?】
NC:【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果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奚琢认真起来,他看着两个人的聊天界面,犹豫几秒,干脆打了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几秒就被接通了,戚寒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像是刻意压低了,还有点儿慌的样子,“怎么突然换成了电话?”
奚琢笑了笑,“因为你说是重要的事情,我想电话里说可能会更清楚一点儿1.”
“嗯……”戚寒洲的声音低下来,“吓到我了。”
“太突然了吗?下次我会提前和你说好再大的,对不起。”
戚寒洲笑了,“是有点儿突然,但是没关系。”
隔着手机,他的笑声带着丝莫名的沉,奚琢听的愣了一下,又听见他说,“要是别人突然给我打电话,是会被我骂的。”
奚琢忍不住笑了,“这样不太好吧。”
戚寒洲嗯了一声,“你说不太好的话,下次我酌情考虑不这样做了。”
“……”奚琢觉得他现在说的话越来越难以招架了,他顿了一下,开口,“不是说有重要的事?”
“哦,对。”戚寒洲应了一声,接着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道,“你以前真的留过长发吗?”
奚琢愣住了。
他愣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不是的寒洲,我的意思说你刚才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是这件事,”戚寒洲道,“我很想知道啊。”
他的声音停下后,奚琢听见对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走动的脚步声,然后戚寒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今天他不是问你了吗?”
奚琢稍微一想,很快就知道这个“他”是谁了,他顿了顿,“这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啊。”
“所以,有照片吗?”
奚琢没想到他会对这件事这么执着,犹豫几秒,道:“应该是有照片的,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了……”
他没接着说下去,因为他听到从手机里传来的走动声,还有微弱的电梯门打开合上的声响。
奚琢试探着叫了一声,“寒洲?”
这次隔了很久,戚寒洲的声音才再次从手里里传出来,带着点微喘,“在呢。”
奚琢一边往门边走,一边对着电话那头道,“你是下来了吗?”
电话那头没说话,他在门边停下来,拧开门把手,果然看见戚寒洲站在门口,看到他的瞬间,那双眼睛便垂下来看他,可怜兮兮的。
奚琢挂断了电话,无奈地放他进来,关上门,“为什么突然就下来了?”
戚寒洲摘下口罩,认真地看向他,“都说了是有要紧事。”
奚琢指指自己的脑袋,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真的说的是这个?”
戚寒洲毫不犹豫地点头,“完全就是这个。”
“……”
奚琢道:“可是你说睡不着……”
“我想知道你以前的样子,”戚寒洲一连认真,“想的睡不着。”
奚琢开始有点儿后悔今天和曲游说起这个,早知道会这样的话,闭口不谈才是正确的选择。
戚寒洲伸出指头轻轻点着他的肩膀,“所以真的有照片吗?”
奚琢同他对视几秒,败下阵来,“照片是有的。”
看戚寒洲这样子,要是今天看不到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他一边想一边翻手机,终于找到一张以前的照片。
“喏,就只有这一张,”他把手机递给戚寒洲,见他低下头去看,出声道,“可能看起来会有点儿奇怪的。”
这是他刚上大一的时候,照片是在运动会上拍的,那时他被叫去做临时的裁判助理,为了方便将有些长的头发扎成小揪,和他一起的室友非说要拍下一张来做纪念,于是一直留到了现在。
似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再回忆起来,竟然已经不再清晰。
奚琢想起当时的种种,忍不住笑了,他看向戚寒洲,“怪怪的吧?我说过自己不适合这样的发型的。”
照片里的奚琢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短袖,拿着一只笔在低头记着些什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戚寒洲忍不住伸手,指尖触摸上硬硬的屏幕上,仿佛隔着时光,碰到了那时候的奚琢。
“真好看,”他笑着抬头,那双眼睛静静望着奚琢,“要是我也在就好了。”
奚琢也笑了,“你在的话,可能我们也不会认识的。”
他伸手想要收回手机,“重要的事情结束了吧?”
戚寒洲却将手机举起来,认真地看着他:“但是现在又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了。”
奚琢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戚寒洲晃晃手机,轻声地笑,
“不介意的话,照片可以给我一份吗?”
第52章 加五十二分
【 “所以他们到底为何要一直追着你?”
头发晾了半干, 沈云集软着身体坐在桌边,隔着一层屏风,看见烛影下勾勒出的殷羽的影子。
殷羽沉默良久, 才出声, “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沈云集撑着下巴, 半眯着眼睛玩尚有些潮湿的发, 听见他这般说,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掳走自己的那些人,这样想来,上次他被救回后竟然一直忘了问那些都是些什么人。
他卷起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疑问道,“上次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那时自己只顾着害怕, 被殷羽找到带回来后只觉得庆幸,竟是未曾再细想过, 殷羽到底是如何找到他的, 即便那时他是被蒙着眼睛带去,因而不记得是被带去了哪里,但也知道那绝对是个极难找到的地方,可最后竟然还是被找到了。
他在思索之时, 水声响起, 被这响动吸引了注意力, 沈云集转了头过去, 看见屏风后的浴桶早就没了人, 下一刻, 殷羽便已批好了衣裳自屏风后走出来。
他的长发半湿着, 垂在脑后,是以那张脸便全然露出来, 因着沾了水汽,眉眼仿佛是被浓墨染过,仿佛山水间的一抹浓色,叫人移不开眼睛。
沈云集一向是对这张脸没法子,他平日里就觉得这张脸是在对自己胃口,眼下就着屋内暖黄的光再看,更觉移不开眼。
况且除了这脸,这人身形也是极好看的,穿衣裳时是极好的衣架子,现下穿的少,更是与往日不同的漂亮。
沈云集以往没觉得自己对外貌这般重视,眼下却觉得自己到了殷羽这里,俨然像是个好色之徒。
殷羽整理好了胸前衣衫,一抬头,便正对上沈云集灼灼的目光,便问他:“怎么一直看我?”
“咳,”沈云集唇抵着拳,强迫着移开了眼看向别处,“鲜少见过你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新鲜。”
殷羽坐过去,看了眼他垂在肩头的长发,眉眼低垂下来,约莫是在温水里浸泡的久了,连着冷淡的声音也被热气烘得暖和下来,低声说话的时候,徒生些温柔之感,“你这样……也是少见的。”
“嗯?”沈云集撩起自己的发,惊讶道,“我这样?”
瞧着殷羽点了点头,他笑道,“每回沐浴完我总喜欢这样一直披着,可是兄长瞧见了总说我这样不合礼数,要我弄干了赶紧再整整齐齐束起来,”说到这里,沈云集都感觉沈云清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他哼了一声,长叹一口气趴在桌上,“这样多舒服呀,”他歪着头望向殷羽,笑着挑眉:“如何?我这样好看吧?”
殷羽与他视线相对,过了一会儿竟是移开了眼。
沈云集笑着摇摇头,没再追问,他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着往日冰块儿一样的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还是回归正题……”
“好看。”
沈云集整个人愣住,他缓缓从桌上爬起来,微微睁大了眼,讶异道,“你说什么?”
殷羽垂下眼,“你这样,好看。”
沈云集心脏险些要蹦出来,他猛地靠近了,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嘟哝着,“好像也没有发热呀……”
手腕却是被人握住了,殷羽此时终于是抬起了头,双眼直直望向他,很认真的模样,“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沈云集被他这样盯着许久,总算是确认方才那话确实是眼前这人说的,他按着胸口,呼出一口气,笑意从面上绽开,玩笑道:“方才我还以为你是被人夺舍了呢。”
殷羽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那点儿褶皱出现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他似是不满,抓住沈云集的手,“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沈云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又听见他说,“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
面上霎时间便涌上滚烫的热度,他咽咽口水,心说要不是眼前没有镜子,定然是能照出自己红的厉害的脸。
“知道了知道了……”沈云集抬起一只手挡住脸,声音都跟着低下来,“我也没说不信啊。”
这人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真要说起来,连他都是招架不住的。
“行了。”他清清嗓,将视线从殷羽身上移开,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好歹是觉得面上的热意消去不少,“前面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不准说其他的。”
他看了殷羽一眼,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说吧。”
殷羽握过那杯盏,指尖摩挲着杯壁,开口时却是谈及了其他事,“你被带走那几日,有何怪事发生?”
沈云集道,“光是被人强行给掳走了这一条,于我而言便是极怪的事了,”他皱紧了眉,“其他事的话倒是……”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沈云集骤然记起那日自己体内那突然发光发热的物什。
他这样想着,那日从体内传出的温热触感便仿佛再次出现了,他下意识低了头,伸手摸着向腰腹处。
那处平静无波,毫无反应,就好似那日所有一切不过是幻象。
殷羽顺着他的手看下去,视线稍微停了一下,开口:“那处怎么了?”
沈云集犹豫片刻,道:“那日确实是有怪事。”
接着,他便将那时候发生的事尽数告诉了殷羽。
殷羽静静听他说完,忽然道,“我需要看看。”
沈云集一怔,“看什么?”
殷羽未说话,只是往下看。
沈云集跟着向下,“……”
“好吧,”他解开腰带,讨饶似的看着殷羽,
“只准看,不准碰,我怕痒的。”】
腰带滑落下来,还没掉下去,便先被一只手抓在手里。
奚琢伸出的手收回来,看着戚寒洲,诚心感慨:“你的动作真快啊。”
戚寒洲嗯了一声,看着他从自己手上接过腰带,又注视着他系好了腰带,身上的衣服重新恢复成齐整的样子,从手腕上掏出那个黑色发圈,递给奚琢。
“谢谢,”奚琢利落地把头发扎起来,看他一眼,道:“你还有其他发绳吗?”
戚寒洲很诚实地摇头,“没有。”
他盯着奚琢一会儿,忽然想到些什么似的,开口道,“能等我一下吗?”
奚琢刚想说要不用发带帮他系着,听见他这么说以为他是带了其他的,现在要去取,没多想,点了点头,道:“好。”
戚寒洲没多久就回来了,头发却还是披着的,奚琢看着他步履飞快地朝着自己走过来,头发被风吹起来些。
“怎么走得这么急?”
他刚开口,戚寒洲就伸出手,展开手掌,露出一个天蓝色发绳,蓬松的一圈,像海浪卷起的泡沫。
奚琢盯着那个发圈看了几眼,又抬头看看他,有些困惑,“给我?”
戚寒洲点点头,维持着伸手的动作,“很适合你。”
奚琢于是再次低下头盯着发圈,确认这确实是现在在女孩子间很流行的那种,再次开口时都有些迟疑,“不……我已经有了,”他指着自己的头发,疑惑道:“这不是给你自己取的吗?”
戚寒洲走近了一些,掌心依旧朝着他展开,发圈就静静躺在里面,“要试一试吗?”
奚琢看看他,发现这人的表情认真的不得了,有种要是自己今天不试试,他一定会维持着这个动作一整天的不详感觉。
“好吧,”他抓住戚寒洲的手腕,轻轻一拉,便把人拉近了一点儿,然后让他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取下自己头上的黑色发圈,挽起戚寒洲的头发,动作麻利地给他绑好了,才把那蓝色的发圈从他手里拿出来,给自己绑上了。
戚寒洲终于满意了,抬头看着他时,眉眼柔和的不得了,“很好看。”
奚琢垂下眼看着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挡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了。”
“为什么挡着我的眼睛?”
“……”
奚琢感觉掌心被浓密的睫毛扫过,痒乎乎的,移开了手掌,看着他一会儿,认真道:“你回去照照镜子应该就能知道答案。”
戚寒洲盯着他,“不太懂。”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眨了眨,那双浅色的眼瞳里寒冰消融了,便只剩下澄净,仿佛平静的湖面。
奚琢觉得自己似乎能从现在这双眼睛里面清楚地看到“殷羽”的影子。
他没再说事,转了话题,“好像要开始下一场了,我们去准备吧。”
下次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问问戚寒洲,如果一直这样入戏的话,真的没有关系吗?
————
曲游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奚琢正在路上慢悠悠地走。
秋高气爽的天气,月亮似乎也格外明亮。
他在石桥边停下来,刚才抬头将月亮关进眼睛里,电话铃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夜晚的宁静。
“奚琢!奚琢!”
曲游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一倍,奚琢没有一点儿准备,就这样接通,险些被这加倍的音量给冲破了鼓膜。
他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一点儿,“我在呢。”
曲游听起来相当激动,“你现在在哪儿呢?!”
奚琢道:“在回去的路上,今天晚上很舒服,我在外面走走。”
“快别走了,去看看手机,看看热搜!”
奚琢一头雾水,“热搜怎么了?”
自从上次因为照片事件上过热搜后,他就对热搜这个词有种特殊的敏感,听到了不免紧张起来。
曲游扯着嗓子,“我说不清楚,反正你快去看!!”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微信轰炸,奚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刚才曲游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难道这次又是什么类似于上次的“绯闻”热搜?
网络的力量多么可怕,他现在算是领略到了,要是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的事,肯定又要花费一番功夫去处理。
思及此,奚琢忍不住捏紧了手机,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微博。
刚一看到热搜,他便瞪大了眼。
热搜词条已经爆了,一连着好几条,都挂着戚寒洲的名字,而和他名字挂在一起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卫山澜访谈#
#戚寒洲卫山澜母子关系#
……
奚琢看着几个词条,想起来之前戚寒洲和自己说过的有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并未提起自己的父母,他只以为可能他的父母和以前的自己一样都是圈外人。
几乎每一条热搜的热度都十分恐怖,他随意点进去一条,只觉得要被无数得评论淹没了。
【我吃吃吃】:天呐……这什么?他俩原来是母子吗?
【潸然泪下】:难怪长得有点儿像呢,怎么说呢,影帝的妈妈是影后??
【地球爆炸】:所以呢?这个热搜要说明什么啊?现在连人家的亲属关系也要关心?
【不想说话了真的】:不是啊……之前我一直没把他俩往一起想过啊,这位可是卫山澜啊,渣的明明白白的……竟然有儿子?
【我要发癫了】:难怪呢,我之前说看着戚寒洲眼熟,原来是这样吗?
【豆沙了】:啊这……以前不说,偏偏现在爆出来,这是为啥啊?
【灯火阑珊】:不得不说,这母子俩儿真会长啊,脸在江山在!!
【可乐鸡翅】:难怪呢……我说某人怎么当上的影帝,就他那演技,肯定是有门路啊,现在清楚了吧,原来不但有人撑腰,这人还是他亲妈呢呵呵。
【小熊草莓】:其实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他俩是母子又怎么了?现在热搜这么容易上吗?狗看了都发笑啊。
【遗憾吗】:不是,戚寒洲演技有目共睹的,谁再黑一个试试呢?
【一万座山】: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以前不说,非得现在说,卫山澜到底在想啥呢?
【曾是惊鸿照影来】:啊洲粉应该有印象吧?以前你洲在一次直播里被人说和卫山澜长得像,当时那个脸色……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因为他从来没有露出过那种表情,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分则为王】:我记得我记得,天呐那个表情怎么说呢……真的就是很冷漠,但是又好像有点儿伤心,我当时还以为是洲他不喜欢被说像别人呢,现在看来,那明显就是母子两个关系不好啊。
【论文我杀了你】:我记得不错的话,戚寒洲很早就出道演戏了吧?偶尔直播露出的房子也空空荡荡的,好像是自己一个人住的,看着好像是从小就没人管……
【一起去大理】:我有一个猜测……这妈不会是现在看儿子发展好,所以来吸血的吧?
【师傅你是做什么的】:不至于吧,卫山澜这咖位,那是大前辈级别的了,而且人家自己也经营公司呢,如果他们真的关系不好,我倒觉得是她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来缓和关系?
【浔阳故梦】:不懂……公开缓和关系?要真是这样那不就是道德绑架了,难评……
…………
奚琢给评论看的头昏脑胀,返回去打下“卫山澜”几个字,立刻出现大堆的介绍,入目是各种奖项,和无数张漂亮的照片,全部都昭示着眼前的女人是多么成功。
他看着手机上面妆容精致的明艳女人,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个人过生日的、小小的戚寒洲。
小时候一个人吃糖果的孩子,长大后很难接受别人给的糖。
戚寒洲一定也看到了这些。
奚琢坐在长椅上,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地过了头。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戚寒洲。
出乎意料地,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奚琢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口:
“想吃糖吗?”
“我带回来给你。”
第53章 加五十三分
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突然下了雨。
细细的雨, 却很密集,连成一片雨幕,将天地都笼罩了。
路上的人尽数跑动起来, 车子飞驰而过的时候, 溅起的水花大朵大朵浇在街两旁的树木上。
剩下的距离不算多, 打车也走不了多远, 奚琢干脆也跑起来,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很少再像这样跑,体温升高了,好像连凉丝丝的雨也跟着变成了热的。
进了酒店前台看见他这样焦急地想要递上来就一块儿干毛巾,他摆摆手拒绝了, 径直上了电梯。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攀升,奚琢靠在栏杆上, 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自刚才起就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稍稍和缓下来。
电梯缓缓停下来,门慢慢打开。
奚琢直起身,刚抬起头,却看见他要去找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一时怔在原地, 他看着戚寒洲一会儿, 开口想要问问他怎么出来了, 对方却是先他一步开口了。
“我刚才看见你了。”
戚寒洲脸上没有笑容, 整张脸看起来和外面的雨一样冷冰冰的, 那双眼睛却垂下来看着他, 目光深深, 像温柔的海。
奚琢反应过来,戚寒洲住的房子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那里正对着酒店的小花园,如果站在前面,可以将底下的一切都尽数收入眼底。
他扶了扶眼镜,刚才在雨里跑了一阵子,现在眼镜上也沾了不少水珠,遮挡了一点视线,“外面下雨了,”奚琢仰头看他一眼,“我们进去吧。”
————
一进屋,镜片就漫上一层薄雾,挡的人看不清楚。
奚琢撩起额前的碎发,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感觉眼前模糊一片。
视觉处于弱势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格外明锐,他一只手拿着眼镜,听见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来,眯着眼睛转身,果然看见戚寒洲手里拿着一块儿干净的毛巾,见他转过来,动作却是未停下,奚琢看他他伸出手,那块儿毛巾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半湿的发□□燥温暖的毛巾拢在一起,用温柔的力道擦拭着,奚琢暂时把眼镜放下,伸手按住戚寒洲的手,仰头看他,“我自己来吧?”
戚寒洲的动作停下来,手却还是抓着毛巾,他便用了些力气想要将毛巾从手里抽出来,拉了拉,却没拉动,毛巾稳稳地还是被握在戚寒洲手中。
“我想帮你擦,”戚寒洲一只手送了开,抓住奚琢的手腕,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皮肤时,顿了顿,轻声道:“你的手有点儿凉。”
奚琢感觉他的指尖蹭了蹭自己的手背,感受到那手上的温度时,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往常的话,总是他的体温更高,戚寒洲的手一直是凉的,很少像现在这样有很温暖的触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的手好像是热的。”
戚寒洲看着他因为笑意而翘起的眼尾,心脏好像被勾了一下。
他将人按着坐下来,接着替他去擦被雨淋湿的头发。
秋夜的雨总还是冷的,奚琢又是个怕冷的,方才跑着时没感觉到,现在进了室内,身体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起来,连脸也是冰冰的。
戚寒洲拿开毛巾,看着他身上因为被雨淋过连颜色也加深的外套,弯下腰,问他,“要先去洗个澡吗?”
耳朵冷不防被碰了一下,奚琢吓得抖了抖,他捂着耳朵往旁边挪了挪,仰头看着,“吓我一跳。”
又想起刚才戚寒洲问的问题,点点头,“可以的话,我就去洗一下。”
“你洗过了吧?”
戚寒洲笑了一下,“就算我没洗,今天也是你先洗。”
奚琢笑笑,“其实今晚的雨也不大,”他低头把外套拉开,露出里面的衣服,“里面没有被淋湿,晚点儿洗也没有关系。”
“有关系。”戚寒洲抓住他的外套,往后一拉,就灵巧地帮他脱了下来,他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催促奚琢:“快去吧。”
奚琢坐了一会儿,没动,搭在腿上的双手在一起蹭了蹭。
他还记着热搜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放不下,但是现在真到了戚寒洲的面前,却有点儿不知道改怎么说了,
自己的嘴巴原来在关键的时候这么笨吗?
“不用想其他的事情,”戚寒洲一眼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他撑着沙发俯身,眉眼都弯了,“我现在不是在笑着吗?”
“……好,”奚琢看着他一会儿,站起身。
真奇怪,他想。今晚的戚寒洲的眼睛好像一直都很温柔。
待到走到了浴室门口,奚琢猛地站住了。
戚寒洲正要替他晾起淋湿的衣服,见他又停下来,扭头问他,“怎么了?”
奚琢没说话,两三步跨过来,低头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两块儿包装的五彩斑斓的糖果来,他摸摸包装的糖纸,确实没被淋湿后松了口气,看向戚寒洲,道:“忘了要把这个给你。”
戚寒洲看着那两颗糖果,好久没说话。
奚琢看他不动,轻轻戳他的手,“伸手呀。”
“那我伸手了?”戚寒洲隔了很久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的。
奚琢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笑着点头,“对呀,你快伸手。”
戚寒洲于是慢慢伸出手,展开手掌,露出掌心,奚琢伸出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扫过去,那两颗彩虹一样的糖果就落在了他的手心。
“好了,”奚琢收回手,转身往浴室走,一边道:“我会很快出来的。”
戚寒洲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糖,缓缓收拢掌心,将它们握在手里,糖纸的棱角膈在掌心柔软的皮肤上,留下难以磨灭的感触,一直、一直传到更深处。
————
奚琢用最快的速度将冲了个澡,这不是他第一次借用戚寒洲房间里的浴室,但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今天又和往常不一样,他迫切地想要和戚寒洲聊聊。
他擦着头发,将上面的水擦得差不多了,放下毛巾,一抬头,戚寒洲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奚琢确认自己的头发不再滴水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这才发现戚寒洲在看他刚才给的那两颗糖。
他一怔,不禁下意识抬头,去追寻戚寒洲那双眼睛,明明只是两颗糖果,却用这样深的目光去注视。
“洗好了?”戚寒洲合拢手掌,转向他,刚才还看着糖果的那双眼睛就这样转移过来,直直落在奚琢脸上,“怎么没吹头发?”
奚琢随意摸摸自己的头发,“没事,我擦了一会儿,已经不太湿了。”
“你之前都不允许我湿着头发走动,”戚寒洲显然对他这说服不满意,起身就要去拿吹风机,“我帮你吹头发吧。”
奚琢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用,”他抿抿唇,认真道,“我只是想尽快和你面对面说话。”
淡淡的山茶花香在空气里弥漫,戚寒洲坐下来,笑了,“我大概知道原因。”
“你想知道些什么?”
奚琢松开手,犹豫几秒,还是开口道,“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戚寒洲放松身体靠坐在沙发上,嗯了一声,“是真的。”
奚琢吐出一口气,看他一眼,“上次来的人就是她吗?”
戚寒洲神色一顿,看向他,“那次……你知道?”
奚琢摇摇头,笑笑,“不是,我只是闻到了烟味,应该是女士香烟?”
见戚寒洲还在看着他,他解释道:“我妈偶尔也会抽烟,和那天那个味道有点像。”
戚寒洲叹口气,长睫垂落,“她从前就喜欢这些东西。”
“喜好不同嘛。”
戚寒洲沉默一会儿,轻轻点了下下巴,算是应和。
奚琢看着他的侧脸,“你现在还会难过吗?”
戚寒洲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抬头盯着奚琢,眼里充盈着许许多多浓郁的、叫人看不懂的神色,“你只想问这个?”
奚琢点点头,“对呀,”他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看着戚寒洲,“我不认识她。”
戚寒洲张了张唇,声音尚未发出,听见他接着说:“我认识的是你嘛。”
“所以我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我更关心你的心情。”
“所以买糖给我?”
混沌糟糕的情绪好像在这一刻都被打散了,戚寒洲听到自己的心在急切地呼唤新的情感填满它。
“是的。”
奚琢看着他,忽然笑了,“但是其实这两颗糖我想一人一个的,你之前说以前都是一个人吃糖,所以我想两个人吃会不会更好一点。”
戚寒洲将重新展开手掌心,两颗糖静静躺在那里,糖纸折射着灯光,发出彩色的光,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又好像是真的彩虹一样。
“最后为什么又都给我了?”
奚琢叹口气,“因为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我觉得一颗糖应该不够。”
戚寒洲长长吐出一口气,“真是……”
奚琢凑过去,“真是什么?”
戚寒洲望着他,笑着眯起眼,“真是小气。”
“就买两个,那只能给我吃了。”
奚琢看他一眼,“这本来就是给你吃的。”
“而且不是我小气,店里这个颜色的糖只有这两个了。”
戚寒洲挪了挪身体,靠近他,感觉到那股自己熟悉的山茶花香离的更近了,他将下巴搭在奚琢肩膀上,小猫似地蹭蹭,“为什么非要买这个颜色的?”
“啊?”奚琢不自在地推开他的脸,从他手里捏出一颗糖来,正色道:“你不觉得这个颜色看起来和彩虹很像吗?”
“好吧,”戚寒洲点点头,“是很像。”
奚琢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把糖放回他手里,笑着道,“是不是感觉心情也变好了?”
戚寒洲盯着他,弯了眼睛,
“嗯,超级好。”
第54章 加五十四分
【烛光摇曳, 光影静静映在墙壁上。
沈云集抓着腰带,没了衣衫的遮挡,腰腹处凉飕飕的, 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遮住, 只是此时不能伸手。
殷羽刚抬手, 便瞧见他身体抖了一下, 于是手转了个方向,先触碰了他的头发,手指轻轻一挑,便将垂落而下的长发揽到了肩后。
沈云集抬眼看他,眼里含着几分埋怨,“吓死我了, 还以为你要碰。”
殷羽与他对视一眼,垂下头盯着那处, 腰腹处的皮肤未曾见过阳光, 养尊处优地被养出细腻白皙的模样,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只是光是看着,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沈云集被他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只觉得被盯着的那一块儿皮肤发痒, 他皱起眉, 开口, “还要看吗?”
殷羽摇摇头, 见他就要将衣裳放下来, 又很快地抓住他手腕, 抬眼瞧着他, “看是看不出来地。”
沈云集听见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唇抿了又松,手终归没有放开抓着的衣衫,“一定要摸吗?”
他哀求一般看着殷羽,再三重申,“我真的很怕痒的。”
殷羽却是没放手,看着他,道,“任何人都不行?”
他这样问,沈云集倒是真的想了一阵子,然后道:“若非要说的话,兄长倒是可以?小时候他总喜欢挠我痒痒……”
他话未说完,忽觉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下来,冷气飕飕的,激地他肩膀一抖,奈何一只手还给人制着,衣裳放不下来,腰那里便一直晾着。
“怎地突然这般冷了……”沈云集边说着,边抬头去看殷羽,在看见他的脸后,话语是戛然而止了。
殷羽面色依旧沉静,那双眼睛却像是覆了层薄冰似的,比往常还要冷。
这下不用找,也知道这冷气是从何处来的了。
沈云集只得问他:“你为何这样一副表情?”
殷羽垂下眼,过长的眼睫便将那双眼尽数遮掩,瞧不见那双冒着寒气的眼睛,这副低着头的样子倒是十足的可怜委屈。
“你方才说,只有你兄长可以?”
沈云集接着要说的话被这句给打断了,他一时间愣住,隔了一阵子才怔怔道:“不是……你怎么这样说?”
他瞧不清殷羽的神色,此时正在脑子里百般思索他这是怎么了,虽说对方没说,可依照着他对殷羽的观察,这副模样,那定然是不太高兴的。
至于为什么——
还不待他想出个什么来,殷羽已经先抬起了头,那双眼极认真地望过来,“你好像很喜欢你兄长。”
“那自然是喜欢的——”
话说一半,沈云集观察着殷羽的表情,终于算是明白过来。
他话头一转,“我与兄长自幼一同长大,兄长待我可是实打实的好,我喜欢兄长是应当的嘛,只不过要说起喜欢,最喜欢的那自然还是……”
沈云集故意说了一半留了一半,见殷羽果然是被这话给吸引住了,眉都皱起来,一副很是关心的模样。
他忍着笑,俯身凑过去,在他额前轻轻撞了一下,语气轻快,“那自然还是你啊。”
这下换做是殷羽呆愣了,他本是生得一副清清冷冷的容貌,往常可是何种情绪都鲜见的,可也正因为如此,一丁点儿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时都显得更为生动。
沈云集瞧着那双冷冷淡淡的眼,方才还是很深沉的模样,眼下却是切切实实地呆住,眼里简直是写着无措。
他只觉得可爱的紧,笑意终于是忍不住了,“我说怎么方才是那样一副表情,原来是醋坛子翻了。”
“醋坛子?”殷羽轻轻随着他念了一句,似乎在琢磨,而后像是明白过来,脸上慢慢泛上了红,垂下头,只是道:“我没有。”
沈云集从善如流地点头,“嗯嗯你没有,”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腰侧,“好吧,看来不能不给你碰了。”
殷羽嗯了一声,正要伸手,他又猛然抬起头,一把抓住殷羽的手,“果然是冰的,这样可不行。”
“很冰吗?”殷羽盯着自己的掌心,想要收回来,“等我一会儿。”
沈云集却拽着他的手不放,两只手合拢了将这只手握在手心里,使劲儿搓了搓,笑眯眯问他,“现在如何了?是不是热乎起来了?”
殷羽回答不出这问题,他能感受到沈云集的手散发着暖意,但无法感知到自己的。
沈云集却似乎也并没有要让他直接回答的意思,将他的手贴在面颊上蹭了蹭,而后满意道:“如此即可。”
他松开殷羽的手,重新掀起衣衫来,露出腰腹,“喏,现在可以了。”
殷羽盯着他好一会儿都没动,沈云集正要催,他却突然间伸出了手。
与想象中探查一般的触碰全然不同,那只手用了极轻的力道,先是指尖抵在上面,而后才慢慢换上了手指,一寸一寸摸过那里的皮肤。
即便如此,沈云集还是下意识颤了颤,他低头看着,忽地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让他用力一点儿,倒是好过现在这般,又痒又麻。
以前他只知道这人的手和脸一样漂亮,却不知这样的手落在皮肤上是这样的感觉。
他咬了下舌尖,好歹是从那阵麻痒中清醒几分来,“如何?有感觉到什么吗?”
殷羽没说话,指尖却是忽然用了力,按了下去,他抬头看了沈云集一眼,沉声道:“稍微忍一忍。”
沈云集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然感觉被碰到的地方陡然一凉,伴随着轻微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体内,在里面流窜。
冰雪一样的触感渐渐自腰间漫延至身体各处,他咬着牙,只觉得身体愈发奇怪了。
正值着冷意四窜的当儿,沈云集突然间想到些什么,道:“难不成你平日里体内都是这样的感觉?”
这样冷冰冰的,像是要被冻住一般。
殷羽摇头,“不会。”
“我自幼如此,所以感觉不到。”
沈云集正要松口气,却觉体内的冷气一下子停了不在动弹,隔了一会儿又好似渐渐都消失了,只余下一阵暖意……
暖意??
他瞪大了眼,只觉地这感觉实在熟悉,未来得及多想,体内的那阵暖却变本加厉起来,渐渐变成一股难以叫人忽视的热度。
“就是这个感觉!”沈云集感觉到那点儿滚烫的热度四散,最后又聚集起来,尽数都聚在他腰间。
殷羽按住他的肩膀,盯着那里,“先别动。”
“哦、好。”沈云集不禁屏气凝神,也去看自己腰间,只见小腹处隐隐地有微光散出来,果然是同他先前被抓走时所见一般。
殷羽指上用力,待到不同寻常的热意消失不见后,松了手。
身体霎时间恢复了正常,沈云集呆呆看着,张了张口,道:“这便好了?”
殷羽替他将衣裳拢好了,又抽出腰带系好,看他衣衫都收拾齐整了,才道:“嗯,好了。”
沈云集见他面色如常,好像对他体内这既会发光又会发热的东西毫不诧异,觉得奇怪,问他,“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殷羽很快道,他看着沈云集,沉默片刻,又道:
“你幼时可有受过伤?”
沈云集正想说小时候受的伤他现在怎么能记的起来,就听他道:“类似于流过血,有过疤。”
“有吗?”
沈云愣住了。】
“哦豁!”
一喊了停,曲游就不知道从何处窜过来,笑眯眯看着奚琢道,“我们奚琢也是露过肉的人了?”
奚琢无奈抬头,“这句话不能用在这里。”
曲游嘿嘿一笑,“开玩笑嘛。”
他在奚琢身边坐下,看看四周,讶异地叫了一声。
奚琢看他,“怎么了?”
曲游立刻道:“洲哥呢?”
奚琢道:“寒洲的话,刚才一结束就走了。”
“走了?!”曲游瞪大了眼,“你说他一结束就走了?”
奚琢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曲游摸着下巴,“也许吧,但是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不习惯什么?”
“不习惯他不在你身边围着啊。”
曲游扶额,故作深沉的长叹一口气,“要知道你们可是连体婴。”
奚琢对这个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词感到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曲游瞥他一眼,“那当然是你们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啊,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到?”
他这样一提,奚琢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在片场的时候,戚寒洲好像确实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但是——时时刻刻?应该没有这么夸张吧?
他这边陷入了思考,曲游却是已然跳入了下一个话题,“不过也能理解他今天这么快就走了,我刚才想起来早上导演好像说今天要洲哥临时参与个访谈。”
奚琢看他一眼,“访谈?”
“对呀,”曲游软下身体趴下来,“估摸着是热搜的事情。”
他倏地又爬起来,“说到这个,我真是没想到啊,那可是卫山澜!洲哥竟然和她有这么一层关系。”
“仔细想想他俩还是长得蛮像的,洲哥真的完全捡着优点长啊,”曲游撑着下巴,笑眯眯道:“你说有这么一个母亲是什么感觉?我还挺好奇的。”
奚琢掏出手机,打下一串文字,闻言抬头看着他,道:“这种感觉你和我应该都不会喜欢。”
“啊?”
曲游怔愣几秒,“什么意思啊?”
奚琢收了手机,看他一眼,道:“唔,应该就是字面意思,”他站起身,“我得去收拾一下,今天要早点儿回去。”
“啊,哦哦。”曲游忍不住道:“你也有事儿要办?”
奚琢点点头,
“对,有事。”
————
“欢迎来到这期访谈栏目,我是主持人李和!”
穿着浅蓝色长裙的主持人轻轻挥手冲镜头打招呼,漂亮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一期访谈,我们请到了一位非常、非常重量级的嘉宾哦,”李和笑着看向舞台上的电子屏幕,颊边露出浅浅的酒窝,“这位嘉宾年少出道,十八岁时就一举斩获无数奖项,相信大家都对他非常熟悉!”
电子屏幕上展示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微笑着,浅色的眼瞳极具代表性。
照旧的开场结束,镜头一转,主持人和戚寒洲已经面对面坐着。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艳丽却深沉的颜色难以驾驭,在他身上却处处妥帖,勾勒出极好的身形。
奚琢靠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视线落在那身酒红的西装上。
他的印象里,戚寒洲好像是很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的,而且是正装。
原来他这么适合正装。
“戚老师你好,”主持人笑着同他握手,“很高兴见到你。”
戚寒洲微笑着颔首,“你好,”他转向镜头,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大家好。”
“戚老师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是在潜心准备新的影视作品吗?”
“嗯,”戚寒洲笑道,“是有在努力拍戏,这次是一个很独特的作品,希望能够给大家带来和以往不一样的体验。”
“哇,是有多独特的作品呢?”主持人笑着,“戚老师这么说,让我更好奇了。”
“这个嘛,”戚寒洲眨了下眼,“暂时保密。”
“哈哈,那我们就只能期待了!”
说完,主持人话头一转,道:“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作为演员,总要面对许许多多的问题,对您来说,最困扰的是什么呢?”
“谁的人生都要面临许多问题吧,困扰是会有的,但对我来说,倒是没有不能克服的,”戚寒洲撑着下巴,声音温柔,“不过,还是有不太能应对的事情。”
主持人好奇道:“是什么呢?”
戚寒洲道:“大大小小的新闻?”
“啊,说的也是呢,”主持人立刻笑着道:“谈到这个,我们都知道最近有一件关于戚老师的事情被推上了讨论的高峰……不知道您是否介意在这里谈这个?”
戚寒洲笑了,“当然可以。”
“那么,”主持人神色认真了些,“前段时间卫山澜女士在节目中官宣了和您的关系,大家对此都很好奇,”她观察着戚寒洲的表情,继续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呢?”
奚琢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往沙发更里面缩了缩。
“是真的,”戚寒洲还是在笑,那双眼睛几乎看不到情绪波动,“不过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也没和我商量。”
“哈哈,当妈妈的有时候也会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嘛,”主持人笑道:“我之前真的没有想到你们的关系,不过仔细看的话,戚老师和妈妈真的长得很像呢。”
“嗯?”戚寒洲微笑着,“很像吗?”
他摩挲着指尖,“我倒是觉得我们一点儿也不像啊。”
……
半个小时的访谈很快就结束了,后半段几乎都是在说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节目开始放松结束乐,奚琢靠坐在沙发上,忘了关掉节目的直播。
他想到戚寒洲在镜头前无懈可击的表情,几乎每一个镜头下,他都在笑着,可那双眼睛里没有笑意。
手机自己熄了屏,奚琢放下它,脑子里想的却还是戚寒洲的事情。
他想到拍戏时候的戚寒洲,很少笑,却那么认真,好像倾注了极致的热情在里面。
屋子里静悄悄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奚琢一边捞起手机,一边又想到刚才访谈里的戚寒洲,心说要是他只需要拍戏就好了。
刚打开手机,他愣了一下。
消息来自刚才还在手机里的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因为后面缀着的小猫表情包,显得像是在撒娇。
NC:【我下班了。】
原来这也是上班的一环啊。
奚琢忍不住笑了,他回了个知道了,盯着那个会动的表情包看了一会儿,想,至少看起来心情是很好的。
手机叮咚一声再次响起,屏幕上的小猫又多了一只。
NC:【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回来的时候会路过超市。】
奚琢点点屏幕,刚想说没有,要打字时候又停住了。
脑子里忽地又冒出节目里穿着酒红色西装的戚寒洲,他犹豫了一会儿,打下一行字。
平平淡淡:【没有其他的,你能不能先别换衣服,直接回来呢?】
第55章 加五十五分
访谈节目一经放送, 便掀起了波澜,第二天热搜上再度出现了戚寒洲的名字。
进入这个圈子这么久的时间,奚琢已经能够对有些事情习惯了, 但即便如此, 看到这次的热搜, 他还是会觉得惊诧。
仅仅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亲属关系就足以吸引百万人的关注。
无论怎么看, 他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他关了手机,随意放在桌上,打算还是暂时不再去看这些所谓热搜,看的多了不仅影响工作,还有点儿影响他的价值观。
“在看什么?”
一道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奚琢一怔, 抬头看见商瀛的笑脸,“啊, 我随便看看。”
商瀛笑着点点头, “这样啊,”他在奚琢旁边坐下,看见桌上摆着的果盘,挑眉道:“你很喜欢吃水果啊?”
尽管这段时间商瀛并没有作出奇怪的举动, 每次和他说话, 也只是像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 但奚琢还是觉得不自在。
更何况他们不是朋友, 而且自从知道之前的照片是商瀛曝光的, 再与这个人相处, 面对他稀松平常的笑脸时, 总让人觉得心里头古怪的很。
“多吃点水果对身体没有坏处。”
奚琢推了推果盘,笑了一下, 看着他道:“你要吃吗?”
他看眼果盘的小叉子,补充道:“左边的那个是没有用过的。”
商瀛向下看了一眼,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是在观察盒子里的水果,隔了一会儿他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奚琢点点头,他就拿起左侧的叉子挑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想不到这季节还有这么甜的草莓,”商瀛掏出一张纸来,包裹住自己用过的叉子,貌似是没有再吃下去的意思,“看起来不太大,吃起来味道却很好啊。”
这个草莓确实是很甜的。
奚琢也不是没有在附近的超市里去挑选着买过,但是买回来的草莓要么太酸涩,要么就几乎没有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戚寒洲是从哪里买的草莓,吃起来和盛季的没什么两样,有时候甚至要更好吃。
商瀛看着他一会儿,突然道:“这草莓附近买不到吧?”
“啊,”奚琢抬头,“可能是要走的远一点儿才能买到。”
“我猜也是。”
商瀛说完,低下头掏出手机来,在他面前晃晃,“说起来,我好像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奚琢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愣了一下,道:“应该是没有,”顿了顿,他道:“因为大家都在一个群里,我觉得挺方便的,所以……”
他话未说完,商瀛就笑着打断他,“所以你就都没有加了?”
奚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不是谁都没有加,除了戚寒洲,还有曲游和导演,其他也有因为好奇来加他一些工作人员……
当然——奚琢看了眼商瀛,不觉得现在这话能直接说出来,于是只好道:“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加了导演。”
“这样啊,”商瀛低头,在手机上拨弄几下,点出个人名片,“我们好歹也同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你加个好友?”
“……”
在彻底习惯这个圈子里的生活之前,李昀山提醒过他在这里会有很多不能拒绝的情况出现。
现在显然就属于这种情况。
他第一次这么期盼戚寒洲在这里,要是他在的话,现在一定会用滴水不漏的话术拒绝的。
但偏偏这会儿他被导演叫走了。
奚琢有点儿想叹气,但是不能,他只得掏出手机,扫了一下摆在面前的二维码,对着商瀛洲笑了笑。
“很荣幸。”商瀛笑着收回手机,站起身,“不打扰你了,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吃个饭吧。”
奚琢没来得及说好还是不好,他就已经转身离开。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商瀛有一个很独特的头像,蓝色的天空,和一棵枯木。
奚琢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双眼睛,再去看他的头像,竟然觉得和他的气质很相像。
他合上手机,视线落在那盒水果上,愣了一下。
刚才没注意到,原来商瀛吃掉的是最后一颗草莓。
————
月色如水。
奚琢坐在床上,眼前是整面透明的玻璃。
月色和星光隔着这样一层薄薄的屏障,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眼前。
他盯着看了好久,算是明白为什么戚寒洲会选择这个房间了,如果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心情大概会是很好的。
“在看星星吗?”
一阵泛暖的水汽在空气里漫开,淡淡的花香缓慢地包围过来。
奚琢转过头,久违的看见了戴着平光镜的戚寒洲。
他这次倒是听话地把头发都吹干了才出来,毛茸茸的散落,配上这副眼镜,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校园。
奚琢再次在心里觉得,戚寒洲真的很适合眼镜。
或者不如说是这张脸怎么样都可以。
他移开视线,“之前没有发现,从这里看,能看到很多星星。”
床的一角塌陷下来,奚琢转过头,才发现戚寒洲手里端着一个杯子,有丝丝缕缕的茶香从里面钻出来。
“所以我每天都会看,”戚寒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但是要是有下雨天就不好了。”
奚琢点点头,深有所感:“确实是这样,雨天的话看不到星星和月亮,而且你还会失眠,有点儿可怜。”
“啊?也没有到可怜的地步吧,”戚寒洲笑了,他侧头看着奚琢,问他:“你讨厌雨天吗?”
奚琢摇头:“不讨厌,”他还是看着戚寒洲手里的茶杯,“可以说喜欢。”
戚寒洲作出一副苦恼的模样,“那我岂不是要努力一下了。”
奚琢疑惑:“努力什么?”
戚寒洲扶了下眼镜,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努力和你一样喜欢一下雨天。”
奚琢看他一眼,道:“这种事情不用非得努力做到。”
“我刚才就想说了,”他指指戚寒洲手里的茶杯,“晚上喝,会睡不着的。”
戚寒洲把杯子抬起来,很是遗憾地盯着看,“那这样就不能喝了,太可惜了。”
“……是你选择的时间不合适。”奚琢毫不留情开口。
戚寒洲叹一口气,朝他可怜兮兮地看过来,“但是这是你给我的茶包。”
不待奚琢说话,他又道:“但是现在有个两全之策。”
奚琢缓缓伸出手:“这个情况不至于用到需要两全的策略。”
只要不喝茶就可以了,还有什么需要全的。
戚寒洲却当没听见这话似的,笑眯眯靠近他,“要是有人哄我睡觉我绝对可以睡得着。”
说完,补充一句,“就算喝茶也能睡着。”
戚寒洲放下茶杯,双手托着下巴,“这个人是谁呢?”
奚琢避开脸,很想忽视故意看向自己的那双漂亮眼睛,“我不知道。”
戚寒洲遗憾地叹口气,“我现在真的变成一个可怜人了。”
奚琢认真道:“你前面说还不至于到可怜的程度呀。”
“没说过。”戚寒洲一本正经地耍赖。
奚琢看着他皱眉地样子,忍不住笑了,“我以前叫你前辈,你还记得吗?”
戚寒洲戳戳他的脸,在他要躲开之前又很快收回,“你现在偶尔也会叫,我记得很清楚。”
“但以后应该不会叫了。”奚琢道。
“为什么?”
奚琢盯着他一会儿,道:“因为现在感觉你和小朋友很像。”
戚寒洲:“……”
戚寒洲站起来,“哪里像?”
他站在奚琢面前,抬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一下,“奚老师,你这样说我可不高兴,”他挑眉,“没有我这么高的小朋友吧?”
“好像也是,”奚琢笑着道,看着他的表情又话头一转,认真道:“不对,也不一定。”
戚寒洲弯下腰,望着他的脸,“怎么会不一定?”
“现在小朋友都长得很快的。”
奚琢笑着回答。
窗外月光依旧明亮,从窗玻璃外透进来,戚寒洲背着月光,清冷的月色笼罩着他,像是在肩胛上生出的光羽。
奚琢有一瞬间的恍然,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
戚寒洲静静低头看他,声音轻下来,“在看什么?”
奚琢好长时间没说话,慢慢才开口道:“月亮很漂亮。”
戚寒洲轻轻笑了一声,“是很漂亮。”
他垂下眼,看着奚琢的眼睛,忽然道:“后面的剧情是什么?”
奚琢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着望着他,“什么?”
戚寒洲的腰又弯了一点,脸和他贴的更近了一些,“后面是不是还有亲吻的戏份?”
奚琢明白了,他点点头,“是有的。”
戚寒洲摘下自己的眼镜,露出琥珀一样的眼睛,轻声问他,“我可以透支吗?”
那张脸落下来的时候,奚琢没有躲开的力气了。
温凉的唇贴上来时,他想,果然不能一直盯着戚寒洲的眼睛。
演戏的时候是,现实里也是。
————
“咔——”
李昀山皱着眉头喊了停,喊了奚琢一声。
奚琢赶紧跑过去,小声叫他,“导演。”
李昀山把烟灭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今天不在状态?”
“……”奚琢抿直了唇,最终还是点点头,“有点儿。”
他有些焦急地看向李昀山,“刚才表现得很差吗?”
“哦,这倒不至于,”李昀山揉揉脑袋,“就是你平时发挥的都很好,所以有什么变化我一眼能看出来,今天怎么又开始避着那小子了?”
“那小子”说的自然是戚寒洲。
不等奚琢说话,李昀山又道:“这问题不是很久之前就解决了吗?”
奚琢犹豫了一下,“是解决了。”
“咋了,现在又不能盯着他地眼睛了?”
“不是,”奚琢摇头,神色凝重起来,“这次应该不是眼睛。”
李昀山:“……”咋的,这还能转移咋的。
他叹一口气,“戚寒洲是有什么魔力吗?”
“这次是哪儿?”
奚琢认真想了一下,“好像是嘴巴。”?
李昀山声音都提高了,“你说哪儿??”
“嘴巴,”奚琢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接着又道:“但是好像眼睛也有一点儿。”
“不对……应该是整张脸?”
“……”李昀山简直要爆炸了,“咋的,他的脸上有花啊?”
奚琢仔细想了想今天一整天自己看到戚寒洲那张脸时的状态,迟疑着道:“花应该是没有的,但好像有点儿发光。”
李昀山差点儿撅过去,他往戚寒洲那边儿看了眼,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他朝这边笑了一下,一副十足好心情的模样。
一看就是遇到好事儿了。
李昀山咬着牙白他一眼,转过头一把按住奚琢的肩膀,严肃道,“你如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对着你念咒了?”
奚琢奇怪地看着他,“导演,我们拍的不是奇幻片。”
“我当然知道!”李昀山揉揉头发,“你还是告诉我,你俩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的是什么时候?”
戚寒洲笑眯眯插进来,“前天还是昨天?”
李昀山抱着手臂,“你过来干嘛?”
“你在问关于我的问题嘛,我当然要过来了。”
戚寒洲笑眯眯靠近奚琢,“是吧?”
奚琢沉默几秒,点了头,对李昀山道:“导演,好像有道理。”
有个屁地道理!
李昀山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昨天干嘛了?”
“接吻。”
“练习。”
“?”李昀山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说什么呢?”
戚寒洲眉头皱了一下,看着奚琢,“昨天是练习吗?”
奚琢疑惑道:“不是吗?”
李昀山:“倒是考虑一下站在这儿的我,”他扶额叹气,“我捋一捋啊,所以就是你们昨晚在练习亲密戏份?”
奚琢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戚寒洲摇头,低声,“不该是这样啊。”
李昀山眉头皱得老高,“下次的亲密戏份还早着呢,要练也练的太早了吧?”
“算了,”他看眼奚琢,道:“奚琢,你先过去调整调整。”
等奚琢离开,李昀山叫住戚寒洲,眼神怀疑的看着他,“……你喜欢男人?”
戚寒洲看他一眼,“以前不。”
李昀山:“……”
他正要开口,又听见这人问:
“很明显吗?”
第56章 加五十六分
【一连着好几日没睡着, 沈云集只觉走在路上都要随时倒了去。
这几日殷羽倒是放松许多,不再像是初时那般紧绷着,他如此这般, 便说明这些日子那些追着的人不再似往常那般紧了。
为着这事, 沈云集只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上次他同殷羽谈过这事, 总算是知道了这人为何一直东躲西藏, 过着这样的日子。
他身上带着魔教一件极为重要的物什,这东西是什么,又能用来做些什么事,殷羽尚未告诉他,只是说那魔教的现任教主没有这东西是不行的。
既然是这样的东西,也难为他一直带着在身上, 沈云集看了眼身边人,他好似是对着摊上的某个小玩意儿起了兴趣, 视线在上面停住许久。
现在想来, 最初见时,他叫殷羽大侠,那确实是没有白叫的——纵然他不知道眼下这江湖是什么局面,但也是从各种地方听说过魔教教主的名声, 那可不是位好惹的主, 没想到殷羽不但把人惹了, 连带着将人家那般重要的宝物都抢走了, 也难怪这么些日子被各样的人追着跑, 若是他是魔教教主, 那定然也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只是对于那所谓的重要之物, 沈云集现下还未曾看过一眼,殷羽自然也没有告诉他, 为何一定要将那东西带走,为何不干脆还给人家,这也就不必一直被追着跑。
沈云集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一转头又想到自己体内的那玉。
据殷羽说这玉不是普通的玉,这么些年来,早已与他血肉长在一起,日后是离不开的。
但到底这玉石不寻常在哪里,殷羽并未说明,只说最好是别叫他人发现此物的存在。
想到此处,沈云集只觉得更加苦恼,虽说殷羽并未说得十分清楚,但他到底也不是个傻的,隐隐约约地觉得事情不对,但感觉终究是飘渺的,再多,他也说不出。
“云集?”
沈云集回过神来,“我在呢!”
殷羽低头望着他,“方才叫了你好几声,是在想什么?”
沈云集盯着他一会儿,心说自然是想要紧的事情,他想再张口问问眼前人,可四下里人声熙攘,到底不是合适的地方,他只得暂且作罢,摇头道:“没什么,”记起刚才殷羽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他好奇道:“你方才是瞧见什么东西了?”
殷羽没忽视他刚才紧皱的眉头,仔细看他一眼,抬起手,掌心赫然横着一支木簪,“这个,你会喜欢吗?”
沈云集凑近看了眼,发现这那木簪上雕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狐狸,半眯着眼睛,实在俏皮,他少用簪子簪发,若是要用,也是做工极为细致的玉簪,眼下这种却是未曾见过,现在见了,只觉得可爱的紧,便从殷羽手里接过来,摩挲几下那小狐狸,笑道:“这小狐狸瞧着真好看!”
见他笑了,殷羽眉眼柔和下来,“我也觉得好看。”
沈云集仰头看他,讶异道:“你往日可是从不注意这些的,今天是怎么了?”
听到他这话,殷羽抿了下唇,“只是觉得,有些像你。”
沈云集愣了一下,见他脸上已然出现别扭的表情,忍不住逗他,靠近了眨眨眼,道:“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殷羽垂下眼,耳根子渐渐地泛起红来。
沈云集最喜欢他这副要羞不羞的模样,遇上眼前这人以后,他时常怀疑自己是否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总是爱看一张如雪般冷的脸慢慢融化下来。
他一眼瞧见殷羽通红的耳朵尖儿,心里头像是有羽毛飘落,软乎乎的发痒,逗弄的心思便更足了,干脆一把把人拉下来,贴近他的耳畔,轻声:“你要说大声些,我才听得到啊。”
呼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耳边,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香味。
殷羽被刀刺过,被羽箭射中过,每一次都见了血,可那些伤竟没有哪次比得上现在这样让他心神颤动。
而此次的武器,只是一句轻如蝶羽的话语。
他望着沈云集笑吟吟的脸,只觉得那双眼睛简直要连他的心也一起望透了。
终究是敌不过,他闭了闭眼,声音放大了些,“我方才说,那木簪上的小狐狸,很像你。”
沈云集见他脸也红了,笑弯了眼睛,终于肯放过他,把簪子还给他,道:“这次听清了,你问我是不是喜欢,是要将这木簪送我吗?”
刚才人在怀中,殷羽觉得受不住,可这会儿离自己远了些,又隐隐觉得身旁空荡荡,少了些什么。
只是这话自然是只能他咽下去,说是说不出来的。
他握紧了簪子,点了头,道:“是要给你的。”
沈云集面上笑意愈深,忍不住隔着宽大衣袖勾住他冰冰的手指道:“只要是你买的,我自然都是喜欢的。”
殷羽没说话,禁不住捏了捏那簪子,而后从钱袋子掏出碎银给了摊主,要下了这支木簪。
————
京城,沈府。
沈云清方才踏进了府门,正要绕过回廊去寻沈毅,却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小厮叫住了。
“公子,公子留步。”
小厮软布帽下的一张脸瞧着尚且稚嫩,是原先沈云集院子里的元宝。
沈云清见他面色上满是急色,便停了下来,问他:“何事这般着急?”
元宝擦擦额角的汗,眼珠子滴溜溜地先是四下里都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小声道:“公子,那些人又来了。”
沈云清眉头微皱,抬脚往前走,“随我来。”
“是、是。”元宝小声应和着,小碎步一路跟着走。
沈云清推开别院一间房门,等着元宝也进来合上门后,道:“你仔细说说,他们何时来的?这次又有多少人?”
元宝弯着腰,“回公子的话,他们是半个时辰前来的,来了将近有、有五人左右。”
沈云清坐下来,面容已然冷静下来,听元宝说完,他才慢慢道:“又是来要什么玉的?”
元宝连连点头,一张圆脸皱成了一团,“是呀公子,这会儿老爷正应付着呢。”
他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公子,该怎么办呀?”
沈云清挥挥衣袖,只道:“你下去吧。”
元宝苦着一张脸点点头,“是。”
沈云清扶着额,半晌,起身出了门。】
————
“导演,这次的感觉是对的吗?”
奚琢拿着剧本,下了戏就跑到李昀山身边着急地问。
自打上次李昀山说过他有些细节不到位,他就总是记着,担心这里那里出了差错,拍完一段总要来问问。
戚寒洲没有抓到人,站在原地看着远远跑走的奚琢,脸上神色平淡,眉头却是皱起来的。
李昀山转了个身,尽量忽视来自某个人的凝视,看着奚琢道:“这次比上次好了很多,”他看着奚琢脸上的紧张,拍拍他肩膀,“你不用太过在意,有时候就是要松弛一点,才能发挥的更好。”
奚琢点点头,认真道:“我记住了导演。”
“不要太紧张,”李昀山笑着道,“你之前没有经验,现在能达到这个效果,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更好。”
奚琢脸有些红,“我会继续努力的。”
李昀山欣慰地拍拍他,忽地想到那天和戚寒洲的对话,往远处看了一眼,看见那人果然还是在看着这边,他忍不住骂了句,“臭小子这是来真的了……”盯这么紧。
他带着奚琢往前边走了走,压低了声音,清了清嗓子,才道:“奚琢,我问你件事,你别介意哈,我就是纯属好奇,真的是好奇哈。”
奚琢道:“导演,你问吧。”
李昀山轻咳一声,“那我问了哈,”他顿了一下,开口:“你谈没谈过恋爱?”
恋爱?
奚琢愣了一下,如实回答:“没有。”
这回答超出想象,李昀山惊地睁大了眼,再三确认:“一次都没有?”
奚琢仔细想了想,确认是真的没有,回答他道:“嗯,一次都没有。”
李昀山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叹口气,“没事,没谈过没关系,这也不是啥事。”
奚琢奇怪地看他一眼,莫名觉得他的目光透露出一种名为慈爱的情绪。
李昀山犹豫了一下,搓搓手,又问他,“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不?”
奚琢直觉他要问的不是什么好事,但拒绝显然太不近人情,只得点点头,道:“你问吧。”
李昀山铺垫了半天,才狠下心把问题抛出去,“你喜欢男的女的?”
奚琢:“……”
这问题实在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见他不回答,李昀山急了,“不是,你咋不说话?”
这问题本来应当不用想也能回答,以前也有人问过,每次他都回复是女孩子。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眼见着李昀山越来越着急,奚琢开了口:“应该是喜欢……”
话说一半,止住了。
李昀山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奚琢,你倒是说话啊。”
再不说话他都要害怕了。
奚琢再次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来接下来的话。
喜欢谁呢?
他最终还是没能接着刚才的话,犹豫一会儿,道:“导演,我不能撒谎。”
李昀山眉毛跳起来,屏气凝神,“所以?”
奚琢看着他,“我现在可能无法确定。”
李昀山:“……”
李昀山觉得自己简直多余问这一嘴,要是不问,应该还能保持一点儿微渺的期待。
“得,”他拍拍奚琢的肩膀,语气沉重,“忙去吧。”
————
这是手机亮起的第三十次。
陈余坐在一旁,心里默默记着这数字。
说出去谁敢信,戚寒洲等人的时候能焦虑成这样?
“洲哥,”陈余看不得他把手机拿起来又丢下,忍不住开口,“要不先别等了?”
再等下去他就要先睡着了,但是看看这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叫人放心不下。
走是暂时走不了了。
戚寒洲的注意力还是在手机上,却还记得回他一句,“再等五分钟。”
陈余简直要哭了,“你一个小时前就这么说的。”
“是吗?”戚寒洲终于抬起了头,视线落在他手上那一束花朵上,顿了顿,道:“花挺好看。”
陈余点点头,“是呀,”他脸上露出甜蜜的神色,“女朋友送我的。”
话一出口,他就瞪大了眼睛。
该死!他不该说这句话!
果不其然,戚寒洲周身的气压比起刚才来又低了一个度。
陈余欲哭无泪,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灵光一现,提议道:“要不洲哥你看会儿小说?”
他观察着戚寒洲的神色,补充道:“就是你之前和我要的那些。”
之前那么感兴趣,现在应该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戚寒洲睁开眼睛,直直朝他看过来,陈余以为他是提起兴趣了,兴冲冲地就要掏出手机给他找,却听见他道:“我要不要也买一束花?”
“……”
陈余一张脸皱起来,“我觉得明天买就好。”
戚寒洲却又把手机拿了起来,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先回去吧。”
陈余犹豫了一下,“但是……”
戚寒洲却自己站起来,“我要出趟门。”
————
维修人员花了半个小时修理好浴头,奚琢道了谢,把人送出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他揉揉还半湿的头发,叹口气,觉得自己今晚真的有点儿倒霉了。
进门的时候灯坏了撞到了膝盖不说,刚才洗澡洗到一半水还突然停了。
这下膝盖疼着,澡也得重新洗一遍了。
奚琢重新脱了衣服,到了一半忽然记起来刚才手机似乎是响了好几下,便弯腰捞起来看了一眼,刚打开,屏幕上一连串的消息就蹦了出来。
这消息几乎都来自同一个人,若是不看内容光看数量,会以为是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
这下洗澡的事情要暂时搁置一下了。
奚琢正要点进去仔细看,敲门声却响起来。
他只得又拿着手机去开门,门一打开,一个黑影就窜了进来。
门一下子被关上,奚琢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摸到了一手熟悉的冰凉,他顿了下,开口:“寒洲?”
戚寒洲戴着口罩,用那双露出来的眼睛看着他,眼尾却垂下来,看着很委屈的模样,“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奚琢愣了一下,正要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却听他又道:“我一直在等你。”
要是此人身后有尾巴,那现在一定是耷拉着的。
奚琢有些抱歉,“我刚刚才看到消息,对不起。”
戚寒洲微弯了下腰,看着他,“所以不是在躲着我?”
奚琢被这句话给砸晕了,“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戚寒洲抿直了唇,想说那为什么拍戏的间隔不和我说话,拍完戏也一早就走了。
但他看着奚琢明显很疑惑的神情,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那就好。”
奚琢迟疑着拍拍他的背,戚寒洲没动,于是他抬手,往上移动了些,试探着拍拍他的脑袋,感受到身前人身体僵硬一瞬,他忍不住笑了,道:“要进去坐着吗?”
戚寒洲闷声嗯了下,“要。”
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奚琢恍惚间觉得自己养了一只巨型猫咪。
第57章 加五十七分
戏拍了大半程, 发生了件事儿。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对谁来说。
奚琢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之后, 第一反应是去找戚寒洲。
毕竟对于全组的人来说可能是看个乐子的事情, 但对于戚寒洲来说就影响很大了。
于是这边儿刚搞完了妆造, 在还没开拍前, 奚琢去找人了,这个时间点儿,戚寒洲应该也是在化妆,本来该是在一起的,但是偏偏今天那位给戚寒洲化妆的化妆师请了个假,所以挪了个地方, 让另外一个人先给他画着。
刚走出去没几步,曲游挡住了路, 脸上表情怪异, 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是又不好开口,一副十足别扭的姿态。
奚琢停下来,发现曲游已经换上了衣服, 显然也是刚化完妆的样子, 眼下外形是戏里的“沈云清”, 各种神色细节却还是曲游本人, 这种感觉倒是很新奇, 他忍不住笑了, 问他:“你怎么这副表情呀?”
曲游见他开了口, 一下子皱起眉头,搂住他肩膀, “我这是有原因的啊,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有谁要来?”
奚琢摇头,“我知道,所以现在要去找人。”
曲游叹口气,“之那热搜上过后,我就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洲哥和他妈的关系原来不是一般的差。”
听到这话,奚琢有些吃惊,“这个在网上也能了解到吗?”
曲游看他一眼,有些心虚地轻咳两声,道:“这倒不是在网上看的,他们两个都藏得严严实实的,所以网上看不到什么,我问的圈子里的人。”
听他这么说,奚琢就了然了,“确实是比网上要靠谱一些。”
曲游接着道:“所以我才想不通,这么久没见了,她干嘛这会儿来找洲哥啊?还非得来咱剧组一趟……”
这个“她”就是今天要来的人,前段时间刚在网上掀起一阵大浪的卫山澜。
奚琢对这话是很同意的,“我也不知道,”他顿了一下,道:“还没告诉寒洲吗?”
曲游被这个亲切的称呼惊的愣了一下,但眼下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摇摇头,道:“不知道呢,导演估计刚去找他。”
奚琢点点头,道:“那我也去找他。”
曲游连忙点头,见他走了,抬脚跟上,道:“我也一起……”话说一半又停下来,收回脚,嘟哝一句,“算了,我还是不去掺和。”
————
奚琢到的时候,李昀山刚从化妆间里出来,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看见他,李昀山忙走过来,“你咋也来了?”
奚琢道:“听说卫山澜要来。”
听到这个名字,李昀山本就皱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对,她一会儿要来看探班。”
“探班探班,探什么班,今天的戏还没拍呢!”
奚琢一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脾气上来了,于是道:“导演,你刚和寒洲说了吗?”
李昀山刚要说这当然得说,身后化妆间的门就打开了,戚寒洲从里面出来,没忘了轻轻合上门。
奚琢望向他,叫了一声,“寒洲。”
戚寒洲没什么表情,冷冷清清的一张脸,看样子是什么都知道。
他看到了,才觉得刚才自己是有点儿着急了,想着要把这事先告诉戚寒洲,但是忘了一点,要是卫山澜要来的话,第一个通知的应该是戚寒洲。
李昀山面上还是愤愤的,他看眼戚寒洲,“没事,也先别管其他的了,先把今天的戏拍了。”
他说完,给奚琢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走了。
奚琢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看见戚寒洲衣袖折起了一角,便顺手帮他抚平整了,放下来。
手要收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一把拽住了。
戚寒洲勾着他的手指,晃动几下,面色很是认真的道:“奚琢,我快要气死了。”
他这样面无表情的说这话,着实有些诡异,也实在有些可爱。
奚琢忍不住笑了,“但你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
戚寒洲哼了一声,毫不遮掩道:“这是装的。”
奚琢没有什么惊讶,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他想了想,又问:“她什么时候来呢?”
戚寒洲道:“不知道。”
奚琢看眼他的神色,猜测:“你把她电话挂了?”
似乎是终于谈到点儿值得开心的,戚寒洲笑了一下,道:“是挂了。”
奚琢:“……”
“好吧。”
他低头看一眼对方的手,想要将手指头抽出来,抽了一下,没抽动。
戚寒洲手上一边更用了些力,一边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话时,头是低着头,那双眼睛乖乖地垂下来,叫人难以拒绝。
奚琢发觉这人好像是越来越会卖乖了,而且每次都很聪明地挑着他没办法拒绝的方法使。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了想,没想明白,就将这暂时归结为过近的距离,于是一使劲儿,还是把手抽出来,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前走,“我们快走吧,一会儿要开拍了。”
戚寒洲站在原地看着空了的手心,皱了皱眉。
————
【沈云清修书一封,要送信人快马加鞭务必要送到沈云集手里,而后便去了主厅。
他到门外暂时先未进去,看见里面站着几位一身白袍的人,正如元宝所说,恰好是五位。
主位上坐着位中年人,面容坚毅,浓眉下是双炯炯的鹰目,不怒自威。
“鄙人在京城为官数年,从未听说过什么赤玉,诸位却时时来问,实在是为难。”
沉厚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沈云清仔细听着,听到这话过后,白袍人似乎是开口了。
“沈大人所言差矣,若是你这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那我们自是不必远道而来,更遑论还要扰人清净?”
“先阁主早有遗书,本阁至宝在二十年前落入凡尘,后来被一游方道士带走,辗转流离,消息最后便是断在京城沈家。而今我阁不过是想探查清楚,还望沈大人莫要阻拦。”
屋内沈毅还在应付,沈云清立在门外,眉峰渐渐皱起。
十年前,确有一方士来到京城,那人一身破旧布衫,脚踩草履,身上背着一破包袱,数日里抖着沈府前徘徊。
沈毅生的一副刚毅不近人情的模样,但却个容易心软的,在那方士逗留的第五日,将他叫进了府门。
那方士是个不拘小节的人,问他来处,只说来自天地间,问他要去哪里,也只说是山河万顷,何处都是可去得的,虽说自己是个方士,但却并不谈及相关,平日里只是弹些琴,偶有了趣味,同沈毅下上一两盘棋,时间久了,竟是如朋友一般。
变故便是在半月后发生的。那时沈府的二公子沈云集刚八岁,偷跑出去玩儿,只是人是走着出去的,回来时却是被人抬着,满身是血,腰间一道大口子,看着瘆人的很。
那赤玉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沈云清回想起那时沈云集满身是血的模样,现下仍旧是觉得心有余悸。
若是没有那方士,没有那玉,恐怕今时今日早就没有沈云集这样一个人。
那玉八岁时入了身,再要取出,也不知会生出些什么变故。
他握紧了拳,心说什么都是可以给的,唯有这东西万万没有要再取出来的道理。
正是时,屋内几个白袍人出来了,沈云清立于柱后,瞧见那为首的人背影匆匆而过,行走间,那身形瞧着竟是有些熟悉。
世间人这么多,有几个相似的倒也不算奇事,他收回视线,回转身进了屋内。
————
“所以所谓魔教圣物,其实是个会吸人血的石头?”
沈云集撑着下巴,面上尽是不解之色。
殷羽摇头,“不是人血,是‘气’。”
沈云集更觉迷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殷羽叫他伸出手掌来,接着指尖轻轻在他掌心一点,“且仔细看着。”
沈云集便认真盯着自己掌心,见方才被殷羽一点的地方竟然缓缓升起一缕浅金色的雾气,一时惊诧,“阿羽,阿羽,这是何物?”
殷羽听了他这称呼,面色一顿,才道:“这便是你体内的精气,也就是你的命。”
“啊?我的命?”沈云集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一把合住掌心,喊道:“快回去快回去,可不能给它跑了!”
他手一握起来,掌心那一缕雾一样得东西果然“回去了”,殷羽见他惊慌得很,拍拍他的手,轻声道:“不必担心,它不会自己跑的。”
沈云集松一口气,软软趴在桌上,下巴垫着手臂,“这可真是吓人……”
话说一半,他忽然腾地直起身,道:“所以那圣物就是用来吸走人身上的这个的?”
殷羽点了头,“正是。”
沈云集脸色一变,“若是都吸干了,那会怎么样啊?”
殷羽看着他,言简意赅:“死。”
沈云集好一阵子没说话,而后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不好,不能还给他们。”
殷羽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最好是毁了!”沈云集虽是还没看到那圣物的模样,但只要一想到这东西会杀人,便觉得冷汗直流。
殷羽见他果真是吓到了,叹口气,“不该同你说的。”
沈云集闻言,摇头,“那也不行,你知道我的,若是一日不知晓,便一日好奇,肯定会挑个日子偷偷摸出来看个清楚。”
他歪倒在殷羽身上,笑道:“现下告诉我了,我才不会去碰它。”
殷羽低头瞧着他,“看来你对自己是了解的很明白的。”
沈云集仰头,挠挠他的下巴,眨了眨眼睛,“非也非也。”
殷羽便困惑地看着他。
沈云集笑弯了双眼,“不仅是我自己,我对你也是了如指掌的。”
“……”殷羽别开脸,面色却是微微红了,“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沈云集捧着他的脸,将他转了过来,稳稳地在他唇上印下去一吻,笑眯眯道:“我猜你现在想要这个,如何?猜的对不对?”
殷羽只觉自己脸上腾腾冒上了热气,他盯着眼前人许久,唇开开合合地,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云集见他整个人都要红了,不忍心再逗弄,笑着松开手,“好啦,你怎得这么容易害羞?”
他想说若是一直这样,那日后可是不能逗了。
可话尚未说出,方才还羞的不得了的人眼下虽是红着一张脸,手上却是诚实,竟是直接抓住他他的手,只轻轻一拉,便把两人间刚才拉开的距离重又拉近了。
沈云集两手被制着,鼻尖险些要撞上殷羽的,两人气息交融,这回倒是他呆楞住了。
殷羽似乎是在学着他方才的样子,纵然面上红了,却还是低着头,冰冰的唇却还是轻轻落下来,在沈云集唇上贴了一下。
这力道实在是轻飘飘,沈云集险些没觉出这是一个吻来,倒觉得是被猫舔了一下,只这一下,他竟也觉得唇上甜丝丝的,像是吃了蜜糖。
做完这个,殷羽还是不松手,抓了他多久,那双眼便看了多久,久到沈云集也被看的不自在,即正欲开口问他这是要做什么,却听见这人道:“你猜的对。”
沈云集呆楞着,听见他接着道,“我方才确是想要这样做。”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说话的人脸也红的透了。
沈云集忍不住,一把把人抱住了,情绪上了头,喊道:“我日后一定要娶你为妻!”
殷羽沉默许久,道:“可我是男子。”
沈云集哼了一声,“那也娶!”
这边他话刚说完,门却是被敲响了,小二在外头道:
“客官,有人找。”】
奚琢正要松开手,戚寒洲却是不满意,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也跟着收紧了。
“结束了,”他小声提醒。
戚寒洲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不吱声。
奚琢被牢牢搂在怀里,只有两只手还能动弹,于是只好伸出根手指,在戚寒洲背上戳几下,“寒洲,你勒太紧了,有点儿疼。”
这话显然是对症下药了,戚寒洲一听,果然是放松了手臂,抬头看着他,“对不起。”
“不,其实也不是很疼。”奚琢趁着他松了力道脱了身,站好了,理了理乱了的衣裳,低头一看,戚寒洲还是坐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用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
奚琢知道他还在戏里面,干脆不去叫他,只是伸手替他衣服整理好了,又帮着把有些凌乱地头发理好,才松开手,道:“寒洲,要去喝点儿水吗?”
戚寒洲点头,眼睛上仰时对上了光,微微眯起来,他朝奚琢伸出手,开口道:“男人……真的也没关系?”
这话说的实在无厘头,奚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看着戚寒洲一会儿,忽然觉得这问题在面对着这人的时候有些难以回答。
沉默的间隙,似乎是有人靠近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落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
奚琢在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里,闻到一阵熟悉的烟味。
第58章 加五十八分
奚琢一点一点去看, 入目先是一双十分精致的高跟鞋,刚才的脚步声来自这里。
在看到那张脸时,他忍不住伸手按在戚寒洲肩膀上, 捏了一下算作示意。
卫山澜的头发比之前他在照片上看到的要更长一些, 唇色很艳, 眉眼间瞧着很年轻, 和资料上的年龄很不相仿。
戚寒洲没反应,只是侧首低头去看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奚琢于是率先开了口,道:“卫前辈,你好。”
卫山澜环抱着手臂朝他微一点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由她做来,却比旁人多几分优雅。
这是个礼貌的问候, 也是说给戚寒洲听的, 他担心戚寒洲还沉浸在刚才的境况里头。
戚寒洲却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将他的手抓住了,捏着手指玩儿,一边语气轻松地提起:“你刚开始是不是也叫我前辈?”
奚琢没应声。
他看出来了, 戚寒洲是压根理也不想理不打一声招呼就插进来的卫山澜。
可是——他看了眼, 卫山澜就站在那里, 不远不近, 却是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私心里, 奚琢也不想让戚寒洲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可是眼下这样的状况, 不应付的话,似乎是不行的。
毕竟来的不是什么普通人, 屋子的门开着,便不时有人透过开着的门投来好奇的视线,气氛凝滞之下,竟是卫山澜先开了口。
“你是寒洲这部戏的对手戏演员吧?之前没见过你。”
奚琢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更没料到对方一开口,话题就落在自己身上,他顿了下,回她:“是,我叫奚琢。”
“奚琢,”卫山澜将他的名字从口中滚了一圈,微微一笑,称赞道:“是个好名字。”
奚琢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戚寒洲却扯住他的手腕,眉宇间漫上不满的神色。
这是叫他不用管的意思。
虽然觉得这样有失礼貌,但奚琢也确实不该怎么同她再交谈,便顺着他的意思没再吱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戚寒洲站起身来,转过身正对着卫山澜,面上没什么波澜,冷冰冰吐出一句:“贵客。”
这话语气淡淡的,可实在里是带着刺儿的,奚琢愣愣看了他一眼。
卫山澜却当作没听到,向前一步,裙摆晃悠悠地荡了几下,“这次的造型不错,”她站着,仰头看着戚寒洲。
奚琢这才发觉,原来卫山澜身高也是很高的,略略看去,是在一米七往上了,更遑论此时穿着的鞋子跟底并不矮,近处看,便更显得高,可即便如此,她站在戚寒洲眼前时,还是要矮下一个头多些来,这样一来,身上那一股气质就被卸下去不少。
戚寒洲看她靠近,不加掩饰地往后退了半步,唇却时微微地勾起来,眼尾上挑着,虚虚地一笑,“我也觉得不错,”说完没停下,在对面再开口之前接着道:“你看完了,就该走了吧?”
奚琢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悄悄看了眼卫山澜,看过了又收回头,盯着自己脚下。
卫山澜竟也没对这话生气,听了后只是点点头,道:“是这样,”她四下里看了眼,红唇一勾,脸上便带出一个不容拒绝的笑来,“我带了些茶饮,你们年轻人是爱喝这个吧?”
她话这么说着,不知为何眼睛却是看着奚琢的,奚琢沉默几秒,还是答复了她:“应该是有人爱喝的。”
他答的囫囵,卫山澜也不在意,微一点头,“既然这样,我也该走了。”
戚寒洲照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因为这,刚才勾起的一点唇角就显得像是冷笑,看着摄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卫山澜看着他,却是忽然加重了笑意,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便跟着弯下去些,她踩着高跟到了门边,这门有个蛮高的门槛儿,她掀了点儿裙角,一手扶着门边,要出去时停了一下,转过身来,“我和李导是旧相识。”
说完,人就踏出门外走了。
屋子里几近于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奚琢回味着刚才那句话,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虽然话不完整,但个中意味却很明确。
旧相识的意思,是她能搭的上手,潜在的意思,是说戚寒洲有事可以去找她。
奚琢明白了这句话,但还是有些懵懵的。
戚寒洲能有什么事需要去找她呢?就像之前戚寒洲说的,刚开始他是叫他前辈的,这声前辈可不是虚的。
他向来是个嘴直的,遇到不明白的要问,想到什么要说,于是上去拽了下戚寒洲的衣袖,疑惑道:“她刚才的话真奇怪。”
“她的旧相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呀?”
他这话不过是随口而出,语气里满是困惑,脸上也尽是不解。
平时很聪明的一个人,到了苦恼困惑的时候瞧着却是呆呆的,像只兔子。
戚寒洲以前没觉出像兔子这样的动物有什么好的,现在却又换了个想法。
继之前他计划着未来养一只猫在家里后,他现在又想着以后再养一只兔子也不是不可以。
他忽然想再靠奚琢近一些,于是不惜矮了身,就算姿势难受,也要贴着人的肩膀,把脑袋放上去,还得蹭几下,而后道:“对呀,和我有什么关系。”
奚琢任由他在自己肩膀上靠了一会儿,隔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移开的样子,抬手推推他,眉头皱起来一点儿,说起话来是半点儿不留情,“寒洲,你挺重的,压久了难受。”
戚寒洲猛地把头抬起来,从他刚才那句话里捕捉了个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的关键词,追着问:“很重吗?”他低头打量下自己,眉头皱起来,“我长胖了吗?”
肩膀上的重担卸了下来,奚琢挺直了脊背,听他这么问,转过头认真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才道:“好像是有点儿。”
问题好好回答过了,奚琢转身要走,戚寒洲立时追了上去,“真的吗?”
他紧紧贴在人边上儿,像个尾巴似的,
“不许骗我啊。”
……
————
【殷羽的神色立时便冷下来,起身道,“我去看。”
沈云集急急忙忙追上,“我也要去!”
殷羽迟疑一瞬,见他一脸好奇,还是道:“你先在此处等我,可否?”
沈云集哼了一声,“可是我……”
他这边话未说话,殷羽忽地走的近了,微一低头,唇便落在沈云集脸侧,轻飘飘如羽毛一般,而后直起身,“我马上就回来。”
沈云集冷不丁被亲了一下,缓缓摸上脸颊,一时竟是没回过神,呆呆点了头,道:“好。”
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推了开来,殷羽带着一身的冷气进来。
沈云集在榻上躺着,本已等地快要睡着了,见他回来,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道:“是何人找你呀?”
殷羽握着剑朝他走进,忽地弯腰把人揽抱起来,声音冷静的很,“现在要走了,困吗?我抱着你。”
他俯身的时候,沈云集隐约的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瞬间便明白他这一趟是做什么去了。
方才还混沌的脑子霎时便清醒过来,他搂住殷羽的脖子,借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身体,摇摇头,“我不困了,走吧。”
好在两人一路上都是轻装上阵,没什么要带着的东西,走起来便也快,于是连夜就赶起了路。
后面连着几日都在马背上颠簸,好在将追赶的人躲了过去。
————
自打知道了魔教圣物的真面目,沈云集一连着好几日,都得跟在殷羽身边念叨一句小心。
殷羽倒是不嫌烦,每次他一说,还勾着唇角,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到了后头,倒是沈云集自己觉得自己话多,忍着少说几句。
马儿悠悠地在小路上走着,沈云集靠在殷羽肩膀上,抬头望天。
这些日子坐惯了快马,如今日一样这样慢悠悠地走,倒还是第一回。
这一路上人少,可好在景致是极好的,青山绿水,只是看着,便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沈云集没过过这样的日子,明明是四处在逃的,但却不觉得慌乱,甚至能见着许多以前没见过的风景,于他而言,真真是赚了的。
他这边舒服的面上带笑,没注意到放在殷羽腰间的双手不知何时搂地越来越紧,到最后整个人都如同狗皮膏药似地黏在他身上。
殷羽一边驾着马,一边分出些心神来顾着身后的人,自然也觉察到身后人的动作,于是低头看了一眼。
他今日应着沈云集的话,换了身深灰的衣裳,那双手搭在深色的布料上,白皙细长,实在是显眼的很。
以往这双手的主人总是喜欢说些他生的好看这般的话语,可于殷羽自己而言,并未曾放在心上,他一向不去特意关注这些,只觉得各人的相貌虽然各不相同,但到底不过是一层皮肉,所以并不多看一眼。
近些日子却是有些不同了。
若说起皮相来,沈云集是生了副顶好的相貌的,看整张脸,很是清俊,可那双眼却实在的是很漂亮的,睫毛长且浓,眨起来,带着钩子似的迷人眼。
两人在一处时,他总免不了要去看那双眼睛。
到了现在,就不光是眼睛,连带着觉着小公子的手也漂亮,更甚者,是觉得整个人都如金玉一样,散着光似的惹眼。
殷羽将视线从那双手上移开,一想到自己方才都想了些什么东西,眉头便皱起来,谁料脑海中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散不去,他抿紧了唇,念了个清心咒。】
“我说,这位先生,您能下马了吗?”
今天的拍摄任务完成的圆满,李昀山还没愉快上呢,一眼就瞅见似乎是粘在马背上的某人。
奚琢听到这声音,脸先红了,他像松开手,但奈何这马高大,松了他要坐不稳,于是只得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腾出一一只手来戳戳戚寒洲肩膀,“寒洲,我们该下马了。”
戚寒洲还盯着他的手呢,这会儿听见他的声音,像回过神来似的,开口:“到了吗?”
声音清清冷冷的,话却是有些呆了。
奚琢笑了,点点头道,“嗯,是到了,所以快下马吧。”
戚寒洲乖乖下了马,站在马旁边伸出双手,道:“我接着你。”
刚赶来帮忙的工作人员站在原地,一时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奚琢虽然以前没骑过马,但为了拍戏,后面也是学过的,下了马,倒是不至于让人扶着。
他先和工作人员道了谢,说自己可以下来,又看了眼等着抱他的某人,迟疑了一下换了个放下跳下马去。
马儿被牵走了。
戚寒洲没接到人,手放下来,眉头一皱,“怎么不让我接着你?”
奚琢掸掸衣服,诚实道:“我下的来的。”
戚寒洲好一阵子没说话,似乎是在想他说的话,只是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满意,一步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仔细地瞧着他。
奚琢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强调道:“我真的下的来。”
戚寒洲的眼睛被扇子似的睫毛盖着,遮住一点儿疏淡的瞳色,闷声道:“我知道。”
奚琢想说知道的话那就没事了。
话没出口,肩头却被人拢住了,接着戚寒洲的前额抵过来,长发从耳侧滑落,落下来时擦着他的侧脸,激起一阵麻痒。
“可我怕你摔到。”
“我想扶着你。”
奚琢一时间没说话。
他每每总会想,谁能想到外头那样光鲜亮丽而又待人游刃有余的戚寒洲会在某些时候露出所有人都没见过的一面。
而这一切,不知是不是恰好的,都显露在他面前,让他最初是抗拒,后来又乱心。
奚琢偶尔会觉得自己是遇着了狐狸精。
戚寒洲今天却好像是被开了什么开关,顾不得周围有人,顾不得时候是不是合适,只知道一颗心脏鼓鼓胀胀,需要开个口。
“上次我问你,男人是不是没有关系,”他抬起了头,睫毛一掀起来,琉璃似的眼瞳就全部显出来,“是认真在问的。”
戚寒洲稍稍靠后了一些,拉开过近的距离,可是双眼依旧眨也不咋地望向将奚琢地眼睛。
“我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尾音却轻轻勾着,缱绻温柔的不得了:
“你呢?”
第59章 加五十九分
周遭还是吵闹。
人来人往, 但好像都熟悉了两个人凑得很近的模样,所以不觉得奇怪。
奚琢许久没应声,只是看着戚寒洲的眼睛。
这双眼睛有时候很深, 有时候又很浅, 深的时候叫他看不懂, 浅的时候又一眼能看穿。
就像现在, 这双眼明明白白地,写着认真与渴求。
这意味着刚才所说的不是什么玩笑话,戚寒洲是认真地,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奚琢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明白自己对戚寒洲的眼睛没什么抵抗力,所以刚才这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要直接回答他。
但冷静下来后, 他又想,现在是真的能够回答吗?
这个回答或许在此时是合人心意的, 但之后呢?
就连现在是不是在现实里, 他都产生了疑问。
安静的这一段时间,戚寒洲却很有耐性的,就只是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双眼却恍若实质一般, 几乎是缠绕在奚琢身上。
奚琢避不开这双眼睛, 他以前遇到过许多难题, 但林林总总加起来, 竟然好像没有一件能比回答一句话更难的了。
他抿了下唇, 说了自从空气沉默后的的一句话, “你现在是谁?”
似乎是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戚寒洲有一瞬的怔愣,五官之中格外出众的那双眼睛短暂地浮现出一丝不太清明的神色。
奚琢等着他回答, 用眼睛紧紧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样的奚琢是很难见到的,戚寒洲平日里见到的奚琢总是一脸的认真,和人对话的时候总会抬起头,双眼认真地望过来,唇微微挑起,带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这不过是个十足简单的问题,戚寒洲静静地、仔细地看着他,他还能是谁呢?
他是戚寒洲。
戚寒洲听见自己口中说出来了这句话,声音轻飘飘的,但到底是能听得清楚。
奚琢嗯了一声,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戚寒洲没在他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忽然觉得心一沉一沉的,又慢慢地泛滥上一些委屈的情绪来。
奚琢主动靠近他一步,脸上显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来,但眼睛还是执著地朝他看过来,“这个问题,我可以之后再回答你吗?”
他轻轻勾了下唇,补充道:“在认真思考后,再回答。”
————
【烟雨楼里乐声阵阵,衣衫鬓影间杯盏交接,酒香浓浓。
沈云集气定神闲地坐在席间,身旁赫然是两个容色姝丽的女子。
他一身华服,手持一把折扇,上书‘山水’二字,俨然一个翩翩公子。
身旁女子替他斟酒,纤纤玉手端着酒盏递向他唇边,媚眼如丝。
沈云集心脏咯噔一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险些破了去,他一开折扇,挡住唇边的酒杯,一伸手自己将那酒接了过来,冲那女子微微一笑,“多谢姑娘。”
那女子掩唇一笑,垂下那双水波潋滟的眼,柔声道:“公子折煞奴家了。”
沈云集笑笑,将酒饮了,拿了折扇遮住半张脸,双眼四下里逡巡着。
此时换了琵琶弹奏,伴舞的女子红衣纷飞,众人纷纷叫好。
他四下里寻了一圈,没能看到熟悉的人影,眉头皱起来,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殷羽这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进了青楼不说,现在更是连人都寻不到了。
沈云集一着急,面上神色便容易显露出来,只得提扇往上了些,揉揉眉心,舒展了眉毛。
这人平日里半点儿风趣都不懂得,竟也知道跑来青楼!
就他那副模样,在这里可是要被逮住好一顿逗弄的,说不准被哄着被姑娘们吃干抹净都还呆愣着。
人一急,便什么都要想一遭,沈云集光去想着殷羽怎么会突然来青楼,却是忘了那人出门时说了句有事要办。
他到底是待不住了,看眼身旁的两位女子,犹豫片刻,拉开扇子,带笑道:“在下有事要问姑娘,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烟雨楼往来之人众多,做什么的都有,这么些年自然已不单单是作为烟花之地存在,各处的风声在这里都能听一嘴。
能在这里待上许久,这里的姑娘们自然非是闲杂人等,着青衣的女子听见他这般问,掩唇轻笑了下。
形形色色的人她见过的多了,是以方才这人一进来她便知道这人只是面上佯装老练,实则还是个纯情的小公子,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玩乐的。
“公子尽管问便可,青兰自是知无不答。”
青兰瞧着沈云集,见他面上流露出喜色,便忍不住逗弄一番,“小公子生的这般好看,问什么都是好的。”
沈云集长到现在这么大,这还是第二次进青楼,他实在是不会和女子说话,往往两三句就是要红了脸的,现下被青兰逗弄似的一夸,登时有些面热,赶紧再度展开折扇,遮住了小半张脸,强撑着说了句恭维话, “姑娘说笑了,像姑娘这般花容月貌,才叫生得好。”
青兰被他这么一夸,脸上笑意愈甚,沈云集心下里松口气,赶忙道:“不知道姑娘可曾瞧见一个白衣裳的男子?”
“生的很俊俏,”他边说着,用手比划了下,“约莫要比我高这些。”
青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歉意道:“夜里人多,奴家未曾留意到有这么一号人。”
沈云集失望地垂下眼眉,“这样啊。”
“哎?白衣裳的……”另一侧的粉衫女子忽然开了口。
青兰便道:“怎么,阿瑶你瞧见过?”
沈云集立时转头去看阿瑶,一脸的期待神色。
阿瑶见状,仔细着思索片刻,问他:“公子说的这位,是不是看着冷冰冰的?”
沈云集忙点头道:“正是,他是个冰块儿。”
青兰听到这称呼,捂嘴笑了起来。
阿瑶也笑了,她道:“那奴家便是见过了,公子你来之前,那一位似乎是去了楼上,奴家未曾见他下来。”
沈云集得了消息,立马高兴起来,心说怪不得在这里寻不到,原来是去了楼上!
他站起身,笑眯眯朝着两位姑娘行了礼,“多谢二位姑娘,我这便去寻人了,有缘再见。”
————
楼上一层挂满了灯笼,纱幔垂落下来,香气馥郁。
沈云集一路走,路过些房间时听到些不该听的响动,立时加快了步子,好不容易走过了,脸也都红透了。
方才在下面不知晓,此时上来才发觉这地方当真是很大的,他站在原地一会儿,忽地想,这楼上这么多房间,他若是寻人,该如何能寻得到?
总不好一间一间偷偷去找的,若真这样做,人还未找到,他倒是要先被轰出去了。
这边沈云集正苦恼着,余光瞥见个熟悉身影,那人脚步很快,拐过去进了一间房。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云集困惑不已,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檐廊蜿蜒,刚才那人正是进了深处一间,他收起扇子,放轻脚步,谁料刚一拐过去,便与一人迎面撞上。
那人胸膛如铁,这一撞,生生给沈云集撞的疼,鼻子一酸,眼里就蓄上了泪,还不待他抬头,撞着他的人倒是先十分温柔地扶住他的腰。
“你这人走路怎么……”
沈云集皱着眉抬头,方说一半地话登时停了。
眼前搂着他腰的,可不就是他方才一直在找的殷羽。
殷羽似乎也为他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眉宇间浮上一层不解,但很快消逝,他看着沈云集泛红的眼,眉毛皱了起来,“疼吗?”
边说着,还伸出手来去替他揉着前额。
沈云集一把抓住他的手,瞪着眼睛,“先别碰!”他狐疑地环着双臂看着殷羽,哼了一声,道:“你怎得会在这里?”
殷羽沉默一会儿,道:“来见一个人。”
沈云集登时睁大了眼,“见谁?!”
殷羽低头看着他,道:“一个前辈,是师父的好友。”
“前辈?”沈云集愣了一下,“好友?”
殷羽不知他为何如此惊讶,但到底是他没说清楚便出了门,便道:“抱歉,我之前未曾同你说过。”
“……”
沈云集好一阵子没说话,听见他这话,忽地一把捂住了脸。
殷羽不解地低头,双手按在他手上,“为何要挡着脸?”
他眉头皱起来,心说果然还是方才撞疼了。
沈云集平复了下心情,才松开手,脸却还是红的,他咬了下唇,叉着腰别开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干你的事。”
殷羽经他这么一说,算是明白了,望着他,许久道:“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做甚?”
沈云集看他一眼,哼哼着不说话,耍赖道:“不许再问了!”
“你若不叫我问……”殷羽点点头,很听话的样子,“那便不问了。”
顿了下,他又道:“只是还有一事,你为何会在此处?”
他这样一说,沈云集忽地一拍脑袋,“险些忘了!”
他牵了殷羽的手,小声道:“我方才看到熟悉的人。”
殷羽低着声,“是谁?”
“秦钺。”】
镜头一移开,奚琢就先出去了。
戚寒洲低头看着空了的手心,眉眼低垂。
商瀛推门出来,看见的就是低头看在原地的戚寒洲。
他一边挽着宽大的衣袖,一边走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嗨。”
戚寒洲收紧掌心,抬头轻轻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这是不愿意多说的意思。
商瀛却不在意,笑着道:“怎么不见奚琢?”
戚寒洲皱起眉,他不想和别人多话,但最起码的回应要给,“他有事。”
“我说呢,之前你们都是在一起的,”商瀛靠在柱子上,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看来是有什么急事。”
“嗯。”
戚寒洲没什么耐性,可商瀛却显然是不想走,就这么在他身边站着。
“还有什么事吗?”
戚寒洲微微一笑,声音却是冷下来。
商瀛摆摆手,“倒是没什么大事……”他笑着道:“上次说的有关剧本的事,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第60章 加六十分
戚寒洲并没有回答, 放在一边儿的手机就是在这个当儿响了一下。
他随手捞起来看了一眼,看见是陈余的消息,正要移开眼睛, 对面却很快追加了一条, 两条消息一前一后挂在手机屏幕上。
年年有余:【哥!哥!你快看, 这是不是奚琢?】
戚寒洲要放下手机的一顿, 抬头看眼商瀛,道:“抱歉。”
商瀛依旧是笑眯眯的,“没事,你看吧。”
戚寒洲给手机解了锁,打开聊天软件,看见陈余上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 他点进去,在里面看见熟悉的人影。
先走没多久的奚琢此时正走在街边, 露出来的侧脸上带着笑容, 手臂被一个女人环着,那女人只露出个背影,高挑窈窕,很有气质。
戚寒洲的眉头一瞬间就皱起来了, 手指头动的很快地给对面发过去一条消息。
NC:【定位发我。】
陈余很快就发来了一个定位。
戚寒洲收了手机, 抬头对还在一旁的商瀛道:“很抱歉, 有点儿急事。”
商瀛这次并没有很快应答, 视线在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看了一眼, 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似笑非笑:“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
奚琢不会一直呆在那里, 但是自己不可能直接顶着这个妆造赶过去,卸妆的时间要算在里头。
只是这样一想, 戚寒洲便觉得心里升腾起一阵躁郁,顾不得再做表面功夫,嗯了一声,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商瀛站在原地许久,才动了下,他转过身,长久地看着戚寒洲离开的背影,直到眼前空无一人。
————
另一边。
奚琢提着几个纸袋子坐在更衣室的外头,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腿。
这两天很多骑马的戏份,虽然他之前练习过,但到底是不够熟悉的,时间一久,腿上有些地方酸痛不说,还被磨破了点儿皮,这会儿走了好久的路,就更觉得难受了。
不过今天的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出来一趟是值得的。
这样想着,奚琢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时候更衣室的帘子也被一把拉开了。
一身白裙的林雪津从里面走出来,拢了拢耳边的长卷发,抬头朝他看过来,轻轻笑了一下,“怎么样?”
奚琢的眼睛亮了下,忙站起身,夸赞道:“这一身好漂亮!”
林雪津笑了下,转身对着镜子。
身上的素白长裙颜色很纯,但版式却是十足凸显身材的,穿在身上,将身形都勾勒出来,却是是有种不同于往常的味道。
她满意地对着镜子看了几眼,也觉得不错,点点头道:“我很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林雪津平时喜欢穿些艳色的衣服,所以气质总显得凌厉,像这一类素色的,是很少穿的。
这身白裙子穿上去,将她自身的锋利气质压下去几分,衬的那张张扬明媚的脸也柔婉了几分,很优雅的模样。
奚琢难得见她穿一次这种衣裳,一边道:“妈,你真的穿什么都漂亮,”一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他爸发过去。
导购员眼里流露出惊艳的神采,也微笑着道:“是的,女士,这身衣服很适合您。”
林雪津冲她微一点头,红唇轻启:“谢谢。”
她转身看着奚琢,道:“剪了吊牌直接穿着吧。”
奚琢点点头,又很快皱着眉摇摇头,严肃道:“不行不行,刚进来的时候外面有风,感冒了怎么办,改天天气暖和的时候再穿。”
林雪津看他一会儿,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和你爸一样唠叨。”
她撩开更衣室的帘子,“我去换了。”
两个人从店里出来,外头的小凉风还在吹着。
奚琢道:“妈,你饿不饿?要去吃点儿东西吗?”
林雪津正低着看着手机,眉宇间有几分严肃,闻言嗯了一声,“稍等,我处理一下。”
奚琢一看,就知道又是公司的事情,便暂时没说话,在一边静静等着她,一边想一会儿要去吃什么东西。
“可以了,”林雪津抒出一口气,挽上他的手臂,长卷发被风吹起来一些,她眯眯眼,拿手撩开了,“吃什么去?”
奚琢想了想,道:“这里有家鱼做的很好吃,我们去那里吧?”
他们母子俩都喜欢吃鱼,林雪津点点头,道:“听你的。”
二人便一同往那餐厅去了。
等到人稍微走远了,陈余从街角探出头来,挡着嘴巴,对电话那头小声催促,“洲哥你到哪儿了啊?快点快点,人都要走了!”
对面没回话,他低头看眼手机,发现通话早就被挂断了,心说他哥这是怎么回事,肩膀就陡然被人拍了一下。
陈余吓了一跳,一转头,看见了戴着口罩帽子捂得严实的戚寒洲,舒了一口气,“你可算来了!”
尽管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仅看一双露出的眼睛,也能看出此时这人心情不佳,陈余拿手指头指了下前头,“说是去吃鱼了,往前边儿走了,”他懂事地让开地方,道:“洲哥,你快去吧。”
戚寒洲没和他多说一句话,抬脚就走了。
陈余在后头叹气,眉头皱的老高,心说这助理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不但要察言观色,现在连跟踪的本事也得具备。
生活不易,生活不易啊。
————
白昼一天天地短了,不到七点,天已经是很暗了。
桌上的烤鱼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奚琢烫着碗筷,抬头看了眼不知道何时又掏出笔记本的林雪津,无奈道:“妈,怎么出来吃饭还要处理工作啊?”
林雪津没抬头,手底下键盘啪啪的敲,声音低低的,“一点小事,很快。”
“好吧。”
奚琢给俩人都烫好了碗筷,服务员刚好送上配菜,一碟凉拌山笋,一盘秋葵。
他挪动了下桌上的布局,把山笋放在林雪津手边,又低下头去看烤鱼的火。
这当儿,林雪津合上了电脑,装进了电脑包,看见新鲜的山笋,很是惊喜,“这颜色,看起来就很好吃,回去带一道给你爸。”
奚琢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脸不可置信,“妈,你不是要坐飞机回去吧?这怎么带呀?”
林雪津哦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这倒是。”
奚琢也笑,一本正经道:“你这是都把智慧留在工作上了。”
林雪津揉着眉心,很苦恼的模样,唇却是勾着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话头一转,看着奚琢:“拍戏累不累?”
奚琢调好了火,道:“不累,”提起这个,他打开话匣子,“而且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意思。”
林雪津听他说了一堆拍戏时候的事情,瞧着他是真的乐在其中,之前的担忧就散去不少,她一手撑着脸,脸上挂着笑,听他讲有趣的事儿。
餐厅外,戚寒洲站在街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看着这边。
奚琢选的位置靠窗,是一大扇窗,透明玻璃很清晰地将里面的情况都展现出来。
戚寒洲盯着看了五分钟,眉头就跟着皱了五分钟,心里头的疑问泡泡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奚琢和她聊的那么开心?
而且还给她夹菜!!
戚寒洲看着奚琢一连给对面的女人夹了好几筷子的菜,眉心直跳,再也站不住了,迈了长腿就向街对面走过去。
这家店的烤鱼味道是不出差错的,越吃越鲜,林雪津难得碰到家鱼做的这么鲜的店,连带着其他菜也多吃了几口。
奚琢看她喜欢,很是骄傲的样子,“是吧?我说很好吃的。”
他这话说完,林雪津的表情却一变,身体也突然端正了,一双眼睛看向他身后。
“我后面有什么吗?”奚琢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往后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戚寒洲走的近了,再去看女人的眉眼,就觉得有些眼熟,心下觉得哪里不对,可这点儿不对全都给急切给盖住了。
他脚步不停地走上前去,直直站在奚琢身旁,一低头,那双眼睛便落在了奚琢脸上。
奚琢仰着头,接住那眼神,莫名觉得里面透着点委屈的意思。
“寒洲?”他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戚寒洲对对面的人微一点头,一只手便揽住奚琢肩膀,弯腰低头地动作一气呵成,靠近他的脸,轻声道:“追着你来的。”
这声音恰到好处,正正好让在场的另一个人能听得到。
两人因为戚寒洲的动作离得很近,林雪津看着这副亲昵的姿态,又听见这话,看看自己儿子,眉头一挑,道:“小琢,这位是?”
小琢?
戚寒洲揽住奚琢的手不由地收紧了。
他都没有这么叫过奚琢!
奚琢感觉到肩上陡然加大了些的力气,一脸的无措,一抬头,戚寒洲还看着他的,那眼神此时看起来确确实实是委屈极了的样子。
他不是很懂这人为什么委屈,脑子里转了转,还是没想通。
他轻咳一声,对林雪津道:“妈,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和我一起演戏的那个前辈。”
等等。
戚寒洲瞳孔微缩,刚才奚琢叫她什么?
林雪津神色变了变,声音提高了些:“你是说戚寒洲?”
林雪津看过戚寒洲的电影,对他蛮喜欢,奚琢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是有点激动了,点点头,道:“是他。”
戚寒洲从刚才的讶异里回过神来,慢慢直起身,脸上渐渐地勾出一个堪称乖巧地笑来,那双眼睛弯起来,平时薄冰一样地一层疏离此时是看不见了,“伯母好,我是戚寒洲。”
奚琢从未在奚琢脸上看见过这么乖的表情,这下看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林雪津站起来,握住了戚寒洲伸出的手,目光在他眉眼间扫了两眼,笑道:“你好。”
虽然奚琢不知道戚寒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只是人都来了,断是没有让他就这么离开的道理,他起身把戚寒洲让进里面的坐位,又叫服务员填了一副碗筷。
这时候店里人不太多,戚寒洲摘下口罩,正要摘帽子,被奚琢一把按住了手,他转过头,看见奚琢很担忧的样子,“帽子别摘了吧,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呀?”
戚寒洲压在帽檐上的手松下来,看向对面的林雪津,歉意一笑,“抱歉伯母,失礼了。”
“这算什么失礼,”林雪津笑着望向他,顿了下,忽然道:“你本人比镜头里更好看。”
奚琢没料到他妈会说的这么直接,赶紧看了眼戚寒洲,正要说叫他不要介意,却听戚寒洲道,“听见伯母这样说,我很荣幸。”?
奚琢奇怪地看他一眼,忽然觉得陌生。
戚寒洲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
二人聚餐变成了三人,奚琢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没想到戚寒洲竟然和林雪津相谈甚欢,最后互相加了微信,临走时他妈还十分淡定地要了个签名。
母子见面会当场变成了追星现场。
林雪津是出差路过这里,只待一天,吃过饭就回了酒店。
奚琢送走了母上大人,一转头,看见戚寒洲脸上莫名的笑,迟疑几秒,还是道:“寒洲,为什么你看起来很开心?”
戚寒洲收回目光,眉眼间的笑意肆无忌惮地显露出来,挑眉:“是吗?”
“是,”奚琢把口罩递给他,示意他还是戴上保险,“而且好像不是一般的开心。”
戚寒洲乖乖戴上口罩,修长的手指按在帽檐上,压低了些,“大概是因为阿姨很喜欢我。”
奚琢不解,“只是因为这个吗?”
戚寒洲摇摇头,“还有其他的。”
奚琢好奇道:“还有什么?”
戚寒洲手指抵在唇边,眉眼弯着,声音里带着笑意,“保密。”
“好吧。”
隔了一会儿,奚琢又问:“忘记问了,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戚寒洲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欲盖弥彰地转开脸,“说了追着你来的。”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呀,”奚琢眨眨眼,“我有告诉过你我要来这里了吗?”
“……”戚寒洲沉默几秒,“没有。”
奚琢点点头,“那就是了嘛,”他眼神认真地看着戚寒洲,“所以是为什么?”
戚寒洲好半天不说话,再开口时声音低下来,“可以不说吗?”
他不想说,自然是没有要追问的道理,奚琢笑了一下,便转过头,“可以的,这是你的自由。”
戚寒洲看他不再看着自己,抿了下唇,盯着他的侧脸,过了一会儿,闷声道:“我以为是女朋友。”
“嗯?”奚琢回头看他,似乎是没听清。
戚寒洲咬牙,又说了一遍,“我以为那是你的女朋友。”
这下奚琢听的清清楚楚了。
“女朋友?”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奚琢低着头思索了一下,一脸迷茫地抬眼,“我们长得不像吗?奇怪,以前人家都说我长得像妈妈,一眼就能看出来呀。”
戚寒洲睫毛抖了抖,移开眼,抿直了唇,道:“我只是有些着急。”
奚琢看到他红透了的耳垂,眨了眨眼,“是因为担心我找女朋友吗?”
不等戚寒洲回答,他笑着道:“不用这么担心的。”
夜色已经很深了,月色挂在树梢上,轻轻柔柔地洒下来,两人正好走到棵桂花树前。
花香被夜风送过来,让夜也变得甜蜜。
奚琢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戚寒洲,月光自他背后洒下来,明亮又柔软。
在一片温柔的月色中,戚寒洲听见他说,
“我有在好好想问题的答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