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一天
案情渐渐明朗起来,我重回死亡现场,希望能从中也先生的第一视角还原死者松下的死亡过程。
“餐馆是松下选的,他大概是打听到我喜欢这家的白葡萄酒。”中原中也回忆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也预先点好了菜。”
我:“点了哪些菜?”
中原中也目光漂移,含糊过去:“就……桌上那些。”
我看了看餐桌正中央六大盘切碎的青花鱼料理——红烧、清蒸、糖醋、油炸、麻辣、醋溜,六种口味一次满足。
不愧是生意人,真会投其所好啊,活该他做大做强。
“其实水煮青花鱼和盐渍青花鱼也是仙品。”我倾情安利,“我认识一位很热情的渔夫大叔,改天请中也先生吃烤鱼吧。”
中原中也:“噢!不错啊,我看看我哪天休假。”
我们相谈甚欢,旁边的太宰先生幽幽地盯着我,像个怨夫。
他也想吃吗?不愧是横滨最大最恶恐怖男,竟能同类相食!
我肃然起敬。
坂口安吾:别把敬意用在奇怪的地方啊喂!
他好累,好想念国木田独步:一个吐槽役已经不足以支撑现场的槽点了!外援,快来啊外援!
一个眼镜仔向另一个眼镜仔发出了求救的信号,但由于两人眼镜度数不一致,对不上频道,正在加班的国木田独步没能听见吐槽役战友的求援声。
悲,坂口安吾,悲。
虽然死者松下并不介意请中原中也吃青花鱼国宴,但他出于横滨本地人的忌讳,不敢对象征某最大最恶恐怖男的鱼类下筷子,怕折寿。
松下为合作方点了青花鱼六吃,给自己点了常规的牛排鹅肝以及餐厅的特色菜。
“我注意到有一道菜被撤下了。”我询问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提起这个,中原中也也觉得很离谱。
“我们饭吃得好好的,包厢按理说应该很隔音,但总听见外面有动静,吵吵嚷嚷的。”
“不等我出去探查,服务生就冲了进来。”
中原中也:“第一次,他举着足银鉴定证书,指天发誓他们家的餐具纯银可以测毒,让我放心吃。”中原中也:“第二次,他冲进来,看着桌上的六盘青花鱼面露绝望,哀求我签一份‘如若被鱼刺卡住致死餐厅不予赔偿’的保证书。”
中原中也:“第三次,他撤走了包厢里的绿植和装饰花,连餐盘里的点缀花都一并薅走。”
中原中也:“第四次,他举着汤匙挨个吃了一口桌上的菜,表示他已经试过毒了,客人事后添加的毒药本餐厅概不负责。”
中原中也:“第五次,他端走了河豚肉——就是你看见的,餐桌上空出的一块位置。”
黑手党干部纳闷不已:“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
太宰治:“……”
我:“不知道耶,发生了什么吗?”
无赖派三人:罪魁祸首在说话.jpg
“如果餐厅老板在门口竖一块牌子,写上‘侦探与狗不得入内’。”太宰治小声问他的朋友,“我该怎么向乱步先生解释,并不是在内涵他?”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侦探社舆论大危机!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我耳朵尖尖,不满地说,“我听经理说了,老板老家在东京。”
东京人早就习惯了,学着点,大惊小怪的横滨人。
“请继续,中也先生。”我问,“撤下河豚肉之后呢?”
“松下抱怨说这家店服务态度恶劣,要去投诉。”中原中也回忆,“然后他叉起一块牛排,张嘴咬下……”
惨叫声划破耳膜,猪心取代人心,松下向后仰倒,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中原中也意外之余,瞅了眼餐桌上死不瞑目的六条青花鱼,有一瞬间以为是太宰治的诅咒。
鉴于太宰治确实同在餐厅里,不无可能。
“如果是异能者作案,制造不在场证明轻而易举。”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目前异能特务科没有类似异能的能力者登记。”
我震惊:“不是强制登记吗?”
中原·黑手党干部·中也:“当然不是,我司从不登记。”
“可我一进横滨界域就收到要求登记的短信了啊。”我不解地说,“我还以为异能特务科采用的是不来登记就用短信骚扰致死的战术呢。”
当你拿着手机等快递短信的时候,叮!你兴奋点开:【亲爱的异能者您好,您的个人资料尚未完善,请尽快来我司办理。】——你愤怒地砸了手机。
当你的暧昧对象故意钓你,半小时回复一条短信的时候,叮!你猴急点开,看见“亲爱的”三字狂喜——然而是异能特务科的催登记短信,你愤怒地砸了手机。
当你熬夜抢购限量版你推新谷的时候,叮!以为验证码发来的你激动点开短信:亲爱的异能者您好……你宛如一只抓狂的猩猩,一边狂锤自己胸口,一边愤怒地砸了手机!
当你洗澡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带薪蹲坑的时候、深度睡眠的时候——叮叮叮叮叮!您好!亲爱的异能者!请来登记!请尽快登记!来来来来登登登登记记记记#¥%*@dfsgsgh……滋滋滋……
“屏幕闪烁的乱码、诡异的电流声、深夜的骚扰短信,仿佛无孔不入的眼球,在每个隐蔽的缝隙中死死盯着你。”
我压低声音,“亲爱的异能者,你确定以及肯定,真的不来登记吗?”
包厢里鸦雀无声,四个男人的眼睛中倒映着我的身影。
中原中也:“……魔鬼啊。”
太宰治:“魔鬼呢。”
织田作之助:“魔鬼。”
坂口安吾:“魔鬼——不!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
他眼镜闪过锐利的白光,社畜亢奋:“栗子的主意非常不错!异能特务科因为那些任性妄为不来登记的异能者头疼好久了,又不好轻易撕破脸,栗子的办法实在是太合适了!我今天就要开会把报告交上去,提出一份章程。”
“呵呵……哈哈哈哈……不配合社畜工作的家伙们,你们的噩梦你们的地狱即将到来!失礼了,我先走一步!”
坂口安吾夺门而去,太宰治猛地捂住脸。
“对不起。”他擦拭眼角,嘴角弧度扭曲,“一想到武装侦探社早早登记过,只有港口黑手党中枪,我真是内疚得想死。”
中原中也怒极反笑,和善地说:“好啊——我现在就送你去死!洗内!”
飞沙走石中,我扯了扯织田作先生的衣角:“第一死亡现场,是不是保不住了?”
“没关系。”织田作之助温暖的掌心摸了摸我的头,“港口黑手党会赔。”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邪.教组织。
我肚子空空地出门,肚子空空地回去。
“老板把所有人都赶出来了。”
武装侦探社,我委委屈屈地啃小饼干,“他决定在餐厅门口竖一个‘智商低于学龄前儿童者不得入内’的牌子,不知道为什么,太宰先生、中也先生和我都被禁止入内了。”
“我完全能理解。”国木田独步将手中的赔偿单重重拍在太宰治办公桌上,“太宰!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太宰治正在呲牙咧嘴换绷带,脸上全是被一通猛拳揍出来的淤青,“赔偿单寄到港口黑手党不就好了,顺便帮我要一份医药补贴和精神补贴。”
我积极举手:“以及餐费补贴!今天点的菜我一口都没吃到呜呜。”
“如果哪天港口黑手党对他们两个的通缉令贴在了侦探社门口,大家不要大惊小怪。”
国木田独步嘱咐其他社员,得到一片“知道了”、“我们会记得拍照留念的”、“赏金多吗先付定金看看实力”的应和声。
好冷漠的地方,我不会好了。
我吃完手里的饼干,一点儿不客气地再次把手伸进小抽屉。
哗啦合拢的抽屉夹住了我的胳膊,我嗷地叫了出声。
“我……我仅存的左手……我的王之力!”我虚弱又震惊,看向残忍的犯人,“乱步先生,何至于如此残忍!”
“首先,你不疼。”江户川乱步把抽屉拉开一点儿,露出我被夹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上一道红痕都没有。
“其次,”他控诉地说,“抽屉里的零食已经被笨蛋栗子全吃完了,现在剩下的只有包装纸。”
我拨了拨抽屉里满满的空零食袋,惊讶地说:“真的耶。”
“明明都是被你吃掉的,为什么要用惊讶的语气?”江户川乱步一脸日子过不下去了的表情,大声嚷嚷,“国木田!这里有一个不是侦探社社员的特务混了进来。”
我朝他晃了晃被裹成粽子的右手。
江户川乱步理亏地声音变低,猫猫委屈:“可是我已经拿出了那么多零食……”
我捏着藏在手心中的酒心巧克力堵住他的嘴,名侦探不情不愿地把巧克力叼走,勉强翻篇。
其实是因为我不能喝酒、土匪不能吃巧克力才留下来的存粮——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巧克力是我从安室君那儿拿到的,听说是混合威士忌口味。”我还挺好奇味道。
“混了波本、苏格兰、黑麦威士忌三种酒,安室君说他见不得这三种威士忌混在一起,就给我了。”
东京的酒水文化十分复杂,据说在酒吧点一些特定的酒会引来周围人有意无意的打量,严重时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
我在柯南那儿知道了缘由,特别好奇如果我给自己换一身纯黑纯黑的衣服,在警视厅的自动贩卖机面深沉地说:“哼,琴酒不在吗?”警察是会告诉我“这位公民,自助贩卖机不买酒”还是“兀那酒瓶,竟敢私闯我方大本营,还不把你速速拿下,呔!”
私密马赛,我最近古代情景剧看得有点多。
江户川乱步没听我说完便咀嚼咽下了口中的酒心巧克力。
他鼻尖嗅到的是微醺的芳香,入口是巧克力的甜味,裹在其中的威士忌状似无害。
酒厂三瓶威士忌,三瓶假酒,若说无害,还真挺掺水的。
江户川乱步舔舔唇角,没尝到异样的酒精味,满足地蹭了蹭脸颊。
他保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像根柔软的年糕一样把脑袋歪过来,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手背。
像蹭猫薄荷似的。
我不禁幻视了一根睡姿扭曲的猫猫条。
乱步先生的姿势太过稀奇,我在诧异之前,先掏出了手机。
总之先让我拍两张。
“咔擦,咔擦。”
快门声惊扰了绿眸微眯的黑发青年,他歪了歪脑袋,感到热似的扯松领带,露出一小片消瘦的锁骨。
单手拿手机不好找角度,我光顾着镜头,等照片定格在屏幕上才发现江户川乱步的领带飞飞,小披风飞飞,贝雷帽飞飞,只差人也飞飞。
“乱步先生,你还在记得自己在上班吗?”我压低声音,“哪个社畜会上班上着上着开始脱衣服啊!除非是上班上疯了。”咦,上班上疯了好像并不罕见,难道眼下正是特殊情况?
我陷入沉思:我是阻止呢,还是替他拨打工人权益协会的电话呢?
然而我是个侦探,我靠推理吃饭。经过我神一样的推理,我判断眼下的情况并非社畜上班上疯了的绝望发泄,而是——
“乱步先生。”我戳了戳他软软的脸颊肉,“你吃酒心巧克力把自己吃醉了。”
不愧是波本、苏格兰、黑麦威士忌三种混合夹心,威力惊人。
铁血服务生安室君给的巧克力果真并非凡品。
“聪明如我没有中招,证明乱步先生才是我们当中的笨蛋。”
我满意地下定结论,凑到他旁边,“合影纪念一下我得出真理的证据。”
醉呼呼的绿眸大猫对一切一无所知,因醉意蒙上一层水光的眼睛失焦地盯着镜头。
我比了个剪刀手,咔擦!
拍好了,我点出来仔细欣赏。
我:emmmm是我的错觉吗?醉醺醺眼汪汪衣衫不整领带飞飞的乱步先生,与得意洋洋比剪刀手的我,站在一起仿佛恶劣女高与她花500在牛郎店包下的便宜牛郎。
恶劣女高心肠歹毒地给人灌酒,让人家难受到眼冒水光,身负早死的爹讨饭的娘叛逆的妹的便宜牛郎不敢拒绝,弱小无助又可怜。
我大为震撼,并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屏保。
胜利的证明,必须映在最显眼的地方!
我玩够了,该处理现场了。
不要忘记这里是侦探社,敌人的地盘,我迫害的还是他们的镇社之宝,小心我性命不保。
没人发现我干的好事吧?
国木田先生?很好,在电脑前激情工作。
谷崎君?OK,和妹妹你侬我侬中,一直在喊不要不要。
太宰先生?完了他一直在看这边,把我的罪行尽收眼底——咦他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懂了,太宰先生拿的可是侦探社背锅侠剧本,无论发生什么怪事国木田先生都会第一个怀疑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他没有怀疑错人——因此太宰先生与我都是罪人,我们是共犯,是友好的bestfriend。Bestfriend只会支持我,不会告发我。
我胆大包天地捏了捏乱步先生通红的耳垂,笑他:“乱步先生,你酒量真的好差耶,吃酒心巧克力都一秒醉。”
“坏人想拐走你未免太容易了点。”我不由得同情起他的监护人福泽先生,他拉扯好大儿平安长这么大不比我养土匪简单,“都说该给你买个小天才电话手表,怎么不听劝呢?”
自带定位,自动报警,多么适合某超龄儿童。
“我就不会被酒心巧克力打倒。”我挺直腰板,十分自豪,“笑死,根本不敢吃。”
扬长避短是一种智慧,建议他向我学习。
“乱步先生还是别去东京混了。”我不赞同他开辟新地图,酒厂完全是他的克星,含酒精浓度极高。
“啊,不对。”我数了数在柯南哪儿看到的一二三四五个二五仔,琢磨道,“好像也没那么高。”
已经寡淡的像水一样了啊!怎么回事!
我当即改口:“乱步先生还是能去东京混口饭的。”
毕竟他的干儿子(?)在东京,大概会给他的年轻义父一口饭吃吧。
在当事人被酒心巧克力击倒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我心满意足地嘲笑了他一通。
不择手段获得的胜利也是胜利,我是不会删除屏保的!
除非给我打钱XD
“乱步先生的弱点是酒精。”我认真地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酒量水平与我不相上下,不愧是被我认可的劲敌。”
人家好歹是一杯倒,这边直接一颗倒,说出去会被对家笑死的。
中原·横滨歌姬(醉酒版)·中也:其实、其实也还好,我们港口黑手党人品很好的。(目移.jpg)
江户川乱步至少酒品不错。
“乖乖的。”我夸他,“真是好猫猫。”
可怜的乱步先生,醉酒后智商下沉,连被人猫塑都听不出来,只知道被夸了,露出有点高兴又有点小得意的表情。
超——可爱!
要不是我家里养了鸟,说不定就偷回去养了。
我:对不起,又在想猫塑的事了……但是我不禁想,如果没有猫塑,我的未来该何去何从?抱歉,猫塑,我又开始想了……抱歉……
我是一生要强的猫塑主义者。
“醉意上头,脸很红呢。”我端详他,“很热吗?”
江户川乱步的贝雷帽和小披风搭在椅背上,领带卷在他的小臂上,尾端晃晃悠悠。
是贪凉的大猫咪,我有点想挠挠他的下巴,不知道会不会朝我哈气凶人。
“我只有一只手了,乱步先生你看着办。”我严肃地打了个预防针,左手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用哄骗小学生的语气说,“我就玩一下,一下下。”
小学生江户川柯南是不会信的。
但大人江户川乱步信了。
他身上的醉酒debuff尚未驱散,眼睛跟着我的手左右晃,头更晕了,露出蚊香眼。
自遇见江户川乱步起,我从未取得过如此丰硕的胜利战果。
酒心巧克力是个好东西,安室君手上还有吗?请务必把他不愿看见的波本、苏格兰、黑麦威士忌三种混合夹心巧克力分给我,我有大用。
我试探性伸手,轻轻勾了勾江户川乱步的下巴。
如果是单指勾,想必是调戏意味十足的动作,但双指勾,只能想到蹲在路边给流浪猫挠痒痒的小朋友。
我逗弄的虽然不是流浪猫,但也不是我养的,倒也可以品出两分禁忌强制爱的美感。
别人家的猫猫!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我ruaruarua疯狂蹂.躏。
“小咪。”侦探社的文员春野绮罗子抱着怀里的三花猫,用一种十分不解的语气说,“明明这里有这么可爱的一只货真价实的猫猫,栗子小姐为什么只着迷于那边超大只的?”
“因为在她眼中,那只更可爱。”太宰治笑眯眯地说。
三花猫舔了舔爪子,圆圆的猫瞳中含着长辈阅尽千帆的淡然。
老夫还不至于和小辈比撒娇。——夏目漱石我差不多玩够了,准确来说,是差不多到快被国木田先生或福泽先生抓包的时候了,人要学会见好就收。
“我帮你倒点蜂蜜水喝。”我收回手,想起正事,“关于今天发生在餐厅的那桩案子,我发现了一些疑点。”
“巧克力……”江户川乱步声音哼哼。“嗯?”我疑惑,“你终于反应过来被我用一颗巧克力放倒了?”
“巧克力的香味。”他半眯半睁着眼,翠绿色眼眸如林中湖泊,“栗子的手。”
“因为我之前把巧克力藏在手心。”我摊开左手,“还好没被体温捂化,不然你嘴巴会吃得黏黏乎乎全是巧克力浆。”
江户川乱步嗅了嗅,确定是他一直若隐若现闻到的香味——在笨蛋挠他下巴、戳他脸颊、捏他耳垂的时候,萦绕在他鼻尖的巧克力的甜味。
在醉醺醺晕乎乎的感官里,整个世界都在威士忌的烈度中旋转。滴酒不沾的人想象不了三种酒混在一起的威力,那是堪比深水炸.弹的辣口。
唯有巧克力的甜聊以慰藉。
江户川乱步呼出一口气,呼吸中浅浅的酒气消散在空气里。
马上,马上就好了,只差一点点他天才的大脑就能将清醒与理智重新夺回来,摆脱晕眩的困恼。
在此之前……
“再让我闻一会儿。”
江户川乱步咕哝着,下巴搁在面前摊开的掌心上。
好舒服。
第 32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二天
“你知道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
“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引诱乱步先生工作时间喝酒,不该放肆嘲笑他一颗倒,不该猫塑,不该乱薅侦探社的猫,不该拍下胜利的合影设置成屏保,不该和太宰先生同流合污,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是我用左手一笔一划写出的检讨,请过目。”我低下头,将手中的纸笔高高举过头顶,“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国木田独步接过检讨的手一顿,他盯着纸上歪歪扭扭空口白话的检讨,不禁回忆起自己当数学教师的青葱时光。
“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我不服气,我怎么可能是最差的一届?再怎么样都有太宰先生帮我垫底!
Mybestfriend!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为我分担火力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我顶着太宰治仿佛被背叛的眼神,将他推入火场。
原谅我吧挚友,回头请你吃青花鱼十八吃,肉都给你。
我逃出国木田先生的攻击范围,松了口气。
“溜了溜了。”我召唤土匪,“此地不宜久留。”
“想去哪儿?”
本次工作日酗酒事件最大的受害者站在我背后,牢牢堵住我的退路。
我鼻尖撞到他的锁骨,疼得眼泪汪汪。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捂住鼻子,瓮瓮地说,“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你以为是谁害的?江户川乱步将质问写在眼睛里。
酒心巧克力威力有限,微醺的红晕从他脸上褪下,雾蒙蒙的绿眸变得清醒,仿佛雨后被洗刷透亮的森林。
醉后断片失忆都是骗人的,江户川乱步精密的大脑记得每个细节,包括我对他上下其手的罪行,和他自己不争气嗅闻我掌心的失态。
他早该知道,能被贪吃笨蛋拱手相让的零食根本不是好零食,是可恶的糖衣炮.弹,甜蜜蜜的巧克力中果然是剧毒。
我:我又不知道你一颗倒。(汤姆猫叉腰.jpg)
乱步先生自诩名侦探,不该什么地方都比我们这些谦虚侦探强一些吗,我错估他的酒量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拒绝背锅,勒令他:“快把衣服扣上。”
否则万一福泽先生此时走出办公室,看见他的好大儿工作时间衣冠不整与我厮混,我该向何处说理?
是他先动手的!我不过是个只剩一只手的残障人士罢了,我能做什么?
可恨这里是侦探社,倘若福泽先生帮亲不帮理,我不占优势。
我生怕自己被在军警界人脉甚广的福泽先生送进局子改造,抬手拍开江户川乱步慢吞吞对准扣孔的手,帮他把衣领扣好。
我单手操作都比他双手快,他是不是故意想拖延时间好让我被福泽先生逮个正着?
“领带给我。”我拽了拽缠绕在乱步先生小臂上的领带尾端。
不知道他怎么绕的,领带抽不下来,越拽越紧,我又只有左手能用,费劲到恨不得把右手砍了。
“你也出一只手呀。”我催促江户川乱步,要他另一只手别闲着,过来跟我打配合。
“怎么解?”他掌心向上递出一只手,坦然地把“我不会”三个字写进肢体语言。
幸好我一开始便没有指望过乱步先生,他的动手能力还不如土匪——黑鸟能用喙给樱桃梗打结,乱步先生行吗?
他只会嗷呜一口吃掉樱桃,让练习道具有来无回。
“手放在这里。”我捉住他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挪好位置,“我往这边拉的时候,你把领带向左抽,听明白了吗?”
我语气温柔的像一位幼师,只差掏出夹子音和小红花。
乱步先生的手被我抓着,男性粗糙的掌纹磨过指腹,我才注意到他的手比我大,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圆润,捏起来硬硬的。
很好看的手,但并不灵活,反而显得有些笨拙。
经过我们完美的配合,活结顺利地被打成了死结。
江户川乱步:无辜.jpg逃脱国木田独步怒吼的太宰治溜溜达达走过来,负手看了两眼死结。
“真行啊。”他发自内心地感叹,“我头一次看见如此有挑战性的死结,你们俩怎么想的?”
以他一个响指开手铐的技术,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思路。
我缓缓掏出剪刀:“如果领带钱不需要我赔的话……”
太宰治:“这条领带是乱步先生新买的,限量联名款。”
我把剪刀塞进江户川乱步手里,“您请,您来痛下杀手。”
不幸的是,他被领带束缚的是惯用手,我品了品乱步先生拿剪刀的方式,疑心他是不是想给自己胳膊上捅个窟窿,加入我的残障人士一家亲大家庭。
我把剪刀重新夺回来,塞给太宰治,让他到旁边考虑新的自鲨思路,“乱步先生,我们还是来聊聊案情吧。”
没有侦探不喜欢听案情,江户川乱步来了兴趣,和我一起在会客室的小沙发坐下。
“事情要从我在家勤学苦读,突然听见催魂的敲门声,打开门看见我的横滨限定监护人和两位蹭饭人士朝我招手开始……”
我一边讲,一边继续和领带奋斗。
失去乱步先生一只手的帮助,我进度喜人。
“在中也先生的帮助下,我基本掌握了案情……稍等。”
我停下讲述,低头用牙齿咬住领带的一端,手指一抽一绕,丝滑的领带从江户川乱步的小臂上掉落,被我抓在手中。
“解开了。”我松了口气。
“要戴上吗?”我问,“如果要我帮乱步先生打,目前的条件只能系一种结。”
没错,正是——单手上吊结!
简洁而不失美感,大方而不失婉约,非常适合上班族。
这班上着上着就上吊了,实乃极具人文关怀的时尚单品。
江户川乱步坚定拒绝,从我手中抽回皱巴巴的领带。
被揉皱还被留下牙印,怎么看都不能用了,送去干洗也好麻烦。
江户川乱步不缺领带,他犹豫片刻,还是把领带塞回口袋,没有丢进垃圾桶。
因为是喜欢的侦探主题的联名款,嗯,只是因为这样才不丢的。
“已经确定是异能者犯罪,接着要从从两方面分析。”江户川乱步戴上黑框眼镜,“异能的作用效果,与异能发动的条件。”
我和他想法一致。
异能力又不是作弊器,虽然是不科学了那么一点点,但也要讲究基本法。比如太宰治,近战法师,一招沉默技能吃遍天下,但远程是张白板。
比如国木田独步,异能化作的物品仅限于手账本大小——他当初挑本子的时候怎么不买A4大小?亏大了。
比如江户川乱步,据他自己所说,不戴眼镜他就用不了【超推理】,其原理或许与魔法少女没有变身器就不能变身一样吧。
猪心鲨手必然也有其异能的使用条件。
我发散思维:“难道他取用的猪心必须是他亲自接生、喂养、绝育、宰杀的猪仔?取心后沐浴天地之精华,经过七七四十九的诵经、按摩、音乐熏陶,在掌心虔诚地供养,再低温熟成,铁板煎焦,佐以孜然、胡椒、味精、海盐……”
饿了,吸口水。
仔细想想不无道理啊,否则凶手为什么非要选在餐厅作案呢?
江户川乱步无语:“那他杀一次人要准备多少年?连笨蛋大猪头栗子都要养十八年才能出来为祸人间。”
我:“胡说,我十四岁就入行了。”
江户川乱步:居然没有反驳?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值得表扬。
允许她从大猪头进步成小猪肘。
“凭空猜测异能不可取,异能者中的奇葩太多了。”我摸摸下巴,“从死者的人际关系下手更快。”
“凶手与死者间显然存在私人恩怨,而非被旁人雇佣杀人。”
被一刀劈成两瓣的心脏置于砧板上,于众目睽睽下散发热气,凶手怀抱着极大的恶意。
将猪心塞入死者胸腔的行为也内含侮辱,不是职业杀手的作风。
职业杀手,说白了也是社畜,长年累月加班通宵千里追杀,工作热情被生活榨干得一滴不剩。
能给雇主拍张与死者比耶的合影照都是活泼新人专属,职场老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拔刀就走,赶着去抢便利店半价的家庭装薯片。
杀人杀得很有仪式感的,基本不是职业级。
凶手轻易暴露了自己,显然是个不懂行情的。
“那我之前猜测猪心鲨手是一位得知自己异能力后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大彻大悟,堂堂出道,严声厉色说出‘后辈们,仰望我的身影吧!’中二台词的业内排行第一名杀手就是错的了。”我及时反思,“好险,差点走上错误的推理道路。”
江户川乱步欲言又止:你……真的走对过赛道吗?
名侦探未解之谜增加了.jpg
“死者松下,横滨松下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我点开中也先生发来的资料,“松下集团主营服装行业。服装行业为什么要和黑手党谈生意?”
我懂了,是那个吧——邪.教制服!
“啊不,是黑手党工作服。”我纠正说辞,“据我观察,港口黑手党有统一着装的要求。”
他们要求员工统一穿黑西装上班,干部级别的成员则在西装基础上添置装饰:帽子、风衣、围巾、毛领等,港口黑手党对自身的定位大概是西装暴徒。
文能文质彬彬谈天说地,武能武德充沛杀你全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除了干部级成员学历稍低些之外,简直是超一流的内卷公司。
“黑衣溅血不易察觉,也很符合黑手党一称。”我能理解港口黑手党的BOSS挑选制服的品味,“只是太单调了。”
横滨混战的时候黑压压的人头黑压压的天,放眼间全是黑色,都不知道有没有黑衣组织的人混在其中。
黑衣组织想派人来卧底未免太便利了,衣服都不用换,HR一瞅:哟兄弟,黑衣派啊,一家人,直接进。
“他们有必要学一学池袋。”我给中也先生发短信,希望他能派人去池袋考察一二,向BOSS进言。
“池袋那边独色帮约架可好看了,色彩缤纷的。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应援色,他们开战前还会让人给围观群众发免费的应援棒,整齐挥舞像演唱会一样——可以点歌!战曲一响全场沸腾,乱步先生听过那首经典曲目‘复杂人生’没有?”
我掏出耳机给他:“上个月歌单打榜,池袋人投‘复杂人生’,横滨人投‘刹那の爱’,打榜打得超级激烈。”
我一见中也先生便觉得亲切,原来是刹那の爱听多了。
横滨歌姬倾情献唱,港口黑手党全体上下激情打榜,硬是压了池袋一头,气得黄巾军、蓝色平方和dollars联手掀起一轮网络骂战,折原临也搅混水吃瓜差点吃撑自己。
江户川乱步被硬塞了耳机,我本想给他听刹那の爱,却不小心点到了一段无名音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狂放的笑声伴随踩手机的声音响彻耳机,江户川乱步耳朵震痛。
他难得没有喊疼,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这鬼畜的笑声……怎么和他的声音那么像!
不说毫不相关,起码一模一样。
“哦,那是我录下的临也君的笑声。”我回忆道,“边踩手机边狂笑的临也君,发布到网上后被二创了几百万次,临也君在视频网站首页挂了半年多才撤下去。”
“半年里他搞事都搞得少了呢。”我欣慰地说,“池袋市政专门为我颁发了和平使者奖状,还有奖金!”
唯一不好的事折原临也险些与我绝交,但在我又一次揪到他小辫子,拨出报警电话的时候,他微笑与我和解。
“我们的友谊真是情比金坚。”我十分感动。
江户川乱步:你竟然还活着,的确是情比金坚。
他悄悄揉了揉耳朵,我注意到,把耳机摘了下来。
“声音太大了吗?”我有些担心,“我吹吹。”
我鼓起腮帮,呼呼吹气。
原本只是被揉出了浅浅一层红的耳垂刹那间蒙上滚烫的殷红,江户川乱步一把捂住耳朵,大声说:“可以了,不用了!”
我:怎么说话这么大声,真的不是失失聪吗?我看看我看看。
我努力扒拉他的手,他努力让我扒拉不开他的手,我们两个人挤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
哗——会客室的门被拉开,木屐踏入门内,福泽谕吉:“乱步你……”
我和江户川乱步同时扭头。
和服木屐,庄重严肃的银狼阁下沉默不语,看得出他在思考。
福泽谕吉放弃了思考,他宁肯相信自己目睹的是一起小学生打架,所以他说:“栗子手上的伤还没好,乱步,不要压着她。”
江户川乱步还是很听社长话的,他慢吞吞地松手,我趁机朝他耳朵用力吹了一口气。
江户川乱步:“!”
他像只炸毛猫猫,浑身一颤。
“耳鸣、失聪、还是想打我?”我问。
前两者去医务室找与谢野医生拿药,后者我找福泽先生告状。
“社长你看她!”江户川乱步走了我的路,让我无路可走,“她就是故意的!”
我:略略略。
懂不懂宿敌的含金量啊,我可是时刻在战斗,塔塔开!
“乱步。”福泽谕吉艰难而委婉地说,“你比栗子大八岁。”
八岁的年龄差为什么在你们俩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呢?说一个三岁一个五岁都有人信。
我:真的吗?那我要五岁。
五岁牙口比三岁好,零食八二分。
江户川乱步才不会有要让着谁的念头,平时都是侦探社社员让着他。
正好,我也不需要相让的把戏,我可是怀抱着对宿敌的敬意在战斗,别小看我的觉悟!
“社长,有什么事吗?”江户川乱步问。
“有一份来自异能特务科的委托。”福泽谕吉提起正事,“具体情况乱步你已经知道了,他们希望你和栗子一起找出在横滨作乱的陌生异能者。”
“怎会如此!”
这句话不是江户川乱步说的,是我说的。
“安吾先生……安吾先生背叛了我!”我悲愤不已,“这是我的案子,中也先生都委托给我了,安吾先生怎么可以这样?”
“他忘记我献计给他的恩情了吗?忘记他说好请客但我一口没吃到嘴里的事故了吗?枉费我如此信任他!”
安吾先生是超级无敌大坏人,我要诅咒他加班加到退休、PPT做到一半断电断网、方案被上司打回去十三版最后采用初稿、客户要求五彩斑斓的黑和乌漆嘛黑的白!
别惹我,我可是神婆,我诅咒很灵验的。
扒在门外偷听的太宰治流下两滴鳄鱼泪:安吾,好惨啊安吾,发际线要和森先生媲美了。
“侦探社并不是想抢生意。”福泽谕吉咳嗽一声,“当时我社有两位社员在场,案情又牵扯到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异能特务科于情于理都会发来委托。”
我收到的是中原中也的个人委托,此番作为无立场的第三方侦探为港口黑手党奔走。
想让我轻易接受安吾先生背叛的事实是不可能的,除非……
我:“异能特务科的委托金,方便透露一下吗?”福泽谕吉颔首,说了个数字。
比中也先生的开价低好多!
“我又可以了。”我振作起来,“怎么会介意呢,我一向宽容大方又友好。”
但该诅咒的还是要诅咒,安吾先生,自求多福吧你。
只要两个小学生能不打架就好,福泽谕吉心理预期低,此时便十分欣慰,勉励了我和乱步先生两句。
我感受到长辈的善意,投桃报李,大方地把中也先生发来的资料与江户川乱步共享。
“说回松下集团。”我翻阅文件,“他们主营服装行业,港口黑手党对工作服的需求量极高,其中的利润的确值得中也先生亲自来谈。”
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太宰·前邪.教干部·治提出异议。
他:“你再仔细看看松下集团主营的服装方向。”
除了西装还能有什么吗?我不解,翻找文件。
中原中也发来的资料十分详细,连死者松下的家庭情况与交友现状都有记录,自然不会漏下松下集团的主营方向。
我定睛一看:松下集团,服装业巨头,主营洛丽塔洋裙,现推出经典的糖果色主题、童话风主题、黑暗哥特主题等,深受年龄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喜爱。
年龄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我陷入沉思。
“也可以理解?”我迟疑地说,“纵使是身着黑西装大墨镜金链子的壮汉,心里未尝没有住着一个小女孩。”
“白天他们西装革履为黑手党尽职尽责,晚上他们穿上可爱的蓬蓬蛋糕裙,在童谣中尽情歌舞,旋转的裙摆仿佛盛开的花朵,甜蜜轻盈如一场幻梦。”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壮汉们依依惜别。阳光下的他们依然壮硕无比,但只有肌肉兄贵们自己知道,他们的爱、希望、柔软与天真都藏在夜间,是他们最珍贵的宝物。”
“而壮汉们的首领,港口黑手党的BOSS察觉到了属下们的难言之隐。他决定满足他们小小的癖好,派出得力干将中也先生与洋服行业老板谈一场合作——原来是这样啊,我全明白了。”
你不明白,江户川乱步默默地想。
你根本不明白,太宰已经笑得快厥过去了,社长看似面无表情的脸在颤抖,他们两个今天半夜睡到一半都要坐起来狂笑不止。
至于他……名侦探怎能轻易破功!
他可以,他要忍耐,即使栗子一脸认真地说出了足以令港口黑手党全体崩溃的发言,乱步大人也一声都不会笑,哪怕从楼上跳下去也不会笑!
“乱步先生?”我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江户川乱步是最奇怪的那个,他看起来十分严肃,绷着脸,紧紧抿唇。
我和他对视两秒,名侦探缓缓地扭过头。
“噗哧。”
他肩膀耸动,脸颊咬肌鼓起,睫毛颤抖得宛如雨中抖毛的黑猫,断断续续的笑声一听便是极力克制但并无卵用的结果。
“饶了我。”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哀求,“我不想和太宰一样……”
我:“一样什么?太宰先生怎么了?他好像晕过去了,像一条被钓上岸肚皮翻白的青花鱼一样在打挺啊!谁来救救他!”
医务室的与谢野医生冲出来,在兵荒马乱之中,听人说话听到一半抓心挠肺的我总算听到了乱步先生剩下半句。
他:“我不想像太宰一样找与谢野医生要胃药吃……救命,肚子好痛……”
栗子,你坏事做尽!
第 33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三天
我为侦探社带来欢声笑语,我好。
侦探社医务室躺满伤患,侦探社坏。
“胃部抽搐,面部笑肌使用过度导致拉伤,喉咙沙哑,手握拳捶地指节磨损。”
与谢野晶子刷刷刷写病历,“太宰,你要吃药静养。”
太宰治一手捂住肚子,一边艰难点头,脑袋埋在枕头里发出可疑的笑声。
“乱步先生情况较好。”与谢野晶子看向另一张病床,“自愈即可,不用吃药。”
江户川乱步捂着嘴,郁闷点头。
他也吃不了药。
“怎么会有人笑着笑着把自己舌头咬到了?”我探头探脑,“好笨笨。”
是谁害的他?江户川乱步含糊质问,你说啊你说啊。
他一张嘴,舌尖抵到牙齿,破口的嫩肉划过尖尖的牙床,痛到小口吸气。
我同情地递过一杯热水。
江户川乱步:歹毒!光明正大的谋杀!
我好脾气地帮他换了一杯鲜榨柠檬汁。
“栗子,不要再欺负乱步先生了。”与谢野晶子赶在名侦探被我气死前站出来打圆场,她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与谢野晶子在医务室,距离会客室有段距离,她能及时冲出来完全是因为听见了可怕的狂笑声。
十分魔性,令她不禁思索:如果能录下来当作敌人的警示铃就好了,哪怕社员们处于术后麻醉期也会垂死病中惊坐起,拔剑四顾心茫然。
不比火灾报警器好用多了?
提起这件事我心里便来气。
“与谢野医生,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我抓住女医生的手,委委屈屈地说。
“我好声好气为侦破案情努力推理,他们却听到一半笑成弱智,视我智慧的结晶于无物,践踏我的劳动成果!”
“怎么这样?”与谢野晶子皱眉,谴责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我:“就是就是。”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默默地盯着药箱前的福泽谕吉。
令人尊敬的社长手里捏着一盒胃药,拿过被江户川乱步拒绝的热水,水服用药。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福泽谕吉严肃地说,“先回办公室一步。”
“不愧是社长,出色的表情管理我还有的学。”太宰治竖起大拇指。
与谢野晶子一边记录今日胃药的消耗情况,一边听我激情复述我超天才级的推理。
“由此我得出猪心鲨手与死者间存在仇恨关系balbala,经调查显示松下集团主营服装业balabala……”
我一口气不停歇地将我出色的推理倒出来:“因此,港口黑手党内部存在大量女装癖是能被考据的既定事实!他们派出干部级成员中也先生与松下集团谈生意便是铁证。”
“我的推理铁证如山,无懈可击,谁要与我辩论?”
与谢野晶子记录的笔掉下来。
“完了。”太宰治面露绝望,“医者不自医,与谢野医生大事不好。”
江户川乱步:“让国木田把胃药的采购量增加一倍,不,两倍。”
经费从他们俩的绷带钱和零食钱中扣。
与谢野晶子抓过桌上剩下的半杯热水,迅速吞掉胃药,发出活过来的呼气声。
我倒的热水虽然没被舌头痛痛的名侦探接受,但在奇怪的地方发挥了重要用途。
我自信竖起大拇指:“与谢野医生,我就知道你与那些无用的男人不一样,你懂我。”
与谢野晶子:其实……那个……我……
“喜欢与谢野医生!”我振臂欢呼,搂住她的脖子热情贴贴。
与谢野晶子:“没错,我懂你。”
像棉花糖一样软乎乎贴过来的女孩子,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太宰治:叛徒。
江户川乱步:叛徒。
被两双幽怨的目光注视,与谢野晶子清了清嗓子:“栗子,你的推理很好,下次不要再推理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再考虑得全面一些。”
我虚心求教:“举个栗子?”
与谢野晶子:“你既然认为港口黑手党内部存在大量女装癖,因此他们的BOSS才派遣干部与洛丽塔洋装店谈生意,有没有一种可能,隐藏最深的女装癖是BOSS自己?”
我:咦!这个设想!
很值得琢磨啊我头脑风暴,病床上的两个男人瞳孔地震。
虽然他们知道与谢野医生和森鸥外过去有许多恩恩怨怨……
虽然森鸥外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无辜……
虽然这样说的确能引导某侦探回归正确的推理道路……
但,森鸥外罪不至此啊!
“我从没想过自己竟有同情森先生的一天。”
太宰治忍不住回忆起在前上司手下工作的峥嵘岁月,他一拍大腿,“我怎么那么高兴呢?”
看见自己以外的人被迫害,发自内心的喜悦遮都遮不住。
扣1佛祖原谅他。
“乱步先生。”我用胳膊肘拐了拐江户川乱步,“我觉得与谢野医生的推理很有道理,我们不能放过这个可能性。”
侦探的职业素养让江户川乱步不能睁眼说瞎话,他应该反驳栗子全然错误的推理,告诉她:森鸥外不是女装癖。
等等,江户川乱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真的不是吗?
谁都知道森鸥外沉迷于为自己的异能体爱丽丝换衣服,一天三套洋裙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
无论爱丽丝看起来再怎么像人类,她都是森鸥外的异能产物,性格与一举一动都是森鸥外操控的结果。
森鸥外给爱丽丝穿洋裙=他给自己的异能力穿洋裙异能者与异能力同为一体,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合并同类项,等式换算,异能力穿洋裙等于异能者穿洋裙。
也就是说——森鸥外每天都穿洋裙上班!
他借异能力的掩护,欺骗属下的眼睛,掩饰自己是个女装癖的事实!
“好合理。”江户川乱步被精密的逻辑冲击到了。
找不到漏洞,完全找不到漏洞。
“栗子的推测不无道理。”黑发绿眸的侦探点点头,认可了我。
我骄傲抬头:那是,我从不出错,你永远可以相信栗子大侦探。
太宰治看了看江户川乱步,又看了看与谢野晶子。
栗子一直把港口黑手党认为成邪.教,可如今看来,侦探社才是邪.教雏形。
太宰治:乱步先生已经被洗脑了,与谢野医生一招都没撑住,侦探社的未来一片惨淡,最后的清醒人竟是我自己?
好孤单,好无助,好想拖人下水。
我:“我要把推理告诉中也先生,让委托人知道我的本事。”
太宰治:请加上我!让我皈依栗子教!(积极举手)
我噼里啪啦打字,将细致严密、乱步先生都挑不出毛病的推理发给委托人中也先生。
三秒后对方显示已读,五秒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七秒后我收到一串艰难的省略号。
中原中也:“…………”
我只看到了省略号,我没看到的是,在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办公室里,中原中也双手抱头,脸色崩溃。
“要反驳她……应该反驳她……维护BOSS的声誉是我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的职责!”
中原中也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盯着屏幕上可怖的文字,满脑子一句话无限循环:
森鸥外是个女装癖,爱丽丝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借口,他每天穿少女洋裙招摇过市,沉浸在无人发觉的隐秘快感中……
离谱!
离谱,但逻辑毫无漏洞!
人的性癖本就是十分私密的隐私,不可能放在光天化日下探讨,如森先生这般老谋深算之人,他的心里一定藏着许多事。
因为压力过大,所以用稍显变态的方式发泄自己什么的……不无可能啊!
中原中也瞳孔放空,他不想承认,他居然有点信了。
就……很有道理啊。他们BOSS本来也不是正派人士,一个能坦然说出“我只对十二岁以下女性有兴趣”的牢底坐穿发言的黑手党首领,他是女装癖有什么稀奇?大惊小怪。
身为下属,应该支持老板,鼓励老板才对!
女装癖又不犯法,还能推动横滨经济发展,好事一桩。
“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中原中也给自己洗脑,“冷静点,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我绝对不会当着BOSS的面笑出来。”
黑手党干部平息好自己的心情,突然,中原中也睁大眼睛。
不好,他遗忘了一个人!
太宰治比他先一步知道了BOSS的秘密,以他瑕疵必报的性格,港口黑手党的内部论坛恐怕……中原中也手忙脚乱地登录论坛,太宰治的账号早在他潇洒叛逃时便被注销,但没人会蠢到认为这位前干部真进不来。
论坛的底层代码都是太宰治带人设计的,他公器私用,毫不手软地给自己的发帖标红加精置顶,飘荡在首页。
【震惊!独家揭秘:你不知道的森先生的另一面竟然是……】
“靠!”中原中也骂出声。
这标题谁能忍得住不点?戒过毒的都不行。
“怎么办?”中原中也焦灼道,“我要为维护BOSS的名声做些什么吗?”
森鸥外虽然也喜欢在论坛里潜水,但他正忙着批示文件,一直到下班前都不会有机会撞见自己社死现场。
下属告状?开什么玩笑,不要命的吗?中原中也都不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之前是怎么处理针对高层的舆论来着?”中原中也回忆道。
港口黑手党是个等级森严的组织,下属不仅不敢啵上司嘴,也不敢说上司的闲话。
除非上司先开这个头。
比如被其他几位干部冷嘲暗讽的干部A,基本是群嘲对象。
大家都知道论坛管理员是太宰先生曾经的部下,鸟都不鸟A,在论坛骂A绝不会被扒马甲,一个个骂的可起劲了。
再比如登报数次的《森式株式会社疑似黑心企业,高压工作导致员工跳楼》新闻的罪魁祸首太宰治。
他干过的离谱事如天上的星星数不尽,大家水论坛时聊两句也不怕被报复。
这些都没有参考意义,能被中原中也找到参考的只剩一件事。
港口黑手党内部火爆周刊——《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君》。
由知名作家太宰治主笔,内含大量编造的不实谣言,恶意诽谤占据全文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一周发刊一次,限量抢购,一人限购一本,供不应求。
中原中也恼羞成怒,几次三番试图取缔周刊发售,都被滑不溜秋的太宰治躲过去,他忍无可忍,请求BOSS帮忙。
森先生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中原中也从记忆中提炼当时的画面:
偌大的首领办公室,儒雅和善的森鸥外,以及他温和的嗓音:“难得大家有些娱乐活动,不是挺好的吗?”
“中也君,不要和太宰君计较。”
中原中也:“……”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深陷舆论危机,却没想到森鸥外也是太宰治的忠实读者,婉拒了他清扫周刊市场的提议。
森先生说太宰治幼稚,让成熟的中原中也不要和他计较。
“我都被要求不计较,如森先生那般的成熟大人就更不应该计较了。”中原中也缓缓地说。
“给属下一些娱乐不是挺好的吗?这可是BOSS的原话。”
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他不管了!
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狠狠打了个喷嚏:“阿嚏!”
“爱丽丝酱,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搓搓胳膊。
“人家倒是有种会收到很多漂亮裙子的预感哦。”金发小女孩卷着头发,“中也、广津先生、还有芥川,都发来了洋裙的订单。”
“中也君和广津先生还算合理。”森鸥外大为意外,“芥川君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发生什么了?”
芥川龙之介:在下只是跟随太宰先生的脚步而已(咳嗽)。
三个小时后森鸥外才下班,晴天霹雳已然悬在他头顶,只等猝不及防将他雷到外焦里嫩。
让我们为错过舆论处理黄金时间的森先生默哀三秒:一,二,三——OK,结束同情。
太宰治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脸色安详地仿佛升天,让我忍不住想给他戴个光环。
“太宰先生,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天大的好事。”太宰治兴致昂扬,“对了栗子,既然是和乱步先生联合办案,你们这些天是不是都会一起行动?”
我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没事。”他潇洒地摆摆手,“我怕你一个人在街上被港口黑手党套麻袋。”
“我和乱步先生两个人就不会被套麻袋吗?”我疑惑。
我们两个好像都不是武斗派。
太宰治:“两人要换大麻袋,你们来得及喊救命。”
“乱步先生。”我扭头看向江户川乱步,“侦探社有麻袋吗?”
“有。”江户川乱步点头,“刚好够装一个太宰。”砰砰,哗哗,梆梆梆!
国木田独步从电脑里抬头:“什么鬼动静?”
谷崎润一郎:“乱步先生和栗子一起抬着一只咕蛹扭动的长条形不明生物,丢出门口了。”
国木田独步:“侦探社有少什么重要物品吗?”
谷崎润一郎:“没有。”
那没事了,国木田独步继续埋首于电脑,沉迷工作。
谷崎润一郎四下看看,该工作的人都在工作,多么和谐勤勉的一天啊。
老实人织田作之助环顾四周,头冒问号:“太宰呢?”
国木田独步&江户川乱步:“侦探社有这个人?”
好一个充满同事爱的温暖集体。
将手上的不明物品丢出门外,我和江户川乱步跨过不断扭动的人形麻袋,坐电梯下楼。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松下宅。
家主离奇惨死,凶手是异能特务科都没有头绪的陌生异能者,松下夫人寝食难安,竭力邀请侦探来家中,表示他们全家一切配合,只求尽快破案。
“天色不早了。”我眺望天边绚烂的晚霞黄昏,“我们要不明天再去吧。”
熬夜破案算加班。
“见不到我们,松下夫人可能会带着全家到异能特务科打地铺。”
江户川乱步倒是很无所谓,“没关系的,乱步大人一秒就能解决。”
名侦探信誓旦旦,我姑且信一秒。
我们坐上松下夫人派来的车,在夕阳的余晖中驶向一栋古典大气的别墅。
“两位侦探,我们全家都等着你们!”松下夫人一上来便紧紧握住我的手,把我往别墅里拉,“路上辛苦了,请务必在寒舍用一顿便饭。”
听到有饭吃,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两声,双腿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脚步。
我一个人加快速度不够,被我扯住小披风的乱步先生被迫加速,与我一起化身两只急行的饭桶。
江户川乱步:侦探睿智的形象与不屈的品格都被笨蛋吃掉了!
胡说,我很有职业道德的,不然怎么会拉他下水。
我和乱步先生相邻坐下,连土匪都额外被分配了一个小席位,面前放着一大碗剥好的坚果。松下家一家四口,松下先生、松下夫人、两人六岁的女儿与七十岁的老松下先生。
老先生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人阴郁沉默,松下夫人向他介绍我们时只略掀了掀眼皮,似对来了两个年轻人感到不满。
“这就是异能特务科的态度?”他重重怼拐杖,“两个黄口小儿。”
松下夫人脸色变得尴尬起来,她歉意地看向我和江户川乱步,“两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黑发绿眸的名侦探手握叉子,完美地连草莓带奶油叉起一块小蛋糕,啊呜塞进嘴里,嚼嚼嚼。
我呼呼吹散肉排上的热气,牙齿陷入肉汁中,入口即化的肉质令我头顶冒出幸福的小花花:好粗!
“嗯?”我单手握叉,迷茫地问,“你是在和我说话?”
我在脑中拖动进度条,不以为然地朝老松下先生摆摆手:“异能特务科已经尽力了。好在这里是横滨,你在东京只能请来未成年侦探,这么一想是不是心里好受多了?”
我安慰人很有一手的,老松下先生立刻不说话了,只是显得印堂发黑。
“请问,两位侦探有什么头绪吗?”松下夫人忐忑不安地问,“我听说我先生是在谈生意的时候被杀的,包厢里只有他和港口黑手党的人。”
这便是委婉的怀疑了。
“请安心,松下夫人。”我放下叉子,正经地说,“中也先生的嫌疑是我亲自排除的,你应该知道,死者留下了全尸。”
“如果是中原中也动手,你见到的恐怕只剩一滩肉泥。”
松下夫人盘子里的肉顿时不香了,她默默改吃蔬菜沙拉。
我扫了一圈餐桌,问她:“恕我冒昧,有哪道菜是猪肉吗?”
“不,并没有。”松下夫人回答,“我们一家都更偏爱牛肉,很少吃猪肉。”
“厨房采买的时候,也不买猪肉?”
“那倒不是。”松下夫人如实说,“他们要吃员工餐的。”
松下宅的雇佣制度是包吃包住,除了主人家四口,佣人雇佣另外有员工餐。出于肉价的考虑,佣人们吃猪肉吃得多。
异能特务科的解剖报告只发给了我和乱步先生,松下太太不知情,她怕自己招待不周,连忙说:“我让厨房帮您加一道肉粥好吗?很新鲜的猪肉。”
有多新鲜?我对有钱人的生活一无所知,脑子里浮现出一架直升飞机嗡嗡盘旋在厨房窗户外,一个黑衣人拉着绳梯,将一盒从荷兰空运来的鲜猪肉递给厨师。
松下夫人:“活猪,现杀。”
直升飞机和黑衣人惨败离去。
我婉拒了松下夫人的好意,让那只美味的,不,可怜的猪猪再多活一天吧。
比起猪猪还是蛋糕更好吃,我从江户川乱步手下虎口夺食,抢走他看中的一块柠檬马卡龙。
“乱步先生不是舌尖疼吗?”我有理有据,“马克龙硬硬的,我帮你吃。”
看在代替品很多的份上,他瘪瘪嘴,伸手拿走我第二看中的提拉米苏。
啧,不要把推理能力用在这种地方啊。
“别忘了你的承诺,乱步先生。”我提醒他,“‘乱步大人一秒就能解决’,我录音了。”
江户川乱步咬着勺子,明亮的绿眸自信满满,“等着瞧。”
松下夫人已经答应,用完餐后将宅子里所有人都集中到大厅。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死者松下先生,与他结下仇怨,江户川乱步一秒就能判断出凶手在不在其中——如果不在,我们明天再去松下集团逮犯人。
“爷爷。”六岁的松下小姐蹦蹦跳跳跑过来,凑到脸色阴郁的老松下先生耳边,“我和你说悄悄话。”
老人勉强露出一个笑,侧耳倾听。
不知听到了什么,他本就印堂发黑的脸陡然更黑了。
我和江户川乱步都注意到他的变脸,名侦探蹙了蹙眉,我趁机把提拉米苏拖到面前,让土匪猛啄两口。
“贵客临门,怎能深夜劳累?”老松下先生握紧拐杖,用严厉的不容反驳的语气说,“两位侦探请先在寒舍歇息一晚,明天再忙碌也不迟。”
当事人改口太快就像龙卷风,来不及为乱步先生立下的flag哀悼,紧接着登场的是名侦探大困境之——
“非常抱歉!”松下太太深鞠躬,“我们家没有客房。”
是的,是没有客房,不是更戏剧化的“我们家只有一间客房”。
如果是后者,我和乱步先生能找出一万个漏洞:这么大的别墅只有一家客房,你逗我们玩儿呢?
“我先生非常非常排斥客人留宿。”松下太太一脸我能怎样还不是把死鬼原谅的表情,“我们的朋友和亲戚也抱怨过很多次,他就是不松口。”
“但是!我们绝对不会让两位住佣人房。”松下太太连忙说,“正好她爸爸不在,女儿可以跟我睡,她的房间能空出来。”
我:这和“我们家只有一间客房”有什么区别?!
有。
至少客房没有草莓图案的大床、草莓图案的枕头和抱着草莓的大兔兔玩偶。
我和江户川乱步站在草莓的海洋中,相顾无言,彼此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无语”二字。
没有“你睡床我打地铺”的谦让说辞,倒不是因为我们俩有多舍己为人,而是松下家不愧是大户人家,松下小姐的草莓床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
我重生了,我从五百平米的大床上睁开眼,这一世我发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串台了,总之,这张床很大,verybig.
“以兔兔为界。”我把草莓兔放在床中间,被分隔来的两块区域够三四个人打滚,“谁越界谁是猪。”
“行。”江户川乱步答应了,他是不愿意打地铺的,又不是榻榻米,地板硬死了。
我们相安无事,各自睡下,等待明天。
枕头上有股香香甜甜的草莓牛奶味,闻着让人犯困,我眼皮越来越沉,不多时便陷入黑甜的睡眠。
草莓兔另一边,江户川乱步在琢磨老松下先生突然变脸的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太少,缺少推理的条件。
他想完案子准备睡觉,脑子里却有一个小啾啾似的疑点在提醒他还不能睡,他忘了一件事。
忘了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躺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回忆今天的一幕幕。
从踏入松下宅一直回忆到睡觉前,突然,名侦探瞳孔地震。
他想起来了!他忘记了——
“啪。”
一只胳膊从草莓兔背后伸出来,揪住兔耳朵揉了两下,手感不对,遂无情地往床下一丢。
草莓兔阵亡,敌军的攻势无物可挡,江户川乱步来不及反应,女孩子软乎乎的脸颊贴上他的胸口,满意哼了两声。
谁越界谁是猪。
某人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第 34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四天
草莓兔真好啊。
大大的,软软的,手臂搂上去之后还能把腿也搭上去,完美符合人体工学。
温温热热,能保持一晚上的恒温,搂得越紧温度越高,智能调温功能好先进。
甚至还有叫人起床的功能,会在天亮的时候捏住我的鼻子让我不能呼吸……
笑死,人又不是只能用鼻子呼吸,我的嘴巴可不是摆设。
继续睡zzzzz
“唔!”草莓兔是学习能力很强的坏兔子,居然把我的嘴巴也捂住了。
缺氧使人昏厥,我继续睡zzzzz
“起床了!”压低的磨牙声贴着我的耳朵,“大笨蛋猪头栗子,醒醒!”
我:好稀奇,兔子说人话。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迷迷瞪瞪睁开眼睛。
靠得极近的俊脸怼在我眼前,怨气满满。
大早上的,怎有男鬼索命?
我可没欠过风流债,不要来找我。
我眼白一翻,再度昏迷。
“不许装睡!别以为能骗过乱步大人!”江户川乱步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不起来也可以,把你的手和你的脚松开。”
我的手怎么了?我不就是搂着香香软软的草莓兔,顺便把腿搭上去,试图用脚尖挑逗兔兔的圆尾巴玩吗?
说起尾巴……这只大兔子怎么没有尾巴?找半天找不到。
我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手肘撑在枕头上抬起上半身,在床的边缘看见一只一半挂在床沿上一半垂在地下的粉白草莓兔。
好凄惨的兔兔,犯人是谁?
首先排除我自己,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侦探,从不犯案。
我满意地点点头,赞许自己的人品。
话说回来,如果真正的草莓兔被某不知名罪犯丢下床,那我抱了一晚上的恒温人体工学兔又是什么?
我低下头与江户川乱步对视。
噢,原来是男鬼。
我:“……”
我:“…………”
“我一定是还没睡醒。”我冷静地重新躺下来,拉过被子宛如盖上我的棺材板,“我再睡会儿。”“不不不我起来了我真起来了,乱步先生不要挠我的痒痒肉……你怎么知道我的痒痒肉在腰上?都说了超推理不要用在奇怪的地方!”
我笑肌酸酸,眼角湿湿,狼狈地在床上土下座谢罪。
“对不起。”我悲痛道,“没想到我又一次玷污了乱步先生的清白,我记吃不记打,我坏。”
江户川乱步盘腿坐着,手里拿着巨大的草莓兔,他捉住兔子毛绒绒的手臂,一下又一下敲击我的脑袋,审问道:“昨天睡觉前,栗子是怎么说的?”
我努力回忆,我睡前最后一句话是:“我重生了,我从五百平米的大床上睁开眼,这一世我发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V我50听我的复仇计划,现金还是刷卡?都不给,那我睡了,永眠。”
毛绒绒兔子拳正义制裁,砰的敲在我脑壳上,江户川乱步:“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以兔兔为界,谁越界谁是猪?”
“原来大笨蛋猪头栗子记得。”江户川乱步猛拍床面,“一点信用都没有!”
“我哪儿不讲信用了?”我不服地说,“我不是允许你把笨蛋栗子进化成大笨蛋猪头栗子了吗?天底下没有比我更慷概的人。”
反正每次多念几个字的人是他,念到口干舌燥、不小心咬到舌头的都是他,我心胸宽广。
话虽如此,我看着乱步先生皱巴巴的衣角,心中多少涌出一点儿愧疚心。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夺走清白,他的内心一定在下雨吧。
“这样吧。”我忍痛牺牲,“下次,你把我绑起来。”
没有登徒子的心却有登徒子的命,我委屈我不说。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
他:“你还想有下次?”
“不不不不想。”我连忙摇头,“怎么会有下次呢?乱步先生可是一秒就能解决一切案件的名侦探,才不会被委托人打脸又被告知家里没有客房。”
江户川乱步咬住腮帮,他脸上浮现淡淡的粉晕,整个人恼羞成怒,抓着草莓兔按在我脸上。
“不如在这里把笨蛋捂死算了!”他翻身坐在草莓兔上,愤愤不平地用力。
此时我们的姿势是这样的:从上到下依次是乱步先生、草莓兔、我、床。
我仿佛芝士汉堡里的芝士片,被狠狠压缩,边缘融化,发出绝望的呻.吟。
“要被压瘪惹——”我吃了一嘴兔子毛,抬手拍打江户川乱步的后背。
“叩叩。”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门缝中探出小女孩的脑袋:“侦探哥哥和侦探姐姐,妈妈问你们起床了没有——噫!”
她立刻捂住眼睛,指缝张得大大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小女孩关上门,又从门缝里探头,她支支吾吾地问:“那个,我的兔兔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我:“……”
江户川乱步:“……”
我们俩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因为小女孩被吓跑了,都没有来救她的兔兔。
“乱步先生。”我屈膝,隔着草莓兔顶了顶他的腰,“能结束这场惨绝人寰的窒息play了吗?”
“这件事不许写进报告里。”江户川乱步威胁我,“如果社长问起……”
我:“就说我们打了一晚昆特牌。”
福泽先生会信的,他家里养的是小学生。
我们达成共识,各自下床洗漱。
叠好被子,拍打枕头,我拎起草莓兔的兔子,把它端端正正摆在床中央。
“很可爱呢。”我捏了捏兔子耳朵,又搂了搂它胖嘟嘟的身子。
“明明很好抱,”我纳闷,“昨晚怎么就被我丢了呢?”
难道是冥冥中的直觉告诉我,兔子另一边有个更好抱的,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搞不懂,不过不重要,反正以后也抱不到了,不如宠幸兔兔。
我掏出手机识图,如果兔兔不是特别贵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买一个助眠。
江户川乱步双手湿漉漉地从浴室走出来。
他垂眸甩掉指尖的水珠,正欲抬头,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
“乱步先生,还是你好。”我真心实意地夸赞,抓紧机会多抱两下,“物美价廉——免费的就是最好的!”
江户川乱步手湿着,既不能把人推开,也不能抓住人的肩膀把笨蛋脑子里进的水晃出来。
他看了眼坐在枕头上的草莓兔,又看了眼挂在他身上的穷鬼,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一切。
名侦探的身价,一亿只蠢兔子都不换,笨蛋栗子分明是在白嫖!
我被乱步先生湿漉漉的手扯脸颊扯得好痛,一边揉脸蛋一边跟在他身后出门。
“乱步先生。”我扯了扯他的小披风,用有点惊奇的语气说,“我发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什么?”江户川乱步睨我一眼,用鼻音问——他还是气呼呼的模样。
“看。”我举起裹成粽子的右手,开朗地说,“早上和我闹的时候,乱步先生完全忽视了我其实是个残障人士的现实呢。”
雪白的绷带上,刺眼的血液隐约渗出,看起来十分不妙。
“哈哈。”我依然开朗,“毕竟被人压在身下试图捂死,与歹徒好好搏斗了一番,伤口会裂开也是一种自然规律吧。”
沉默,沉默是松下宅的走廊。
“笨蛋吗你!”黑发绿眸的侦探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拽住我的手——没受伤的那只——大步跑下楼,踩得地板咚咚响,“医生,医生在哪里?”
松下家的家庭医生本来还在吃早餐,他吓了一跳,看向被鲜血浸湿的雪白绷带。
“伤口怎么会裂开?”他一边小心翼翼解开黏在我胳膊上的绷带,“医生没有嘱咐过要静养,不能有大动作吗?”
我一脸无辜地看向乱步先生。
“某个笨蛋就是很活该。”江户川乱步心烦意乱地看了眼鲜血淋漓的绷带,嘴上凶巴巴的,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毕竟是我先招惹乱步先生的嘛。”我不是很在意,一人作死一人当,“大概是因为残疾的时间尚早,我的右手不甘寂寞。”
家庭医生:懂了,标准的问题病人。
绷带脱落在托盘上,露出狰狞的伤口。
“开始幻痛了。”我小口吸气。
我真是自作自受的一把好手。
“痛还看。”江户川乱步把我的脸掰过来,对着他。
“乱步先生的脸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我不乐意,想扭头看伤口,我是打吊针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医生把针头戳进血管里的类型。
江户川乱步干脆用上了双手,一左一右,牢牢固定。我的脸颊被他手掌向内挤,变成嘟嘟嘴的形状。
绝对很滑稽,因为他玩了好几下!
“玩得很开心嘛乱步先生。”我幽幽地说,“等什么时候我礼尚往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江户川乱步一点儿不怕:“等笨蛋栗子能用上两只手,还有三个月。”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呲牙,“我要追着你的脸啃啃啃,啃出一颗月球。”
江户川乱步双手一挤,我又变成了嘟嘟嘴。
“两位感情真好呢。”家庭医生换好绷带,感叹说。
江户川乱步:“哪里好?怎么看出来的?”
我:“医生,你是不是没有选修眼科?”
家庭医生:我就活该多嘴!
“行了,别碰水,别大动作。”家庭医生没好气地说,“太太恐怕等急了,快去快去。”
他收拾好医疗用品,继续吃早餐。
松下家的规矩是主人聚在一起上桌吃饭,为佣人和雇工提供员工餐。我和江户川乱步是客人,等我们到齐主人家才好开饭。
“抱歉松下夫人。”我一看见餐桌前的松下夫人便说,“我们来晚了。”
“没事的。”松下夫人摇摇头,“父亲还没到,我已经让囡囡去叫了。”
她请我们不要客气,先吃些早餐。
早餐是加了麦片的酸奶碗,浓郁的酸奶上洒着蓝莓、黄桃、麦片和掰碎的黑巧克力。
另有煎火腿和煮蛋,一小碗青翠欲滴的蔬菜沙拉,切好的面包可以自由选择涂黄油、蜂蜜或者果酱,果酱有苹果、橘子和圣女果三个口味。
我笨手笨脚地左手拿刮刀,在面包切面上抹上苹果和橘子叠涂的果酱,舌尖舔去指节上沾到的甜汁。
单手吃饭累人,但是吃得很香,有种兵荒马乱的成就感。
可惜不能一勺酸奶一口面包,我思索片刻,把面包插进了酸奶里。
桌上竟然还有小笼包,真不错啊,一口小笼包一口酸奶也是极好的。
没有手?问题不大,小笼包蘸酸奶。
江户川乱步闭了闭眼。
作为一个甜食爱好者,一个对甜品有自己独特品味的人,他眼睛快瞎了。他:“我猜你爱吃中华街的黑糖珍珠小笼包。”
“胡说,中华街没有卖的。”我反驳,“黑糖珍珠小笼包和草莓麻婆豆腐是他们的禁忌,你小心被人打出来。”
江户川乱步总结:“所以你都吃过。”
我:目移.jpg不然我的委托费是怎么花完的?
我用蘸了酸奶的小笼包堵住乱步先生的嘴,他被迫咽下,整个人看起来快碎了。
“老松下先生还没起床吗?”我喂了土匪一颗蓝莓,“去看看。”
黑鸟狼吞虎咽一整颗蓝莓,扑腾翅膀飞向楼梯。
“爷爷赖床,像只小猪一样。”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下楼梯,“我已经说过爷爷了。”
“是吗?”松下夫人对女儿笑笑,“父亲平日都起得早,他大概还是无法接受我先生的事。”
“好奇怪的逻辑。”我抬眸看她。
“如果是因为独子惨死而彻夜难眠,他不该早早起来,催促我们尽快破案吗?”
“睡到孙女都叫不醒,未免太心大了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松弛感?
松下夫人一愣,顿时慌了神,“我上楼去看看!”
她慌慌张张地上楼,我担心土匪,也跟了上去。
“乱步先生?”我回过头,看见江户川乱步半蹲在松下小姐面前。
“你昨天和爷爷说了什么?”他下颌抵在膝盖上,低声问。
“不告诉你。”小女孩用力摇头,“是秘密。”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
凡是小孩,家里人管吃糖都管得严,小女孩咽了咽口水,坚定摇头:“我和人约好了的。”
“和谁约好了?”他晃了晃手上的棒棒糖,“说了就给你。”
小女孩还是摇头,两根食指在嘴巴前画叉:“也是秘密。”
“看来不是和你爷爷的约定。”江户川乱步肯定地说,“有人让你向老松下先生传话,对不对?”
小女孩瞪大眼睛,嘴巴闭得更紧了。
“真的不说吗?”
他平视小女孩的眼睛,翠绿的眼眸一片平静,“即使那个人杀了你的父亲,又很可能杀了你的爷爷?”
黑鸟扑腾过来,落在我的肩膀上,很轻地啄了下我的耳垂。
不用土匪多说什么,我听见了松下夫人的尖叫声。
小女孩仍然没有松口,她太小了,既不明白死亡的定义,也不明白侦探的话语。
这里没有人和她开玩笑,也没有人有心思与她玩糖果钓出秘密的游戏。
“与其贿赂小孩子,不如贿赂我。”
我弯下腰,从江户川乱步手中抽出棒棒糖,撕开含在嘴里。
小女孩看见糖果被人抢走,眼眶冒出委屈的红晕。
“哭吧。”我咬住糖,含糊地说,“我不需要你任何配合,哭晕过去都行。”
“小朋友,和我比蛮不讲理,你还差得远呢。”我学着江户川乱步的样子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脑袋撞了撞左边的名侦探。
“上楼去吧。”我说,“这里交给我。”
江户川乱步嗯了一声,站起身,转身时披风扬起。
披风垂落间,我手里又多了一颗圆圆的糖球。
“新的糖果。”我在小女孩面前摇摇手,在她期待又渴望的目光中,快乐地塞进嘴里。
“柠檬味。”我舌尖卷了卷,“和草莓牛奶味挺配的。”
小女孩嘴巴一瘪:“哇呜呜呜呜!”
“我好像听见了囡囡的哭声?”楼上,松下夫人迟疑地说。
“你的错觉。”江户川乱步随口敷衍,蹲下身按了按老松下先生的心口。
“的确像栗子说的一样,没有外伤,直接从内部更换了心脏。”他喃喃自语,“是同一个异能者作案。”
“派人去厨房看了吗?”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砧板,炒锅……不,已经装盘了,去查员工餐的饭盒。”
松下夫人先是不解,她盯着被江户川乱步按住的老松下先生心口的位置,骇然大惊,喉咙蠕动,忍不住作呕出声。
“异能特务科没有把解剖报告发给你。”名侦探平淡地说,“想必凶手是知道这一点,才抓住机会又杀了一个人。”
一个与松下父子存在极深仇恨的人潜伏在这栋别墅中。
厨师、管家和负责采买食材的帮工被叫上楼,面色惶惶地站成一排。
许多份吃剩的员工餐被收集过来,今天早上吃的是青椒瘦肉炒饭,筷子挑出丝丝缕缕的褐色肉丝,散发酱香味。
“每天员工餐的菜单是管家定的。”松下夫人吐过一次,虚弱地说,“由帮工买回新鲜的活猪并宰杀,厨师负责料理,也会帮忙宰杀。”
“有些部位,像猪下水,很多人不吃,厨师会留着自己做下酒菜。”
江户川乱步问:“猪心一般怎么处理?”
“当成肉,和肉混着做。”厨师老老实实地说,“图个方便嘛,有时候有人想把猪心带走回家炖汤,我都让他们随便拿。”
厨房油水多,厨师是个手很松的人,只要不是主人家点名要的菜,其他雇工少拿些他是不管的。
“我今天早上六点上工,先把太太吩咐的早餐做了,然后管家过来,问我今天厨房有什么。”
厨师说:“帮工当时已经把猪杀了,管家就说挺好,今天早上用猪肉炒个饭,下午炖排骨。”
“他吩咐完我就开始做。”厨师做了个剁肉的姿势,“把团子肉拎过来一块块切细,猪心混在里头,也当成肉切,拿淀粉一裹酱油一腌,吃起来差不多的味。”
他们没有被告知老爷的死因,厨师坦然地说完了,看见黑发绿眸的青年略一点头,问他:“你分不清猪心和人心的区别?”
厨师背后一下发了毛,寒毛一根根立起来了。
“我、我没见过。”他咽了口唾沫,“人心长啥样啊?”
“和猪心长得很像。”江户川乱步说,“认不出来也正常。”
昨天要不是黑手党和侦探都在后厨,砧板上剁成两瓣的心脏说不定做成餐被送到客人桌上去了。
“但有人是可以认出来的。”
江户川乱步自言自语,“比如侦探,比如……医生。”
医生,家庭医生。
松下小姐今年六岁,老松下先生七十岁,正是需要医生经常照顾的年纪,松下家聘用家庭医生也是为了他们。
江户川乱步抓起老松下先生的手,仔细看了看。
“新剪的指甲。”
他扶住死者的头部,“很隐蔽,但被剪掉一些的头发。”
最后,“手指上的针眼。”
“死者患有糖尿病,有饭后查血糖的习惯,查血糖要用到手指血。”
“手指血取血后能在短时间痊愈,不再能找到伤口。但血糖过高造成死者伤口难以愈合,因此还能看出些许痕迹。”
江户川乱步右手握拳锤了下左手手心,了然地说:“指甲、头发、血液是异能的发动必要条件,如果是家庭医生,想弄到这些并不困难。”
“松下夫人。”他扭头,“你们家雇佣家庭医生多久了?”
“半年。”松下夫人声音颤抖,“将近七个月。”
“奇怪。”江户川乱步思索,“收集被害者的指甲头发和血液,需要这么久吗?”
一定还缺条件。
以至于凶手准备了七个月。
“笨蛋栗子那边搞定了吗?”江户川乱步摸摸口袋,他的糖都吃完了。
“妈妈!”
眼眶红红的小女孩跑进屋,扑进松下夫人怀里,一脸委屈:“侦探姐姐坏!”
江户川乱步:虽然第二颗糖的确是给笨蛋栗子的,但她不会真当着人家的面都吃了吧?
说不定还超级挑衅,得意洋洋炫耀自己有糖吃,把小姑娘委屈得要死。
完全是大笨蛋幼稚鬼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可以这么说姐姐。”松下夫人连忙说,“有什么委屈先跟妈妈说。”
江户川乱步:很好,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笨蛋栗子和小孩子抢糖吃还把人家气哭的丰功伟绩了。
“侦探姐姐说我坏话。”
小女孩不高兴地撅嘴:“她说杀死爸爸和爷爷的人是我——怎么可能!”
第 35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五天
“川绘小姐,不要太荒谬了!”
松下夫人激动地说:“囡囡才六岁,怎么会撒谎呢!”
“皇额娘她推了熹娘娘,她推了熹娘娘。”
“你瞎说!是你教她的?说,是不是你教她的!”
“她才六岁,她能撒谎吗?!”
“对不起,对不起。”旁边偷偷摸鱼追剧的帮工急忙把手机关上,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忘记静音了。”
其他人:“……”
尴尬使人望天望地,厨师打着哈哈说:“你喜欢这段?我更爱看滴血验亲,太踏马刺激了,台词我都会背,臣妾要告发——”
“咳咳!”管家用力咳嗽,不要再说话了!太太快晕过去了!
“我发誓这不是我事先安排好的。”我小声对江户川乱步说,“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说,今天的胜利属于我,川绘栗子大侦探。”
都闪开,我要说那句名台词了。
中指优雅推眼镜,眼睛反过一丝诡异的白光,手臂由上至下向前挥下,食指指向嫌疑人,厉声呵斥: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砰!漆黑的大门陡然打开,BGM起!
“好累哦。”我擦擦额头上的汗,“这套流程每天来一次真的不累吗?”
听说柯南每年剧场版还有另外一套雷打不动的台词,真是辛苦他了。
“真相只有一个。”我收回摆pose的动作,看向躲在母亲身后委屈巴巴的小女孩。
“杀死松下先生与老松下先生的犯人,就是你,松下小姐。”
“信口胡言!”松下夫人仿佛一头发怒的母狮子挡在女儿面前,“囡囡那么小,她拿什么杀人?!”
“和年龄没有关系。”我摇摇头,“与生俱来的天赋,从睁开眼那一刻便拥有了。”
松下夫人愤怒的双眼中透露出迷茫,其他人也都或明显或隐蔽地感到疑惑,但我知道,有人能听懂我的言下之意。
“乱步先生已经明白了吧?”
我单手抱臂,皱皱鼻子:“很麻烦呢。”
江户川乱步嫌麻烦地叹了口气:“麻烦了啊。”
“请问,”太太怒发冲冠,管家不得不额冒冷汗站出来打圆场,“两位可不可以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围观者的智商,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呢?”
管家:不要再打哑谜了!你们两个谜语人!
讨厌谜语人,理解谜语人,成为谜语人。
“我也不明白。”小女孩鼓起勇气从妈妈身后走出来,揉揉通红的眼睛,“我最喜欢爸爸和爷爷了,才不会害他们呢。”
“你觉得自己只是在和他们玩,是不是?”我歪歪头,“能不能把玩耍的内容告诉你妈妈呢?她一直在瞪我。”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可是我答应了要保密。”
之前江户川乱步便是卡在这里,孩子的执拗有时超乎想象,松下小姐更是尤为认死理的类型。
“但这不是很不公平吗?”我摊摊手,“那个人要求你保密,是在骗你只能和他玩呢。再这样下去,全横滨都知道你是只有一个朋友的孤单小孩。”
“何况我已经知道你们游戏的内容了。”我挺直胸膛,“好吧,我来说,我来和新朋友玩。”
“不行!”松下小姐立刻抗议,抱住妈妈的手臂,“妈妈是我的朋友。”
我:“那你说。”
“是说话的游戏。”小女孩面朝她的妈妈,“我说一句话,妈妈要用正确的话回答我,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童言童语天真无邪,松下夫人脸色缓和了一些,换上哄孩子的语气:“好,妈妈陪你玩。”
小女孩开开心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松下夫人,“就是这句话,一个字也不可以错。”
松下夫人低头看纸条,嘴角泄出一丝好笑的意味。
“开始了!”松下小姐立刻说,“妈妈——你是一只小猪!”
“好好好。”松下夫人宠溺地念出纸条上的字,“我承认,我是猪。”
“结束了吗?”松下夫人揉揉女儿的脸蛋,她看向我,又换上轻蔑愤怒的神情,“川绘小姐,你可笑的把戏还要玩多久——”
“不要打断栗子的推理。”江户川乱步掀开眼皮,瞥了松下夫人一眼,“你很吵。”
“游戏还没结束。”
我朝小女孩抬抬下巴,“还有一个步骤,怎么不做给你妈妈看?”
小女孩为难地揪了揪裙角,左顾右盼。
“差东西是吗?”我毫不意外,“你妈妈就在你面前,自己的事要学会自己干。”
“这回,没有医生哥哥帮你。”
松下夫人:“!”
小女孩踢了踢后脚跟,牵住妈妈的手,扬头看向母亲。
“妈妈。”她说,摊开手,“给我你的头发、指甲和血液。”
松下夫人脸色的愤怒与轻蔑凝滞了。
她仿佛大冬天被泼了一盆冰水,耳畔传来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对了。”松下小姐一副差点忘记的模样,“还要一颗猪的心脏!很新鲜的那种。”
“囡囡……”松下夫人声音在发抖,“你、你要这些做什么呀?”
“做游戏呀。”小女孩清脆地回答,“快给我嘛妈妈,不然我不和你玩了。”
松下夫人求助的眼神看向我,我比了个请的手势。
“纸上得来终觉浅。”我安慰她,“玩一局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松下夫人在女儿一声声的催促中拔下几根头发,剪下指甲,又用银针戳破手指。
管家捧着一只瓷碗进屋,将仿佛在跳动的肉色猪心递给松下小姐,整个人大气不敢出。
“先把血滴上去。”小女孩自言自语,将母亲的血滴到猪心上。
“再用头发缠住指甲。”她绕了几圈,把手伸向管家,“给我打火机。”
“最后。”松下小姐咔擦一下按住打火机。
火焰迅速蹿起,她捏着被头发缠绕的指甲缓缓凑近火焰。
“够了。”我捉住她的手,将打火机没收,“你只剩一个母亲了,可经不起这么烧。”
我把指甲和头发还给松下夫人,叮嘱她:“从你承认自己是猪开始算起,二十四小时内,不要再让她得到你的头发和指甲。”
松下夫人紧紧攥住我的手,面若疯魔:“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游戏!”
“不是游戏,只是一个发动条件相当严苛的异能力罢了。”
我试图抽回手,她抓得我好痛,“介于‘我去好诡异好强’和‘什么鬼奇葩玩意’之间的异能力。”得到头发指甲血液都挺简单,该异能最难达成的条件是最开始的问答游戏。
怎么会有人被说“宝宝,你是一只小猪”之后爽快承认“好好好,我是猪”,不要面子的吗?
我客观点评:“对付某些脸皮厚的贫嘴人有奇效。”
我不是说我自己。
“别动手动脚的。”江户川乱步不高兴地帮我掰开松下夫人的手,“没看见她只有一只好手吗?”
我:就是就是,我的左手可是村里仅剩的独苗苗。
“手腕都被抓红了。”我抬起手腕给他看。
“那就离其他人远一点。”江户川乱步不假思索地说,“站我这边来。”
松下家闹成了一团,我们两个父母双亡的侦探最不愿意掺和家庭闹剧,凑在一起分析案情。
“松下小姐嘴巴还挺紧的。”我说,“他们家请的家庭医生训练小孩很有一套,就是运气差了点,遇上了我。”
“笨蛋开始得意洋洋了。”江户川乱步敲我额头,“两颗糖你全吃了?一颗也没分出去?”
“给我了就是我的。”我理直气壮,“没有人可以从我嘴里虎口夺食——除非我不爱吃。”
“霸道。”他小声嘀咕,“没说不能吃,本来就是给你的。”
“松下小姐异能觉醒得很早。”我舔了舔嘴巴里甜味的余韵,“她很幸运,因为她异能发动的条件十分苛刻,几乎不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这世上有因异能获益的人,也有人生被异能力毁掉的人。
“看,她哭得很厉害。”我耳畔尽是歇斯底里的哭声,“对父母而言,有这样的孩子完全是一种不幸。”
“啊,我是不是讲得太过分了?”我扭头看向乱步先生,“别告诉她哦。”
“你说的又不是她。”江户川乱步回答。
“好笃定的语气。”我笑起来,“错啦,我说的就是她。”
“如果是说我自己,‘不幸’这个词来形容未免太轻了。”我轻快地说,“用‘诅咒’更贴切。”
“她的母亲好歹还活着。”
站在我肩上的黑鸟凑过来,羽毛蹭了蹭我的脸颊。
我捧着土匪用力亲了一大口,“好好,不讲过去的故事,怪无聊的,还是听侦探故事吧。”
“年幼的松下小姐觉醒了介于‘我去好诡异好强’和‘什么鬼奇葩玩意’之间的异能力,以她富裕安稳的生活环境,这份能力或许一生都不会被发掘。”
“可惜,七个月之前,有一位年轻和善的医生来别墅应聘了。”
“他温柔又风趣,体贴又耐心,不像松下小姐以前遇见的冷冰冰给她打针的医生,她便常去找医生哥哥玩。”
“松下小姐没有发现,她每次喊医生哥哥,那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因为他确实是她的哥哥。”江户川乱步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同父异母的,被生父和祖父抛弃在孤儿院的哥哥。”
他点评:“毫无新意的复仇故事。”
我:也不错啦,至少人家恨的很有理由,总比我的男友比起我更喜欢我的双胞胎妹妹所以我要杀了妹妹、我知道我的双胞胎姐姐想杀我但她选错了毒药,为了不让她伤害到自己我帮她换了个杀法、妹妹如此为我着想我杀她真是个禽兽,不就是个男的吗有什么好争——稍好些。
有点喜欢横滨了,这边的凶手不长恋爱脑。
“或许凶手之前有过别的计划,但在无意间知道松下小姐的异能后,一个天才般的报复计划在他脑海渐渐成形。”
我得说,这是个借刀杀人的天才。
“有什么比抛弃自己的父亲死在了心爱的女儿手里更让他解气的呢?想必是没有的。”
他花了七个月的时间一点点与松下小姐建立信任关系,潜移默化她的思想,将复仇包裹成无害的游戏。
“她的异能【宝宝你是一只小猪】,需要满足问答游戏、鲜血涂抹猪心、烧掉指甲和头发三个条件。”我说,“第二个步骤可以由人代劳。”
在小女孩的视角里,她只是蹦蹦跳跳去找爸爸爷爷玩了一场谁是小猪的游戏,回到医务室吃医生哥哥给的点心,在他温柔的微笑中接过打火机。
咔擦。
火苗燃起。
餐厅里与黑手党干部用餐的中年男人用力揪住心口,卧室里的老人赫赫喘息,眼珠凸出。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最后的最后,于走马灯中回顾自己的过去时,是否会想起一个被抛弃的、满怀憎恨的孩子呢?
“老松下先生会。”江户川乱步回答了这个理论上没有答案的问题,“松下先生嘛,大概到死也没想起过。”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乱步先生怎么知道?”
“你猜昨天老松下先生为什么离席?”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说,“因为凶手不满意了。他不高兴父亲的死被误以为是黑手党所为,他要仇人临时前知道是谁在报复,要他们合上眼的那一瞬间牢牢记住他的脸。”
“有够无聊的,这种事。”他低声说。
我不知道他在说谁,凶手亦或整个松下家。
“但我肯定不在无聊的范围内。”我自信满满,“是时候认输了乱步先生!这桩案子绝对是我贡献更大!”
“哈?”江户川乱步顿时不满起来,“医生才是真正的主谋,这是我推理的结果。”
“非也非也。”我晃晃手指,“乱步先生,你忘了异能特务科委托的内容了吗?”
“找出在横滨作乱的陌生异能者。”我复述。
“乱步先生,非常不幸,你偏题了。”
“偏题即使全对也没有分拿!”经过应试教育的大学生我堂堂出战,“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有。”江户川乱步冷静地问,“凶手人呢?”
这个房间里有厨师管家和帮工,唯独没有医生。
“告诉朕,温太医去了哪里?”
“温太医……温太医他自宫了!”
帮工讪讪地收起手机:“我、我追个剧,我马上静音。”
这个家已经没救了(沉痛)。
“凶手,大概也许可能,趁机逃了吧……等等,追捕凶手不是侦探的活计,打电话叫警察不是更好吗?”
我被江户川乱步拉着跑起来,大为震撼,“横滨警察不干活的吗?”
嘶,仔细一想,好像东京也一样,凶手逃跑都是侦探追在第一线,多西爹!
“柯南有超科技滑板但我没有。”我努力和乱步先生讲道理,“要不这样,我们先去抢一辆自行车,我骑,你蹲车篓里。”
“他逃不远。”江户川乱步大步向前,“警察来不及——他是去寻死的。”仇已经报了,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与其被抓捕入狱,不如彻底离开。
“这个案子不好判。”我说,“如果他诡辩的能力够强,是有可能脱罪的。”
都借刀杀人了,不想再搏一搏吗?
“不。”江户川乱步否定道,“这是经我之手的案件,不存在误判和脱罪。”
“名侦探不会允许任何人背上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也不允许任何人逃脱该由他承担的罪责。”
他回头看我,眼眸神采飞扬。
我:可恶,有被帅到。
这种帅气的台词有生之年我也想说一次!
“不愧是乱步先生。”我发自内心地赞美他,然后话锋一转,“你确定没走错路?我对乱步先生的认路能力已经彻底失去信任了。”
江户川乱步短暂地目移了一瞬,“没问题,我顺着凶手留下的痕迹在追,不会走错。”
我深表怀疑:“尊嘟假嘟,这条路怎么看着像通往鹤见川呢?”
“凶手不会想在鹤见川入水自鲨吧?”
这是什么太宰治行为!
我料事如神。
鹤见川潺潺的流水边,一道身影徘徊不定。
不是所有人都像太宰治一样把入水当日常,上吊当秋千,正常人寻死前多少要犹豫一段时间。
不等我大声喊出“你不要冲动啊!”,他已经听见了追兵的脚步。
他站在原地咬了咬牙,扭头又看了眼人世间,毅然决然地投入水中!
“不要啊!”我痛呼一声,声音惊飞了树上的土匪。
“已经、已经不可挽回了。”我牢牢握住乱步先生的手臂,眼露绝望,“这不是幻觉吧?”
我连声音都在颤抖:“他、他跳下去的时候……是真的砸到了某个在河里起起伏伏的绷带浪费装置吗?”
“不是幻觉。”江户川乱步闭了闭眼,“我听见了太宰的惨叫声。”
我也闭上眼睛,实在是让人不忍心看下去了。
好惨,怎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凶手光顾着留念人世间的美好风景,他没有意识到,鹤见川是一条有名的、流速颇快的河。
有名,指喜欢选这条河入水的不止他一个人。
流速快,指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某大型不明木乃伊人便从上游被冲了下来。
两者相加,让凶手怀抱死意起跳之后才满脸惊恐地发现:啊啊啊啊啊要撞上了!
比凶手更惨的,是头朝下埋在水里咕噜咕噜的太宰治。
他正忘我地学螃蟹吐泡泡,突然,天降正义。
重重的人体与水花一起砸落,太宰治惨叫出声,其声音中的痛苦连土匪都为他流下两滴鹩哥泪。
我庄严地在胸前画上一个十字:R.I.P愿你在天堂安息,太宰先生,你的音容笑貌我铭记在心,你的银行卡余额我忍痛收下。
我准备在河边帮太宰先生做个礼拜,成全我们相识一场。
“一起吗,乱步先生?”我盛情邀请,“就当是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的团建活动。”
江户川乱步估算了一下到下游渔网打捞那两个人的时间,挺空闲的。
没有反对就是默认,我兴致勃勃地拉他站在河边合影,P图发进侦探社的群聊。
【编外人员嚣张卧底:太宰先生仙逝之地(图),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初次团建,有意者请速交份子钱来此集合。】
【宿醉:医务室在忙,不来了,份子钱收下算个心意。】
【养牛好全身是宝:有席吃吗?】
【欧尼酱一生本命:想要蛋糕~】
【直美不可以:直美别这样,要先交份子钱。】
【咖喱饭吃大份特辣:太宰掉水里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什么!为什么又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编外人员嚣张卧底,定位发我。】
【编外人员嚣张卧底:已经被水冲走了(悲)】
【世界第一名侦探:蛋糕给我留一块!】
到下游是我带的路,我已经做好了联系我的渔民朋友撒网的准备。
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没有用上渔网,太宰先生和凶手仿佛两条肚皮朝天的鱼干,整齐地铺在河边草地上晾晒。
一个白发头发刘海很长的非主流发型的少年跪坐在他们俩中间,一左一右来回做心脏复苏,忙得人都快裂成两半。
“救命啊,有没有人帮忙啊!”中岛敦压完这边压那边。
这边凶手吐出一口河水,那边太宰治吐出一团水草,一按一吐,节奏感拉满。
这是怎样的人间惨剧!
必须要拿手机拍视频录下来。
我掏出手机,趴在太宰先生旁边找角度比耶。
中岛敦的眼神从“太好了总算有人来了”变成“你在干什么啊!”的崩溃。
“别怕少年。”我一边咔咔按快门一边怂恿他,“要不要过来一起拍?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合影,很珍贵的。”
中岛敦:“我的良知让我不能答应……”
我:“合影卖给森式株式会社至少这个数。”
中岛敦:“前辈!请务必带我一个!”
我慷概地把左边让给他,和中岛敦一左一右在太宰先生脑袋上比剪刀手。
“超稀有SSR·【溺水的小兔宰治与两个快乐的人】,要拍了哦,茄子!”
咔擦!
太宰治猛地睁开眼,噌地直挺挺坐起身。
“诈、诈尸了!”中岛敦吓得连连后退。
太宰治环顾四周,看见天降正义险些把他砸死的凶手、举着手机留下劣迹斑斑的我、毫无同事爱只顾看好戏的江户川乱步和非主流发型的白发少年中岛敦。
起猛了,太宰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一具泡发的木乃伊。
他再躺会儿。
第 36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六天
“少年,感谢你救下两条无辜的生命。”
我紧紧握住中岛敦的手,上下摇晃,“因为你,他们的命运自此改变。”
“真的吗?”中岛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他们会拥有美好的未来么?”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斩钉截铁,指向地上咳水昏迷的凶手。
“这个人本想自杀,命丧黄泉,被你救下之后,他就能去蹲大牢了呢!”
是不是功德一件!
中岛敦:“……”
那他可能不是很想谢我。
救人的成就感,突然就消失了:)
“还有这位。”我指向地上泡发的木乃伊,“你帮他完成了每日入水每日被人打捞的打卡任务,替下游的渔民省下一张渔网,也是功德一件。”
“呿。”太宰治撇嘴,不满意地嘟囔,“还我清爽明朗充满朝气的入水。”
少年中岛敦,见义勇为救下两条人命后,开始怀疑这个恩将仇报的无理世界。
他真的在做好人好事吗?
“咕咕咕!”
肚皮打鼓的声音响彻鹤见川,中岛敦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对不起,它太吵了。”
“没关系。”我宽容地说,“不是只有你的肚子在叫。”
我比他更大声。
“说来也是有缘。”我感叹,“这里五个人,四个没有稳定餐源。”武装侦探社没有食堂。
中岛敦:“有一个人例外吗?”
当然。
天底下还有比牢饭更稳定的餐源吗?
“我听你说,你之前饿到差点去抢劫,结果看见了一群跑步的军警?”我大为遗憾,“这不是好机会吗?速度快些,你今晚就有饭吃了。”
中岛敦犹犹豫豫:“可是牢饭不提供茶泡饭。”
“这便是政府的错了。”我闻言道,“听说当年织田作先生也是因为牢饭的咖喱饭不够辣怒而出狱,但凡能让人吃好点,何至于此?”
倘若散播监狱特供牛奶有增高奇效的谣言,说不定连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都能被骗进去蹲几个月,横滨和平近在咫尺。
“相逢既是有缘。”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皮,它正和中岛敦的肚子一齐唱双簧,“想吃茶泡饭对吗?那就让——”
“河对岸的国木田先生请客吧。”
太宰治:“臣附议!”
江户川乱步:“好耶!我还要三色团子。”
河对岸的国木田独步:“哈?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是个穷鬼,乱步先生和太宰先生没带钱包。
国木田先生,这正是侦探社下任社长的考验!
想想看,等福泽先生退休之后,太宰先生和乱步先生还在侦探社工作,到时候是怎样一片惨淡的光景?
现在不把心态锻炼好,日后崩溃抑郁高血压更年期该如何是好?我是在帮你啊!
还不快说谢谢并带我们去吃每人三碗起步上不封顶的茶泡饭大餐。
国木田独步:咬牙强忍.jpg我们一行人先把昏迷的犯人送到了警局。
我,柔弱女大,非武斗派,有伤在身,不抬人。
中岛敦,饥肠辘辘几乎昏迷,撑着最后一口吃茶泡饭的气。
江户川乱步,侦探社珍宝,从不干体力活。
太宰治:“人家武力值只有中下,抬不动啦。”
国木田独步被夹子音恶心吐了,遇上太宰治是他一生的劫,他命好苦。
知道为什么国木田独步在侦探社群聊里的ID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吗?
请看VCR:
一行六人,四个春游小学生,唱着茶泡饭之歌快乐奔走在前方。
国木田独步落在最后,肩上扛着一具沉重的人体,一边步履蹒跚地前行,一边大吼:“栗子,不许把我的钱包甩着玩!太宰,别以为偷拿我银行卡我看不见!乱步先生,看着路,前面不转弯!敦,不要饿死在半路!”
麻麻操碎了心,不孝子们被怒吼声震慑了一瞬,然后继续唱茶泡饭之歌。
“茶泡饭~茶泡饭~美味的茶泡饭~你一碗呀我一碗,我一碗呀他一碗!碗和碗,堆起来~结账单,钱包空~钱包空空怎么办呀怎么办——把国木田先生留下来刷碗碗!刷碗碗,一个碗,两个碗……”
警察从国木田独步肩上接过犯人,真诚地说:“国木田先生,您辛苦了,考虑跳槽吗?”
国木田独步:在考虑了.jpg茶泡饭是一款物美价廉的美食。
指我企图把国木田独步吃穷留他在后厨洗碗的邪恶计划无法实现,令人遗憾。
我和中岛敦面对面坐着呼哧呼哧地扒饭,江户川乱步咬着一串三色团子,边吃边懒洋洋讲松下宅的案情始末。
“异能者和凶手是两个人。”他一口咬下一颗团子,说话声含含糊糊,“本质上不是多复杂的案子。”
“是我找到的异能者哦。”我把脑袋凑过来,“国木田先生,上交异能特务科的报告请务必强调这一点,把我功劳更大几个字写在第一行,写三遍。”
“再把‘安吾先生背信弃义没有眼光,后悔得罪我了吧活该’写在封面上,用黑体字,加粗加下划线!”
国木田独步:这是报告,不是你的复仇宣言……
他开始庆幸栗子没加入侦探社了,否则光是给她改报告格式,删改她夹带私货的内容就是一大笔工作量。
我:怎么可以删减我的内容!
要是把私货删掉,我的报告不就只剩下标题了吗?
“好吧,我退一步。”我一向好说话,“封面可以不加粗加下划线,但我功劳更大几个字一定要有。”
“写吧。”太宰治劝国木田独步,“反正是安吾看。”
现在压力来到坂口安吾身上。
国木田独步良心有些痛,然后他看了眼中岛敦和我面前高高垒起的空碗,顿时更痛了。
不是良心痛,是肝痛。
“我加班加了两个月拿到的奖金……全被你们吃完了……”国木田独步捧着空空如也的钱包,眼镜无力地滑了下来。
中岛敦捧着肚子摊在椅背上:“吃饱了,好幸福。”
我留了半碗茶泡饭给土匪,自己鬼鬼祟祟地挪椅子。
江户川乱步听着耳畔椅子脚在地面上嘎嘎的摩擦声,加快了吃三色团子的速度,猫猫猛吃。
“给我留一串!”我奋力抗争,“一颗,一颗也可以,给孩子尝一口吧。”
“没有笨蛋栗子的份!”江户川乱步努力地咀嚼,腮帮被吃不下的团子塞得鼓起来,手举得高高的。“犯下贪婪之罪、暴食之罪的江户川乱步先生,心之怪盗团已经深知你的罪业,这份扭曲的欲望就由我收下——”
我从椅子上跳起,想要咬下木签上最后一颗团子。
江户川乱步手疾眼快,他猝然收手,牙齿咬住团子,把它从木签上咬下,叼在嘴里。
腮帮里的团子尚未吞下,江户川乱步只能把团子叼着,得意地朝我挑起眉峰:“唔唔唔。”我吃了。
我:谁说的,不是还有一半在空气里吗?(气晕.jpg)
惹到我这位超绝的投机主义者是他不幸。
我飞快凑过去,狠狠给了名侦探一击头槌。
“咚!”
额头碰触间,我啊呜一口撕咬下半个团子,带着红红的额头和战利品潇洒离去,吧唧吧唧咽下。
“和我斗,乱步先生还差得远呢。”我快乐地挪回椅子,去撸我的小鸟,“土匪吃饱了没?还可以再加一碗哦。”
国木田独步没有为这番再度摧残他钱包的话动容,他迟疑地与太宰治交换视线。
太宰治:好嗑吗?好嗑就是好糖。
国木田独步缓缓移动目光,看见痛到弯下腰一边揉额头一边大声嚷嚷的江户川乱步。
国木田独步:真的不是仇人见面相见恨晚吗?
他不是很懂太宰治的CP观。
“请问,是哪位点的山楂苹果汁?”服务员端着一杯饮品过来。
“我。”我举起手,“放到乱步先生面前就好,谢谢。”
“三色团子吃多了会积食。”我把山楂苹果汁推向江户川乱步,“喝这个会好点——分我一半明明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乱步先生是小气鬼。”
大声嚷嚷的猫猫声音变小。江户川乱步嗅了嗅果汁,探出舌尖尝了尝,酸酸甜甜的,他捧着杯子喝起来。
国木田独步又一次和太宰治对视。
太宰治:这还不嗑?没品的家伙。
国木田独步:不对,果汁也是我买单啊!
这家店今天改名国木田独步伤心餐厅。
“多谢款待。”中岛敦真诚地说,“自从被孤儿院赶出来之后,我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看出来了,第一次桌上有人垒的空碗比我高。
“没钱吃饭的滋味,我懂。”我立刻感同身受,深深共情了,“敦君之后有什么打算吗?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你学历如何?”
中岛敦埋头:“很不如何。”
辍学儿童啊,那是难办一点,但这里可是横滨!
“横滨企业不是很看重学历。”我让敦君安心,“比如森式株式会社,干部级的成员也是辍学儿童,平均学历低的令人安心。”
太宰治:笑死,辍学儿童中也哈哈哈!
我:“其实侦探社也不看重学历,哪怕是从对家跳槽、中间有两年空窗期的辍学儿童,不也照样在侦探社摸鱼。”
太宰治:笑容消失.jpg
“辍学儿童也能找到工作,敦君,不要灰心。”我拍拍少年的肩膀,鼓励他,“哪怕没有企业要你,成为自由职业者未必不幸福,我正好知道一件赚大钱的工作。”
“什么什么?”中岛敦十分惊喜,“告诉我没关系吗?”
“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我大方地说,“本来就是公开悬赏,有能力者得之。”
“何况赏金那么多,几个人分都够——足足70亿!”
70亿,中岛敦的呼吸都轻了两分,他的眼睛变成金钱的形状,没有看到太宰治一口喷出的茶水。
“即使在黑市,也是难得一见的大买卖。”我很有带新人入行的自觉,和中岛敦分享我的小道消息,“你知道雇主出这么多钱是想要什么吗?”
中岛敦压低声音:“想要什么?”
“人!”我说,“70亿悬赏一个人!必须活捉。”
“你现在肯定在想,什么人值70亿?”我对青少年的思想了如指掌,中岛敦点头如捣蒜,他确实好奇。
70亿能吃多少茶泡饭,居然只为了抓一个人?
“当然不是一般的人。”我给他细细分析,“豪门,70亿,活捉,狗血文学的DNA动了没有?”
中岛敦摇头,他之前住孤儿院,没见识过狗血文学的精彩。
“要多读书啊少年。”我恨铁不成钢,把手机塞进他手里,“看完我的分析贴,你就什么都懂了。”
国木田独步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决定和中岛敦一起看。
“我就不用了。”太宰治狼狈地擦掉桌上喷出去的水,从口袋里掏出医务室拿的胃药,“我吃颗药预防一下。”
“分我一颗。”江户川乱步赶紧说。
两个手握剧本看穿一切的男人一齐仰头吞药,怜悯看向一无所知的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
胃药还剩两颗,保证始作俑者以外人人有份。
中岛敦手握我的手机,和国木田独步一起念出标题:
“《震惊!豪门70亿追妻真相竟是……》”
国木田独步:什么玩意?
中岛敦:狗血文学原来是这个意思,大师,我悟了。
劲爆的标题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这就是置顶加精标红帖子的含金量,不愧是我,大文学家。
主楼,我用鞭辟入里的语言、一针见血的分析和拿捏人心的话术多角度论述我推理的合理性,将“70亿悬赏的活捉对象为什么是豪门在逃小娇妻”的理由论述得淋漓尽致,逻辑自洽到杠精来了都挑不出一个标点符号的错。
回帖的侦探们对我的支持更是极有力的佐证,看看他们的论坛等级吧,都不是一般人!
【srds头脑依旧聪明】——每年剧场版必念一长串开场白的老演员了,江户川柯南AKA工藤新一。(我:小学生上课时间在论坛回帖,小心被老师抓到打屁股。)
【毛利老师门下弟子】——屑人,在论坛用老师的名气招摇撞骗,知道真相的我被他很能打的肌肉震慑不敢吱声,波洛咖啡厅的铁血服务生安室透。(我:他十条留言九条劝人报警,怀疑是帮警局拉业绩的,建议查查。)
【是没灵感不是鸽了】——楼上上的亲爹,咕咕咕鸽子精侦探小说家,正在和乱步先生绝赞争夺儿子抚养权的工藤优作。(我:你看这个人,和他儿子都不是一个姓耶)。
【大版人不是黑皮禁止刻板印象】——以一己之力加深了大版人都是黑皮刻板印象的服部平次,令人难以置信但的确是事实的是:安室透比他白一个度。(我:真好,这下安室君在大版就可以被叫小白脸了。)
【华生的好朋友】——英伦风侦探白马探,给人报时一定要精确到秒的装逼犯。一身福尔摩斯套装,cosplay走火入魔,令人不禁思索:他该不该认柯南为父?(我:那乱步先生岂不是当爷爷的人了!)
【普通误入魔术师】——不太熟,但论坛等级高不可能是一般人,发言中时常出现偷窃字眼,可能是个贼,莫非是怪盗基德?(我: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有前途啊朋友。)
江户川柯南、安室透、工藤优作、服部平次、白马探、怪盗基德,这六个人全都支持我的推理,全都无法在我精妙绝伦的逻辑中找到一个漏洞,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必然正确!
我既真理!
“服不服?”我嚣张拍桌,“谁敢与我一较高下?”
国木田独步:家人们,汗流浃背了。
好想把眼镜摘了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你的意思是,钟塔侍从、死屋之鼠和Guild三家联合悬赏70亿,是为了抓、抓在逃小娇妻?”国木田独步一句话说得分外艰难。
我:“嗯哼。”
“可是他们有三家。”国木田独步努力地想把我的逻辑拐回正常人赛道,“小娇妻只有一个。”
“书读少了吧?”我大手一挥,张嘴就把逻辑圆上。
“她,清纯可人,卖身葬父,委身钟家,钟家对其百般折辱,将其送给鼠家作为礼物,视如敝屣。”
“在鼠家,她过上了一段温馨时光,好景不长,鼠家家主的俄罗斯未婚妻回国,在暴雨天将她赶出家门。”
“她饥渴交加,流落G家,这一次,她发誓不再寄人篱下,她要黑化变强,将那群男人变成女人的玩物!”
“他们追,她逃,她插翅难逃。她没有想到,不仅G家和鼠家怀念她的美好,连最初抛弃她的钟家都赶时髦加入追妻火葬场,三家齐心协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抓住她不可。”
“好可怜。”我擦擦眼角,“如果可以我也不愿赚这70亿,但资本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国木田独步:猫猫星空.jpg知识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方式注入他脑子里,他触及到了人类不该了解的领域!啊,这混沌的感觉!是什么缠住了他的脚,在他耳边嗡嗡诉说:先生,能浪费您两分钟吗?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们全知全能的主克苏鲁……
“胃药分国木田一颗。”江户川乱步对太宰治说,“他快不行了。”
不,国木田独步尚在挣扎!
“最后一个问题!”国木田独步艰难吞下救命的胃药,“她的代号可一点都不在逃小娇妻。”
江户川乱步:完了,人称代词已经被带偏了。
太宰治:国木田君被污染了(蜡烛)
“一位立志将男人变成女人玩物的奇女子,给自己取代号为‘人虎’怎么不行?”我反驳,“没听说过福瑞控吗?”
国木田独步,KO!
“我被说服了。”他捂住脑袋,精神恍惚,“我竟然被说服了……救救我,救救我。”
“敦!”国木田独步抓住最后的稻草,“说点什么反驳她,敦!”
白发少年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在国木田独步的呼唤声中他如梦初醒,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国木田独步看了眼桌上高高的空碗,一个过肩摔把人按倒在地,“等下结账要是钱不够,你得跟我一起去后厨刷盘子。”
面前同样堆着高高一摞空碗的我抱住自己受伤的右手,深情款款:有你是我的福气。
中岛敦在地上挣扎:“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我疑惑,“你的裤腰带落在孤儿院忘拿了?”
中岛敦:“是的没错,我现在要回去拿。”
“可疑。”我摸摸下巴,“十分可疑。”
“我懂了!”我一敲掌心,“你是不是有人虎的线索,想一个人独吞70亿,所以才这么快要和我们散伙?”
我谴责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敦君!”
中岛敦心虚地眼神直飘。
他是个好孩子,一旦被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便节节败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真有线索?”国木田独步压住中岛敦的肩膀,“喂小子,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这边在审问,另一边,太宰治朝我招招手。
“栗子。”他笑眯眯地说,“觉不觉得敦君很眼熟呀?”
眼熟?这么说来也是,我应该见过一次他的脸,是在哪儿呢?“想起来了。”我灵光一闪,“是太宰先生欠我委托费的那次!”
他委托了我一个找猫的工作!
找一只白色的,差不多有三个中也先生叠加那么高,拥有獠牙与猛爪的十分凶猛的、被通缉的、猫。
太宰治:欠钱的事不用记那么清楚。
“栗子当时说,我两周之内会在鹤见川与由猫变人的妖怪少年命运般相会。”
太宰治看向中岛敦,“不愧是栗子,准的可怕。”
“那么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了,我大彻大悟。
我:“四个人分?”
太宰治:“正好整除。”
我:“乱步先生作为见证人。”
太宰治:“国木田君去交悬赏。”
两人:“这票,干他丫的!”
我伸手,太宰治掏出他上吊用的绳子放在我手里。
绳子拉缩,试试松紧,质量不错。
我左包抄,太宰治右包抄,江户川乱步站在中间,我们三人缓缓逼近中岛敦。
被按在地上的白发少年察觉到脚步声,挣扎着抬起头。
他看见手握绳索桀桀怪笑的我、脸蒙上黑色打光的太宰治·黑时宰版和森绿色眼眸完全睁开的江户川乱步。
中岛敦的眼泪飙射出来。
“救命啊!!!”
第 37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七天
中岛敦晕乎乎地睁开眼。
他后颈好痛,仿佛被某人痛下杀手,一手刀劈出淤青。
身体动弹不得,绳子捆他捆得好紧,好绳艺,令人细思极恐。
累得气喘吁吁的中岛敦:什么绳子,质量这么好的吗?
那可不,太宰治严选,您居家杀人旅行抛尸的好助手。
“你醒了。”太宰治合上手中的完全自杀手册,他抬头看向仓库外明亮的月亮,“时间差不多了,月亮出来了呢。”
中岛敦:什么意思?太宰先生为什么突然念出文艺系中二少年的台词?
不,不对,更不对劲的是……
“我的身体……”中岛敦喃喃自语,“有一股力量,我的、我的……”
“我的王之力!觉醒吧,月下的魔法少男——中岛敦参上!”
仓库外,一处视角很好的落脚点,我用力替敦君说出他未尽的台词。
“安静点。”江户川乱步卷起手上拿来打发时间的报纸,轻敲我的脑袋,“里面正精彩呢。”
“确实很精彩。”我举着手机录像,“看啊,太宰先生在被老虎追着咬耶。”
而他的两位同事站在我旁边看戏,袖手旁观,丝毫没有展现同事爱的意图。
这就是报复吧,来自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的报复,天道好轮回!
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追着太宰治狂咬,他双手插兜,从容地在仓库中躲避,连风衣衣角都未染上灰尘。
我:啧,想拍丑照勒索太宰先生邪恶计划被他识破了吗?
怎么有人被老虎追杀还不忘耍酷,帅是他的命吗?
早知道我就在布置仓库的时候多放几只香蕉皮了。
邪恶.jpg国木田独步一边观察仓库里面的景象,一边奋笔疾书,我观他的脸色,竟品出一丝感动。
我:你在感动些什么啊?
感动有老虎追着太宰先生的屁股狂啃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国木田先生!
“终于……”国木田独步摘下眼睛,擦了擦眼角,“终于不是只有我在工作了!看啊栗子、乱步先生,太宰在干活!他在工作!”瞧把人感动的,眼角都酸涩了。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啊,国木田先生。
太宰先生这只工资小偷,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终于,仓库追逐战走到尾声,巨大的白虎将太宰治逼到死角。
“【人间失格】!”
“乱步先生。”我戳了戳江户川乱步的腰,指尖凹下去一块,软软的,“我有个问题想要讨教。”
“问问题就好好问问题,不要动手动脚。”
江户川乱步往旁边挪了半步,让我从可以轻易地戳到他变成胳膊脱臼勉强戳到他——真可恶,只剩一只好手都不让让我,坏!
“敦君的异能力是变成大老虎。”我比划比划,“你看他的毛色,是不是和发色一模一样?”
“如果他染了头发,老虎皮会变色吗?”
江户川乱步陷入沉思:这道题,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我:“他现在是白虎,但他可以是西伯利亚虎、孟加拉虎、黑小虎和黑心虎。”
“以及彩虹跳跳虎。”
我恶魔低语:“你想要白虎还是彩虹跳跳虎?”
彩虹糖爱好者江户川乱步大手一挥:“国木田,你回去就帮敦把头发染成彩色,染七个色!”
国木田独步:“乱步先生?!”
“把那玩意染成绿色也可以。”我借着乱步先生狐假虎威,教唆国木田先生,“多么环保的配色。”
我:“绿色是抹茶大福的颜色,乱步先生也喜欢吧?”
江户川乱步:点头,点头。
国木田独步:你不该当侦探,你这天生的教唆犯。
“我可没有抱男人的兴致,我丢。”太宰治一身轻松地任变身时间结束的魔法少男中岛敦摊在地上呼呼大睡,他左顾右盼,寻觅他的同事。
让他看看,在他辛苦加班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我姑且问一句。”太宰治冷静地问,他从未如此冷静过,连当年在港口黑手党搞刑讯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冷静。
“栗子,你手上那瓶绿色的染发剂,不是给我用的吧?”
“怎么可能?”我摇晃染发喷雾,“染发剂是国木田先生用异能变出来的,用在太宰先生你身上不是浪费么。”
太宰治:谢谢你,人间失格!
他爱异能异能爱他,人间失格是横滨的牛顿棺材板。
“不错的想法。”确认被害者不是自己,太宰治积极响应号召,“加我一个。”
此时的中岛敦,对未来晦暗无光的职场环境一无所知。
我: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欢迎新人入会,撒花撒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中岛敦又双叒叕受到了惊吓——整整三次!
第一次,他得知自己竟然是异能者,那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白虎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我恐吓我自己.jpg我被自己吓得到处逃命.jpg第二次,说好帮他介绍工作的太宰治把他送入狼窝,啊不,是武装侦探社,他却遇见了挟持无辜女社员的罪犯!
并不。
都是演他的。
赤.裸.裸的职场霸凌扑了他一脸。
第三次,谷崎润一郎演完后向他道歉,而后小心翼翼的、用一种生怕刺激中岛敦的语气问:
“敦君,你是受了情伤吗?”
母胎单身中岛敦:啊?
谷崎润一郎眼露同情:大家都是同事,没什么好瞒的,说出来哭一场,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中岛敦:“我真的没有!”
谷崎润一郎:“那你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绿色?非主流?”
中岛敦,裂开。
他在太宰治控制不住的狂笑声中冲进洗手间,双手撑在镜子前。
“啊啊啊啊我的头发!!我的少白头!!!”
他变成绿岛敦了!
国木田独步咳嗽不止,他推了推眼镜,凛然正气地说:“一次性染发剂,洗洗就掉了。”
中岛敦幽幽地问:“国木田先生,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国木田独步:目移.jpg对不起,职场霸凌有他一份。
“洗之前,你能再表演一次那个吗?”国木田独步想起栗子一遍又一遍的嘱托,艰难地说,“就是那个。”
中岛敦:“哪个?”
国木田独步闭了闭眼,他将自己想象成某人,如果是栗子在这里,她一定会十分自然又轻松地说:“猫猫变!给我变!”
她不是会在路边指着猫猫强求人家变人的死宅。
她是会在侦探社强求乱步先生变猫的魔鬼。
中岛敦用不理解但尊重的目光深深看了眼国木田独步,变给他看了。
“噫——依然是白虎啊。”太宰治失望地说,“虎毛为什么不随发色?”
中岛敦:不要在那边发出一点儿科学依据都没有的声音!
“栗子和乱步先生好奇的问题有答案了。”太宰治左顾右盼,“他们人呢?”
“乱步先生和贤治一起出门工作。”谷崎润一郎回答,“栗子的话,应该是去上课了吧?”
同为学生,他懂早八的痛。
谷崎君并不知道,我逃课了。
我不仅逃课,我逃课还是为了和不好的人混在一起玩,若是被对我寄予希望的学姐听见,一定会痛斥我的堕落。
没错,我人在港口黑手党总部。
“一嗅到这里的空气,我就知道文明学生奖与我无缘了。”
我深深叹气,走向门口:“有预约。”
守门的两位黑西装黑墨镜壮汉:“怎么证明?”
我有许多方式可以证明,比如爆出他们两个表面虎视眈眈实则私下看纯情恋爱漫画看得眼泪汪汪的大料证明我的实力,比如给樋口一叶或中原中也打电话,再比如……
我掏出手机,点开相册:“请看。”
泡发木乃伊太宰治安详躺在草地上,双眼紧闭,我蹲在旁边嚣张比剪刀手拍照。
我:“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吗?”
西装壮汉:“您请进!”
我拍拍衣角,从容入内。
港口黑手党,或者说森式株式会社,表面上还是挺正规一企业。
除了全员黑西装让他们看起来很像销售人员之外,与其他企业的区别也不是那么大嘛。
“广津先生!这边!我们好不容易从芥川大人手下抢回的活口!”
“马上送去医务室,医务室出来直接转接审讯室。”
“是!”
赤红的刺眼血痕在大理石地砖上留下长长一条,守在旁边的清洁工见怪不怪地开着洗地车来回洗刷。
我收回前言,活该他们平均学历低下,大学生哪儿看得了这个。
在这种环境里呆得久了,别的实习生想杀傻逼老板最多心里想想,被这里的氛围感一刺激,抄着刀就上去了。
港口黑手党首领性命堪忧呐。
我忧心忡忡:以侦探自带的buff,我不会参与到什么首领篡位、干部叛乱、底层起义的大案中吧?
别小看侦探,不信去问柯南,看他吃过一顿没死人的饭、坐过一次没死人的船、做过一次没死人的客没有?
没有!
这就是侦探,一个被诅咒的职业。
港口黑手党有恃无恐的原因可能是他们这里每天都在死人。
嘶,意外的和侦探挺配啊,他们有没有办公室出租业务?
我走向大厅中的透明电梯。
很好,lucky,电梯现在是空的,我要一人独享——
“轰!”
飞速蹿来的黑兽顺着电梯打开的缝隙刺入,啪地打在开门键上,几乎快合拢的电梯门再度打开。
我:“……”
啧。
懂不懂礼让客人!
我瘪瘪嘴,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开了又合,黑兽又啪唧拍在开门键上,来来回回,无止无尽。
电梯门好似一个不断提交报告不断被打回又提交再打回的可悲社畜,看得我恻隐之心都动了。
我站在电梯里,眼神死亡地与路过的港口黑手党员工对视。
员工甲:现在知道为什么电梯空吧?
员工乙:我们是自愿爬楼梯的。
在我呵欠连天之前,黑兽的主人终于走了过来,对跟在身后的儒雅的老者说:“下次要活口提前说。”
广津柳浪:“芥川君,我只差拿个喇叭在你耳边喊手下留人了。”
芥川龙之介:“敌人就该全部杀死。”
黑发挑染白发的少年拒绝反省,他迈步走向电梯,看见里面竟然有个我的时候,皱了皱眉。
对不起,皱眉是我的描述,实际上他好像没有眉毛,那就改成——他皱了皱眉骨。“坐电梯吗?”我心平气和地问,咽下将打未打的呵欠,“不坐就把开门键松开。”
芥川龙之介沉默地走进电梯,黑色大衣化作的凶兽为他按下最顶层的楼层键。
死寂,死寂是电梯里的空气。
“是这样的,芥川君,我认识你。”我主动挑起话题。
因为你是我可爱的邻居的暗恋对象,而我一度怀疑你在PUA她。
“我猜我的资料也在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中,或许你看过?”
他应该认字吧?
我不确定,我的异能告诉我芥川龙之介是太宰治十八岁那天捡到的徒弟,在此之前他和妹妹在贫民窟相依为命,是百分百纯度的辍学儿童,大概率不识字。
而太宰治,会教人识字吗?
芥川龙之介又是个极其纯粹的武斗派,头铁无比,打架时用一点脑子算他输,莽就完事。
我:完了,他不会真不识字吧?
现在从五十音开始教?
芥川龙之介不会读心,比起他有十万个心眼子的教导者,他为人十分质朴。
指他完全没有看出旁边有个人怀疑他这么大的人连字都不会认,正在思考如何劝说他挪用工资买一套幼儿识字卡片。
我:实不相瞒我有一些教导鹩哥认字的经验,有一套鸭鸭早教课讲得十分不错,发个链接给你?
“看过。”芥川龙之介平淡地说,“无用的异能。”
我:好的,他不认字。
我不和文盲计较,我考上大学了,他做得到吗?
他最多在卷子上写个解!连解字都只会写一半!
我不生气,我没有生气,我一向宽容又大度,我和他搭话其实只想说一件事,但现在我不想说了。
电梯稳步上行,楼层键中只有两个按钮亮起,靠下是我要去的中也先生的办公层,靠上是芥川龙之介要去的首领办公室。
电梯门打开,我迈步出去,没有回头。
“川绘小姐是吗?”中原中也的助理迎上来,“中也先生正在首领办公室,请稍微等一会儿。”
我猝然抬头,看向天花板。
“轰——轰——轰——!!!”“哗啦哗啦哗啦砰砰砰!”
“怎么回事?”助理大吃一惊,手拍在枪袋上,“是谁在拆房子?”
问题一出,助理的表情突然尴尬。
啊啊啊说起拆房子,横滨最有名的拆迁队长不就是自家上司吗?中也先生你在干什么,在首领办公室搞装修吗?
“天花板有可能塌下来。”助理连忙说,“我去提醒大家避难,川绘小姐这边走,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倒不至于如此。”我婉拒,“芥川君只是有个小小的扣工资的不幸罢了,还没到殉职的程度。”
其实我在电梯里就想提醒他来着。
但既然是个不认字的人,提醒了也没用吧:)
只可怜中也先生,蒙受无妄之灾。
天花板没有塌,只是破了个洞,还是被这层楼的最高长官踩出来的洞。
中原中也从洞坑里跳下,一边挥手驱散扬起的灰尘,一边眼神复杂地看向我。
“下午好中也先生。”我打招呼,“我在预约的时间来了,来找你说明松下被杀案的始末,结束委托。”
“那个不急。”中原中也在灰尘中咳嗽了两声,“你刚刚坐电梯的时候,是不是遇见了芥川?”
我:“嗯哼。”
中原中也目移:“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一些,呃,低情商发言?”
我:“嗯哼。”
中原中也:“所以你早知道电梯门会在顶层打不开,以芥川的脾气肯定会直接用罗生门暴力开门,但好巧不巧,梶井那家伙正带着新研发的炸.弹来找BOSS,并且不幸被罗生门绊倒,炸.弹滚了一地,他新研发的是重力启动炸.弹,一落地直接爆炸,而我在首领办公室里,来不及阻止这场惨剧?”
中也先生的肺活量真了不起,居然能说完这么长一串话不打结还没有错字。
我:“嗯哼。”
中原中也:“你能用除了鼻音和语气词之外的话回答吗?”
我:“哒咩。”
“我一定要建议森先生给芥川报一节《语言的艺术与话术技巧运用》课程。”中原中也紧紧握拳。
“他不愿意上我也要压着他去……可恶!虽然不用学那条青花鱼油嘴滑舌令人不爽的部分,但去其糟粕之后剩下的纳米平方的精华好歹学一学啊!”
我一时间竟不知中也先生是在骂太宰治还是芥川龙之介,可能他两个都骂了。
“其实芥川没有坏心。”中原中也努力帮同事辩解,“你可以当他是个哑巴。”
我:谢谢,他在我心里早就是文盲了。
“我才不会因为一句话生气呢。”我温温柔柔地说,“即使他在一楼卡着电梯不让我关门卡了二十分钟,我也一点都没有生气。”
中原中也:“……等会儿我让他道歉。”
我快乐了,贴心地说:“顺带一提,电梯门会在顶楼坏是因为他一直用异能拍打按键拍得太用力的缘故。”
“真没想到会这样。”我叹息,“看来有用的异能也有自己的不便之处。”
中原中也:“道歉之外,再加八百字检讨。”
都说了我没有生气啦,不过非要他写的话,我要手写稿,不许有涂改错字。
中原中也:芥川,你说你惹这位祖宗做什么?
BOSS在资料上写的那么大个黑体加粗加下划线的“宜交好不宜交恶”,你真当看不见。
选择性眼瞎,哑巴,文盲,我第一次来港口黑手党总部,又为他们的一位高层制造了新谣言。
为什么是“又”?
一个加精标红置顶屡删不掉的帖子——【震惊!独家揭秘:你不知道的森先生的另一面竟然是……】至今仍挂在港口黑手党内部论坛首页,热度只升不减。
中原中也突然有些庆幸,他被太宰治迫害太多次,已经到了无谣可造的程度,反而出其不意地躲开了新一轮的迫害。
高层谣言多,也算给下属提供一种低成本高回报的减压方式,森先生和芥川一定能理解吧?
总要有人牺牲,干脆全都牺牲。
来啊,一起社会性死亡啊!
我:“中也先生,你的表情有点可怕。”
仿佛一个反复被迫害的老实人终于发现了同归于尽的方法,要把之前隔岸观火落井下石的家伙统统拖下水鲨掉,全都鲨掉!
称得上我在中原中也脸上见到过的最黑手党的表情。
瞧瞧都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你们邪.教害人不浅!
“对了。”中原中也对我说,“森先生想见你,方便吗?”
我对任何潜在客户都来者不拒,欣然答应:“可以啊,坐电梯还是走楼梯?”
中原中也用力清了清嗓子:“首领办公层走廊炸了一半,电梯全毁,楼梯断了三分之二,现在上下楼只能靠洞。”
我:“靠什么?”
“洞。”中原中也目光飘忽地指了指天花板上他亲自踩穿的洞坑。
我果断:“告辞,下次再来拜访。”
“不是要你自己爬。”中原中也拽住我的胳膊,拉向他,“我带你上去。”
我用力摇头:“不不不,怎么能让一米六的你抱一米六五的我爬洞呢?我过不去良心这关。”
中原中也:不要再强调该死的五厘米身高差了!
他的手握在我的手臂上,一层浅浅的红光包裹住我,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好轻好轻,仿佛失重般飘起来。
“哇!”我第一次体验飞飞,惊喜得眼睛闪闪发光,“宇航员!”
“挺有童心嘛你。”中原中也挑眉,“不怕了?”
“我就在下面,摔了也接得住你,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值得怕。”我试图完成一个高难度的空中一百八十度自体旋转,脚尖乱踢保持平衡。
“什么?”中原中也眼看我越转越歪,握住我的膝盖把我掰回来,随口问。
我:“我今天穿的是短裙。”
中原中也:“…………”
“我不抬头!”他一只手捂住脸,我眼尖地看见他掌心下不自然的红色迅速蔓延,一路烧到耳尖。
快熟了。
红烧口味的中也先生端着他自己和我来到首领办公室,踏过黑黢黢的焦黑地板后,他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表面上看着还挺冷静的是不是?
如果他不开口的话。
“芥川。”中原中也用没有商量的语气说,“八千字检讨,明天之前交,手写,不许有涂改错字。”
我:怎么突然八百变八千?
“中也先生。”芥川龙之介低下头,“在下做不到。”
“你要逃避自己的责任吗?”中原中也抬高声音。
“非也,非也。”森鸥外打了个圆场,“主要是因为,我也罚了芥川君的检讨。”
“一万字,手写,不许有涂改错字,不算标点符号。”
我和中原中也肃然起敬。
不愧是能坐到BOSS之位的人,这心肠,就是比下属更黑啊。
“川绘小姐,初次见面。”森鸥外看向我,温和微笑,“久仰大名。”
我十分高兴:“我就说嘛,我是道上很有名气的侦探!”
森鸥外:“是啊,在我心里比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君更令我久仰大名。”
瞧瞧,当老大的就是不一样,多会说话!
“毕竟。”森鸥外保持微笑,“他既不认为我司是邪.教集团,也不认为我本人有严重的女装癖。”
第 38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八天
咳嗽声在首领办公室此起彼伏。
芥川龙之介是真有肺痨的毛病,中原中也则掏出了毕生演技。
不得不说他演技蛮不错的,日后黏上假牙戴上美瞳cosplay吸血鬼怕是连狡诈的俄罗斯人都有被骗到。
我没有意识到咳嗽声是在给这段危险的对话打圆场,还以为港口黑手党爆发了流感。
幸好没带土匪一起来,不然流感进化成禽流感,把责任赖在我身上可怎么办。
“邪.教的误会一叶酱已经解释过了。”我摸了摸鼻子,“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会告诉我的渔民朋友,横滨并没有一个供奉青花鱼之神的邪恶团体,青花鱼鱼价上涨也与港口黑手党毫无关系。”
森鸥外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他想起财务的账单,后厨采购的鱼类永远只有一种,价格一骑绝尘,可以说港口黑手党是横滨鱼市幕后最大的操盘手。
芥川龙之介:咳咳,供奉青花鱼之神的仪式,在下尝试过几次。
中原中也:我承认我在食堂菜单中夹杂了亿点点私货。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干部、高层在空中交换两轮眼神,彼此眼睛中都流露出“谣言来源竟是我们自己”的震撼。
好像不能怪人家侦探误会。
“至于森先生的个人性癖。”我凛然正气地说,“乱步先生并没有反驳我的推理。”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何况我是个尊重他人隐私的人。”我说,“这份推理我只告知了中也先生和旁听的太宰先生、安吾先生、织田作先生。”
“据我所知,他们四人是森先生的部下和曾经的部下,难道不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办公室里的咳嗽声更大了,中原中也咳得撕心裂肺,他为BOSS的面子牺牲了嗓子。
森鸥外脸带微笑,手在身下紧紧握拳,拳头梆硬。
他好想把人吊起来审问,酷刑伺候:说!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专往人伤疤上戳!
森鸥外:“栗子君,你可能对太宰君的人品有一些误解。”
我:他竟然有人品吗?
我觉得森鸥外滤镜比我厚。
“如果你是指太宰先生在贵司员工论坛上发帖的越界行为。”
我想了想,决定尊重森鸥外的滤镜,既然在他心里太宰治是有人品的存在,就让他把幻觉多保留一阵时间吧。
“大概是因为,他心里有你们。”
“噗!”森鸥外一口红茶喷出来。
中原中也的嗓子已经咳不出声了。
唯有一直面无表情的芥川龙之介仿佛被光点亮,眼睛刷地亮起:“真的吗!”
我:“真的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神婆最喜欢这种好骗的孩子了,我看芥川君的眼神亲切起来,替他细细分析。
“太宰先生虽然已经从港口黑手党离职,但这毕竟是他的老东家,怎么可能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呢?”
我斩钉截铁:“他至今没忘记论坛网址和账号密码便是证明!”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太宰先生深夜上线,徘徊在论坛的水帖中,他在字里行间回忆往昔,回忆与同僚共事的美好时光。”
“一次偶然,他得知了原顶头上司的惊天大秘密。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怀着一天是港口人一生是港口魂的崇高理念,与你们分享了他的快乐。”
我谆谆善诱:“这难道不算心里有你们吗?”
算,太算了,芥川龙之介被彻底说服。
笑话,我的口才可是江户川乱步都找不出逻辑漏洞的顶尖水平,谁能逃出我的洗脑?
“非常感谢您的解答。”芥川龙之介严肃地向我微微鞠躬,“是在下判断失误,您是一位了不起的侦探。”
我爱听,多夸点!
“过奖了。”我笑眯眯递出名片,“侦探业务了解一下,除了案件推理和风水推算,我也接心理咨询。”
芥川龙之介认真地收下名片。
森鸥外看芥川龙之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自己送入虎口的可怜小羊羔,他不忍直视,转而看向他的得力干将。
突然想起,得力干将中也君早就和人家交换了联系方式,早没救了。
再继续聊下去,恐怕连他都!
“哎呀,今天好忙啊。”森鸥外把桌上的文件挪到自己面前,装模做样地拿起钢笔。
“首领真是一份忙碌的工作,抱歉,明明很想和栗子君再聊一会儿的,只能等下次了。”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请收下这个。”
森鸥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粉粉嫩嫩的甜品券递给我,我定睛一看。
“这不是甜点街‘可爱洋裙走秀101大选’的优胜者奖品吗?”
我刷地抬头看向森鸥外:还说自己不是女装癖,你都得第一了耶。
森鸥外:那可是爱丽丝酱亲自参加比赛!我家的小爱丽丝是可爱到掉进眼睛里都不觉得痛的女孩子。
这个人真的很爱他捏出来的OC。
但我是不会被他的诡辩绕过去的。正如“芥川龙之介用异能按电铁等于他按电梯”一样,森鸥外给异能穿女装凭什么不等于他穿女装?
异能与异能之间可不兴搞歧视!
“坦诚面对内心的欲望并不可耻,骗人骗己才可耻。”
我语重心长地说,把甜品券塞进怀里,顺便把我的名片放到森鸥外办公桌上,“需要心理咨询可以私信我。”
开玩笑,我来都来了,潜在客户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我大获全胜,跟着嗓子沙哑要回去补水的中原中也回到他的办公室。
“关于松下案一事,情况基本是这样。”我汇报完,收到中原中也爽快的打款。
“辛苦了。”中原中也握着杯子往喉咙里灌水,看起来被摧残得不轻。
“森先生说想见我,真的只是单纯见一面吗?”我问,“我感觉他有事想咨询我,为什么不开口呢?”
中原中也:你真的不知道吗?
“应该和叫芥川去办公室是一件事。”中原中也简单解释,“70亿悬赏人虎案。”
我面色一沉。
“?”中原中也纳闷,“你怎么了?”
“中也先生。”我问他,“假如你有一个朋友,她的推理被五个侦探+一个怪盗认可,但真相却与她的推理截然不同,请问错的是你的朋友,还是这个世界?”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中原中也头脑风暴。
他:“世界?”
很好,我牢牢握住他的手,上下用力摇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挚友!Mybestfriend!”
没错,错的是这个敦君没有拿落跑小娇妻剧本的世界,不是我!
我的推理无懈可击!
“谢谢。”中原中也努力抽出他的手,“我多问一句,上一个被你冠上bestfriend之名的冤种是谁?”
我:“你说太宰先生?”
中原中也:毫不意外,甚至因为最先被迫害的不是自己而幸灾乐祸起来。
横滨是一座没有同事情更没有前同事情的无情都市。
好冷漠,只有我怀里的甜品券暖暖的。
我走出港口黑手党总部的大门,伸手接住树上扑棱过来的大黑蛾子,啵一大口,“土匪,看我拿到了什么好东西!”
我显摆粉粉的甜品券,土匪睿智的豆豆眼瞅了瞅,用喙啄了下券上一行字。
“我看看。”我抬高甜品券,仰着头看。
“一张券可供双人使用,免费甜品自助两小时畅快吃喝,还可参加挑战游戏赢大奖。”
“一个人也可以用券。”我仔细阅读说明,“但参加挑战要两个人组队,挑战奖品是‘神秘小说家未上市的神秘小说’‘集惊险刺激悬疑推理于一体的集大成者’‘你的智商足够读懂这本小说吗?’”
姑且不提这本“神秘小说”有多神秘多高智商。
我:“甜品店的挑战游戏奖品为什么是推理小说?送打蛋器都比它合理。”
土匪又啄了下甜品券,我翻过来一看:噢噢,打蛋器也送!
推理小说不足以让我心动,我可是侦探,我自己就是一本行走的推理小说。
“打蛋器,好想要啊。”我喃喃自语。
打蛋器,可以打发蛋清,打发奶油,做蛋糕,做奶盖,做舒芙蕾。
“还是电动的,打发起来不费手,官网评价也很好,是我好早就种草的一款。”我越看越喜欢。
为什么种草这么久还没买呢……大概是因为每当我生出想吃蛋糕的渴望,都控制不了去波洛咖啡厅上缴钱包的手。
“免费的耶。”我十分渴望,“只要挑战成功就有免费的打蛋器可以拿耶。”
人是一种欲望生物。
不仅表现在深夜加购物车越加越多,也表现在一旦渴望的火苗燃起,不达念头不罢休。
“现在,我要找一个既愿意和我一起吃甜品自助,又愿意参加挑战游戏且不拖我后腿,还不对奖品打蛋器有所觊觎的人。”
我想到了。
那个人就在武装侦探社。
“拜托了,和我一起去吧,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我双手合十,虔诚地请求。
“那个……”谷崎直美迟疑地问,“栗子,是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直美酱还能是谁?”我疑惑抬头,“你不喜欢吃甜品吗?”
谷崎直美:“喜欢是喜欢……”
我:“你会和我抢打蛋器吗?”
谷崎直美:“那倒是不会……”
“所以我选你!”我开开心心地说,“明天是周末,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吧。”
谷崎直美目光飘忽,求救地飘向她的哥哥。
并不是她不愿意去,她很愿意去。
无论是快乐的女生团建还是甜甜小蛋糕谷崎直美都超喜欢,挑战游戏看起来也很有趣,她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几乎——问题就出在这个“几乎”!
谷崎润一郎收到妹妹的求救视线,目光瞟向办公桌后双手抱臂的名侦探。
甜品、挑战、推理小说,三个关键词加起来,指向的难道不是江户川乱步吗?
最佳搭档人选为什么不是他?
中岛敦:“我好像听见了乱步先生磨牙的声音……”
太宰治:“牙快咬碎了呢。”
中岛敦:“但是甜品券是栗子小姐的,想和谁一起分享是她的自由吧?”
太宰治:“是哦,所以乱步先生生气就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不占理。”
太宰治:“顺带一提,他现在在生两个人的气。”
笨蛋栗子居然叫别人不叫他的气。
和他居然因为这种小事不高兴的气。
不过是区区甜品自助,不过是区区大笨蛋猪头栗子,江户川乱步的心情怎么就那么恶劣呢?
大笨蛋猪头栗子,很笨的小猪肘子,这么笨还口口声声要和名侦探争高低的同行冤家。
甜品券应该是从港口黑手党首领手上拿到的,真亏她给人造谣还能落得好处,也不怕是陷阱。
栗子来横滨不久,认识的人一大半是侦探社社员,她来侦探社抓人再正常不过。
乱步大人也没有和她很要好,又是吵架又是扭打在一起的,才不和她好呢。
“明明之前老爱黏着我。”江户川乱步皱起包子脸,“脑子迷糊的时候找我,想耍人玩的时候找我,闲无聊逗猫也找我,现在怎么不找我了?”
难道说,可恶的栗子只在坏事上找他?
没错,一定是这样,因为她是非常非常坏的一个人,天生就是来和名侦探作对的!
怎么可以让她阴谋得逞!
“我要去。”
江户川乱步很有气势地走到谷崎直美身边,双手叉腰盯着我。
“我邀请的是直美酱。”我点点桌子,“乱步先生,不知羞,和女孩子抢甜食吃。”
江户川乱步丝毫不觉得羞愧,他连福泽谕吉的茶点大福都敢偷偷啃一口。
谷崎直美:“其实我不介意……”
“有甜食吃的好事为什么不最先喊我?”江户川乱步质问,“栗子吃了我多少零食?”
我吃了超多,给他留了一抽屉的空零食袋。
我略显理亏,好声好气地和乱步先生讲道理:“自助餐只是第二重要,第一重要的是打蛋器,挑战奖励的打蛋器。”
“我和直美酱是要在挑战赛夺冠的,乱步先生有这样的觉悟吗?”
怎么没有,名侦探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
“挑战什么?”江户川乱步信心十足,“尽管来。”
甜品券上写的清清楚楚,两种挑战任选其一。
PockyGame或鬼屋迷宫。
我虚心求教:“您能赢哪一场?”
“等等。”谷崎润一郎突然冲过来,“栗子和直美是要参加哪一场?”
“PockyGame.”我指了指前者,“这个肯定都是情侣参赛,在恋爱脑们黏黏乎乎深情对视啃饼干的时候,我两口吃完,只要直美酱不松牙,我们的饼干一定是最短的。”
“虽然有99%的概率会亲到直美酱,但为了胜利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用力握拳。
谷崎直美脸颊微红,向哥哥点头。
“不行!不可以!”谷崎润一郎坚决反对,“直美、直美的清白不可以——”
他看起来要碎了,妹控这么严重的吗?瞧着都晚期了。
“哥哥大人……”谷崎直美捧住脸,一脸梦幻,“哥哥大人是在担心直美吗?不用担心哦,直美的吻永远都只属于哥哥大人!”
“直美哒咩!这里是侦探社……啊!”
会客室的门关上了,我和江户川乱步维持沉默,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江户川乱步:“看你选的队友。”
我:“失策了,没想到直美酱也是恋爱脑。”
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想过邀请樋口一叶的原因,恋爱脑是我夺冠路上的路障。
“与谢野医生有空吗?”我不死心,向医务室张望。
中岛敦:“与谢野医生周末有事。”
我:“春野小姐呢?”
太宰治:“春野小姐周末要洗猫。”
可恶,侦探社的女孩子怎么这么少,要不我下楼问问漩涡咖啡厅的店员小姐?
垂下来的黑影挡住我的视线。
江户川乱步盯我很久了。
“乱步先生,你听见了。”我试图讲道理,“PockyGame——我们参加这个比赛,合适吗?”
倒不是说我多么重视乱步先生的清白,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玷污他。
“我的策略是对方咬住饼干一端不放,由我咔咔两口咬断。”
“乱步先生,你扪心自问,饼干咬在你嘴里,你会不吃?”
江户川乱步:绝无可能。
“如果我们两个都吃,一旦牙齿撞到一起,算谁玷污了谁?”
“事不过三。”我诚恳地说,“乱步先生的清白已经被我玷污了两次,若还有第三次,是我向福泽先生提亲也洗刷不掉的罪过。”
国木田独步的眼镜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蹲下来找。
中岛敦挨不住空气中极端微妙的氛围,蹲下来假装帮国木田独步找眼镜,实则把眼镜悄悄藏在身后拖延时间。
唯一不在乎气氛的太宰治,打开了录音笔。我才发现我的话很有歧义,立刻补充道:“我不是说一定要娶你。”
不对。
“我的意思是,人要为自己的轻浮之举负责。”
也不对。
“没错,我要说的是——即使不小心亲到你,我也不会对你负责。”
“即便如此,乱步先生也要和我一起在PockyGame夺冠吗?”
我咬着牙下定决心:“好吧,我们先签一份免责证明。”
我被打了。
我在太宰治的狂笑声中被打了。
“如果哪天我聪明的脑袋不再灵光,请告诉我的亲朋好友,犯人是我眼前这位狠心人。”
我呜呜捂住额头。
虽然不痛——报纸被乱步先生挽起袖口腕骨凸起的手松松卷着握住,敲在我的额头上,但破空声很大,听起来很丢脸!
江户川乱步边敲边问:“还签免责证明吗?”
我呜呜:“不签了。”
他:“还找社长提亲吗?”
我呜呜:“不提了。”
他:“还亲了人不负责吗?”
我呜呜:“不负了。”
他:“嗯?”
“负责。”我立刻改口,“我绝对负责。”
“栗子向谁负责?”太宰治突然插话,“你还没亲呢。”
我下意识看向太宰治,视线被落下的报纸挡住。
“怎么又打我?”我委屈。
“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分心。”江户川乱步不满,“尤其不要理会太宰。”
太宰治:“欸,为什么要排挤我?我也是栗子的好朋友啊。”
江户川乱步不理他,他弯腰抽走我手中的甜品券。
“明天中午,来侦探社宿舍接我。”
黑发绿眸的青年晃晃指间的人质,“就这样决定了。”
大势已去,我只能接受现实。
从侦探社回到公寓,我把自己扔在床上,在网上搜打蛋器的优惠券。
“先加入购物车吧。”我不抱希望,“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我要做好破产免灾的准备。”
【黄濑凉太:小栗子,明天周末,要不要来新篮球社参观?】
非常有活力的、过着热血运动番生活的活泼金毛男大发来邀请。
【我:都周末了,让学校发生命案不好吧。】
【黄濑凉太:请不要用死神的语气说话,学校不会因为小栗子周末进校就死人的。】
【我: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jpg】
【我:其实是我没有空啦,明天和人有约。】
黄濑凉太一个翻身坐起,端正打字。
【黄濑凉太:是约会吗?!】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一条条消息依序跳出:
【算是吧。】
【和乱步先生去甜品店,但不是我自愿的,他手上有我的把柄。】
【不说了,我明天还要去接他,得早点睡。】
“约会……休息时间永远沉迷侦探事业,除非团建否则死都约不出来,连小赤司都没成功过一次的小栗子要和人周末约会……”黄濑凉太瞳孔地震。
“她还不是自愿的,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不仅如此,连接人都要她去接。”
黄濑凉太:是遇到渣男了吧?绝对是遇到渣男了吧!
“要不要告诉小赤司?”他犹豫,“但好像给教导主任打小报告学生早恋的告状精行为,会被小栗子讨厌的。”
小栗子和他都是横滨国大的学生,未来赛场上与小赤司的东大代表队可是敌人关系,他怎么能把队友推向敌人呢!
篮球脑黄濑凉太放弃联系教导主任的念头,计上心头。
他明天跟过去看看不就好了吗?
“说不定只是单纯的朋友约会,是我想多了。”黄濑凉太心态很好,“连小赤司都束手无策的小栗子,怎么可能才来横滨就被渣男骗走?”
第二天,黄濑凉太乔装打扮一番,假装路人坐在露天咖啡厅,盯梢街对面布置梦幻的甜品店。
一对手挽手的情侣进去了。
两对手挽手的情侣进去了。
黄濑凉太一边盯梢,一边给认出他是杂志封面模特的粉丝签名——他觉得他的乔装技术很好,可惜他的粉丝并不这么认为。
三对手挽手的情侣进去了。
啊啊啊啊这就是情侣活动吧!他盯了这么久,一对纯洁的异性朋友都没有啊!
终于,黄濑凉太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没有挽手,没有并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过来,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
黄濑凉太长舒一口气:安心了。
他放松地看着店员迎接上来,递给两人一份心形的小册子。
好像是新推出的活动,绑定情侣关系之后,两个人一起来店里消费打八折。
黄濑凉太:小栗子可不是轻易被钱收买的人——不对!她是!
陡然想起某人贫穷人设的黄濑凉太痛苦面具地看见她欢欢喜喜接过小册子,侧头和江户川乱步说了些什么。
黄濑凉太:拒绝她!拒绝她啊!
问心无愧你就拒绝她!
江户川乱步大手一挥,在小册子上签上他的名字。
黄濑凉太:我懂,我明白的,正因为他问心无愧,心中毫无杂念,所以才不介意假扮情侣打折,一定是这样没错。
“那么,最后一个步骤,请两位证明你们的情侣关系吧~要表现出爱意哦。”
店员小姐姐笑容可掬。
黄濑凉太从背影中看出江户川乱步的一丝为难,他大为振奋。
果然是假的,就说是假的,害他担惊受怕半天。
黑发少女的背影毫无动摇,连地上的影子都巍然不动。
她掏出手机,给店员看她的锁屏。
黄濑凉太看不见锁屏的内容,但他能看见店员小姐的脸色。
红扑扑,兴奋奋,笑得合不拢嘴。
一言而蔽之——嗑到了的表情。
她让开道路,直到两个人进门,店员小姐脸上的姨母笑还未褪去。
黄濑凉太脑海中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疑问:她嗑到什么了?
“我要睡不着了。”金毛男大抹了把脸,脸埋在掌心中深呼吸。
好奇心使他抓心挠肺,他好想时光倒流,倒流回栗子拿出手机的那一瞬间。
如果再给黄濑凉太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冲过街道,大声说:
让我看看!
第 39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九天
“叩叩。”
周末中午,我敲响乱步先生的房门。
屋内传来踩在榻榻米上的哒哒声,江户川乱步迫不及待地拉开门,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出发!”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他思想觉悟超高。
我:“我们的目标是——”
他:“两小时甜品自助!”
两人:“吃到吐!”
彼此的觉悟,我们深深感受到了。
这一刻,我们是牢不可破的战友。
江户川乱步没看见与我形影不离的黑鸟,问道:“那只坏鸟呢?”
“甜品店不允许小鸟入内,土匪去找它的海鸥朋友玩了。”
我摘下玄关挂着的咖色贝雷帽递给他,江户川乱步接过来戴在头上。
他穿着往常一身侦探打扮,突然抬起头,围着我转了两圈。
“怎么了?”我打量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神态警惕的像检查晚归饲主身上有没有野猫气味的家养猫猫。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江户川乱步问。
他的语气染上些许不理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不好看吗?”我拨了拨帽檐。
浅紫色格纹的贝雷帽压住黑色的长发,同色系的小披风用丝带系成的蝴蝶结固定,搭配一条灰水晶挂坠。
我出门前试了半小时穿搭呢,他敢把“不好看”三个字说出口,我今天就让名侦探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江户川乱步侧头看向客厅的镜子,往常穿惯了的侦探制服第一次让他感到陌生。
这套衣服,竟然有情侣款吗?
“我也是侦探,这样搭配有什么问题?”我若无其事地说,“快走啦,肚子好饿。”
“不对。”江户川乱步一边跟上我的脚步,一边猫猫狐疑,“笨蛋栗子绝对在酝酿阴谋。”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他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好伤心。
我偷偷关掉手机网页上的甜品店活动介绍。
无知猫猫走进了聪明人类的陷阱,不要妄想能逃离我的诡计我用上东京侦探圈流行的扑克脸,带着一身“你想多了”的大义凌然气势,正义向前走。
越靠近甜品店,甜甜蜜蜜的气息越像棉花糖云朵似的在呼吸中蔓延。
我们前面有三对手挽手的情侣,店员小姐一看到他们挽在一起的手,立刻把手中的心形小册子递了过去。
江户川乱步瞬间理解了一切。
他瞥了眼大义凌然的我,借小披风的掩盖,捏住我腰上的软肉,带着威胁意味地拧了拧。
我:!
“光天化日动手动脚。”我把他曾经对我的控诉返还回去,“成何体统。”
“为打折优惠欺骗店家,栗子是犯罪分子。”江户川乱步站在道德制高点,手中掌握我的要害,“还企图拉乱步大人下水,罪加一等。”
我怕阴谋被人听到,用气音朝他做口型:“那可是八折!八折!”
八折能让我出卖灵魂吗?
没错!八折就能让我出卖灵魂!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乱步先生。”我把他的手从我腰上扒拉下来。
“又不需要你和我手挽手,你只要出一个人,像站桩一样站好就能享受八折优惠,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所以栗子特意穿了情侣装。”江户川乱步眯起眼,“要我夸你聪明吗?”
我:可以的话务必多夸两句,我爱听。(摇尾巴)
请用鼓励教育助力我成长。
“只是在这家店绑定情侣而已。”我和他商量,“不是买断制,乱步先生换家店想和别人绑定情侣,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便是聪明人类的拼单行为。”我科普道,“知道共享经济吗?我们校群里专门有人开展这项拼单业务,有位学姐和二十八个不同班的男生在二十八家店有情侣优惠,我辈楷模!”
没有人比大学生更懂省钱,没有人。
“你还想和谁绑定情侣?”江户川乱步问,“太宰?织田作?敦?”
我:“如果药妆店、咖喱饭店、茶泡饭店也有情侣优惠的话。”
名侦探扭头就走。
我哎哎叫着把人拉回来,排在我们后面的单身系男子递来一个“天杀的情侣,要打去练舞室打!”的鄙夷眼神。
“我错了。”我拽着乱步先生的袖子,生拉硬拽把他拖到旁边的小巷,双手壁咚,把他困在我手臂之间。
“这是道歉的态度吗?”江户川乱步努力向后仰头,“靠得太近了笨蛋!”
我嘴上答应,但为了防止打折券逃走,我寸步不退。
“乱步先生,我们已经到店门口了。”我露出冷酷的嘴脸,“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今天必须从了我。”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澈的绿眸宛如阳光照耀的森林,令人生出亲吻的遐想。
我只是想想,我可不能让气氛滑向尴尬的深渊。
“乱步先生,乱步大人,救救孩子吧,你三十六度的嘴唇真的能说出对我的贫穷一无所知这种冰冷的伤人话吗?”
“孩子只是想要个折扣而已,是天杀的生活逼迫了我。”
我逼近江户川乱步,眼神诚恳到能滴出水来,“真的要见死不救吗?真的不配合我的道德绑架吗?”
我的鼻尖碰到他的,湿润的触感,他好像出汗了。
我:一定是被我恳切的言辞与凄惨的财政状况打动了吧?一定是吧!
江户川乱步喉结滚了滚,饶是他小幅度地侧过脸,过近的呼吸洒在口唇上,依然染出一片灼烧的热度。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他眼睛不看我,“你别压着我。”
“好耶!”
我欢欢喜喜地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脸颊,“乱步大人最好了!”
“你上次对与谢野医生也是这样说的。”江户川乱步不吃这套,他记性多好,清清楚楚地记得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和一模一样的话术。
“不一样啊。”我的记性也很好,“我说的是‘喜欢与谢野医生’。”
我用词很有分寸的,休想凭白诬赖我玷污清白之罪。
“走吧走吧。”我催促道,“一不留神前面又排了好多人。”
江户川乱步闷闷地瞪我一眼,和我一前一后去排队,中间空出社交距离。
我:倒也不必防我如防贼。
我们前面依然是三对手挽手的情侣,我正了正头顶的贝雷帽,压低声音:“要上了。”
店员小姐姐的目光在我和乱步先生扫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您好,本店情侣八折活动了解一下吗?”
我欢欢喜喜接过心形小册子,不接思索地签下我的大名。
“乱步先生。”我侧过头,小小声,“不可以耍赖反悔。”
“我又不是坏蛋栗子。”江户川乱步低头写上他的名字,把小册子还给店员。
不知道为什么,我侧头和江户川乱步说话的时候,貌似有一道灼灼目光盯着我们。
谁闲得没事干周末跑来甜品店跟踪情侣?
不是很理解斯托卡的内心。
“那么,最后一个步骤,请两位证明你们的情侣关系吧~要表现出爱意哦。”
店员小姐姐笑容灿烂。
乱步先生的目光看向我,我巍然不动。
证明这种东西,再壁咚他一次就行。只是朗朗乾坤之下,不好再强迫良家少年。
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好的~”我轻快地掏出手机,“请看。”
我亮出我的锁屏。
屏幕上,半醉半醒的黑发青年绿眸迷离,蒙着一层惹人怜爱的水光,脸上燥热的红晕烧红了眼尾。
在他旁边,比着剪刀手的女孩子笑眯眯靠近,浅灰色的瞳孔盈满恶趣味。
世界名画《恶劣小富婆与被她灌醉的可怜牛郎》,纪念于武装侦探社。
江户川乱步看过来的眼神将“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恼羞成怒”“秋后算账”浓缩在一起,我闪电般收回手机,询问道:“通过了吗?”
“满分!”店员小姐姐脸上红扑扑的,兴奋的光芒几乎要吞噬我们。
不愧是我,多么完美的处事手腕。
我哼着歌走进甜品店,无意间回头,看向街道对面。
露天咖啡厅中那颗显眼的金毛脑袋,好像我的熟人啊。
“错觉吧。”我抛之脑后,“黄濑君的周末属于篮球。”
他是篮球脑袋,而甜品店中除了我和江户川乱步,全员恋爱脑。
好高的情侣浓度,要被淹没惹。
甜蜜的蛋糕香味吸引了我和江户川乱步全部的注意力,我们对视一眼,战友情瞬间占据高地,气势昂扬地向自助区发起进攻。
草莓小蛋糕,吃掉!
芒果舒芙蕾,吃掉!
焦糖布丁,吃掉!
巧克力可丽饼,吃掉!
……
我划掉清单上最后一行,像一只放气的瘪瘪气球,摊在桌子上。
“士兵A结束战斗,呼叫士兵B。”我叼着小熊饼干嚼嚼嚼,“士兵B,你还好吗?”
士兵B因吃得太撑丧失语言功能。
两位光荣的士兵摊在座椅上回血,我隐约听见起哄的声音,仰头张望。
“挑战赛开始了?”我瞬间精力满格,专心观测敌情。
不出我的意料,所有挑战者都选择了PockyGame,鬼屋迷宫无人问津。
“还是很佩服他们的。”我咽下口中的饼干,“我已经一滴水都咽不下了。”
两小时的甜点自助竟然没把他们的胃容量填满吗,不拼尽全力枉吃自助餐!
“士兵B,为了我的打蛋器,我们别无选择。”我把摊在桌上肚皮撑撑的猫猫拎起来,拖着他去找店员。
“你好,我们要参加鬼屋迷宫挑战赛。”
负责鬼屋迷宫的店员正在摸鱼玩手机,闻言惊讶道:“两位是唯一一对挑战鬼屋迷宫的客人,我们差点以为推理小说送不出去了呢。”
“毕竟听店长说,那本书是神秘小说家未上市的神秘推理小说,集惊险刺激悬疑于一体的集大成者,智商不足的人根本读不懂。”店员耸耸肩,“所以规定必须是挑战鬼屋迷宫的客人才能获得。”
我大惊失色:“鬼屋迷宫不送打蛋器吗?”
“……送的。”店员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两位是推理小说爱好者。”
我不是,我的生活比任何一本推理小说都更魔幻。
江户川乱步倒是有些兴趣,“是市面上没有发行的推理小说吗?”
“是的,是作家的手写稿。”店员肯定地说,“两位可能是它的第一位读者。”
我扯了扯乱步先生的袖子,小声说:“没有拿到版号,不在正规书商贩售,真的是正经书吗?”
“万一是邪.教宝典,看了眼睛要瞎掉的。”我忧心忡忡。
“没事。”江户川乱步十分从容,“转手卖给港口黑手党。”
我:妥了。
邪.教人设深入人心,黑手党的舆论该何去何从,究竟是对家的阴谋还是孽念的反噬,请收看横滨特别节目之《森鸥外访谈:好想死,破首领谁爱当谁当》。
渴望打蛋器的士兵A与好奇推理小说的士兵B达成共识,联手挑战鬼屋迷宫!
“主要是,我没了在PockyGame夺冠的决心。”我惆怅地说,“是我小看了恋爱脑。”
有一对情侣在用舌头狂甩对方的嘴唇,震撼我一整年。
横滨,真是一座藏龙卧虎的城市。
我和江户川乱步站在鬼屋迷宫的入口,工作人员消失不见,阴冷黑暗的入口只有我们两人。
眼见四下无人,我抬手去解江户川乱步的领带。
“你要干嘛?”他警惕后退,“这里有监控。”
“思想好污浊啊乱步先生。”我步步紧逼,“我自有我的道理。”
他还想跑,甚至想跑进迷宫,被我当场抓获。
“领带,或者你能变出一副手铐也行。”我指了指复杂的迷宫,“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乱步先生,一旦我们走散,你可能在这里轮回八辈子也找不到出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不打算找他组队参加挑战赛的原因,迷宫两个字生来就是克他的。
“那也没有必要把我们捆在一起。”江户川乱步否决,“牵手就可以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绑架?”
“真情侣当然可以牵手解决问题。”我怕店员从监控里听见,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但我们两个是假的,是折扣骗子。”
不要忘记我们人生如戏的身份!
亮着红光的监控幽幽盯着我们。
“用领带难道不可疑吗?”江户川乱步也压低声音,“一看就是强迫的。”
我:“强制爱怎么了?强制爱超时髦。”
“不要。”他坚定拒绝,“不许给我加上奇奇怪怪的设定。”
“哼哼,你这只小猫咪,都已经在谜宫门口了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我张牙舞爪扑过去,“束手就擒吧!领带拿来!”江户川乱步一把抓住我的左手,高高举起,固定在头顶。
我想用右手救回我的左手,然而……
“尴尬了。”我干巴巴地说,“忘了自己是个残疾人。”
右手没有战斗力苦鲁西!
“咳咳,两位客人。”天花板上的麦克风传来店员的声音,“请不要在入口处打情骂俏。”
我/江户川乱步:“我没有!”
可恶,竟敢把我们关乎尊严之争的塔塔开看成打情骂俏,店员是不是眼神不行?
“我赢了,听我的。”江户川乱步随便在迷宫岔路口选了一个,拉着我走进迷宫。
温热宽大的掌心覆盖在我的手背上,像包饺子似的把我的手包进去。
“这样牵很不舒服。”我试图挣脱,“好热,好挤。”
“输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江户川乱步扳回一城,扬眉吐气,牵住我的手小孩子似的摇晃。
我见他脚步轻快,冷酷问道:“知道出口在哪儿吗你就走?”
江户川乱步摸出他的眼镜,决定打破我对他路痴的刻板印象:“名侦探可以推理。”
异能力——超推理!
风扬起他黑色的短发,气势十足。
我等了片刻:“成果呢?”
黑发绿眸的侦探默默收起眼镜,向后退了两步,把领路的任务让渡给士兵A。
士兵A不战而胜。
身为一名侦探,我有丰富的鬼屋探险经验。
鬼屋着实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哪怕泼天的血迹洒在游客面前,游客都会一脸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主办方精心设置的氛围感。
被安置在鬼屋中的尸体更是凄惨,有极大概率被当成道具踢踢踹踹、和小情侣合影、被熊孩子揪掉本就所剩无几的头发。
尤其是东京的鬼屋,超热门案发现场,警察时不时公费游玩,游客时不时免费体验与真·杀人凶手擦肩而过的刺激感,谁来了都要赞一句值回票价。
如何判断某鬼屋是不是安全场所?
简单,查看游客名单,确定某工藤姓、江户川姓、服部姓、白马姓等游客不再其中,即可安心游玩。
没有川绘姓游客,因为我非工作时间不来鬼屋——工作时间玩过太多次,玩吐了。
此时此刻,我身边站着一位江户川姓的游客,令我十分不安。
不会吧不会吧,你和你的干儿子本不是一家人啊!
“这条路刚刚走过,是死路。”我扒开头顶掉下的蜘蛛,转向另一条岔路口,“试试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我鼻尖动了动,“这个味道……”
“人血和尸臭混在一起的气味。”江户川乱步看向走廊深处。
我不好的预感真的要灵验了吗?
牵着我的手紧了紧,江户川乱步走到我前面,顺着那股气味走过去。
在气味的源头,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的模型。
“是模型?”我看向僵硬的塑料脸,像小狗搜查一样四处乱嗅,“血气、尸臭,没错啊,难道模型里面藏了一具尸体?”
“不。”江户川乱步犹豫了一秒,他的神情我十分熟悉。
每当出现了一些不好向无知的外地人解释的横滨特产,本地人便是这副模样。
“黑手党的副业。”江户川乱步小声揭秘行业内幕,“横滨有些商家想用便宜的价格构造惊悚场景,可以用低价购买黑手党的二手服务。”
“这具模型大概是从某个火拼现场的死人堆里搬出来的,沾染了气味。”
我:商业天才啊!
“那是不是还有凶宅租借服务?”我举一反三,“保留血迹和破破烂烂的家具,给人探险、直播、剧本杀。”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
我懂了,我终于明白横滨和东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了。
东京的剧本杀,是提供给凶手一个杀人场所。
横滨的剧本杀,是大家直接在杀人场所开玩。
“这是一条生产链吗?”我大为震撼,“一间干净的房源,东京人先进去玩一局剧本杀,横滨人再进去玩,实现零成本构建氛围感,绝对真实,物美价廉,低成本高回报。”
何必为竞争全国第一犯罪都市打打杀杀呢?大家明明可以联合起来做生意啊!
一起做大做强!
我对这门生意超感兴趣,缠着乱步先生问了半天,连我们不知不觉走到出口都没察觉。
“砰!”
两边飞起的彩带扑了我满脸,店员小姐姐拼命鼓掌,“恭喜两位,挑战成功!”
“不仅挑战成功,我们还注意到两位的手一直紧紧牵在一起,一秒都没有分开过,感情是真的非常好呢。”
小姐姐举着一条“超甜蜜情侣共度难关,不离不弃真心相映”的红色绶带,不由分说往我和乱步先生脖子上套。
“这是额外的荣誉,请收下!”
我/江户川乱步:快拿下来!
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啊!
然而,八折,八折是悬挂在我头顶的铡刀。
我保持微笑,并以踩脚趾的威胁让乱步先生也保持微笑。
“以及两位的奖品。”小姐姐转过身,她的同事手里拿着奖品。
一个礼品袋,里面是我心心念念的打蛋器。
一本黑色封面的书,是那本神秘的推理小说。
我想接过礼品袋,但我的右手是一只打石膏的废手,左手被江户川乱步先生握住,无手可用。
“可以松开了,乱步先生。”我小声提醒,“推理小说归你。”
可能是见我们两个人却只有一只空闲的手,拿着书的店员主动走上前。
“这是一本非常精彩的推理小说。”
店员微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小说的作者托我带句话。”
“愿你活着从故事中归来,江户川乱步先生。”
哗啦啦——
恐怖的吸力从打开的书籍中冒出,剧烈的风声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感觉到牵住我的手骤然松开,试图把我推向远离书的方向。
开什么玩笑?两个人一起出的门,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安全回去!
我似乎抓到了什么,执拗地不肯放手。
推开我的力道又努力了几秒,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烦恼,忿忿地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向他。
“笨蛋。”
风声停歇,漆黑的书本哐当砸在地上。
站在原地的两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 40 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天
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如断线的珠帘。
我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滴血的餐刀。
房间中一片昏暗,唯有我身侧点燃的烛台照亮方寸之地。
也照亮床上胸口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
我沉默地握住冰凉的刀柄,扭头看向站在我旁边,举着烛台帮我照明的那个人。
“我们俩这是,”我斟酌用词,“犯事了?”
江户川乱步:“……”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睛里看见懵圈二字。
冷静一点,让我梳理一下前景提要:
我和乱步先生勇闯鬼屋迷宫,在终点见到了我心爱的打蛋器和一本没有版号的私人出版小说。
可疑的店员露出八颗牙齿的核善微笑,翻开小说,像拍花子似的拍向江户川乱步。
阴谋是冲着他来的!
然而我是个非常讲义气的正义路人,我大义凌然,义薄云天,坚决不做抛弃同伴独自苟活之人,硬是把通向陷阱的单人票挤成双人票。
于是,我和江户川乱步来到了这里,一处显而易见的杀人场所!
尸体躺在床上,我在床边拿着刀,他举着烛台帮我照明。
好一个配合默契的凶手组合,这将是我破过最快的案子——凶手竟是我自己!
“屠龙勇者终成龙。”我沉痛不已,“可恶,我晚节不保!”
在被抓进局子之前,容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指向床上惨死的死者,满脸疑惑:“他,谁啊?”
兄弟,我不认识你啊!
江户川乱步把烛台搁在床头柜上,死者的脸愈发清晰,那是个满头银花的中老年男人,脸上的轮廓像是西方面孔,显出一种封建专制大家长的资本家气质。
我锐评:“很像那种私生子满地爬,争家产把爹杀了的豪门继承者剧情中的倒霉野爹。”
等会儿,别真是吧?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江户川乱步走到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眺望。
“我们现在,或许正在一本推理小说中。”
异能力者千千万,坑人坑爹占一半。
“把人吸进小说的异能力,这么强的吗?”我面色凝重,“乱步先生,你确定这是一本推理小说?”
江户川乱步:“店员是这么说的。”
“怎能听信他人一面之词?”我摇头,“如果我拥有这么强的异能力,怎么可能只把敌人送进推理小说?”
“狠心一点,送到克系、废土、末世、原始时代背景小说里让敌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再残忍一点,送到某PO、某棠小说里,让敌人生不如死!”
“太可怕了。”我战栗不已,“世界上最强大的异能力出现了。”
“我们难逃狼口!”
江户川乱步:你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别说了,脑子里要有画面了!
“这就是推理小说。”他加重语气,咬死答案,“清空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我悻悻的:“好叭。”
现在不是正方辩友和反方辩友争论的时候,我手上的餐刀还在滴血呢。
“乱丢凶器肯定是不行的。”据我多年破案的经验,无论凶手把凶器藏在多么隐蔽多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总会因为一些离奇的巧合被发现,进而被逮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仔细擦掉餐刀上的指纹,把刀塞进死者的睡裤里。
做完这一步,我本以为会迎来乱步先生的吐槽,但他竟然一声不吭。
我:难道是我试图将他培养成吐槽役的阴谋暴露了?
我又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不想安吾先生和国木田先生太过孤单。
“乱步先生。”我戳了下他的脸颊,“你怎么了?在案发现场发呆是你的新爱好吗?”
大只猫猫被我戳得晃了晃,没有反应。
难道被自己是杀人凶手的帮凶这一事实吓傻了?
或者说他不满我是主犯而他只是帮主犯举灯照明的小弟,打击到自尊心了?
我担心地把脸凑到江户川乱步面前,用占据他全部视线的方式抢夺存在感。
“乱步先生,无论如何,别想不开。”我握住他的手,“生活还有希望!”
“……我不是要寻死。”江户川乱步露出无语的表情,沉默的神色比刚才鲜活了一些。
他犹豫了一秒,小声说:“我的眼镜,不见了。”
我了然:“原来如此,因为没了眼镜所以近视到五米之外人畜不分了吗?要不我给你找根盲杖?”
江户川乱步屈指敲了我一个暴栗,神色完全变回了原先的模样:“栗子是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打人?我忿忿地磨了磨牙,我迟早要在他手臂上咬一大口。
“没有眼镜……”我恍然,“乱步先生岂不是用不了异能?”
江户川乱步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关系的!”我向他竖起大拇指,露出鼓励的笑容,“我才发现,我的异能也用不了呢!”
江户川乱步:“这是什么笑得出来的事情吗!笨蛋!”
我生性乐观不可以吗?
“大概是书对异能者的限制。”我猜测道,“等我们从书里出去,异能力就会回来了。”
问题回到最初的起点,我们怎么出去?
“这是一本推理小说。”我分析道,“推理小说必备二要素:死者、凶手、侦探。”
死者,有了。
凶手,近在咫尺。
侦探,未知。
“作为凶手阵营,把目标定为逃离法网肯定不会出错。”
我信誓旦旦,“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伪造现场、消灭证据、嫁祸于人,最后暗杀侦探,逃之夭夭。”
多么邪道的做法,Iike.
“推理小说一般的逻辑不是侦探找到凶手,真相大白吗?”江户川乱步有不同意见,“破局的方法是破案才对。”
我:啊这,我查我自己?
“我个人认为,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一定不是正确解法。”我认真地说,“这又不是一本普法小说。”
江户川乱步:也有道理。
我们互相都觉得对方很有道理,一时难以抉择。
我和江户川乱步又检查了一遍尸体,死者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胸口被餐刀捅穿的伤口。
江户川乱步掰开死者的嘴巴,嗅了嗅。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迷茫,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想拿出他的眼镜。
摸了个空。
“有什么发现吗?”我查完死者的脚底板,问他。
“没有。”江户川乱步抿抿唇,“没有异能,我无法推理。”
是哦,乱步先生被ban了。
这次的危机,只能靠我一个人了!
沉沉的责任感压在我身上,乱步先生在我眼里变成一只被雨淋湿的柔弱小猫咪,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朝我咪咪叫,等我拯救。
我:超级卡哇伊!
猫猫不要怕,有我在!
江户川乱步对上我闪闪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栗子。”他谨慎地说,“你兴奋的好不正常。”
虽然平时也很不正常,但现在特别不正常,让名侦探害怕。
“只是想到乱步先生接下来都要听我的,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开心地想唱一曲农奴翻身把歌唱。
我要趁此机会,洗刷过往败北的屈辱!
“这里既然是书中的世界,我们的角色是什么?”我用被子把死者的头蒙住,坐到大床另一边。
稍微观察一下不难发现,死者躺在一张双人床上,床上有两只枕头和两条被子,空出的另一半床单上有着褶皱,是人躺过的痕迹。
我身上特意搭配的淡紫色格纹侦探套装被纯白的蕾丝睡裙取代,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着装慵懒舒适。
“我和死者应该是夫妻关系。”我摸摸下巴,“按年龄来看,是他的继妻。”
的确是很方便下手杀人的身份。
“乱步先生扮演的是举灯照明的角色,又在深夜来夫妻卧室。”
我一锤定音:“懂了,乱步先生是我养的小白脸。”
以他的肤色,可能性激增。
江户川乱步脸色一言难尽,可能正偷偷在心里痛骂小说作者。
“好经典的剧本。”我推理,“作者肯定是狗血文学爱好者,我合理怀疑对方是钟塔侍从、死屋之鼠或Guild中的一员。”
剧本与70亿悬赏在逃小娇妻适配度极高。
“如果是我来写这个剧情,”我掏出多年阅编狗血文学的经验,“下一幕剧情绝对是——捉奸在床。”
“叩叩!”
说捉奸在床,门外果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一个激灵跳起,抓起江户川乱步的胳膊,把他往被子里塞。
“唔唔!”江户川乱步不敢出声,一边小声挣扎一边被我塞进被窝。
等他进去,我掀开被子,翻身坐上床,清了清嗓子:“进来。”
棉被将我腰部以下完全遮住,我吹熄烛台,屋中唯有一丝光线透过窗帘映在地毯上。
“晨安,夫人,老爷。”管家推开门,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抚胸鞠躬,他身后跟着服侍洗漱的女仆。
可恶的奢靡又腐败的资本家,起这么早做什么?我换上早八起床时困倦沙哑的声音:“不急,老爷还在睡,他今天要休息,别打扰老爷。”
管家略显迟疑,举着烛台向床走近两步。
“烛光晃到我的眼睛了。”我不满地说,“把早餐送到房间来,你可以退下了。”
感谢我研读狗血文学顺带研读豪门文学的知识面,贵妇跋扈的语气我信手拈来。
最重要的是,管家千万不能再靠近了!
他再靠近一点儿就会意识到夫人被子底下鼓鼓囊囊,而旁边的老爷像死了一样不知道床上多出一个人。
江户川乱步先被我塞进被子,我又把自己塞进去,被窝容量严重不足。
他半个身体压在我腿上,毛茸茸的脑袋被迫搁在我小腹上。
说话时难免小腹发力,急促温热的吐息隔着薄薄的睡裙洒在我腰间,我浑身不自在。
管家像脚上长了钉子似的不肯走,江户川乱步不敢乱动,慢慢放缓呼吸。
我一只手搭在被子上,做出镇定自若的姿势,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找到毛茸茸作乱的脑袋,试图把他往下推一推。
乱步先生头发刺刺的,睡裙又薄,刺在皮肤上好痒,我想让他挪下去一点,蜷缩在我腿边。
屋里乌漆嘛黑,我的手也没长眼睛,在被子里面胡乱摸索。
轻微的,仿佛被啮齿类动物啃咬的触感在食指上蔓延,我指尖一缩。
这是在干什么?敲摩尔斯电码?
是我孤陋寡闻,我读不懂齿痕中的密码。我继续试探性伸手,这回是虎口被咬住,没用力,更像含着叼住似的,意义是:不要动。
我:可是真的好痒,好重。
管家怎么还不走,故意的吗?
为了防止漏风等问题被书中NPC发现他们家夫人在被子里藏了个小白脸,我把被角捂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露。
乱步先生再躲一会儿就要遭遇缺氧危机了!
活人不可以被被窝捂死,我加重语气:“管家,我的话你没听到吗?”
“可是夫人,”管家为难地说,“大少爷请来的侦探昨晚就到了,老爷不是答应今天接见他,好尽快找到失窃的传家宝吗?”
咬在我虎口上的牙齿加重了力道,我无暇顾及:主线任务出现了!
管家口中的侦探是何许人也?我和江户川乱步是不是要在他睿智的注视下东躲西藏、谎话连篇、贼喊捉贼,骗倒他然后通关?
到时候这本小说的结局便是:美丽聪颖的杀手A与她的小跟班帮凶B成功戏耍无能的侦探,扬长而去。
“侦探人呢?”我故作平静,“老爷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我接见他也是一样的。”
“侦探先生恐怕还未起床。”管家回答道,“我敲过他的房门,无人应答。”
我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说的这位侦探,他白吗?”
管家:???
大早上敲门不应,在现实中可能是睡迷糊了,在侦探小说里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不在房间里。
不在房间里能在哪里?
在我被窝里吗?!
这本小说怎么回事,凶手和侦探狼狈为奸啊!
“打扰客人好眠可不礼貌。”我竭力镇定,“等用完早餐再见吧。”
“早餐留下,你可以走了。”
管家依言放下两人份的餐点,不用担心吃不完,我一个人可以——我是说,我不是一个人。
房间门合上,我一下掀开被子。
“乱步先生?”我推了推他,“你还好吗,还能呼吸吗?”
黑发绿眸的青年脸红扑扑的,有气无力地趴在我身上,额发被闷出的汗水打湿。
我和管家周旋太长时间了,他生存环境相当恶劣。
我好怕他在我面前一命呜呼,用手给他扇风降温,“深呼吸,吸气,呼气……”
江户川乱步缓了一会儿,我揪住睡裙的裙角,拭去他脖颈的汗。
乱步先生按住我的手,撑起身体把自己挪开。
“好歹注意一点。”他重新把被子盖在我腿上,“女孩子不能随便掀裙子。”
我锤了锤被压麻的腿,新奇地说:“乱步先生,你脸红了。”
“闷的,是闷出来的。”他用力强调,“为什么非要把我拖上床?明明可以藏在衣柜里。”
“事发突然,我能反应过来就不错了。”我捞起一只面包塞进嘴里,“再说了,躲衣柜更像偷情被抓。”
江户川乱步:够了,不要再用狗血文学残害无辜的名侦探了。
他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又怕烫又想喝的样子让我笑话他:“猫舌头。”
“不对,不是猫猫。”我抬起手,露出食指和虎口的牙印给他看,“是啮齿类的小老鼠。”
“我有什么办法。”江户川乱步撇嘴,“又不能说话,笨蛋栗子还动手动脚的。”
“真的很痒。”我超有意见,“你不可以往下挪一点吗?压在我身上好重。”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江户川乱步比划床的大小,控诉我有多么惨绝人寰,挤压他小小的生存空间。
“是床的问题。”我把锅丢给第二方,“它为什么不是二人大小?”
床:您礼貌吗?
“是死者的问题。”我为了推锅无所不用其极,“他坏。”
江户川乱步才意识到我们刚才睡在一具尸体身边,虽然没有和尸体挤一个被子,但也好晦气啊。
“你可以这样开解自己。”我劝他,“都偷情了,既然追求刺激就要刺激到底,这样多刺激。”
名侦探不想说话并抢走了我的煎蛋。
双人餐被我们吃得一干二净,幸好死者双眼紧闭,不然可真是死不瞑目。
吃饱喝足,来谈谈生存问题。
“乱步先生在小说中的角色是侦探。”我琢磨,“如果我没想错,这本书本来是只针对你一人的陷阱。”
侦探破局的思路自然是破案,但我的出现令一切复杂起来。
“如果不是我,而是书中的夫人角色在这里,乱步先生已经破案离开了吧。”我低下头,“抱歉,我非要跟来。”
“我都道歉了,你不可以卖队友哦。”我低头后立刻又抬头,强调,“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可以出卖我。”
乱步先生似乎又小声说了句笨蛋,他抬起手,揉了下我的脑袋。
“如果是针对我的陷阱,不会那么简单。”
他笑了下,“两个人一起出去才有意义,把栗子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岂不是要在书里过一辈子?”
我:“不要以为换了个温和的语气嘲讽我,我就听不出来是嘲讽。”
江户川乱步:“欸,笨蛋栗子变聪明了嘛,但还是笨蛋。”
我抄起枕头打他,我们两个在房间里你追我赶枕头大战,最后双双狼狈喊停。
躺在床上的尸体:谁来理理我?
“我的角色是大少爷请来的侦探。”江户川乱步抱住枕头,脑袋搁在软枕上凝神思索,“昨晚才到别墅,当天晚上与夫人合作谋杀,说得通吗?”
我:“效率,无需多言!”
他:“谋杀案中还牵扯到一桩传家宝失窃案,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我:“血赚,贼不走空!”
他:“不排除家贼作案的可能性,未出场的大少爷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震惊,泼天狗血!”
“够了。”江户川乱步做了个收的手势,“我在分析案情,不是在念下集预告。”
“乱步先生这不是分析得很好吗?”我坐在床沿边晃腿,“和有异能力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呀。”
“才不一样。”江户川乱步反驳,眉眼间说不出的郁闷,“如果用【超推理】,我们现在已经逃出去了。”
“突然失踪,侦探社的同伴一定很着急。”他闷闷地说,“侦探社没有乱步大人可不行。”
“是哦。”我也面露担忧,“没有我,土匪只能变成一只野鸟了,和它的海鸥朋友一起流浪,一起去码头偷薯条。”
怎么感觉还蛮惬意的?逆子真的会思念我吗?
我和江户川乱步在书里忧心忡忡,书外,也有一群人在忧心忡忡。
“甜品店的活动已经结束很久了。”谷崎直美焦急地说,“乱步先生和栗子还没有消息吗?”
周末本该是武装侦探社休假的时间,休息的社员却全部集中在社内,气氛凝重。
“两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织田作之助说。
“甜点店附近没有他们的踪影。”国木田独步汇报。
“我和直美去附近热门的约会场所找了一圈,没有收获。”谷崎润一郎摇头。
“以乱步先生的能力,他迷路比失踪的概率大。”太宰治推测,“但栗子和他在一起,不至于两个人都迷路。”
“会不会是他们心血来潮去了哪里,不想被人打扰呢?”
中岛敦提出自己的猜测:“总会有那种时候吧,谁都不可以来打扰的……”
社员们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是这种关系吗?”与谢野晶子饶有兴致地问。
“谁知道呢。”太宰治耸耸肩,“我可猜不到乱步先生的心思。”
迎着同伴怀疑的目光,太宰治笑眯眯地弯起眼眸,神态自然地无懈可击。
“太宰,不要笑得像个犯罪分子。”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现在下落不明。”
太宰治:“也有可能是私奔吧。”
“私奔!”国木田独步手中的钢笔啪地折断,“毒蘑菇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拿出证据来。”
私奔的定义,是抛弃家人朋友,两人携手去往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双双失联的两个人已经满足了后半句,而满足前半句的证据就是——
太宰治站起身,推开侦探社的窗户。
一只橙喙黑羽的鹩哥扑腾翅膀落在江户川乱步办公桌上,大声叫唤:
“栗子不要我了!栗子和幼稚园侦探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