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小戏子22
听许敬承将那件事讲清楚之后, 唐周便也知道这件事相当严峻。他也开始意识到原来曹临棋这样忙碌。怪不得他只要能在他在那公馆里休息片刻,抑或者办公的时候才能见唐周一面。
近两天,大约曹临棋遇见什么棘手之事, 或者查案碰到了难处, 便没有再叫唐周出去了。可唐周又正巧从许敬承那里听得了梁暮芸一个线索, 他想要出门去探寻一番。只是他在这宅院当中,以一个姨娘的身份是不便随意进出的。
这就让唐周犯起难来, 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曹临棋能够来找他过去。这两日许敬承和徐宥初还真是去处理这事去了,也是忙碌得很,让唐周那原本忙于应付的生活暂且得到一时清闲。
不过得到了一个关于梁暮云重要信息, 他必须出门一趟,为了想办法能够出门, 还真是急得心焦。好在唐周正在想办法要出门时,曹临棋总算派人来接他了。
唐周比任何时刻都更为迅速地站起来, 直接就朝门外去。瞌睡了就递枕头,唐周对曹临棋这举动很满意, 去见曹临棋时也就笑脸盈盈了。
至于唐周脸上的笑意是否真切, 只要不足够聪慧的人自然能够瞧得出来。再说曹临棋这般地位身份, 定然不是什么简单愚笨的人,唐周脸上笑容是否真挚,他倒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察觉唐周是真的高兴, 比先前几次见面还高兴许多。曹临棋微有些怔愣, 问他:“今日这么高兴?”
若是还想着攻略的事, 唐周自然要脱口而出说一句是想他。可唐周担心他们的好感度涨得太快, 此时所说的, 也就是一句:“在那宅院里憋闷得厉害,正实在受不了, 军座就将我接了出来。我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见唐周高兴,曹临棋的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柔意。他和唐周说道:“我近日太过忙碌,也没什么机会能够见你。”
唐周知道他在忙些什么,那样大的事情,本来就是不可耽误的。曹临棋的性格也不像是为了谈情说爱,将那么重要的公事放在一边的人。唐周很能谅解。
他此时能见唐周,大概是终于能够休息一下的时分了。眼见此时曹临棋眉眼之间都横亘着许多疲倦,眼下也挂着青黑,恐怕这几日曹临棋都未睡过觉。
这般劳累,还要在得空的时候,要见唐周一面。他心里想唐周想得厉害,担心自己睡上一觉,又没时间和唐周见面了。
唐周隐约也能够猜测出他的心思,只想着这曹临棋看起来性情残暴粗犷,其实是心思最为细腻柔软的。只是不懂得要怎么照顾人罢了,大概是从未有过什么愿意疼爱之人,就显得有些笨手笨脚了。
唐周坐下。不知道今日曹临棋找他过来干什么,总不能他这样疲惫的状态下还要和他打牌下棋吧?唐周正想着,就见对面的曹临棋捏了捏眉心,曹临棋说道:“今日好不容易闲下来几个时辰才能见你。今日找你来,也不做其他的事情了。就与你说一说话吧。”
说话?说些什么?
曹临棋可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碎嘴子,有什么话可谈的?唐周想着这些,见曹临棋坐过来,他眉眼之间有些严肃,他和唐周说道:“现在情况极为不好,启城大约要有危险了。若你愿意和我走,我会尽快带你离去。”
“什么意思?”唐周惊诧道。
曹临棋说道:“这不过是局势预测。上面闹得如此僵,不知还能和平多久,所以启城的安危难以定夺。”
唐周问他:“你的意思是要打战了,就在这启城。”
“不仅是这启城。是整个原国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太平。许家在这地方,也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他们护不好你,我将你带回京海,这样你能少遭遇一些苦难。你可愿意与我走?”
曹临棋沉沉的目光看着唐周。唐周静默不语,只是安静地瞧着曹临棋。曹临棋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并不是要让你当逃兵,也不是要让你抛弃别人离去,让你做着不忠不义之徒。若你——若你不愿意——”唐周察觉他神色有异,就问他道:“若是我与你说,我不愿意与你过去呢?”
曹临棋说道:“我就不再过问你的意思。”原以为曹临棋已然放弃要将他带离启城的事情,没想到接下来曹临棋继续说,“我将你敲晕带上我的车,直接带你离开启城。那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和我走。”
唐周有些惊愣地说出一个字来,也只是堪堪说了一个:“你——”却也不知要再说些什么了。
曹临棋凝望着唐周的眼,他和唐周说道:“你要明白,正如你所说,你不过是一个在这启城内飘摇不定、无权无势的戏子,若是没有靠山,不过是人人欺你、辱你罢了。我不知你以前受过多少苦难,我心里疼极了。想着没有更早之前遇见你。我只想护着你,乱世即将来临,也只有我能护着你了。要不然许家那几个,没枪没兵,怎么能够轻易在这世道立足?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定然是要带你走的。”
虽然这曹临棋说着这强硬的话语,面色也是冷酷非常,他那瞧着唐周的眼睛却依旧是柔软的。唐周凝望曹临棋这般的眼神,心里不禁一动。
他们这样热烈真切的情感,又被唐周凝望了。让唐周感受到了,并且因此而有些触动。让他不知所措,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他们会如此爱他。他不过是一个在欺骗他们情感随时都会离开的攻略者。
他正在这样想时,忽然之间,他的脑海里模模糊糊传来一道声音。那一道声说:“没关系。如果你想,你可以爱我。”
“怎么了?”
似乎发现唐周的不对劲,对面的曹临棋问道。
唐周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这件事唐周当然是不能告诉曹临棋的。唐周只是恍神地摇了摇头。曹临棋只当刚才他说的那番话将唐周吓到了,他便凑近过来,在唐周还在怔神的此刻,曹临棋就将他拥抱。
他抱着唐周一同安静地坐在这柔软的沙发之上。曹临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他。
唐周也没工夫去看曹临棋的情况,只能疯狂地去呼叫系统。可自从上次系统说它去认真查看到底有没有问题之后,就再也没有和系统联系了。唐周的内心当中,便无端出现了几分慌张。
终于,唐周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怎么了。】
唐周和系统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系统说。
这个时候的系统,与初次和唐周交流的那个系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虽然依旧是听不出什么音色的机械音,但它现在少话冷漠的样子,就和当时的一样。
当时正是觉得这个系统太冷漠,唐周刻意在体验报告里要求换系统,才换到了那个多话淘气的系统。唐周只以为是那个系统忙着去了,总部担心他联系不上慌张,先派了原先的系统过来回他的话,没发觉什么奇怪之处。
只是若是那个多话系统,唐周还能发几句牢骚,现在是这个,唐周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回神过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被曹临棋抱在怀里,抬起眼来看,瞧见曹临棋不知何时闭上眼睛,就这样抱着他沉沉睡去了。看来还真是异常疲惫,只是安静这样一会儿,就睡去了。
唐周被他这样抱着,也不好动弹。本来想就这样安静待一会儿,却又想起梁暮云的事情,想要早点从曹临棋这里出去,去干自己的事情才好。
唐周安静陪他躺了一会儿,刚动弹了一下,就瞧见曹临棋骤然一下睁开眼睛来,一双眼睛当中充溢危险的寒芒,直让人看一眼便觉心惊胆战。却又在看清唐周的那一个瞬间,他那眼里的寒光才彻底消弭。
于是就可知曹临这人到底有多么警惕,要不是看清是唐周,恐怕下一秒他就会掏出枪来直接打爆唐周的脑袋。曹临棋松了一口气一般,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他的手摸了摸唐周的后脑,似乎在抚慰被吓到的唐周。
他轻声和唐周说:“刚才我睡着了。”
瞧着他眼里明显的红血丝,唐周忍不住说道:“军座,你若是困了,就好好去休息吧。下次你若是想见我,我自然会过来的 。”
在曹临棋的脸上,又难得看见了他这般柔和的笑容。他轻声答应了一声:“嗯。你陪我睡一会儿。”
唐周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
“我许久都未出来了,若是军座送我回去,定然又要回去那宅院当中了。我想——”
唐周并未将下面的话说清楚,曹临棋却先说了:“好。”他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想回去的时候,再让我的属下送你回去。”
见他答应得这样快,唐周不禁也高兴起来,笑着和曹临棋说:“谢谢军座。”
这话简单地谈完了,唐周的脑袋被曹临棋轻轻揽着,让他靠在曹临棋的胸膛上。隔着一身军装,唐周在这寂静当中还是能听闻曹临棋平稳的心跳,听见的心跳声一下下沉稳而又平和。他的心绪,似乎跟随着曹临棋的心跳之声缓慢地平稳下来了。
唐周陪曹临棋睡了一会儿,唐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从曹临棋的怀里起来,这时候曹临棋又醒了。不过这次大概真的记得他怀里的到底是谁,便没有像刚才那样了。只是微微睁了眼睛瞧着唐周,他的手轻轻勾着唐周的手指。
唐周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他躺在那里,睡眼惺忪地瞧着他,不舍地用手指勾着他的手指。像是在撒娇一样。
唐周觉得这一幕极为可爱,心里也骤然柔软,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唐周和他说:“我还会过来的。”这样曹临棋才将那勾着他的手指松开,闭上眼睛又重新睡去。
唐周转身出去之时,听到那一直接送他的人笑着问他:“明舒先生,怎么今日笑得如此高兴?”
唐周才知晓,他竟然是一直笑着出来的。
第342章 小戏子23
在这些世界里, 唐周有的时候时常会感受到这种惬意与情感,这会让唐周不禁心中有所触动。刚才那一刻也是这样的。
唐周不会否认自己内心当中的触动,除却在心里感慨之外, 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刻意去忽视。却也不那么重视了。人的情感本身就是复杂的, 他没有办法去参透, 也就只能在那情绪涌上来的那个瞬间,尽量让自己还能够保持冷静。
他又想起那样的声音。他说——等我。
——我要找到你。
——我爱你周周。
——不要再离开我了。
唐周也不是没有感受到那浓烈深厚的爱, 也不是不为那样的情感心动,但是他始终要出去。他知道他要从这个游戏世界里出去的。他不会因为游戏里的情感而放弃他在外面的身躯与家人。
即便他有的时候,真的是开始喜欢他们的。特别是那第一个让他真切心动的人——安格斯。好像自从对安格斯心动之后, 他的心也没有之前那般坚定,始终能够保持不受影响的状态。所以他也才会如此急切地, 想着办法要从游戏世界里出去。
他希望这最后一个世界了。这样他就不会再对这些人——或者说只是一抹游戏数据而心动。唐周认为,即使他们多么真实, 他们始终还是一抹游戏数据,是根本就不会存在的。所以他不会这样糊涂地将所有的情感付诸这虚妄之上。
他要早一点找到梁暮云, 凭借这个世界每个攻略目标那么高的好感基础, 最后努力一把, 无论会发生意外,他也必须用最快的速度从这个世界出去。于是唐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从曹临棋那里出来之后, 直接就朝他的目标地点去了。
这是许敬承凭靠自己的情报网探查到的关于梁暮芸的一条线索。在梁暮芸失踪之前, 她总是会来到一家唱片贩卖店。虽然没有人知道梁暮芸去干什么, 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线索。
所以唐周希望自己能够亲自来这里探查一番。
唐周让曹临棋的人将车停到街道的另外一侧, 他不想让这个人准确地知道他去干什么。唐周便和他说道:“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过去一趟, 很快就过来。”这人挺听话的,听了唐周的话之后, 也没有问唐周去干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真的待在这里。
唐周见他没有跟随过来,唐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曹临棋还是信任他的,要不然按照曹临棋的性子,他应该会叫那人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唐周。若是那样,唐周行动倒还是困难一些。没想到曹临棋并未过分怀疑他。
唐周想着这个,走进这一家唱片店。
唱片机与唱片是西洋玩意,这东西很快就风靡原国,唱片店在各大地方都会伫立,也会有不少的客人光顾。唐周一走进去,便见了里面还是有不少客人在挑选唱片机。这一店铺当中播放着轻缓的音乐声,还真是悦耳动听。唐周刚走进去,一个年轻男性走过来。
他笑着问唐周道:“你好,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
唐周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人。见这人极为年轻、笑容满面,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唐周便说了一句:“我随便看看。”这人便笑着“嗳”了一声,没有一直站在唐周跟前了。
唐周也就真的在这唱片店里随意转悠着。他以为梁暮芸来这里,应当会有什么独特的印记或者符号,仔细回忆资料里有关梁暮芸的一切,这店铺当中的每一处也瞧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唐周只得放弃自己找线索这一方式,便又转悠着回到那个年轻人跟前了。
唐周的目光假意悠闲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很快就察觉唐周的目光了,又笑着上前来问道:“先生,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唐周试探着说道:“我一看这里面的,都是一些西洋音乐和歌曲,有没有我们国内的音乐?”
这年轻人说道:“有的。之前那位炙手可热的歌星樊蓉小姐的歌声是相当美妙的,她的歌声被制作成了唱片。销量还不少呢。还有前段时间——”
唐周有些为难地说道:“不过我想听的,是戏曲。我们原国的戏曲。可有刻着戏曲的唱片?”
唐周这话问出来,这人倒是愣住了,有些窘迫地说道:“先生,唱片都是刻着一些西洋音乐,再不济就是一些歌星的歌声,哪里有过什么戏曲呢?先生若是喜欢听,去戏园子里听就是了。那戏园子,一直开着呢,你从这里出门去,左转——”
唐周又说道:“可是我平日里出不了门,也不能将戏班子请到家里来,便想找一点戏曲唱片听一听。真的没有吗?”
这年轻人此时有点为难了,说道:“真没有,先生。”
外头走进来一个人,见到这年轻人如此为难的表情,上来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这人将刚才唐周的诉求说了一遍。这人将目光落在唐周的身上。唐周听到他说:“我们这里没有戏曲的唱片,你去别家看看吧。”
进来的这人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中年男子,很有一种儒雅独特的味道,他看向唐周的眼睛也极为沉静,让唐周隐约感知到一种奇妙之感。于是唐周在他的注视下,又再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我想找一张关于戏曲的唱片。”
这样,唐周才从这人的脸上看见一丝笑意。他这抹笑意很浅淡,如果不是唐周一直在观察着他,恐怕很难看见他脸上这抹笑容。
他对唐周说道:“你跟我来吧。”随后他带领着唐周往这屋里的另外一扇门进去。唐周心里有些警惕,但想到这是来之不易的线索,也便跟随着过去了。
从这扇门推开,唐周以为这后面会是仓库,但是没想到从这门推开之后,会是一条狭窄的小道,顺着这条狭窄的小道走过去之后,就又能够看见一座小木屋坐落在眼前。唐周看着那一座极为隐蔽的小木屋,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梁暮云的秘密——
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将门打开之后,唐周看见在这里面坐着四五个人。看见这个中年男子进来,他们便极为紧张,想要上前来急切地说些什么,但看见他身后的唐周后,他们又立即退回去,什么也不说了。
唐周听见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说道:“不用担心,他是我们的人。他和梁老师有关系。”
听到这个称呼,他们似乎很激动。当即就有人惊诧地说了一声:“梁老师?!有梁老师的消息了?”在唐周跟前站着的这中年人微微侧身,唐周才看清在屋子里的。
一些看起来很年轻,穿着学生服,看来是启城大学的学生。而其余的人穿着朴素长衫,身上那股学识之气让唐周猜测,他们是老师。这些人是老师和学生,那么他们到底和梁暮芸到底有什么关系,唐周暂且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唐周,还要看唐周接下来的表演是否能够完美无缺,让他们不看出破绽来。
不过唐周本来和梁暮芸之间也不是什么敌对关系,虽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但装作高深莫测,应该还是能够听到一些消息的。比如刚才唐周就知道,他们也在找梁暮芸。
他们邀请唐周进入这个隐蔽的小屋子里去,唐周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后有一个青年学生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他说道:“完蛋了,现在有极为紧急的情况发生。我们快离开这里。”
大约是跑着过来的,说话都说不顺,只能先说这样的几句话。在一个人的催促下,那个人才说道:“空、空袭——是空袭来了!快走!”他这样喊了一声,在这里所有人都大骇。
他话音刚落,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传来隆隆的轰炸声响,伴随着那从远处飘来的硝烟味道,直冲入的心间里去。所有人都站起来,其中有一人正着急地翻找什么,他将那东西翻找出来之后,塞到唐周的手里。
他和唐周说道:“你带着这唱片离开,我们想办法再汇合。你一定要小心保护这唱片。你是梁老师找来的人,你一定知道这东西到底多么重要。千万不能丢失,也不能损坏。你快从那边走,从那边走能够很快到外面去,你知道防空洞在哪里吧?你就去最近的那个防空洞,你就会没事的。”他拉着唐周急切地说着这些,唐周看见其余人在着急地整理文件和资料。这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老师,这个还要吗?”
“这么重要的名单不要,你以后还能够找到那些人吗?!”
“这个也不能丢。”
“老师,这些带不走,只能烧了。”
“烧了,这些都烧了。带不走。”
唐周微微怔神的片刻,就被这个与他嘱咐话语的人推了这小门。唐周只听到那个人和唐周说了一句:“保护好唱片。”身后的门关了起来,唐周骤然听闻巨大的爆炸声响。
唐周抬起头来,看见在这原本碧蓝无瑕的启城天空之上已然全是轰炸机,烟雾铺满了天际。人们恐慌的惊叫与逃跑的声响充斥耳郭。硝烟与血腥的味道也裹挟而来。孩子的哭声响彻这片天地。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明晃晃地预示着——乱世降临了。
第343章 小戏子24
关于这些世界的资料, 系统大多数给的还是人物设定的资料,他平常需要记住的,也只有那些了。最多会有一点世界背景。
唐周隐约知晓, 这个国家在革命期也经历过一次战争, 那时便是时常有空袭, 就修建了很多的防空洞。此时空袭再一次来临,大家其实很快就能够找到防空洞的位置。
然而对于这个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 满眼都是任务,甚至所得的世界资料背景并不详细的唐周来说——他真的很想重新回去将唱片还给他们。因为他确实找不到最近的防空洞在哪,更何况如此重要的东西在他手上, 更是让他心里无端地紧张。
不过唐周瞧着周围的人们都往同一个方向而去,他也朝向他们的方向跟去, 这样或许能够跟随他们找到防空洞进行暂避。
是能够听闻巨大的声响从天际翻涌而来,机翼的翁鸣震耳欲聋, 又是一阵轰响与摇晃。一枚弹药被投掷下来了。伴随着爆炸之声,顷刻间一座建筑便毁于一旦。一个抱着孩子的女性, 也因为这地动山摇而摔倒地上。
革命结束后才出生的孩子没有经历过之前的空袭与战争时代, 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唐周将唱片牢牢地抓在手里, 伸手去将那孩子扶起来,那个女性也赶紧站起来。
她立即抱起自己的孩子,她摔得脸上沾染了一些脏污, 她急切地和唐周说道:“先生, 谢谢你。我们快走吧。我们躲到防空洞里去。”
她重新抱着孩子, 这一次有这位女性在前面引路, 唐周最起码不像刚才那般不知所措了, 他跟随这个女性一路逃窜而去。他心里已然涌上了惊惧。整个启城已经遭受轰炸,这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发生在他眼前, 死神近乎都是擦着每一个人的肩膀而过,让唐周的心里升起了恐慌和害怕。
他听到飞机的声音从头上掠过,他转头看了一眼,看见昔日喧嚣繁华的启城街衢,在短暂的时间内近乎成为一片废墟。有人也朝这边跑过来。可是一枚炸弹从天空降落下来,正稳稳落在那个人的身上。
唐周眼前骤然一片火红之色,伴随着剧烈的热意,还有爆炸之后的余震与攻击,唐周被炸得往前摔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半个胳膊好像有鲜血流淌出来,他不觉得疼——大概是系统减弱了他的痛感的原因。
不过血液从躯体里流淌出来的感觉太过清晰,他被这一炸炸得也让他没能够立即从地上起来。这时候,那个女性跑回来,抓住唐周没受伤的手臂,她说道:“没事,先生,快起来。”
那个之前被唐周扶起来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也说:“哥哥,哥哥加油,快起来。”
唐周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这个女性扶着没受伤的这只手臂,被她带着急速地跑去防空洞里去。唐周不再敢看一眼这周围所有的景象。人类残碎的躯体遗落在诚实的废墟里,巨大的死亡与绝望笼罩了启城。
唐周咬着牙,只感觉鲜血流淌下来,将自己的袖子全都濡湿了。不知道刚才那一摔,或者那一炸,将他的手怎么样,还是将他手中的唱片怎么样。他只知道被这个女性扶着走进防空洞里,这里面漆黑一片,只听见虚弱的、小心翼翼的各种呼吸声,以及人们小声的啜泣声响。还能够嗅闻到就是血腥之气,大概在这里的不少人,也像唐周一样受伤了。暂时来到防空洞里,也就只能听闻外面不断绝的轰炸声了,这里面几乎没有人说话,唐周听到那个女性和他说:“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里有昏黑,唐周只看见自己的左手臂已经被鲜血浸透,也不能完全看到自己的伤势如何。也感觉不到疼痛,就更不知他是怎么样了。
好像这种比较剧烈的疼痛,系统都默认将他的疼痛值降到最低或者几乎没有,他就什么也感觉不到,要不是感觉到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唐周还感受不到自己受伤了。
于是唐周只能在此时说了一句:“我——我应该没事——”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这样流了一路的血,也有些因为如此失血而显得过于虚弱了。
他说出来的这句话,便极为虚弱无力,却又因为这里面没有人说话,他这声音还是被所有人都听闻了。这时候,唐周感觉到有人轻轻覆盖了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唐周转头过去,在昏黑里,瞧见有一双即使在这漆黑当中也依旧极为明亮的眼睛。唐周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睛。
果然,唐周听到了邬桐的声音,他说:“怎么了?”
唐周还没说话,邬桐另外一只手已然触摸到唐周那湿淋淋的、被鲜血浸湿的衣袖了。更何况只要站在唐周身边,就能够嗅闻到他身上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就也知晓唐周是受伤了。
可又实在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而这时,因为这防空洞是革命时期建立的,之前这些防空洞都有专人管理,和平了一段时间后这些管理人便开始偷懒,也不怎么来管理了。于是能够瞧见这里面已经落上来不少的灰尘,连能够应急用的东西都很稀少。有人翻找了许久,找到了一支蜡烛,顿时间,那人问了一声:“谁有火柴?”
有人应了一声:“这里有。”于是这漆黑的地界总算见了一些光明。
这样一瞧,这防空洞当中已经有着不少人,他们的脸上与身上都是脏污与血迹。不过比起唐周已经完全鲜血淋淋的手臂来,他们还好很多。那人大约也是一眼就瞧见了唐周的状况,上前几步来,那烛光笼罩之下,唐周也看清自己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抬是抬不起来了,他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那里没有什么力气,像是一块烂掉的肉一样不属于自己,难以控制一般,软软地垂在自己的身侧。
唐周也只是瞧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第二眼就是去看那只手攥着的唱片。即便他这只手,看起来伤得如此可怕,那唱片不知怎么的,还是被唐周紧紧攥在手中。唱片被他们用东西包裹得很好,唐周刚才那么一摔,好像也没出现什么意外,这才让唐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举着蜡烛的人说道:“要尽快止血。”他对唐周说:“我去找找这里面有没有医疗用品。”
看见唐周的手伤得这么严重,一个年轻女孩儿站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学生制服,她说:“我是医学生,我来看看。不过就算这里能够找到医疗用品,恐怕也不能用,这里没有人管理,东西上都有很多细菌,容易造成感染。”
唐周倒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他紧张着手里的唱片是否完好,此时换了一只手拿过那唱片牢牢攥着。感觉唱片没出什么事,唐周又想起推自己出来的那个年轻学生。
他用那种严肃而又决然表情看着唐周,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一张唱片。好似也不知下一次,他们还能不能够见面。在这乱世当中,生死不由己,在危急关头,他们并没有立即逃去,而是处理他们的机密文件。
在那一个瞬间,唐周只觉得一个重担压在自己的身上。他也开始意识到,梁暮芸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这一张唱片也足够不简单。不知这一张小小的唱片终究要承载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够出现在唐周的手里,于是唐周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唱片弃之不顾了。
方才他看了唱片完好,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放下,支撑他躯体的主要的根源也随之掉落,唐周便也撑不住这样的失血情况,他只觉头昏脑胀,身边人说些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他要晕倒之际,有一个人捞住了他。那人顾忌着他的肩膀,没有触碰他受伤之处。
唐周觉得有好多人在围着自己。他们走都上前来想办法给唐周处理伤口,周围有些吵吵嚷嚷的,唐周皱了皱眉,当即听到靠着的这个人说了一声:“人群疏散一些。”听到他的声音,唐周才知道原来他靠着的人是邬桐。
这样唐周才感觉周围的空气好一些了。
有人解开了他长衫的盘扣,去微微掀开查看唐周的伤口。唐周还是不觉得疼,只是感觉肉与衣料黏在一起被撕开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好像在清晰感受自己的皮肉被撕开一般。
唐周便又狠狠皱了眉。那给唐周查看伤口的人,好像就是那个医学生,她轻柔的声音说:“很疼吗?”唐周没有答话,一只手递到了唐周的唇边。邬桐和他说:“疼就咬我。”
唐周其实一点都不疼,就是有点难受而已。唐周也没力气争辩,也没力气睁开眼去看周围的情况,就靠在邬桐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于是在防空洞的所有人,就能够瞧见在那朦胧烛光的照射下,那青年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他的左臂已然被鲜血浸湿,微微解开的衣襟展露出他的锁骨和胸膛,烛光昏黄,覆盖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让他的肌肤泛着一种美丽的光色。
他仰着头靠在那人的肩上,脖颈也延伸成为一种美丽的弧度。脸颊与锁骨沾染的血色,成为在这一片美玉之上的诡丽艳绝的点缀。苍白的面容清隽而又昳美。他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却不得不让人感叹,眼前的一幕,是一种在血色浸润中惊心动魄的美。
第344章 小戏子25
虽然唐周感觉不到疼痛, 却也越来越虚弱无力了。他知晓这些人在给他尽力处理伤口,外面的轰炸声依旧不停歇,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彻底结束, 于是也就只能这样匆匆给唐周处理一下伤口了。
唐周靠在邬桐的怀里, 也正是因为感觉不到疼痛一声不吭, 只是紧紧皱眉。那伤口一看就知狰狞,别的人都有些紧张地瞧着这场面, 见他如此忍耐的模样,心里更是敬佩他,也不禁对这长相昳丽的青年心生爱怜。
大约是失血过多致使, 唐周觉得自己有些冷了,浑身都开始冰凉得厉害。他隐约听见那医学生和他说:“这样的伤口只能去医院里处理, 万幸现在血已经止住了。只要——”后面的,唐周是真的听不清晰了。他靠在梧桐的怀里, 闭着眼睛,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昏睡过去。
他的体温有些低, 邬桐自然知晓。好在最近天气凉一些, 邬桐身上还穿着一件外衫, 他将这件外衫脱下来盖在唐周的身上,让唐周靠着他也更舒服。
这样才发觉唐周的手中依旧紧紧拿着那个东西,虽然包裹得严实看不出什么, 想着这样唐周可能会不舒服, 想要帮他拿着, 却发现即便是昏迷过去, 唐周也将那东西攥得死紧, 这般邬桐就知晓这东西于唐周来说就多么重要了。
他不再去拿他的东西,就是调整了自己的位置, 让唐周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现在所有人除了等待空袭结束,也不能做些什么了。
其他人都坐在防空洞的地上,开始沉默地继续等待着。外面的轰炸声响依旧不绝于耳,然而这里面所有人都陷入不约而同的沉默。如果年岁比较大的人,他们应该还记得上一次遭遇空袭是怎样的,于是这种沉默当中便具备无言的悲戚色调。
邬桐感觉到怀里的人往他怀里钻了一些,大概是觉得冷。邬桐去查看他的状态,担心他会碰到自己受伤的肩膀跟随着调整位置。唐周的脸上还是飞溅了几抹血色。邬桐伸手过去,即将触摸着一张俊雅的面孔。微微停顿,最终还是伸手尝试着去擦拭了他的脸,要将那几滴艳丽的血迹抚摸而去。
他靠在邬桐的怀里,除了昏迷过去之外,也就真的感受不到什么了。直到他微微有些意识睁开眼睛时,发现他被人抱在怀里。
能嗅闻到的充溢在鼻尖的硝烟味道还有听闻耳边哭喊之声,以及感受那拂面而来带着战火未歇的风,让唐周知道原来那一场空袭已经结束,他们已然从那防空洞里出来了。
唐周费劲地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原本美丽的启城已经被轰炸成为一片废墟。所有的建筑近乎全部坍塌,满地的碎片以及荒芜,可想那一场空袭到底维持了多久。看样子是想要将整个启城彻底夷为平地。
竟然是这样残暴,将启城轰炸成如此模样。
如果那样残暴的敌人进犯原国,可想整个国家的人民会遭受如何的劫难。唐周又努力去睁眼去瞧,辨别出来邬桐正在带着他去往启城医院所在的地方。
启城只有那几家医院,即便邬桐将整个启城跑过来,那些也全部变成了平地。若是没有轰炸得如此厉害,大约还能够在废墟里寻找一些医疗用品暂时进行治疗,可这启城已然变成这副模样,医院、学校、住房无一幸免,在这街上茫然走动的人,也大概是那些知道防空洞在哪,也来得及跑进防空洞的人还在幸存了。
唐周察觉到,如果自己的伤口不尽快处理,那么他就会在这极为恶劣的环境中死去。那么就意味着他这个世界要从头再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甚至已经探过这个世界之后,唐周未卜先知了很多事情,他就能节省很多时间去完成任务。于是对于死亡的恐慌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然而邬桐抱着唐周,依旧在寻找任何一个能够帮助唐周的方式。唐周的脑袋微靠在邬桐的胸膛,听闻到邬桐那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声音,也感受到邬桐不断起伏的胸膛。
唐周也听到邬桐的声音和他说:“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一定有办法的。”
唐周和他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没有办法——就让我——”
邬桐似乎知道唐周要说什么,他抢先说道:“不。不,不会的。”他说着这句,唐周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他极致的慌乱与惊惧。在这个闷葫芦的脸上出现如此明显的情感动荡,到底是一件新奇的事。
然而在其中,唐周也察觉到邬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熟稔。下一秒,唐周听到邬桐说:“这一次,不会让你死了。无论怎么样,如果你依旧死去,我会——我会——”
他急切地说不出话来,他却继续说,“我明明好不容易,又找到你——”
唐周听到了心灵最为深处之地最大的震颤。这让他即刻就呆愣住了。甚至都听闻不到邬桐还在胡乱地说着些什么。
他的脑海里只反复回想刚才邬桐说的那句话。还有一直存在于记忆深处的,跟随唐周而来的——“我要找到你”这样的话。
那声音虽然听不清到底是谁的,似乎混杂着所有人的声音,却在此时好像与邬桐的声音完全重合起来。唐周察觉到一件事——他意识到一件事——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邬桐的好感度,抑或者所有攻略目标的好感度起始值会这样高。
原来——
原来他们都是同样的吗?
他们是共同的一组数据,所以拥有着前几个世界与他的记忆吗?
仔细想想,好像即便他们是游戏里的攻略目标,他们的根源就是同样的一组数据,只是在其根本上进行了区别而已。这一组数据上承载过多,就会融于数据当中,让数据真的生出人类情感来,并且拥有了记忆并且伴随着数据的觉醒。
所以他们都拥有和唐周相关的那些经历。怪不得那声音一直伴随着他,那声音一遍遍祈求着不要抛下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唐周偶然听到邬桐的这句话,又想起之前许敬承说过的一些奇怪的话,还有许宥初的。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了。
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不知这个世界的这几抹被分割出来的数据,是知晓他们为同根源的,还是仅仅只是拥有和唐周相关的记忆而已。唐周也就在这意识又再一次逐渐消隐过程中开始思考起来了。
不久之后,他开始伴随着这思考,又重新进入了昏迷,甚至都忘了和系统讨论自己的这个猜想。唐周再一次从昏迷醒来,他先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不过他努力感受着,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进行微弱地跳动,他也就知晓自己还活着了。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没什么光亮。不过据他昏迷前所见到的那启城,就知晓这启城也没有什么幸免之地了,也就更不知道这地方是哪。
唐周才睁开眼看了看昏黑,就有人上前来问唐周:“要喝水吗?”
唐周想要张口说话,觉得自己的喉间实在是干涩得厉害,就只能先点了点头。当即有人上前来,扶着唐周的脖颈,让唐周喝下这一杯在这境地里也比较难得的温水。
唐周这才感觉咽喉舒服一些,定睛一看,给自己喂水的人是邬桐。即便视线昏黑,却也能够瞧见邬桐这明亮的双眼。唐周问他:“我睡了多久。”
“三天。”
听到邬桐这般说,唐周心里一骇,没想到他竟然睡了三天。他想要坐起来,邬桐察觉到他的意图,让唐周坐起来。唐周这才发觉自己的上身没穿衣服。大约是为了包扎他的肩膀和处理伤口。他刚坐起来,邬桐就在唐周的肩上披了衣服。
唐周恍然又察觉一件事,赶忙去看他的右手,他右手上一直紧紧攥着的东西不见了。邬桐应该是看唐周神色如此紧张,他立即与唐周说道:“为了方便,我将你的东西拿走了。不过我知晓那东西于你来说有多重要,于是我便将那东西好好保管着。”
这样说着,他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什么东西来,唐周定睛一看,看见那正是他之前拿着的唱片。邬桐递过来,他说:“你瞧,一点损伤都没有。”唐周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邬桐将唱片递还给唐周,从另外一侧端了食物来。邬桐轻声说:“你伤得严重,之前根本喂不下东西。你赶紧先吃上两口。”
邬桐这般说完,唐周确实察觉到自己的腹中实在空得难受。但似乎也是吃过一些的,要不然他不吃不喝三天,恐怕早就死了。邬桐将那粥吹了吹,给唐周喂过来。
唐周手伤不方便,自然也只能先被喂着。他低头过去,将那递过来的粥喝了。又见邬桐重新去舀,唐周吃了两口,觉得自己力气恢复不少了。就问邬桐道:“外面,怎么样了。”
邬桐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只说:“几乎炸没了。死了很多人。”
他将这一勺粥又递过来。唐周低头过去喝了,又问邬桐:“许家呢?许家怎么样了?”
邬桐说:“也没了。不知人去了哪里。”
唐周的心里涌起一股怅惘。
即便知晓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如此生动鲜活。唐周还能够记得所有人温柔而又开心的笑颜。他所记得的那些人、接触的那些人,不知能够在这空袭当中活下来多少。还有戏园子里的那些。唐周的心里就控制不住染上悲切了。
唐周沉默下来,脸上的神态也不遮掩,邬桐自然是知晓唐周在神伤些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依旧沉默细心地照顾着唐周。唐周心神惆怅地吃了几口,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为了气氛不像刚才那样凝重,他就闲聊般地又问道:“我竟然没有感觉特别饿。我之前是怎么吃东西的?”
邬桐看了唐周一眼,不知为何忽然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喂你吃的。”
唐周察觉他语气奇怪,抬头去看邬桐。即使这地方光线不足,唐周也看到了邬桐那通红的耳朵。邬桐说:“先生一直昏迷不醒,也喂不进东西去。我只能冒昧地用嘴进行哺喂。”
第345章 小戏子26
不过是为了让他吃下东西不死而已, 唐周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瞧着这邬桐的更是羞赧,甚至羞赧得已然去躲避唐周的目光去了。唐周虽有疑惑,但也只认为邬桐第一次与人这般亲密所以如此害羞而已。依旧没当回事。
他哪里知道, 邬桐不敢瞧他, 是因为邬桐心虚。若是真的只是因为要给唐周喂食, 不做其他举动,倒也没有什么好苛责的, 主要是——
当时东西实在是喂不进。唐周已然陷入完整的昏迷,再这般喂也不过是从唇齿间又流淌出来罢了。邬桐只得又将唐周下颌处流淌的水擦拭了。
仔细算算唐周到底有多长时间没吃东西,到底是有些让他急切了。不知要怎么办。傻愣愣坐了半晌, 凝望着唐周那被粥水沾染得湿漉漉的唇瓣,邬桐才拿起那碗粥来, 小小地含了一口,随后俯身过去, 将唇瓣递过去。
用舌尖撬开唐周的唇瓣,将这一口粮食渡过去, 手指轻轻顺着唐周的咽喉, 担心他被呛着。这样才将这一口成功吃下去。这般喂了几次, 始终见效,若只是如此一直这般下去,邬桐倒也真的没什么好心虚的。
只是被喂了几口的唐周大约有了一些意识, 生出了一些渴望粮食饱腹的本能, 后面几口, 便是唐周迷迷糊糊地开始动起舌头来, 将那粮食吞入腹中去。
本来到这里, 就知晓唐周能吃下东西了,只需用勺子喂到他嘴里便可。可是邬桐却也怎么都舍不得离去。因为他还以为邬桐的嘴里还有呢, 便迷糊着用舌头在邬桐的嘴里扫荡了一圈。
唐周伤得严重,吃不了什么荤腥,这一碗素粥只放了一些糖,还带着温度,于两个人的口腔当中,所感受到的就是又甜又软的触感。本来那又甜又软的是那口粥,那口粥被唐周吞进去了,这又甜又软的,自然就是唐周的舌了。
怪不得叫唐周,就是如糖粥一般又甜又软,简直让人不忍心离去。
即便知道这事不对,也不想抽身离去,任由唐周在昏睡间这般迷糊地舔着他的口腔。大概是觉得实在没有东西能够饱腹了,唐周的舌又收了回去。这般邬桐才起身,又迫不及待含了一口递过去。
唐周真的是饿得狠了,才刚刚渡过去一点,唐周的舌就急匆匆地追过来,直接卷着邬桐的舌,将那一口粥吃下,又不舍贪恋地吮吸舔咬。本来不过是一个喂粥的过程,发展成这事态,邬桐深深的目光凝望着唐周的面容,呼吸愈发沉重了。
只要感知唐周要回去时,他又渡过一口过去。这样又是一次缱绻的热吻。直到后面,也就只有唐周吮他的舌而发出的啧啧水声,以及那属于成年男性的沉重的呼吸之声。
再后面的,就是唐周大约是吃饱了。邬桐再渡给他,他也不吃了不舔了。邬桐以为是他吃累了,这一次乖顺地喂他,不故作不给他让他们的舌头互相交缠一番。
可这次这般一喂,那一口粥并没有被吃下,而是顺着唐周殷红湿润的唇瓣溢出来。滑落他的下颌处去。邬桐稍微起身,见唐周依旧闭着眼睛,状况倒是比之前瞧起来好一些,看来方才吃饱之后,便又舒服地重新睡过去。
邬桐见那湿润水渍,顺着唐周精致的下颌滑落到颈项里,本应该用巾帕擦拭而去。却不知怎么的,见那抹湿润将唐周白皙的颈项沾湿,其中混着几粒柔软的米粒,邬桐凝望着脖颈与展露出来的锁骨,喃喃了一句:“不该浪费食物的。”
于是,便俯身下去,用舌头将那往下滑落的湿意舔舐而去。将那几粒米粒也全都吃下之后,将他脖颈处的粥水都舔舐得干干净净,直至再也尝不到糖粥的几分甘甜,才恍然发觉,他竟然已经快舔到唐周的胸膛去了。
邬桐骤然惊醒,立马从唐周的身上起来。
却在这烛火摇曳之间,见朦胧烛光笼罩在唐周身上,上半身没穿衣物的唐周,在这烛光掩映之间,肌肤泛出的是一种极为美丽的光泽。脖颈、锁骨所在的位置一片湿漉漉,被照映得亮晶晶一片。那显然是邬桐的杰作。
他坐在那里,瞧着唐周美丽的躯体,一时间又痴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打算将碗收拾好,却见里面还剩着最后一点食物。邬桐又喃喃自语说道:“不该浪费食物。只剩这最后一些了,先生将它吃下吧。”
他后面的那句话似乎是说给唐周听的。但唐周尚未醒来,怎么可能听得清楚呢?不过是说给他自己听罢了。
他这般说完之后,这一次倒是显得正经一点,没用嘴渡过去了。只是用勺子盛了一点递到唐周的唇瓣去。可唐周已然吃饱了,哪里还会张嘴再吃呢?于是这一勺粥又从唐周的唇瓣溢出,缓慢地顺着下颌又流淌下去。他愣愣地看着,看那潮湿蜿蜒至唐周的锁骨处,又喃喃说了一句:“洒了。不该浪费。”然后他又俯身过去,又是像刚才那一番将这潮湿一一舔去,甚至还反复舔舐,将那肌肤又舔湿漉漉的。
如此这般——邬桐确实该心虚的。
唐周自然不知邬桐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不过吃着邬桐喂过来的食物,只觉刚才那个话题难以进行下去,唐周又扯了另外的话题说道:“真奇怪。方才昏迷的时候,竟然模模糊糊还能做梦。”
邬桐自然是心虚之前的事,也想尽快绕过这个话题,便也顺着问了一声道:“什么梦?”
唐周笑着说道:“我梦见我在和一只黑色恶犬抢食吃。那黑犬还真是凶残得很,好像我梦里也是饿得不行了,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和黑犬抢东西吃。真是有些怪诞,我竟然直接上嘴,去黑犬的嘴里抢东西吃。那黑犬一直咬我,却也不疼,我也就来了胆量,非要抢了过来吃。我好像吃完了,吃饱了。躺在地上睡着。那黑犬似乎是因为吃的被我抢了,十分不甘,趴在我的身上一直舔我,舔得我浑身湿漉漉的,我梦里见他不吃我,我好像也不怎么动弹。就昏沉沉又睡去了。你说,这梦奇不奇怪?”
这梦奇不奇怪不知道,邬桐不再敢看唐周的眼倒是真的。听闻唐周说的这些话,他一句话不答。就垂着眼睛去看唐周的嘴巴。
唐周说话时嘴巴不断张合,因为吃着东西,唇瓣也是红润可人,舌尖也是若隐若现,直叫人心里难耐得很。之前那般亲吻舔舐了唐周,本就让他失控,这样瞧着他的嘴巴,又想起那事来,邬桐却怎么也喂不下去了。
正巧,这一碗吃得见了底。唐周也说:“吃不下了。”邬桐将碗拿回来,将最后几口粥倒进自己的嘴巴里去,匆匆出去了。
唐周颇为疑惑,但见邬桐这样匆匆离去,也不能问些什么了。这地方漆黑,邬桐似乎是踏着楼梯上去的,这样一走,就不见了人影。
邬桐端着碗出来,拂面而来的夜风倒是能够驱散一些他身上的燥热之意。但到底还是不能彻底忽视,每走动一步都能清晰感知到。邬桐别无他法,耳朵已然烧红,盯着那处骂了一声“孽根”,便赶紧忍着将碗勺搁置了。上面确实已经成了废墟,却也见被人胡乱地重新搭建了篷布,零零碎碎放置了一些还没完全破损的东西。
邬桐靠在这残垣断壁,手抚摸着。凝望着荒芜当中,漆黑夜空上那抹皎洁明亮的月亮,感受那月光温柔地洒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如唐周凝望他时温柔清润的目光。他仰着头看着月亮,痴痴地看着,他轻声地呼唤着:“先生——明舒先生——”
然后又呼唤着:“唐周。”
几个称呼相互混杂,在他的呼唤声中。他这轻唤变得迅疾,伴随着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对其的渴求与贪恋。最后化作了一声泯灭激烈情动的叹息。然后,他久久不动。许久之后才进行了简单的清洗,重又下了地窖去了。
唐周本来好不容易醒来,还没和邬桐问几句话,见他出去了好一阵没回来。唐周是有些不安的,不过听闻那踏着楼梯下来的脚步声,唐周又将目光投向于那唯一能够透进光亮的地方。邬桐宽阔的身影缓慢地从那里而来。
唐周呼唤了他一声:“邬桐?”
邬桐应答了一声:“嗯。”
“为什么这里这么黑?这是哪里?”
邬桐说道:“是之前我家的地窖。上面几乎没有幸免的建筑,有好几处的地窖倒是还能够用。没有地窖的,就都暂时拥挤在防空洞或者临时共居处。我见那些地方人多,环境糟糕,担心先生的伤口感染,便将你带来我家的地窖。最近蜡烛煤油也不多,也通不了电,晚上大家都点不了灯。”说完这些,察觉到了刚才唐周语气中有些害怕,就又说了一声:“不要怕。”
他说完,人已经来到了唐周的跟前。
第346章 小戏子27
邬桐走过来, 不过是来到唐周的跟前,不知道在下面弄些什么。上面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只有这地窖还能使用。唐周在这地窖里昏睡了三天, 也不知邬桐到底是怎么睡的。唐周仔细瞧着, 才发现原来邬桐是在他身下铺了地铺。
夜色已深, 唐周昏睡了许久,早已经睡饱了, 只能躺在这里,瞧着那唯一的出口微微透进来的光亮。唐周在这寂静当中,听闻了邬桐的呼吸声。他就睡在他的身下, 唐周以为他睡着了,只想着自己的任务还有那张唱片, 这样睁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忽然听闻邬桐说道:“伤口疼得睡不着吗?”
他的声音在这夜晚里倾泻下来, 带着柔和之意。唐周听到他这样说,也回答了他一声:“不是。”唐周微微侧头过去, 看见他睡在地上。他也侧身过来, 就看见了凝望他的明亮的双眸。
邬桐问他:“那先生在为了什么而如此忧虑?”
唐周轻笑了一声, 却也没有回答邬桐的这个问题。不过想起唱片的事情,便与邬桐说道:“你可知道——”
他想要描述一下那些人的面貌,却因为只是匆匆一瞥, 能够记得的样貌也没有多少, 在此时就问不出来了。可是那唱片那般重要, 唐周若不能与他们汇合, 要怎么办呢?
唐周知道, 那是他们就算死也要守护的东西,那东西阴差阳错递交唐周的手中, 唐周也不能就这般弃之不顾了。距离空袭过去三天,那些人还活着多少?要怎么样才能够将这唱片还给他们?这于唐周来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这件事唐周定然还是要去做的,这件事也与梁暮云有关系,找到梁暮云,他的任务也能够很快就完成。
唐周想了想,此时于他来说就是找到唱片的归宿。但到底还是没能够将要说的告知邬桐,最后唐周只能叹了一口气。
“先生是想唱戏吗?”
唐周又听到邬桐这般说。接着邬桐说道:“我去过许家几次,虽然没有与先生见面,却也知道你在那宅院里终日都被囚困,连最喜爱的戏曲,也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唱。也只能早上起来清嗓两句罢了。”
唐周诧异,问他:“你都知晓?”
“许家送货,我都是抢着去的。只是想见你一面。想要知晓你在许家的生活可好。若是不好,我想着,即便你不愿,我将你劫去,他们也不会认为是你故意逃的。不会为难其他的人。更何况那时我已然听说许老爷被毒了。这计划便可实施了。”
唐周听了他这话,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原来这邬桐竟然一直在暗中看顾着他。他却毫无察觉。又听邬桐说道:“先生,现在你在我这里,你想唱什么,便唱吧。”
唐周本来无意唱几句,可此时望着那外面透进来的点点月光,还有那吹拂进来的似乎带着未消硝烟的夜风,他虽然现在不能瞧见,却也记得昏迷前的那幅景象。也想着自己前途未卜,不知方向,心中不免有些怅惘。就缓缓唱了起来。
唱的是《锁麟囊》中薛湘灵的唱词。唱腔凄美悲然,在这夜色当中缓缓蔓延而去,裹挟凄楚的夜风,增添了几分悲情之美。只要有人听闻,大约也忍不住心中涕泪。在这夜色当中这唱腔,实在清绝艳丽,也让人驻足停留。
唐周唱完这一曲,心绪似乎也跟随着唱词一同宣泄而出,也似乎没那般忧虑。又与邬桐在这地方躺了一会儿,闲聊了一些话语,唐周就裹着不知从哪来的厚重的被子,又昏沉沉睡去了。
唐周迷迷糊糊睡着,半夜感知到外面似乎下雨了,他想要睁开来看几眼,却也觉得眼皮沉重,不知怎么的,一点都醒不过来。身上也热得厉害,特别是他那伤口,虽然依旧是感觉不到疼痛,却又是觉得那里灼热得很。他睁不开眼去瞧雨势如何,隐约感知到有人将他裹进被子里将他抱了起来。
大约是邬桐吧。毕竟也只有邬桐和他一同处在这地窖当中。邬桐似乎用了什么东西给唐周挡雨。
唐周总算能够微微睁开眼睛来,去看邬桐。只见邬桐被那大雨侵袭,也没其余遮风挡雨的东西。能够遮风挡雨的,都给唐周好好地盖上了。邬桐冷峻的面容在这雨夜中被雨幕击打得不断流淌下雨水来,击打得他睁不开眼,只抱着唐周不知要往哪里去。
他浑身上下湿透得厉害,却又将唐周裹得如此严密,一点雨水都未沾染。唐周的脑袋昏沉得很,这样睁开眼瞧了一会儿,却又不能再看些什么,又闭上眼睛,不过倒是没有完全的昏睡过去。还是有些意识的。
只感觉邬桐抱着他在这大雨之中奔忙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知在什么地方停下。他急忙喊道:“高大夫,高大夫,你在下面吗?”
“什么人?”从下面传来人的声响。
邬桐在这雨声中扯开嗓子回答了一句:“邬家的小子。”似乎只有这般大声,才不能将他的声音掩埋在这雨夜里。之后又隐约听到些什么声响。
唐周只觉没那么冷了,应该是进入了内室。不过这已经没什么屋子了,理应是地窖或者防空洞。他被邬桐抱着进里去。唐周被人放下,一位老者的声音说道:“你再将他带到我这里来,我也没什么办法。我之前与你说了,我的药全部都没了。先前给你的那些,都是存在地窖的一些,还能煎煮给他治疗内里,这外伤,我确实是没有办法了。现在医院全都没了,新的医疗救助处军队政府到现在都没搭建出来,那些重伤的,熬不过去,也只能在这些日子死了。你将他带我来这里,我也没办法。”
老大夫上前来,仔细检查了唐周的伤势和身体。随后他对邬桐说道:“伤口发炎感染,开始发起高烧。我别无他法。”
唐周只听邬桐的声音当中,已经暗藏了悲切,声音也如此喑哑,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他问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救他,即便让我搭上我这条命,我也是愿意的。高大夫,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又听“噗通”一声。老大夫连忙说:“你起来,你跪我做什么,你跪我,我也救不了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我,也不顶用。”老大夫抓着邬桐湿漉漉的手臂,要将邬桐从地上拽起来。不过邬桐本来就身强力壮,他执意要跪,伏在老大夫的脚边,老大夫自然是扶不起他来了。
老大夫左右不是办法,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即便是丢了一条命,你也要救他?”
邬桐从地上抬起头来,整张脸上都是雨水。眼眶通红着,脸上是这极为痛苦悲戚的神色,大约他若是哭了,也混在他脸上这些雨水里,是瞧不清楚的。老大夫凝望着他的脸,只得叹了一口气。
最后他说道:“洋人那边倒是所有事情都弄得很快。不过他们是盎格鲁国的,东西数量都有限,那些东西也只能盎格鲁人用。你若去了,强硬闯进去,又与他们语言不通,也只不过是会被当作乱民枪杀罢了。你去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听了老大夫这话,邬桐却直接向老大夫叩拜一首,说道:“多谢高大夫指点。”随后,就站起来,重新将唐周裹得严严实实。
只见这一抹固执的身影抱着那秀美青年又再一次冲入雨幕。再也不见了踪影了。最后老大夫见那抹身影消失,却也只能又再一次重重叹了一口气。
唐周虽然脑袋烧得昏沉,也将刚才的事情听了。也只想着,若是能早些死掉,还能够开局重来,也不在乎自己死不死的。想要和邬桐说算了,却又说不出来。
他虚弱得厉害,恐怕就算张开口说些什么,也全都掩盖在这雨声当中,断然不会被邬桐听闻。就只能让邬桐抱着唐周,从这边,又跑到那边去。
不过后来发现这样,总是将裹在唐周身上的东西被那雨珠侵袭。邬桐似乎发现了一张还幸存在路边的黄包车,将唐周抱到黄包车上。让唐周躺在上面。外面的雨幕击打过来,被那幕帘遮挡。邬桐将这车帘往下压了压。
见唐周已经烧得双颊绯红,他睁开眼睛看过来,眼中也都是潮湿的水意,邬桐说:“先生,别怕,一定有办法的。我现在带你过去。”这样转身过去,去拉黄包车的车杆。
果然方才唐周说的那一两句话,邬桐是一句没有听见。唐周也不作无谓的挣扎,就躺在这车里,听到巨大的雨击幕帘的声响。也不知这一次他是不是会死了,在这雨夜里,他缓慢念了两句《霸王别姬》的唱词。念道:“夜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便缓缓闭上了眼,近乎要失去了意识。身如浮萍,飘摇不定,终要去了。
第347章 小戏子28
邬桐带着唐周去了盎格鲁国公馆。雨势渐大, 击打下来,什么也听闻不了。视线也受阻,瞧不清楚前面的路来。只见了那公馆立在那处, 灯火荧荧, 在这一派荒芜之中确实是一向往之地。
邬桐渐渐靠近了那地方, 只见了公馆门口,站着几个士兵, 还站着两个洋人不知在争吵些什么。他也顾不得他们洋人在争吵什么,就带着唐周上前去。他才刚一靠近,就被那站在门口的士兵用枪挡住, 用蹩脚的华语说道:“不许进!”
邬桐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懂,便开口说道:“我前来公馆, 只求能够帮助我救治明舒先生,他现在已经不行了。若是没有药——”站在门口这士兵, 似乎根本听不懂邬桐的话,只用不耐烦的眼神看他, 甚至还用那枪抵过来, 戳在邬桐的心脏处。好像邬桐再往里走一些, 这人就能在邬桐的心脏上打上一枪。
邬桐知晓这人听不懂他的语言,就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那还在争吵的两个洋人。邬桐上前几步去,有那士兵拦着, 邬桐自然也上前不了几步。见他们有些吵歇了, 邬桐才说:“几位先生, 冒昧打扰, 我想救治明舒先生——”
邬桐本无意带有几分希冀, 可这话才说出来半句,前面一个金色头发的洋人便瞪大了他那碧绿色的眼睛, 跟着重复了一句:“明舒?”
这一句说得极为标准。邬桐初听时还以为是一个原国人说的。邬桐循着声音看去,见一个金发碧眼的俊美西洋人。他迫切地又重复了一遍:“明舒?”
邬桐点了点头说道:“嗯,明舒。明舒先生受了重伤,现在伤口已经感染,急需用药治疗。如果不治恐怕会死。”这人听懂了邬桐的话,急切地又问了一句:“明舒在哪?”邬桐遥遥去指停在那边的黄包车。
这盎格鲁人往邬桐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也不顾如此大的雨,就直接从台阶处下来,直接冒着大雨朝黄包车所在的地方去了。那个原本和这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吵架的那人,立马不知在嘴里嘟囔了几声,赶紧跟过去。还将手里的伞赶紧撑开,撑在那西洋人的脑袋上。
这样那西洋人才没一直淋雨。
他过去之后,将那帘幕掀开一些,就彻底展露了缩在里面的唐周的脸。他的脸已经呈现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却是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见到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人,如此出现在自己眼前,坎伯兰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哪里还顾得着什么,伸手将里面的唐周抱出来,还嘱咐身边的人说:“米尔,你帮我好好撑着伞。”
这样才不让唐周淋一分雨,将他带出来。
被叫作米尔的人一瞧是一个东方面孔,又见他虚弱得厉害,想来是受了伤。也见了坎伯兰将人抱出来之后,似乎要抱到公馆里去。他立即就说:“少爷,这是原国人,你将他带进去,就太糟糕了。被那些人看见你接济了原国人,那些原国人会疯了似的聚集起来,要将公馆掀翻的。到时候我们就招惹大麻烦了!”
从之前就一直受到米尔喋喋不休语言攻击的坎伯兰又冷了脸色说了一句:“你闭嘴。”然后就不顾米尔不断说的是些什么,就抱着唐周进入公馆里去。米尔虽然嘴上不断说着话,但还是记得刚才坎伯兰说的,将伞打得好好的,一路急促地跟随坎伯兰一同进去。
他们都进去之后,邬桐也想要跟随着进去。却被那个士兵又一次举枪拦住。邬桐站在原地,看那两抹急匆匆走进去的身影,隐约还能够瞧见唐周苍白无力的手垂落下来轻微摇晃,就这样在他的视线里远去了。他进不到那里面去,他又不舍得离开,就这样寻了一个暂时能够避雨的地方站着,等着唐周能够出来。
这边才将唐周抱进来,米尔还是在说:“我亲爱的少爷,你再这样惹麻烦,伯爵大人会生气的。我这次过来就是要把您带回家。现在原国和海利吉要开战了,您留在这里只会遭遇劫难的!伯爵夫人急得都快病倒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坎伯兰冷哼了一声说道:“母亲总是用这种把戏逼我就范,我不会再上她的当了。医生呢?米尔,医生在哪里。你说这么多废话,就不能讲一些有用的东西吗?快给我去找医生。”
“来,您跟我来,少爷,我记得医生在这边。可是少爷,您必须回去,就算您不回去,您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最起码,最起码去京海,那里可比这里安全多了。好了,少爷,我帮您推开门,您瞧,医生正坐在这里呢。”
两个人又这样吵吵嚷嚷走了一路,到底还是将唐周送到医生面前来了。坎伯兰这下是无论米儿说些什么,他都不理了。直接找了医生说:“医生,你快救救他。”说着将包裹在唐周身上的湿淋淋的东西卸下来。
唐周除却脸上稍微有些雨珠,却也真的没有被雨淋多少。不过这细碎的雨珠落在他清隽的脸上,却更加透露出几分清艳不俗来。更是好看非常。
那医生一看是东方人,摇了摇头说:“抱歉先生,我不治东方人。我们医疗用品有限,如果用在东方人身上,其他受伤的盎格鲁人要怎么办呢?”
坎伯兰愤怒地盯着对面的医生,这个时候,他抱着唐周,只能说了一句:“他是我的夫人。我的夫人要死了,他曾经是东方人。可是他早就已经是我的夫人,是我要带回盎格鲁国的夫人。你不救他,可以认为你在毁灭一个盎格鲁人的家庭吗?”
医生听到坎伯兰说的这些话,有些吃惊,但更多是歉疚。医生和坎伯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你的夫人,我会尽力救他的。”这样这医生才愿意救治唐周。
而另外一边听了坎伯兰说这些话的米尔,直接吓呆了。然后又忽然说:“少爷,您才来了原国多久,您居然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哦,天呐,要知道伯爵夫人盼着您娶斯诺尔公爵的女儿,您这样悄无声息地和一个原国男子结婚,您回去的时候会被伯爵夫人扒了皮的。”
坎伯兰也没理他。他实在担心唐周的情况,见将唐周的上衣脱去之后,也将那肩部的绑带彻底去除,才看清楚那伤口到底是多么狰狞。又见唐周在这昏睡里无意识地皱了眉,以为唐周极为疼痛,就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抓着唐周冰冷的指尖。
他刚才那副生气恼怒的模样早已经消失不见,捧着唐周的手指和医生可怜巴巴地说:“仁慈的医生,请你轻一点。我的夫人一定感觉到疼痛了。”
医生说:“我只能尽力,先生。他现在伤势不好,要进行一个微小的手术。你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坎伯兰点了点头。
医生手里拿着棉签,那棉签毫不留情地指着米尔。医生说道:“那就请你的伙伴安静一会儿,先生。”
知道这是医生在警告他,坎伯兰扭头过去狠狠瞪视了一下那边站着的米尔。见米尔也知道错似的闭上嘴巴安静站着,坎伯兰才转头过来,看着唐周苍白秀美的脸,心里更是涌起一阵疼爱。他心疼地不断地亲吻着唐周的指尖,不断地、小声地向上帝祈祷。
虽然医生说着这是一场小手术,但是所有弄下来,却也花费了好一些时间。医生收拾东西的时候,坎伯兰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医生。医生转头看见坎伯兰的眼神,告诉坎伯兰:“已经将伤口进行很好地处理。用的也是最好的药。就是病人还在发烧,需要你多关注一下。只要退烧了,就没事了。”
坎伯兰依旧捧着唐周的指尖,听到医生这般说,他展露出笑容来,灿烂地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医生。”
医生说:“带着你的夫人去你的房间去吧。这里没有能让他久躺的床位。”
坎伯兰频频点头,他说:“好的。”然后坎伯兰就小心翼翼地将唐周抱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了。其间米尔还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坎伯兰又瞪了一眼,还被嘱咐了一声:“你去找一套干净的、柔软的睡衣来。快点去,米尔。”见米尔久久不动,坎伯兰踹了米尔一脚,米尔这才离开。
坎伯兰这般才能够耳根清净一些地抱着唐周回去。将唐周放在自己柔软的床上,见唐周还是在睡着,体温还是有些高。坎伯兰的指尖轻柔地拂开唐周凌乱的发,去瞧唐周这一张面孔。坎伯兰轻声说:“明舒。明舒。”
他喊他明舒,倒是喊得极为标准,接下来说的这句华语却说得蹩脚得很,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死了。”之前还半句华语不会说,现在能够说几句了,说得笨拙,那名字却喊得极好,看来在私底下在唇齿间不知念了多少遍。
第348章 小戏子29
唐周睁开眼, 原以为还是那昏黑的地窖,却不想睁开眼后,所见的就是柔软昏黄的灯光坠落下来。头顶所见的, 就是一盏亮着的水晶吊灯。这吊灯在这出现, 还真是稀奇得很, 还让唐周误以为自己是到了天堂去了。
毕竟之前都被轰炸得什么都不剩了,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吊灯。就这样躺在这里, 傻傻地待了一会儿。手中微微动了一下,就发现似乎被人握住了。这样唐周才转头过去,看见一人趴伏在这床沿边缘, 深深睡去了。
虽然他的脸埋入他的臂弯里看不清。但那金色的鬈发的确让唐周觉得眼熟。唐周好好瞧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好像是坎伯兰。
他去看了一下坎伯兰的好感度, 坎伯兰的好感度果然涨了。才盯了一会儿,坎伯兰似乎有所觉一般, 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见到唐周醒了,坎伯兰的眼睛骤然就亮了起来。本来在这灯光照耀之下, 他的眼睛便这般明亮了。他这样一笑, 更是显得明亮非常。脸上的笑容也是如此灿烂。
他笑着看着唐周, 说道:“明舒!你醒了。”听他这一口华语,听起来像是努力学过了,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 还是难以将自己的口音抹除, 说出来的话, 就显得如此别扭可爱了。唐周见他这样高兴, 也不禁被他感染了情绪, 便对坎伯兰微微笑起来。
坎伯兰依旧用华语和唐周说着:“之前你,发烧, 我看看你现在。”说着,他凑近过来,用手摸了摸唐周的额头。然后又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没有烧。医生说,没烧,就是好了。”他努力地、断断续续地和唐周说话。
唐周都听得明白。唐周知道这次能好,肯定是坎伯兰的原因,唐周和他说:“谢谢你,坎伯兰。”
坎伯兰坐在唐周的床沿,大概坐的是一张矮椅子。这让坎伯兰看唐周时,是仰视而来的。这样一双碧绿如宝石的眼睛里,满满倒映的都是唐周的身影。他到现在还在高兴地笑着,一边笑一边还抓着唐周的手轻轻晃了晃,他说道:“没关系。明舒,没事,就没关系。”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忽然站起来,他走到另外的一边去,去端过来什么东西。他这一次是坐在床上的,他端着那东西过来,对唐周说:“你一定饿了。吃这个。”他递过来的是西洋餐,好在不是什么牛排之类的东西,要不然那东西唐周有点吃不下。只是三明治而已。
坎伯兰和唐周说:“我刚刚去做的。还热着。我加了,甜甜的酱。”他这样说完,眼睛眨了眨,看着唐周问道:“你会喜欢吗?”
唐周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是也觉得自己腹中空空,确实是饿了。不管什么东西,他都爱吃。所以就说了一句:“喜欢。”
坎伯兰“嘿嘿 ”笑了两声,看起来傻乎乎的。唐周没想到他笑得这样傻,有些忍俊不禁。坎伯兰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那三明治给唐周喂来。他和唐周说道:“你手受伤了。我帮你。”唐周的另外一只手确实是难以抬起来,坎伯兰这样喂到嘴边了,岂有不吃的道理。
唐周就凑过去,咬下一口来。不过坎伯兰这三明治做得有点大。唐周张不了那么大的嘴巴,也只能先咬下一口来。坎伯兰见状,说道:“嘴巴好小。”他这样说,“我可以一口吞下去。”说着将自己的嘴巴一下子张大,唐周看着他那“血盆大口”,还真没有想到他的嘴巴能够张这么大。展示完他的绝技,坎伯兰捧着盘子和三明治,又傻兮兮地对唐周笑。
唐周嘴里咀嚼这一口,却也暂时不能说话,塞得腮帮子鼓鼓的,一点点地嚼着。不过那看向坎伯兰的眼睛,确实一直带着笑意的。唐周刚把这一口吃完,坎伯兰又喂来第二口,唐周又咬了一口。
唐周发现,只要自己吃一口,坎伯兰就特别高兴。他喂唐周吃东西,还喂出趣味来了。不过也可能是,他只要瞧着唐周就高兴。自从唐周醒来后,他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坎伯兰确实将这个三明治做得有点大了。唐周吃了一会儿,吃饱了,还剩下半个。唐周和他说:“吃不下了。”坎伯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唐周说的是什么。随后听到坎伯兰说:“吃饱了?”说完后,他把另外半个三明治,张大嘴巴,直接两三口就吃掉了。
还真是如他所说的,他一张口就能够吃下去。他一边吃一边和唐周说话,因为吃着东西,声音含含糊糊的,不过却也被唐周听清楚了。他说:“不浪费食物。”
唐周笑着回应他:“好。”
唐周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浑身黏腻得难受,大概是发烧的时候发汗,让他浑身上下都是汗了。他正想着这事情,坎伯兰问他:“怎么了?”
唐周和他说道:“想洗澡。”
坎伯兰呆了一会儿点点头。他说:“我带你过去。”说着就掀开唐周的被子,唐周这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穿着的是一条白色蕾丝睡裙。
唐周呆愣了一下,坎伯兰似乎看出唐周在想什么。坎伯兰看着唐周可怜巴巴地解释道:“说是没有男性睡衣了。只有女性的。在公馆的,男性很多。就没有了。”应该是觉得唐周会生气,他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唐周,“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换掉的。那些都脏了。要换干净的,舒适的。”
一副可怜的样子,好像唐周要是不高兴,打上他两巴掌,他也乖乖受着了。顶着这一头的金色卷毛,眼睛还水汪汪的,看起来真是可怜。像一只做错了事在偷偷看主人脸色的金色大狗。
唐周伸手过去,摸了摸坎伯兰的金色卷毛。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唐周偷偷揉了两把,然后和坎伯兰说:“没有怪你。”坎伯兰才又重新笑起来。然后坎伯兰就站起来,俯身下来抱唐周。
唐周一时间被他抱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心想他只是一只手用不了,又不是瘸了,用不着这样抱他。但是想想坎伯兰的好感度,他想要亲近他也是自然的。就让坎伯兰抱去了。
坎伯兰抱着唐周来到了浴室里。他先将唐周放在浴室里的一把椅子上坐着。刚巧,唐周所坐的这把椅子对面,就是一面镜子。唐周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头发极为凌乱,另外的肩膀上绑着绷带。因为穿着的是一条女式吊带睡裙,就展露出他姣美的肩膀和锁骨来了。
唐周还没这样穿过这种女性衣物,有点很不好意思。见这镜子里穿着女性睡裙的自己,就挪开眼睛去,不再看了。就转眸去看在那里调热水的坎伯兰。
这盎格鲁公馆还真是一应俱全,仿佛空袭从未来临似的。也不知是不是空袭的人也刻意避开盎格鲁公馆,看这些陈设设施,应当是之前就建立的了。总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有这么齐全的东西。在那里的,竟然是浴缸。
坎伯兰将水温调好,又过来抱唐周。唐周觉得自己能走,就先从椅子上站起来。坎伯兰来到唐周的跟前。身为一个西方人,坎伯兰长得很高,他的手掌也很大。他轻轻覆盖着唐周的肩膀,原本是想抱唐周的,没想到唐周却先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坎伯兰就只能说了一句:“洗澡。要脱衣服。”他说着,唐周看他躲闪的眼神,知道他害羞了。不过之前坎伯兰说,是他换的衣服,他定然将唐周都看光了。现在竟然还害羞。唐周也确实觉得身上都是汗,要去好好洗一洗,就与坎伯兰说道:“我可以自己来。”
坎伯兰从刚才就没看唐周的眼了。这样一看,原来坎伯兰的耳朵已然红了。听到唐周这样说,他也点了点头。他和唐周说:“我将水放得不多。不会碰到你的肩膀。伤口。你要小心一点。不要碰到水。”
唐周点了点头。
坎伯兰继续说:“如果,需要帮助。就喊我。”
唐周说:“好。”
这样坎伯兰才从这浴室里出去。唐周将身上这一件女式睡衣脱掉,总算不用穿了。他实在有点不适应穿女士内衣。更何况他下面什么都没穿,空荡荡的,很不适应。
唐周坐进浴缸里去。水温很合适,原本摆放得比较远的洗浴用品,也挪到了唐周的跟前来。看来坎伯兰很照顾他。
他只是肩膀受伤,一只手用不了。唐周到底还是能够自己随便洗一洗的。等唐周将自己处理好,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换洗衣物。看着刚才脱到那里的女士睡衣,唐周想着:“难不成又要穿回去?可是已经脏了,总不能光溜溜地出去吧。”这样想着,唐周还是先从浴缸里站起来。
又发现因为是坎伯兰抱进来的,他也没有鞋穿,就只能浑身赤/裸地从浴缸里站起来。好在这里面还都是水雾,门窗也关得紧,唐周从浴缸里站起来,也不觉得冷。
他白皙的脚踩在地板上,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水印。唐周想喊一喊坎伯兰,先又怕隔音他听不见,便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一个脑袋去看外面的坎伯兰。
看见坎伯兰正在那里,不知道苦恼什么。他脸上都是苦恼的神色。唐周仔细一看,坎伯兰手中的是另外两条睡裙。一条红色,一条紫色。
第349章 小戏子30
见着这两件颜色极为艳丽的睡裙, 唐周心想还不如刚才那件白的。只是那件已然脏了,不能再穿回去了。大约是唐周的视线明显,那边苦恼非常的坎伯兰转头过来。见唐周探了一个小脑袋在那门缝里, 煞为可爱。顿时, 坎伯兰就朝那边过来, 与唐周说:“怎么了?”
唐周如实告诉他:“没有衣服穿。”
听到唐周这样说,坎伯兰举起自己手中的两条睡裙来。唐周见此, 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他若穿起这个来,会是什么场面。唐周就和他说:“你的衬衫也可以。”
坎伯兰愣愣地盯了唐周一会儿,一个字一个字理解了唐周的意思, 才又“哦哦”地转身过去。见他去翻找自己的衣服箱子,就知晓他是听懂了唐周的话。然后给唐周找来的, 就是一件属于坎伯兰自己洗干净的衬衫。
身为一个西方人的坎伯兰很高,这衬衫穿在唐周的身上也能够完全盖住了大腿。不过, 唐周刚把衬衫捞过来挂在自己的手上,发现自己却是穿不起来的。他忽然就明白, 之前邬桐没有在身上给他穿衣服的原因。
因为肩上有伤, 确实不好穿, 最多也只能披着,抑或者露着一边的肩膀。可唐周现在一只手残疾,这半天都弄不好。他接过这衬衫之后, 也确实没手关门, 这条门缝便一直开着。
透过这条缝隙, 看见里面的唐周在那笨拙地穿衣服。唐周浑身赤/裸, 身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水珠, 覆于他的身躯之上。只怕这样折腾半天,会觉得冷了。
看了一会儿, 坎伯兰微微将门推开。唐周抬起头来时,坎伯兰解释道:“我帮你。要不然,又发烧。”搞了半点只穿进一只袖子的唐周,在坎伯兰的帮助下,成功将这个袖子完全穿进去了。另外一只手臂抬不起来,也只能将扣子扣起,搞一个“斜肩礼服”款式。
不过这要扣起扣子,只能坎伯兰来。
衣服太长,坎伯兰要从下面扣起,自然就会瞧见唐周的隐秘之处——唐周还是有点害羞。即便知道他们是数据,且都是同一数据源,甚至还有可能他们已经有了之前的记忆,可是这样被看着,还是有些害羞。
唐周害羞,见低着头的坎伯兰更害羞。坎伯兰是西方人,皮肤偏白一些,一旦有什么羞赧,就全部都反应在坎伯兰的脖颈和耳朵上了。唐周这个角度瞧着他,只觉坎伯兰的耳朵像是要熟透了。
也不知怎么的,坎伯兰这么笨,下面那几颗扣子,扣了好半晌才扣好。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往上扣,扣到了唐周的胸膛处。于是又是这般,视线不得不住在这白玉般肌肤上的另外颜色看过去了。唐周也知晓这无可避免,自己有些羞赧的同时,见坎伯兰直接羞得抬不起头来,真是让唐周觉得分外有趣。也不觉羞了。
好容易将帮唐周穿好了,唐周穿着坎伯兰的衬衫,只能这样宛若唱戏般地甩着这长长的袖子。唐周正想要自己走出去,又想起自己没穿鞋。正盯着自己的脚背,坎伯兰就意识到唐周在顾虑什么,直接将唐周抱起来,又重新带到床上坐着。
让唐周躺上去之前,还帮唐周擦了擦脚。坎伯兰抬起头来看他时,唐周看见坎伯兰这明亮炽热的眼睛,完全倒映着唐周的身影。他又再一次坐在这里,仰着头看着唐周。
唐周惊叹于他的眼睛怎么会如此美丽,这样碧绿色,极为剔透澄亮,宝石一般璀璨,又全心全意全装盛的都是他。唐周忽然想起邬桐来,就问他:“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坎伯兰解释说:“一个男性。说要救你。我听到明舒。就知道是你。”
“那么他呢?”
好像听唐周再一次提起邬桐,坎伯兰有点不太高兴了。但也只是皱了皱眉,他只是说:“不知道。”其余的,他也就不说了。唐周还没说些什么,又听坎伯兰说道:“许家。没了。你不是他家的人。是不是我就可以追求你?”
唐周没想到坎伯兰这么快就表明了心意,稍微有些怔神。又见坎伯兰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笨拙地继续讲着华语,一字一句地说:“这里不安全。我要带你离开启城。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回我的,国家。只是——”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却没有隐瞒,“家里有点矛盾。不能回去。我就想,带你去京海。那里还算安全的。”
唐周这个时候,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了。
如果待在启城,自然是难以生存。战争即将在这里开始,许多人都开始逃难而去。不过唐周心心念念着梁暮云,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些梁暮云的线索,因为空袭,又断了。恐怕当初的唱片,还在邬桐的手中。要将唱片拿回来,也只能见邬桐。只是不知怎么的,坎伯兰不太愿意提起他。
唐周也就别无他法。唐周没有办法,他需要思考一会儿,也没有回答坎伯兰的话。坎伯兰那原本凝望他的眼眸中满含期待,在唐周的沉默中缓慢黯淡下来。
他看起来很难过,肩膀也耷拉下去了。他低着头看着握着唐周的手,也不再说什么,垂头丧气地坐在唐周的跟前。唐周见他这么难过,就和他说:“我只是需要想一想。”
“嗯。”坎伯兰听到唐周这话,也不过是这样回答了一句。好像是认为唐周不过是随意回答他,以此话推脱拒绝而已。
随后唐周被坎伯兰照顾着,重新在床上躺下。唐周躺下后,先是闭眼假寐。他打算去找系统商量,这次唐周呼唤系统,喊出来之后,出现的还是那一道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怎么了。】
唐周不太喜欢和这个系统商量,觉得冷淡得很不好相处。但也只有这个系统在,就只能先问它:【原来的系统呢?】
【回总部了。】
唐周回答了一声:【哦。】这样愣愣地回答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系统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
唐周想了想,这个系统也是系统,只是稍微不一样而已,应该能够帮助他。所以他就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系统。系统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去帮你查一下。】
然后系统就消失了。系统一消失,唐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要干什么。就先脱离了这个交流的虚无世界。唐周睁开眼睛来,看见坎伯兰还坐在他的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唐周见他还守着自己,就与他说:“我已经好了很多,不用这样守着我。如果你累,就休息一下吧。”
他盯着唐周瞧着,摇了摇头说:“不累。”
可是方才唐周明明见他累得在他床沿睡着了。唐周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坎伯兰忽然用可怜的神色看着,唐周还有点不解其意,就听坎伯兰问他:“会觉得。我很烦吗?”
唐周和他说:“不会。”
坎伯兰的神色才看起来高兴一点。他重新笑起来,他和唐周说:“我守着你。现在,危险。”要说哪里危险,他贫乏的用词却又不能完全说清楚了。唐周躺着,坎伯兰撑着下颌看着唐周。大概是唐周毫无困意,他献宝似的和唐周说道:“我会。歌剧。”
唐周有些惊讶,问他:“歌剧?”
坎伯兰点了点头,然后他说:“我之前,学过。我唱给你听。”
他开始唱了。
唐周还真没想到坎伯兰会唱歌剧。坎伯兰唱歌剧还有模有样的,用的是西方唱歌曲的独特唱腔。他所唱的是动听的男中音,像是乐器演奏一般流泻出来。他唱的不知是什么语言,这个语言唐周倒是没有学过。就半点都听不懂了。却又清晰感知到超越语言的音乐之美,从那律动与韵律当中传递而来。
唐周听着,有些出神了。他听着听着,觉得这曲调有些熟悉,隐隐听来,有点像《叹琴兰》。忽然想起来,这一首戏曲是从国外歌剧传过来之后,改编而成的。讲述的是一对痴情儿女摆脱世俗禁锢,最终在一起的故事。
唐周仔细听着,知道坎伯兰这是唱到哪里了。唱的正是两人于桥上一见钟情的那里。唐周听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这里刚巧是女方的唱词,唐周便开了嗓,接着唱了下去。
唐周的唱腔清美动听,在这寂静的间隙穿插进来,宛若剔透的水晶一般泠泠落下。坎伯兰惊喜地看着唐周,侧耳倾听唐周的戏腔。在唐周停歇的间隙中,他又唱了两句。唐周记得这里,就是男女合唱了。
他瞧着坎伯兰,眉眼微微一弯,正如唱词当中那含情脉脉的女子一般,眉眼含情、眸若秋水。于是一道西方唱腔的男中音与一道东方戏腔的青衣戏,就这样和谐而又美妙地融合在一起。月光悄然流泻进来,与这奇妙而又动听的歌曲当中形成柔美的随演,却也见证了这神奇却又和谐的一幕。
第350章 小戏子31
不久之后, 唐周得到了系统的回复。系统告诉说:【去京海。】
还真是言简意赅,其他的却也不说了。唐周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呆呆地在这意识空间里等待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唐周的疑惑, 系统才又说了一句解释:【唱片需要运送到京海。这是我帮你查到的线索。你可以在京海遇到接头人。】
总算得到系统的解释, 唐周就又问它:【有时间限制吗?】
系统告诉他:【越快越好。京海那边的接头人在等待着你。】
唐周发现系统知道得还挺多的。于是就和它说:【你能查到这么多。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其他的?】然而这种明目张胆作弊的事情, 系统就不出声了。
唐周也知道人不能太贪心,没有为难系统, 就从意识空间出来了。不过仔细想想唐周要去京海,就要拿到唱片。唱片又被邬桐保管着,那么就要见邬桐。唐周瞧着眼前兴致勃勃帮他在叉子上卷面条的坎伯兰。唐周心想:“不知道坎伯兰会不会愿意让我见邬桐。”
此时坎伯兰正将面条卷好了, 喂到了唐周的嘴边来。唐周张开嘴巴去吃他递过来的东西。上面的酱汁沾染到唐周的嘴巴,坎伯兰便使用手帕将其拭去。做完这些事, 他瞧着乖乖咀嚼食物的唐周,一脸灿烂地对唐周笑。
唐周吃了几口, 见坎伯兰笑得很是开心灿烂,就想着还是问他更好。唐周将食物吃下, 坎伯兰又认真去卷面条了。唐周便在此时问他:“我想见带我来这里的那个男人。”
唐周看见坎伯兰的动作稍微停顿。想来他是将唐周的话听进去了。随后唐周见坎伯兰抬头看来, 碧绿色的眼睛忧伤地凝望着他。坎伯兰问:“为什么。要见他。”
那唱片的事, 应当极为隐秘,不得与外人随便讲明。唐周只能告诉坎伯兰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
这虽然看起来坎伯兰很伤心,但他还是记得给唐周卷面条。他才来原国没有一个月, 还用不惯筷子, 只能用叉子一点点给唐周卷。一边卷一边难过地说:“什么重要的事。”他这般问, 唐周却也不答他。
坎伯兰低下头去, 将这一次的面条卷好后, 又递到唐周的嘴边来。唐周张嘴吃了,又听坎伯兰说:“我见他看重你。他喜欢你, 是不是。你也想见他。喜欢他,是不是?”之前他说话除了有点口音外,还正常些。此刻大约是心绪致使,直说得颠三倒四了。
唐周刚巧嘴里被喂了东西,也不能回复他什么,这样沉默些许,又被坎伯兰认为是默认。他难过地又擦了擦唐周的唇角所沾染的酱汁,垂着脑袋与唐周说道:“知道了。你要见他。”
唐周以为他真要将邬桐带来见他了。结果坎伯兰抬起头来,那如此坚毅的眼神瞧着唐周,只听他说了一句:“我是绝不会让他来见你的。”
唐周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呛了一口。坎伯兰见他呛得厉害,手忙脚乱来拍他的脊背,又给唐周倒了水。唐周缓过来,瞧坎伯兰担忧的眼神。在心里感叹:还以为是什么乖乖,结果一到正经事就这么叛逆。
不过那事确实不能与坎伯兰说明,也不能态度极为强硬。若是更为强硬,坎伯兰恐怕越发不让他见邬桐了。唐周便伸手去抚摸坎伯兰柔软的卷发。唐周轻声与他说:“是极为重要之事。不得耽误的。让他来见我好不好?”如此说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柔和美丽的笑容。
让仰着头看着他的坎伯兰神色怔愣。唐周觉得他的微卷发手感极好,没忍住又摸了两下。这才见了坎伯兰神色微变,不过他脸色依旧不太好,闷闷地与唐周说道:“可以见。我要在旁边。”
唱片的事,唐周倒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了。即便知道坎伯兰心思纯粹,唐周也不得不警惕,实在不愿让坎伯兰在一旁。只得与他说:“不行。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坎伯兰眼睛大睁,却也没有立即高声说些什么。他像个孩子一样噘着嘴说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共处一室。与他。独自。”又是因为情绪激动,说的话都是如此颠三倒四的,好在唐周尚且听得懂。
不过唐周继续发起另外的攻势,声音听起来喑哑,眼神看起来黯淡,神色看起来可怜。就这样与坎伯兰说道:“此事只能你帮我了。坎伯兰。你帮帮我。绝不是你想的,我要与他亲热。你不必因此担心。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他说得如此真诚。即便坎伯兰心中再为急切,终究还是心疼唐周,不愿让唐周露出这般可怜的神色来。于是坎伯兰连忙说道:“好好好。我带他来。我让他来。”
见他这么快就听话。唐周继续给他一颗甜枣,笑着与他说:“我答应一同与你去京海。”
果然,坎伯兰听此言语,极为惊喜。然后高兴地笑起来,说道:“好好,和我一同去。和我一同去。”他欢喜得不行,不知该怎么办,就忽然地牵起唐周的手来,不停地亲吻唐周的指尖。
他的吻是温热的,一次次落在唐周的指尖。很是柔软。唐周垂着眸笑着看他。他在坎伯兰的身上,恍惚看到之前那些人的影子了。唐周意识到,自己心里也真的有点喜欢这一组数据,他却又阻止不了这喜欢。心里极为柔软的同时,无可奈何,也只能暂且如此。他心里喜欢、心里也高兴。
他想着,反正这已然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就放纵自己一次吧。喜欢就喜欢了。完成这任务,出了游戏,就再也不念想着了。于是想通这点的唐周,便伸手摸了摸坎伯兰的脸颊。坎伯兰那亮晶晶的眼,依旧还是这般,虔诚欢喜地凝望着唐周。
唐周才与坎伯兰共同吃了午饭,坎伯兰让唐周穿他的衣服。坎伯兰的衣服和唐周的身形比起来大很多,也不至于会勒着唐周的伤口。因为要见人,坎伯兰似乎不愿让唐周与邬桐这般见面,就给唐周好生地穿上了一套衣服。这衣服套在唐周的身上,是真的很大。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坎伯兰一边给唐周穿衣服,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物资紧缺,这里男性又多。实在找不出适合你的衣服了。只能先穿我的。到了京海。我给你买新的。”将唐周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坎伯兰轻抚了唐周没受伤的那只肩头,笑盈盈地看着唐周说:“真好看。你真好看。我真喜欢。”说着,又牵起唐周的手指来,亲了亲。这样才去外面带人来见唐周。
唐周等了好半晌,才见到邬桐。
唐周坐在这,瞧着邬桐从外面进来,邬桐摘到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唐周才得以看清楚他的全貌。唐周看着他,只觉得他好像憔悴了一些。原先那即便在黑夜里也极为明亮的眼,再见他的此时,竟然暗淡得如此晦暗了。只是在见到唐周时,那眼睛才跳跃了些许光亮。
唐周不禁问他:“这两天,你过得如何?”
邬桐嗓音听起来沙哑了好几分,与之前也大为不同了。唐周仔细算算日子,也就只过了三天。怎么邬桐这般模样了。就听邬桐说道:“在公馆外守着先生。”
唐周听罢,颇为吃惊,就详细问他:“这三天,你一刻不停地守在外面?”
邬桐说道:“先生进来后,那洋人也不出来了。我也不得知先生的情况。我担心先生——”他停顿了一下,却不再说了。唐周知晓他的意思,也没有说话。随后邬桐才继续说道:“我便一直站在外面守着先生,希望能得先生一些消息。门外的卫兵以为我是乱民,也是紧紧盯着我。方才那金发碧眼的人,让我进来,也是和守卫好生说了许多话,才让我进来的。”
眼见邬桐还真是憔悴消瘦了许多,唐周想不到这人竟然这样傻,真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唐周不免有些心中触动,就与邬桐说道:“你过来一些。”
邬桐却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身上脏污得厉害。我就不过去了。担心弄脏你。”他继续站在那里,不再进来几分。
唐周知道他性子执拗,也不好再劝说他。他看见一旁坎伯兰放置的面包,就问他:“你可吃东西了?”
邬桐不说话,唐周也不说话。两人便安静了一会儿。在这寂静当中,感受到一些来自唐周眼神的责问,邬桐才老实说:“每日都随意找了东西吃。又赶紧过来,就怕得不到先生的消息。今日等了一早上,还没来得及。”
唐周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盘子里的面包。他与他说:“你过来。你将这个吃了吧。先填填肚子。”这次唐周神色微微严肃了一些,也没让邬桐一直说些什么推拒的话语了。
邬桐上前几步来,也仅仅是伸手过来,将那盘子端走之后,就立即退离几步了。在唐周的注视下,邬桐才慢慢地开始吃起来。还是饿得厉害,一张口,就吃下一大口下去。
唐周和他说:“我要和坎伯兰前往京海。”
邬桐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却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唐周:“现在到处都是逃难的人。不久之后一艘船就停在启城港口,说是盎格鲁大使馆派人来将这里的盎格鲁人接走的。不让任何东方人上船。先生可想好要怎么去了?”
这事唐周还真不知晓,听邬桐这般说,唐周还怔愣了一下。却又听邬桐说道:“若先生要上那一艘船,我自然会帮助先生的。到时候肯定启城的难民闹得厉害,我也会努力护着先生。”
第351章 小戏子32
唐周刚和邬桐谈完唱片之事, 就听闻门外有隐隐约约的声响。两人都暂时停了说话的声响,就听得外面是有人在挠门。
唐周记得这屋子隔音效果一般,但怎么着也听不着说话声响, 只能听得模模糊糊的说话之声。门外边的坎伯兰应当是听不了什么的, 只是大约是在门外等了许久, 始终有些心焦,不知要干些什么, 便这般在那挠门继续等待了。
唐周想象着门外那一大只,可怜巴巴地用指甲扣着门上的花纹雕刻的模样,更是忍俊不禁。最终就吩咐了邬桐几句, 又嘱咐邬桐好好去吃一顿,也好好睡一觉, 明日再来看他。
见唐周真的无什么大碍,邬桐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 出门去时,又因刚填了肚子, 比刚才有力气多了。这一打开门, 倚在门外的坎伯兰一下子差些撞进来。他赶忙让自己站稳, 见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男人站在这里还瞧了他一眼。坎伯兰不满地瞪视他,立即噔噔噔跑进去,对唐周扬起笑脸来, 直接挡在唐周面前, 不让唐周去看邬桐分毫了。
唐周生怕邬桐将唱片的事忘了, 即便邬桐出门要走时, 也要嘱咐他一声:“邬桐。”这样喊一声, 那已然走到门外的邬桐转头看过来。
一听唐周还喊一声,坎伯兰自然不喜欢, 更是左挡右挡,就是不想让唐周瞧他。唐周见这金色脑袋动来动去,还真是半分都瞧不见邬桐了,就只得与邬桐说一声:“切莫忘记。”
那边邬桐答应了一声,这般才离去。始终还是觉得两人含情脉脉的坎伯兰,直接又跑过去,直接将门给关起来。这样才彻底阻隔两人的对望。
唐周见他这举动,还稍微怔愣。刚关了门,坎伯兰就回来了,他笑盈盈地对唐周说道:“最多后天。船就来了。你和我一起走。”亲亲热热地握着唐周的手指,攥着摇了摇,像撒娇似的。
瞧着又蹲身在他身前仰望他的坎伯兰,唐周摸了摸他的脸,和他说:“嗯。”不过想起方才邬桐说的那事,就与他说:“我是东方人。怎么能上船?”
坎伯兰轻轻握住唐周摸他的脸的手,在手指间轻柔地摩挲。坎伯兰说道:“上次给你治疗。医生说,你是东方人。不治。我说你是我夫人。是我的家人。他就治了。这次带你去,我也这样说。我知道,他们不会破坏一个,盎格鲁人的家庭。”
唐周思虑一番,又想起自己进入许家这事,恐怕全启城的人都知晓了。到时候接盎格鲁人离港的船来,即便些许难民不能上船,多少有些还是会趁乱要挤上去,抑或者全都在那岸边瞧着。有人自然是认识唐周的。好有那些之前在启城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盎格鲁人好像也知道他。
因为唐周知晓,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给许家做填房这事,当初起了点动荡,各大报社争抢着报道,更有甚者,不知从哪拍了唐周的一张照片,直印在报纸上去。那么唐周这样貌,还是不少人知道的。他们断然知道他其实是许家的男妾,是不会让他上船去的。
于是唐周便与坎伯兰说了这事。
坎伯兰仔细听了。这次唐周说得多,他也一句句理解得认真。最后坎伯兰神色有些严肃,与唐周说:“我会帮你的。别担心。”这样安慰了唐周一会儿,更是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似乎要证明他绝对会帮唐周办好这件事似的。
唐周又觉得他可爱,摸了摸他的脑袋。
似乎一切欢喜的情绪,于唐周来说,就是建立在可爱之上。只要他觉着可爱的,心里就已然有几分喜欢了。他觉得坎伯兰可爱,也觉得邬桐可爱,还觉得曹临棋可爱。虽然明知是一组同源的数据,唐周却也觉得自己还真是花心,觉得他们都可爱,也都喜欢。
不过唐周倒也不在意那么多了,结束这个世界后,他不再多想,直接从这世界里出去。那念想也就根除了。即便再怎么控制,却是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也不想控制了。
可是想着想着,又想起一件事来。发觉他们似乎互看对方极为不顺眼,唐周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坎伯兰才会愿意让他再见邬桐。只能与他先商量着,唐周将他的卷毛微微摸顺了,看坎伯兰心情也是不错。他就和他说:“我明日,还想见邬桐。”
享受着唐周抚摸的坎伯兰,像是听闻什么关键词触发似的,浑身一震,精神一凛,眼睛一睁。唐周见他张嘴要说什么,赶紧先一步上手捂住他的嘴巴。唐周故作严肃地和他说:“不许说不行。”
想说的话,便被唐周手拦住了。又见唐周神色严肃,最终坎伯兰只能可怜兮兮地瞧着唐周。应该是知道无论和唐周说什么,唐周都不应,坎伯兰无可奈何,就直接抱着唐周的腰身,将脑袋埋入唐周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拱来拱去地撒娇。
唐周被他毛茸茸的大脑袋拱得下颌痒痒的。唐周拿他没办法,但他确实要见邬桐,也绝不松口。这样闹了一会儿,坎伯兰知道这样也无用,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在唐周的眼前竖起一根指头,他说:“最后一次。”
唐周握住他那根指头,却也没答。毕竟他也知晓,自己以后可能还是要见他的。应该是这样说,是好多男人都要见。
这个世界是围绕这几个攻略目标而出现的,唐周也知晓,他们定然不会出什么事的,也不担心他们。他只担心自己的限时任务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似乎感知到刚才抱唐周,唐周也没拒绝,坎伯兰就更是大胆了,美滋滋地抱着唐周好一会儿,忽然转头看见桌子上的面包都没有了。又想起不久之前唐周才吃完了饭,这样抱着,感觉唐周的小腹还是有点鼓胀的,定然是吃不下那面包,就知道是那个臭男人吃的了。气得坎伯兰双眼冒火,脸色一变,抬起头来。
唐周见坎伯兰突然抬头来看他,不知道他这神色是怎么回事。见他眉眼下压,虽然是在生气,却极为有意思,唐周就柔声问他:“怎么啦?”
坎伯兰和唐周郑重其事地说道:“我都与别人说,你是我夫人。你不准与其他男性往来。”唐周又不答他,他抱着唐周的腰,不高兴地说道:“好不好?”虽然神色有些不高兴,却也只是娇嗔一般。
唐周忍不住拧了拧他的脸,这次倒不是摸了,是拧了拧。坎伯兰嘶气一声,唐周说他:“我没使劲,你嘶气什么。”
小花招被识破,坎伯兰委委屈屈地瞧着他。唐周被他逗得是真开心,就在坎伯兰的脸颊上落了一吻,顿时间,坎伯兰的眼睛里似乎骤然明亮起来。
唐周和他说:“我有些无聊了,你唱歌剧给我听吧。”
坎伯兰都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傻兮兮笑着看他。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唐周说的什么,给唐周唱歌剧。
唐周也不知这是不是与人恋爱的感受,只是想通之后,这样与坎伯兰相处,心里有时候就十分开心了。毫无芥蒂地相处起来,也不顾虑那些别的什么了,整个人也轻松了一大截。早知这般相处愉悦得很,还不如早点放下心头的顾虑。当然还是开心最重要。
与坎伯兰这般亲热地相处了一天,第二日唐周是被坎伯兰叫醒的。唐周有些迷蒙地睁开眼睛来,就见坎伯兰已然出现在眼前。看了看窗外,觉得那外面还是昏黑得很,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坎伯兰轻轻将唐周扶起来,避着唐周的伤口,给唐周换衣服。唐周还有些困顿,也没注意坎伯兰给他穿的是什么。他实在困得不行,坎伯兰也没答他,唐周便将额头靠在坎伯兰的肩上,又差些睡去了。
随后坎伯兰才说道:“船提早来了。我们需得提前上船去。天没亮,还能防一下乱民。”
唐周一听他这么说,一下子醒了。
他记得他和邬桐约定的时间不是此时,这船提前来了,他还没拿到唱片,那他去京海有什么作用?心里正在惊骇着,忽然觉得双腿凉飕飕,唐周低头看去,见自己裸露旗袍裙下的两条白皙纤瘦的腿,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女性的装束。
是一件白色旗袍。
那边坎伯兰正在单膝下跪着,给他穿高跟鞋。唐周还没问,坎伯兰就说道:“你穿上女人的衣服。”说着,不知从哪弄来一顶假发,还是女性最近最流行的烫得的那种大卷发,好好拢了拢唐周本身的头发后,给唐周戴好了。
他戴得认真,一点点整理,也继续和唐周说:“戴上假发。我抱你上船,稍微遮着你的脸,也没有人认出你。”处理好假发,坎伯兰微微远离几分,瞧见唐周完整的模样。
已经穿上这一件素白旗袍了,又戴上了假发,没有任何粉饰,也无任何冗余,只是这般坐在那里,竟然瞧不出蹊跷来。眉眼之间因为眉稍微锋利些,显得有几分英气,却又因这分英气,让他的美增添几分冷然出尘来。
坎伯兰这般看着唐周,竟然傻愣在原地。唐周见他如此,以为自己穿这身实在奇怪,就问他:“很奇怪吗?”
坎伯兰上前,将另外一侧的毛绒厚短袄搭在唐周的肩上,又给唐周戴上了女性的帽子。帽檐上的网纱罩下来他的眉眼,直接将那股英气也朦胧,只朦胧见他秀美的眉眼,也清晰见他那精致的下颌和浅粉的唇。黑色网纱上点缀的碎钻,在灯光照拂下更是晶亮漂亮。与他的眼相互映衬,宛若他眼里坠了一片星河。
坎伯兰上前来,勾住唐周的膝弯,将唐周从床上打横抱起来。他依旧痴愣凝望着唐周。在此时,坎伯兰才回答了方才唐周问的话。坎伯兰只说了一句话:“美。”他低下头来,在唐周的腮边亲吻了一下,又是情不自禁叹了一句:“一点都不奇怪。很美。”
第352章 小戏子33
唐周被坎伯兰抱着出了这间屋子。唐周抬头一瞧, 看见这公馆内部所有的盎格鲁人也全都出来了。都是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也确实有像唐周这样的东方人。
比如一些做大生意的盎格鲁人在启城内数年,身边跟着一个东方管事人, 是相当重要的。还有也有和洋人结婚成家的, 也是一同被带入这里面来。于是唐周被坎伯兰抱着出来, 也不觉奇怪了。
唐周瞧了一眼,觉察有人的目光落于自己的身上, 不再敢看了。重新将头埋在坎伯兰的肩上。此时唐周见坎伯兰身侧一个微眼熟之人,正焦急地站在一旁。
唐周记得他,坎伯兰总与他争吵, 不过事实已然如此,这个叫米尔的人也不再与坎伯兰说些什么。只将去京海这件事当作最重要之事。
公馆的门开了, 混着潮湿之意的风吹拂而来。唐周隐约觉得旗袍下的那双腿有些冷。上身倒是被坎伯兰披了一件厚实衣物,旗袍尾摆那一条露出长腿的缝隙, 便让那冷风有了可乘之机。
唐周缩了缩腿,坎伯兰察觉了, 低头轻声问道:“冷?”唐周点了点头。没想到坎伯兰转头对身边的米尔说:“将你外套脱下来。”他说的是盎格鲁语, 唐周是听得懂的。
那可怜的盎格鲁人惊诧地看着坎伯兰。坎伯兰又说了一遍, 见坎伯兰脸上出现了几分愠怒,米尔不得不将他的这件西装脱下来。又知道坎伯兰想干些什么,直接帮坎伯兰做了。那一西装外套便盖在唐周的腹部, 尾摆笼罩着唐周的腿, 将那冷意驱赶了。
唐周见坎伯兰转头看向自己, 那脸上不见方才侧脸所见的愠怒, 只有对唐周是满满的柔和。简直和米尔说话的样子, 完全两副模样。坎伯兰又轻声问他:“还冷吗?”
唐周觉得他这变脸速度确实喜人,眉眼之间漾了几分笑意。他说话依旧还是男人的声音, 被别人听闻就露馅了。于是唐周也就只能摇了摇头,来回答坎伯兰这一句问话。
不少盎格鲁人陆陆续续从这公馆走出去。在这公馆的后方,就是港口,不用几步就到了。一群盎格鲁人在夜色还未完全退却,凌晨许多人未醒静谧之时,正在悄无声息地离去。
唐周正在因为唱片的事情心焦,忽然听闻身后一阵响动,所有陆续上船的人都转头看去,见乱民拥挤上来,说着:“我们也要走!我们也要走!”“凭什么你们能走!”他们全都疯狂似的跑过来,所有盎格鲁人慌乱地赶紧上船去。
唐周也觉察坎伯兰的脚步加快。他的眼睛从坎伯兰的肩头,看见那还沾染夜色的清晨的天际,众多枯瘦憔悴的难民全数从那拥挤而来。一张张疯狂而又渴求的脸,在昭示他们对生路的追寻。唯有一张脸,在这人潮当中平静而又沉默,一双眼睛明亮如昼。
邬桐。
唐周在心里无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他身强力壮,身手敏捷,能够穿过那拥挤的人潮更快一些涌来。
上船的楼梯狭窄,只能两人并肩而上。要离去的盎格鲁人和那些个东方人加起来,不在少数。于是这里更是混乱不堪。之前守着公馆的卫兵鸣枪示警,迫切祈求生路的东方人已然充耳不闻。
卫兵只能挡在楼梯口,将一个个试图上船的东方人重击驱赶。他们疯狂地拥挤过来,坎伯兰双手抱着唐周,怎么也腾不出手来驱赶他们。
米尔费劲地保护着他们,要让坎伯兰和唐周先上船去。一个人的手忽然抓住唐周的脚踝。唐周感受到了那人冰冷干瘦的掌心。哭喊声、呐喊声充斥于耳,唐周的内心当中掀涌一阵无法平息的震颤。还没等唐周反应,另外一只宽厚的手将那人的手拂去,唐周看见解救自己那只脚的帮手。正是挤过来的邬桐。
坎伯兰转头也看见了邬桐,惊诧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在这?”他身边的东方人太多,挤得他几乎站不稳。邬桐一手能够驱赶一个,好不容易稍微解救了他们。
坎伯兰得知了他的意图,焦急地说:“快快,让我带他上去。”在邬桐的帮助之下,唐周才能够在这人群当中推挤着上了楼梯。在坎伯兰踏上楼梯时,唐周的手里被邬桐塞了东西。唐周知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先紧紧攥着。
随后在这极致的混乱当中,唐周听到了邬桐的声音:“您在京海等我。”
唐周去看他。唐周已经被坎伯兰抱着上了楼梯,他一点点被坎伯兰抱着往上登去。邬桐在一堆人群里仰着头看着他,与所有人不同,他的面色依旧还是这么平静。好像唯一一次能够让他展露其他表情的,是那天唐周几乎死去的那天。
乌泱泱的人群,挤成漆黑的一片。混乱的声响混着海风裹挟而来。乱世的绝望与灰败悉数而来,近乎让人深感窒息。即便唐周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但所有的一切依旧真实不已。他看见漆黑的天空之上,一只孤雁轻缓地飞过,消失在堆积的乌云里,不见了踪影。
“这里,这里。”
喘着粗气的坎伯兰终于找到了一间船舱。一间极为拥挤狭窄的单人客舱。坎伯兰将唐周放在床上,依旧累得不断喘气。唐周见他满头是汗,又被挤得憋红了脸,想用袖子给坎伯兰擦擦汗。
坎伯兰似乎知道唐周要做什么,抽出自己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帕,他依旧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用这个。这个,不脏衣服。”然后如释重负般地,对唐周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
唐周接过坎伯兰手里的手帕,帮坎伯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坎伯兰说:“我们去京海,就没事了。别怕。”刚才那场面确实惊心动魄,让坎伯兰都惊骇不已。他觉得唐周会害怕,就握着唐周的手腕,安抚地亲吻了一下唐周的手背。
唐周心情复杂,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时也是挤了好久,气喘不止的米尔从外面推门进来,“少爷,你要喝水吗。”有点烦扰被打扰二人独处的氛围,坎伯兰不满地转头过去,瞪视了米尔一眼,走过去将米尔手中的水拿走之后,与米尔说了一句:“安心在你的客舱里待着,有事叫你,你才能在我面前出现。”然后嘭的一声,将米尔关在舱外了。
一面对唐周,坎伯兰瞬间就表演变脸,笑着上前来,问唐周:“要喝水吗?”
唐周摇了摇头,说:“不用。你先喝吧。”
坎伯兰举起来牛饮了一顿,好不容易才缓了两口气,就上前来给唐周脱去帽子与假发,正帮唐周脱鞋时,忽然发现唐周一只脚上的高跟鞋不见了。
唐周也不觉得惊奇,毕竟方才实在是极为混乱,还有人趁乱抓了他的脚,那只鞋掉了也是正常的。唐周就和他说:“我也不走路,你给我穿个鞋,还弄丢了。”
坎伯兰帮唐周脱好鞋,扶着唐周的双腿,让唐周坐在船上。坎伯兰说:“没关系。丢了再买。我也可以一直抱着你。”
刚才他们讲话间,唐周也能听闻外面的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隐约听到落水的声音。好半晌,船终于驶出港口,在这船上感受那随波逐流般的摇晃,听到敲击在船舱上的阵阵海浪声。
察觉到唐周情绪不高,坎伯兰以为唐周还是在害怕,就轻声与唐周说:“别怕,我们很快。到京海了。”他轻轻握住了唐周的手,又说:“我,我唱歌剧给你听。”他担忧的眼睛瞧着他。
唐周反手握住坎伯兰的手,他告诉他:“我没事。没关系。不用担心我。”
坎伯兰的目光轻柔地瞧着他,又和他说:“去京海,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等等就到了。”
唐周应答他:“嗯。”
“刚才叫醒你。你是不是还很困。睡一会儿吧,然后起来吃东西。”
唐周被坎伯兰扶着重新躺下。唐周看着坎伯兰,看见坎伯兰的脸上其实布满疲惫,也要提起精神来安慰唐周。他准备这些东西,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大约也是起得很早,还这样抱着唐周挤上了船。应该早已经疲惫不堪了。
唐周和他说:“你陪我睡一会儿吧。”
坎伯兰听闻,喜不自禁,轻声问道:“真的吗?”
唐周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又轻笑了一下,才又点了点头。坎伯兰脱掉鞋子和外套。他里面穿着马甲和衬衫,将他身躯勾勒出来。还真是好看得很。看着他这样雄壮的躯体,唐周又不禁想到,怎么自己无论哪个世界,都是这一副瘦弱躯体呢?心中感叹的同时,坎伯兰已经躺上来。
他的身躯上带着一阵热意,从他的衣料之间缓缓传递一股淡雅清新的香味,很快就将唐周笼罩起来。坎伯兰轻揽着他,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外面的任何了。
唐周闭上眼,听着坎伯兰的呼吸与心跳声,整个人也完全沉静下来。似乎过了许久,他感知到坎伯兰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吻来。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唐周。
他知道唐周没睡,又继续大胆地从眉心继续吻下去,吻过唐周的鼻梁,缓缓滑落在唐周柔软的唇瓣上。他停滞了一会儿,等待唐周的抗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坎伯兰才欣喜地握住唐周的后颈,将这个吻更加深入而去。
第353章 小戏子34
唐周知晓, 坎伯兰早就心里有他,心里也早憋着这一口气呢。只是没想到今日让坎伯兰吃一会儿香,这家伙就毫无节制, 也毫不控制了。
坎伯兰握着唐周的后颈, 这吻掠夺过来, 直让唐周难以呼吸。只得困难地用鼻腔重重呼吸着。这坎伯兰的吻,没有半点柔情, 也没有半点残暴,就仅仅是急切。真是急切得很,一来就伸舌头进来, 来来回回舔舐了一个遍,便卷着唐周的舌头摩挲吮吸着。
唐周被他这般吻了一会儿, 觉得他这唇舌力气可真大,将他舌根都吮麻了。唐周过了这么多世界, 还是头一次遇见吻得这么急的人。频频逼迫得唐周要仰头躲避,可是后颈被坎伯兰温热的大掌握着, 能躲到哪里去?
唐周只感觉像是一只饿了好几天的狗, 好不容易被抛了根骨头, 便迫不及待扑上来开始吃了。唐周实在没气了,侧了脸去躲坎伯兰的吻。两人唇间带出温凉的水液,被坎伯兰舔舐而去。随后坎伯兰顺着唐周的脸颊继续吻, 湿热的吻如狂风暴雨般降落下来。
唐周哪里受过这种, 直被吻得很快脸上便涌了红潮。坎伯兰的一只手还揽着唐周的腰身。这旗袍修身, 唐周侧躺着, 腰部凹陷进去一个弧度。他的手掌便顺着腰部的凹陷抚摸而去。
唐周听到了耳边坎伯兰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很大, 宛如又一阵湿热的吻侵袭着唐周的耳膜。唐周被抵在船舱的角落里,还真是完全躲避不得了。坎伯兰的双腿缠绕过来, 有一只分开了唐周的腿挤进来。唐周便被这般严丝合缝地抱着,也承受他急切的吻。
这种横冲直撞的吻,将唐周撞得反应不及,急喘了好一阵才微微缓过神来。就感知到坎伯兰的手已然从旗袍的那道缝隙当中抚摸他的肌肤。他的肌肤在坎伯兰的手下,更是被熨烫了一阵热意。潮热之气从坎伯兰的呼吸中喷洒在唐周的颈项上。
他埋头在唐周的脖颈处舔着。唐周觉得自己已然被他舔舐得湿漉漉。唐周觉得事态有点不受控制了。
唐周推了推他,却又推不动。只知他坎伯兰的现状,确实箭在弦上。唐周在他的怀里这般躺着,隐约有了感知。惊叹不愧是西方人,竟然这般大小。又忙用没受伤那只手去挡坎伯兰的吻。
唐周被他蹭着,躯体也跟着他的幅度而轻微耸动。唐周急急地说:“慢点、慢点。”那吻落在唐周的掌心。他也还没离去,直接抓住唐周的手,这次从他的掌心里开始舔舐了。
“啊,你——”唐周真没想到坎伯兰会这样,他粗粝的舌头舔舐在他手心最柔嫩的部分,像是要将唐周手心的嫩肉剐下来,吃进肚子里去。唐周实在没办法,只得故作疼痛地嘶气一声,哀哀叫了一声:“疼,疼。”
这样,坎伯兰才停下举动来,微微与唐周分开些,急忙来看是不是压到唐周的伤口。他似乎真以为压到唐周的伤口了,连忙和唐周说:“对、对不起。”他还有些气喘,结结巴巴地和唐周说对不起。
他要解开唐周的旗袍,去看看他肩上是不是流血了。唐周笑着抓着他的手,和他说:“你再这么挤我,就真的压到了。”见唐周脸上无疼痛的神色,坎伯兰心下才放心些,小心翼翼扶着唐周的肩,又重新在唐周对面躺下了。
他静静凝望着唐周还染着红潮的脸,又凑过来亲唐周。唐周赶紧又捂住他的嘴,只得说:“慢点,让我休息会儿。”
他比方才冷静一些了,小心地啄吻着唐周的手心。绿色的眼睛也小心翼翼瞧着唐周。唐周听到他说:“我年少的时候。就做梦。总是梦见你。就是和你长得一样的人。在梦里,我亲吻你,拥抱你,还和你做亲密的事。我每次醒来,都湿了裤子。我当时听说,约克要回原国,不知道怎么的,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也要跟来。然后我见到你,我知道我是为你来的。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梦里的爱人,是我前世的爱人。我好爱你。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语言很笨。我就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爱你。也想要你。和你做情人间,最亲密的事。”
他一点点亲吻着唐周的手,一边小声地和唐周说这些。唐周看见他碧绿的眼睛,澄净得只能装下他。他又说:“之前都拦着我,不让我见你。现在,你好不容易是我的,夫人。我开心得要死了。好像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死。我不能死,我要陪你,我要爱你。不能死。”
他真切的告白,用笨拙的语言说出来,唐周心中有了触动,摸了摸他凌乱的头发还没说些什么。坎伯兰垂下眉眼来,可怜地看着他。好像什么事情极为难办,让他不知怎么办了。唐周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怎么了?”
他蹭了蹭唐周,小声地、羞赧地和唐周说道:“难受。”
刚才他那架势,像是要在这船上将他办了似的。这个时候却又害羞地和他讲这悄悄话了。唐周又去拧了拧坎伯兰的脸颊。
坎伯兰亲密地蹭着唐周,难过地和唐周说:“有点疼。”他抓着唐周的手,让他摸在他的脸上,祈求的眼睛看着唐周,他说:“摸摸我。”唐周问他:“有那么疼吗?”
坎伯兰点了点头,他说:“只有蹭着你才没那么疼。这里不好。你身上有伤。我不会那样。我只想抱抱你。”
唐周听着他宛如撒娇的声音,心里一软,也就任由坎伯兰牵着他的手了。坎伯兰继续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急喘着。又感知到旗袍的下摆完全被坎伯兰撩到了腰间。两条腿与坎伯兰的体温接触在一起,似乎那热度也将唐周灼热了。然后坎伯兰一只手拢了一下唐周的腿,让唐周更加到他怀里。
唐周浑身颤了一下。坎伯兰将吻落在唐周的唇瓣上。坎伯兰的唇舌也很热,他的唇舌挤入唐周的唇缝当中,开始继续舔吻。唐周最柔嫩的肌肤被他烫得轻微一颤。坎伯兰的吻不依不饶,他坚硬的牙齿咬住唐周的柔软的唇,细细摩挲。
唐周被他紧紧抱着。他更是从间隙中进来。那坚硬的牙齿就在唐周的舌头上摩挲了。这种亲法,唐周还是头一次见,只怕坎伯兰把他的舌头咬下来,便乖乖不动。一下一下摩擦着。唐周只感觉他极为滚烫的温度。也感知到他和之前一样横冲直撞的力道。将唐周抵在这角落里又是这般又是亲又是咬。
唐周隐约觉得这样一通下来恐怕要破皮。他这样横冲直撞,撞在了唐周的敏感地带。唐周仰着头要躲他的吻,却被坎伯兰再一次攫住,深深又加深了这个吻。唐周只能从咽喉里发出声音来,都成为柔软的哼声。
唐周感觉自己也在这热度中、在这亲吻中融化了。他也被引得带了反应。迷糊地也蹭上去回应着。他蹭着坎伯兰的颈侧。身上微微起了一层薄汗,热得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湿了。唐周趴在坎伯兰的肩头,迷蒙的双眼盯着昏黑的船舱。
坎伯兰的手宽而大。到底唐周还是承受不住,咬住了坎伯兰的肩膀,才发不出声音来。最后唐周有些疲惫。坎伯兰在他耳边说:“我帮你换衣服。”
过了一会儿坎伯兰回来。又将弄脏的地方进行了擦净。唐周才觉得舒服一点。唐周闭着眼睛感叹:还真是畅快。怎么自己来就没感觉。
这样闭着起眼睛,很快就睡去了。只隐约感觉坎伯兰又上来,让唐周到他怀里睡去。唐周再一次醒来,是饿醒的。他揉了揉困顿的眼坐起来。舱门轻轻开了,坎伯兰也正巧从外面回来,见迷迷糊糊坐在那里的唐周。
他此次穿着的旗袍是黑色底色,红色花纹,与他白皙的肌肤相衬,比他素白那件增添几分艳丽,却又宛若淬毒的艳红之花,美艳,似乎又极具危险性。
才醒来几分,坎伯兰的吻又过来了。唐周觉得舌头都还是麻的,不想让他亲,躲了躲,让这吻落在唐周的颈侧。坎伯兰笑盈盈地和唐周说:“饿吗?”
唐周说:“饿。”
他给唐周再一次穿好鞋,也给唐周戴好了假发。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最时兴的女性化妆品,给唐周画了眉毛。将那眉毛更加柔丽几分,显出柔和来。还给唐周涂了淡淡的胭脂与口红,直接让唐周真的与那美艳的贵妇人没什么区别了。
唐周在镜子里瞧见自己,差些没认出自己来。他没想到这样打扮一番,真的没有任何违和,还十分好看。随后坎伯兰牵着唐周从这客舱里出来,去最大的船舱内吃东西。
唐周有点走不惯高跟鞋,走得有些慢,紧紧握着坎伯兰的手,担心自己会摔了。坎伯兰知晓他不习惯,也是慢慢走着,随后两人一同走到这船舱里,这里面已然有很多人都出来寻东西吃了。
第354章 小戏子35
坎伯兰带着唐周来寻东西吃。这里还算宽阔, 随意找一个地方就坐下了。不过唐周刚坐下,另外一些盎格鲁人携着家眷和同伴一同进来,就稍微显得有些拥挤些。
此时坎伯兰去寻吃的过来, 也就唐周一人坐在此处, 有一对也是盎格鲁人和东方人为夫妻的过来, 亲切地询问能不能同坐,其余实在没地方了。唐周见对面的是个长相温婉美丽的女子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唐周也不介意与他们同坐,便点了点头。
他们刚一坐下,坎伯兰端着两大盘子的食物过来, 开开心心要与唐周同坐。见了多了人,也只是疑惑了一下, 听了他们的解释,坎伯兰也没什么异议。这般就一同坐下了。那盎格鲁男子也前去拿东西吃去了, 就只剩下这女子坐在旁边。
大约是有点拘谨,这里的都是盎格鲁人, 见唐周也是东方人, 就分外亲切, 她笑着轻声和唐周说:“你和你的丈夫看起来很恩爱啊。”
坎伯兰一直在旁照顾唐周吃东西,坎伯兰此时都还没吃上两口呢。唐周见她亲切可爱,对她微微笑了起来。没想到她稍一愣, 又说:“夫人, 你真好看。我方才一见, 就觉得你极为好看, 还想着要是能够和你坐在一起就好了。现在笑起来更好看了。”
见她的丈夫还没回来, 唐周担心她饿着,将坎伯兰给他撕好的一块面包先递予她, 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吃饭的举动。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才怔怔地接过唐周手里的面包,说了一声:“谢谢。”却在心里感叹,这般美丽的人竟然失了声音。
唐周实在不能说话,一旦说话便会暴露他是男子的事实,见她想要和他交流,唐周也不想冷落了她。就假装自己说下不了话,希望她能谅解一番。没想到唐周这般举动,倒是让她稍微怅惘起来了。
看来是正在觉得唐周失了声音而伤心。
唐周觉得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傻姑娘,又给她递了东西吃。过了一会儿,她丈夫才姗姗来迟,与坎伯兰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又笑谈几句,四人都坐在这里吃起东西来了。
坎伯兰与对面的盎格鲁人一见如故,一下子便交谈起来不停歇,即便如此,坎伯兰还是不忘照顾唐周吃东西,每一口都是喂到唐周的嘴边吃的。虽然唐周一只手抬不起来,另外一只还能用,但坎伯兰非要喂他,唐周也没办法。
这举动看来,还真是坎伯兰对唐周极为疼爱了,腻歪得对面那一对夫妻都笑着调侃他们。
唐周吃了一会儿,觉得到现在坎伯兰一口都没吃,怕他饿着,这一口坎伯兰喂过来,他没有张口。坎伯兰疑惑地瞧着他。
唐周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将叉子推到坎伯兰的唇边去。坎伯兰才知道唐周的意思。他和唐周说:“你吃饱了,我再吃。我不饿。”
唐周不张嘴,他没办法,只得自己先吃一口,又喂,又不张嘴,坎伯兰便乖乖吃了好几口,这般唐周才张了嘴。知道唐周心里这样关心他,坎伯兰心魂都快飘了,要不是这里人多,坎伯兰是真想在唐周的嘴唇上狠狠吻上一吻。
将饭吃完,又与这对年轻夫妻谈了一会儿话,几人分开到自己的船舱去了。唐周刚被坎伯兰带着回来,才进来几步,就被坎伯兰压在舱板亲了好一会儿。又是这样毛毛躁躁地亲着,之前给唐周涂的口脂,全都被坎伯兰吃掉了。
亲了一会儿,坎伯兰抱着唐周,小声和唐周说道:“我看你腿间破皮了。要擦点药。”刚才亲得那么急,原来这个时候又羞赧起来,是因为觉得之前将他腿间蹭破皮了,才如此羞愧。唐周感觉不到疼,也不知道自己破皮了,他要擦就让他就是了。
唐周才点了点头,坎伯兰将唐周放到床上去,他轻轻一撩,直接将唐周穿着的旗袍下摆撩上来,露出一双白皙纤细的腿来,也只有大腿有点肉,小腿就纤瘦漂亮得很了。不过那白皙的肉块上,却红了一大块。
唐周倒也没注意他受伤的地方,只是见到自己内里穿着的竟然也是一条女式的。见上面那些蕾丝,就知晓是女式的。真不知什么时候坎伯兰给他换的,或许之前他就换的了,唐周一直没注意罢了。
此时这样一见,唐周直接羞红了脸。见坎伯兰傻愣愣地盯着他,唐周捂住他的眼睛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穿的这个?”
坎伯兰拉下他的手来:“公馆没有男子的——”他这样说着,眼神有些可怜地瞧着唐周。先是睡裙,他说没有,唐周认了。再是旗袍,他说为了遮掩身份,唐周也信了。可是连这都——唐周倒是不信他鬼话了。还装得这么可怜。
唐周拧了拧坎伯兰的脸,这下手中可没留情。坎伯兰嘶气了一会儿,捧着唐周的手哄他:“可是你穿也很好看。”
“哪有男子穿女子的这个。”
“好看的。”说着,手指抹了些药膏来,要给唐周擦药。两只有力的大手按着唐周,唐周想要遮掩都没办法。见坎伯兰低着头看那么认真,不知道到底是擦药还什么干什么,唐周开始觉得坎伯兰简直坏透了。
坎伯兰的药膏轻缓地擦拭在唐周受伤的地方。他擦拭得很小心,大约是怕唐周疼痛。唐周本身就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他的手指轻缓掠过摩挲,温热的手指携带那几丝凉意涂抹上来,只让唐周感觉到痒意。
坎伯兰低头擦拭得认真,那温热的呼吸也喷洒在唐周最柔嫩的肌肤之上。唐周的身躯微微紧绷着,被他那呼吸与抚摸熨烫得越来越热。
擦了好一会儿,在唐周快要忍不住,呼吸也逐渐沉重之时,坎伯兰总算离开了。他重新将唐周的旗袍整理好,又与唐周说:“马上就到京海。再睡一觉就好了。”将药放好,擦拭了手指转头见了唐周脸颊上覆了一层粉意,坎伯兰上前来搂着唐周,笑盈盈地看着唐周。
唐周知晓他在笑自己什么,怕他说起来,直接就转移了话题说道:“一直睡,哪里有这么能睡的?我又不是猪。”
坎伯兰爱怜地整理了一下唐周凌乱的发丝,听唐周这样说,他就说道:“那我教你盎格鲁语好不好?”
其实唐周会说那语言,不过见坎伯兰兴致勃勃,又担心坎伯兰调侃刚才那事,就只得点了点头。坎伯兰一句一句教得认真。
一教就教了一句“我爱你”。唐周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却故意问他是什么意思。坎伯兰说是你好的意思。唐周不戳破他,故意假装笨拙地学这句话,怎么学都学不会。
见坎伯兰有些期待又着急地看着他,唐周才将发音听起来正确了一些,听起来就像是一声“我爱你”。唐周本来是想故意逗他,没想到坎伯兰听闻了这一声,先是怔怔地凝视了唐周一会儿。凑近过来,他在唐周的脸颊上落下一枚没有任何情/欲,只包含了满腔爱意的吻,随后才和唐周说“我也爱你”。
唐周感知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随后,像是迫不及待似的,那一道道似乎从脑海深处传来的声音,开始蔓延上来,一声声、一遍遍争先恐后地和唐周疯狂地说:“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周周我也爱你。
他们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吵嚷着、叫嚣着同样的话语。将唐周的脑子塞满,唐周被吵得有些头疼。实在没有办法,在脑海里对那些声音说了一句:【吵死了,安静一会儿。】这样那些繁杂的声音竟真的消失不见。
不知道那些声音到底是从哪里而来,竟然知晓他现在经历的事情,还能够与眼前的情况融合,说出一句相同的话来。唐周觉得自己的意识空间被入侵了。唐周有些头疼地想着。
唐周的神色有点疲倦,坎伯兰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也不缠着唐周再说一遍了,先让唐周休息。恰好此时门外米尔来喊坎伯兰,坎伯兰出去,唐周才暂时得一会儿安静。
果然再过一会儿就能够到达京海。坎伯兰出去了一趟,去了好些时候,再回来时,坎伯兰就是来告知唐周他已经到京海了。他前来牵唐周出去。
他重新将唐周的装扮弄好,唐周被坎伯兰牵着走出船舱。唐周抬头一望,瞧见京海的景象。比起那已经破败荒芜的启城,京海没有受半点影响的模样,依旧如此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唐周还记得启城的模样,与眼前京海的模样相一对比,竟然不似真实一般。
唐周就这样怔然地被坎伯兰牵着下了船。
盎格鲁大使馆也派了人来接这些盎格鲁人,正在港口等候着。唐周与坎伯兰一同在这站着,忽然听闻一阵哄闹,只见原本那熙攘的人群忽然自主破开一条道来,一群人纷纷赶紧让路。
一个男子连滚带爬地从那边跑过来。身后还有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紧随其后,最前头骑马穿着军装而来的那人,一挥手中的马鞭。那马鞭直接勾上男人的脖子,紧紧缠住之后,男人被拽得往后重重一跌,才逃脱不得。
骑马的那人依旧骑在马上,一双冷厉残暴的眼睛盯着那人的位置。却不知为何,骤然抬起眼,往这边看过来。唐周徒然心惊,立马低下头去躲避曹临棋的目光。
第355章 小戏子36
唐周也不知怎的, 就这般去躲避曹临棋的目光了。只是方才曹临棋擒那贼人,目露凶光、可怕得很,他那一眼看过来也是如此。唐周觉得心惊, 也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坏事一样, 就赶紧将目光移开了。
可是他已经知晓唐周的位置, 甚至唐周将这目光移开,就更明显, 就听了那边曹临棋从马上下来,军靴踏在地板上清脆一响。唐周就感知到曹临棋是要朝他这边过来了。唐周心慌得很,他现在作女子装扮, 也不知道曹临棋能不能看出他来。
这边想着,军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直到停在唐周的跟前。唐周是万不敢抬头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有点怕曹临棋。只听坎伯兰发出一句疑问,而唐周只感觉那一道目光依旧钉在自己的身上, 还没等坎伯兰问些什么, 唐周只觉一样冷硬的东西忽然抵在他的下颌, 迫使他抬起头来,这般就直接凝望了在这军帽之下深邃幽深的眼。
他将马鞭折叠整理之后,用马鞭抬了唐周的下颌, 目光仔细打量着他。这模样怎么看都极为轻佻, 更何况坎伯兰就在一侧, 当即他便生气道:“你干什么, 他是我夫人。”这样说着, 将曹临棋手中的马鞭拨开,还将唐周往自己的身后挡了一挡。
坎伯兰本来就高, 这一挡,唐周就不能瞧见曹临棋的面孔,也只能直视着坎伯兰的后肩了。于是那一声低沉的声音便从那边传来:“你的——夫人?”他停顿的那个间隙,唐周觉察他的目光似要穿透坎伯兰的肩膀似的,直直朝他看来。
唐周觉得真奇怪,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凶,本来就不那么怕他的,被他这么看着,唐周觉得心里烦,也就真躲在坎伯兰的身后不看他。
曹临棋定然是瞧出他来了。他做了女子装扮,外貌也没什么改变,要用帽子遮掩才能够微微将眉眼遮挡,不让别的人瞧出他来。方才抬头看他的那一眼,便是没有被帽檐遮挡了眉眼,曹临棋还骑在马上,视线本来就开阔,自然是能够清晰瞧见他的脸的。
在曹临棋说了那句话后,唐周又听曹临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唐周知道他是直接对自己说的。不过还没等唐周想着要不要回答他时,旁一个微微带了些愠怒的声音说道:“她不会说话,大人就不要吓唬她了。她是这位先生的夫人,还请这位大人高抬贵手。”
唐周转眸看了一眼,瞧见的正是不久前在船上遇见的那对夫妻。而此时,曹临棋又说了一句:“不会说话?”唐周偷偷觑了一眼,见曹临棋的唇边泛着冷笑,还真是可怕得很。再加上手上拿着鞭子,像是来索命的恶鬼一样。
干什么这么凶。唐周在心里想到。又想起之前曹临棋困倦,握着他的手指撒娇的事情,现在觉得他一点都不可爱了。就直接躲在坎伯兰的身后不再出来。
那边大使馆的人似乎发现了这边出了问题,忙匆匆过来了解情况。又有一个曹临棋身边的手下,不知在曹临棋的耳边说了什么,曹临棋看了躲在坎伯兰身后的唐周一眼,将马鞭递给身边的手下,重新骑上马。在这马上更能见躲在男人身后的人。
他此时做了女子装扮,还化了女子的妆,换了这冷艳的风格。那一袭黑色的旗袍穿于他的身上,将他的身躯弧度勾勒出来。虽然没有胸部,但上身披了披肩,也不会引人注意,倒是那腰身的弧度与连接下去的圆润,勾勒得如此仔细精妙。瞧起来这般好看漂亮。
感知到马有些烦躁地晃了晃脑袋,曹临棋才知晓方才他握缰绳握得太紧,将马勒得实在难受。他才将手中的缰绳松了一些,要离去了,却又转头瞧了那躲在那人身后的人,原本心中掀涌的无尽狂喜与激动,尽数化作生气与愤怒了。不过也是瞧了这么一眼,又扬了马鞭驰马离去。
马蹄声飞扬而去,气氛才没那么僵持。唐周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肩上,她扶着唐周的肩说道:“你没事吧?别怕,走掉了。”
唐周知晓她善良温柔,到底还是要感谢她的。便对她扬起了笑容来,对她微笑以示感谢。坎伯兰也伸手来揽住唐周的肩膀,轻声地说了同样的话。这件事才算结束。
不过即便是被带着去要居住的地方,也能够知晓坎伯兰还是生气的,又极为顾忌着唐周,一直都小心握着唐周的手,给予唐周抚慰。唐周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正想与坎伯兰说些话,没想到眼前忽然出现了曹临棋。
曹临棋这次是坐在车上来的,车子直接横在两人跟前,阻挡了两人的去路。坎伯兰一见曹临棋,又愤怒起来,要说些什么,那边曹临棋就说道:“我见了你们,觉得一见如故。知晓你们是从启城过来的,想想此时你们刚去了大使馆进行了名字登记,要去往他们安排的住处了。我觉得他们安排的住处不好,将你们接去我的一栋别墅里去,倒希望你们不要介怀。”
方才坎伯兰也觉得他们安排的住处恐怕不太能住习惯,坎伯兰就将米尔派去先找房子去了。两人打算循着地址要找去,先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路上直接被曹临棋拦下。
坎伯兰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可是哪承想,还没等坎伯兰发作,那边就有两人从车上下来,直接架住坎伯兰扔到车上去了。而曹临棋却是直接从车上走下来,来到唐周的跟前。
唐周依旧装着柔弱那样,不去看曹临棋。曹临棋的目光从上面而来,唐周感觉到他的目光又在细细打量他。只是这次,没有人挡在唐周面前,唐周觉得他的目光带了一股极为黏糊的意味。
那目光从他脸往下而去,到他的脖颈,又去看他抓着胸前披肩的白皙纤细的手。曹临棋忽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唐周的一只手。唐周等着他说话,没想到他突然一句不说,直接上手,唐周倒是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曹临棋。就见了曹临棋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也不见得柔和几分,听曹临棋说道:“女子有这样的手吗?”
他那粗粝干燥的手指,摩挲过唐周手背上凸显青筋与那锋利的骨头。唐周没有回答他,曹临棋也不再说些什么,就这样牵着这只手,带着唐周上车去了。曹临棋的力气还不小,唐周只能被他牵着走过去。
上了车,唐周见坎伯兰被两个男人直接按在车座的后排,半点都动弹不得。他的嘴也被捂住了,呜呜地从咽喉里发出声音来。见了唐周也被带上来,坎伯兰的双眼大睁,更是挣扎,却还是被那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狠狠按着。
曹临棋先坐进里面去。他忽然拽了唐周一下,唐周身体不稳,要跌倒下去,却被曹临棋另外一只手揽住腰身,直接揽到怀里坐着去了。唐周这样一回神,人已经坐到了曹临棋的腿上。随后两条宛如铁钳的手臂便紧紧将唐周禁锢住,唐周就根本逃离不了曹临棋的怀抱了。
唐周抬起目光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又刚巧,这安排给他们住的地方都是一些空闲的居住房,这地方很少人来,唐周与坎伯兰在大使馆内几乎是最后才核实了身份过来的,其余人都到了地方,这路上就更冷清,这一幕竟然都没有人瞧见。
这曹临棋曹军座光天化日之下,抢别人的妻,一个瞧见的人都没有。
唐周只觉这曹临棋不知怎么的,发什么疯,这么凶不说,还箍得他很紧,腰身都被他勒得有些疼了。唐周气他,也没有怎么给他好脸色,什么都不说,这曹临棋要发什么疯,任由他发去就是了。
这样就沉默地被曹临棋抱着,这车也一阵风驰电掣地驶向曹临棋的老巢去。才到了地方,曹临棋直接抱着唐周下车去,唐周挣扎了几下,见坎伯兰被那两个人押着不知带到哪里去,要张嘴说什么,去听到曹临棋说道:“不是不会说话吗?现在张嘴,是想说些什么?”
他三两步走到室内,直接将唐周扔到那柔软的沙发上。唐周不觉得疼,倒是这样一扔,让他没反应过来,鞋子也掉了一只。随后曹临棋的身躯就覆盖上来,唐周有些生气地瞪视着曹临棋。
曹临棋的手钳住唐周的下颌,曹临棋说道:“生气了?可是我将你的新丈夫带走了,你担心得紧?”
他另外一只手攥住唐周的腿,旗袍尾摆向上撩了一些,展露出唐周白皙的小腿。他微微抬了唐周的腿,又让那分叉处更加展开。
曹临棋望着唐周这微红的眼眶,泪水的潮湿朦胧了眼眸,这张漂亮得分辨不清男女的脸上带着愠怒与委屈。唐周的眼睛睁大,嘴唇也似乎吃惊一般地张开,涂了口脂的嘴唇更是美艳好看。
第356章 小戏子37
唐周惊讶地凝视着曹临棋这一双幽邃的眼睛。只觉他那温热干燥的手覆盖上来。那并不是什么大物件, 在曹临棋这般的大手当中,便被完全覆盖了。曹临棋的脸上,终是展露了一丝笑意来。
这抹笑意难以看清什么, 听得曹临棋说了一声道:“怎么女子的身上, 也有这样的东西?原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哄骗我罢了。”他另外的那只手依旧钳住唐周的下颌,迫使唐周不得不凝望他。
双手同样摩挲。唐周脸上染上红潮, 一双湿润的眼睛瞧着曹临棋。曹临棋又对他说:“那女子告知我,你不会说话,若是被发现你其实会说话的, 是又在欺骗我。你要知晓,我要罚你。现在我要好好瞧瞧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这样说着, 就低头对着唐周的嘴唇吻来。
那摩挲着唐周的手却也没有放开,先前只是隔着布料摩挲, 此时没有了分毫阻隔,肌肤相贴, 热意传递, 唐周也被曹临棋这凶狠的吻亲得难以承受。一时之间, 胸膛大幅度起伏着,即便伸手去推曹临棋的身躯,不过也只是让曹临棋更凶猛地亲吻他罢了。
他将这段日子, 所有对唐周的念想、悲伤、希冀, 以及见到他又跟在一个男人身后的愤怒, 一同发泄在吻中。同时又手中暴力, 这般凶猛的亲吻接触, 直接让唐周不消片刻就有了些感觉。本来有些奋力推他,此时直接瘫软在这, 任由曹临棋任何举动了。
曹临棋稍微与唐周分开一些,唐周的唇已然湿漉,眼尾也一片湿意。曹临棋凝视着唐周的眼,手指轻拈了过来,在指尖上沾染一点黏腻。当他接触过来时,唐周身躯一抖,差些从咽喉里发出声音,又想起方才曹临棋说的那句话,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也与他犟起来了,他就是不想和曹临棋说任何一句话,也不愿意出声。曹临棋似乎从他眼睛里瞧出这意图来,紧紧凝视着唐周的眼,要逼迫唐周发出声音来不可。他自然不再收敛力道。他也不再来亲唐周,就在那里好整以暇似的,盯着唐周脸上的任何神色。
唐周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折磨他,要抬起一只脚来直接踹到曹临棋的脸上去。当即被曹临棋一只手掌握了脚踝,彻底将那只脚给压住了。更是将自己最为脆弱的暴露给曹临棋。唐周急哼着,不出一点声音,张了嘴来,却依旧不发出声音来,似乎是真的失声了一般。
这次曹临棋凝望着唐周,他的脸上的神色也没刚才那样凝重了,他对自己的想法有了动摇。唐周实在受不了,挣扎着身躯要去躲他,可是又被曹临棋按在这里,只得扬起脖颈来,似乎是那要仰颈而离的天鹅,脆弱的咽喉便展露出来。他细瘦的脖颈上的颈骨,也凸显出来。
他身躯一阵阵发颤,眉头紧紧蹙着,双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那潮红已然从面颊晕染到脖颈上去。躯体上起了一层薄汗,呼吸更是混乱不堪,像是要死去了。然而就算这境地,他依旧也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曹临棋彻底有些迟疑,稍微停顿了一下,正巧唐周已然最为应激,躯体紧紧绷在一起,徒然一下,又软塌下去,闭上眼睛靠在那里,真像是死了一般。曹临棋的手指抚摸唐周脖颈上的细汗。手中已然一片黏糊的潮湿。他抚摸脖颈上的这只手,顺着他脖颈的弧度去抚摸他旗袍的盘扣,又顺着下去,瞧见了黑色的旗袍似乎有些晕湿,也是一派湿意。
曹临棋才骤然双眸一凛,单只手将唐周旗袍的盘扣解开,才见了他旗袍下面的左肩上,绑着绷带,鲜血已经浸透了绷带,晕湿了衣服。
曹临棋浑身一震,赶忙将另外一只手随意擦拭干净,两只手才小心翼翼解唐周的衣襟。瞧见那骇人的伤口,又去见唐周依旧靠在那里,闭着双眼,虽然肌肤上的潮红还没褪去,那嘴唇却依然因为失血而苍白了。潮湿漆黑的眼睫安静地耷拉着,像是对他残暴的无声的妥协。
曹临棋小心翼翼捧着唐周的后脑。他像是已然死去一般,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手心。
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那一阵白光里缓过来,整个身子倦怠下去,感觉曹临棋捧起他的脑袋,他才没精打采地睁开眼睛来。就见曹临棋的双眸当中都是悔恨悲伤,曹临棋深深凝望着他,半晌才从喑哑的嗓子里说出话来。他问:“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唐周低头去瞧,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他肩膀处的伤口因为和曹临棋这样一番,伤口裂开了。唐周一点都不觉得疼,也只感受别处的爽利了。所以他倒是没发现这事。只是曹临棋看着他那伤口,又是悔又是恨的,比起刚才那副架势,可有趣多了。
唐周有些生气他刚才太凶了,便也不说话,直接让曹临棋猜去。
曹临棋轻轻抚摸唐周的脸,他说:“你在启城受伤了。也是,你出去不久之后空袭就来临,你自然是难以躲避的。我当时满启城找你,找不到你,当时我还以为你死了。我心里悲痛极了,也悔恨极了,我就应该早点把你带回京海。可是没想到,我今日见你和一个洋人来到了这里。他还称你为夫人,我便想着,你是故意不愿意与我走的,你愿意和那洋人走,也不和我走。
“你扮作女子的装扮,也定然是怕我见到你,认出你。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管你应不应,我倒是要将你彻底抢来。现在见你身上的伤,我知晓你是在启城那场空袭里受的伤了。这样的伤口,这样的狰狞可怕,我倒是知道的。是被弹片划伤了。你怎么不与我说。你一腔委屈,如何不能与我说呢?”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抚摸在唐周的咽喉上,随后又自顾说道:“是了,那女子说你说不了话。是嗓子也伤着了。你那么爱唱戏,嗓子没了,又能怎么办呢?对不起,对不起——”这样说着,悲切地抱着唐周,悔恨得几乎颤抖起来。
唐周被曹临棋抱在怀里,心里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想得真多。不过这曹临棋手法还真是不错。
因为曹临棋自己想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又是悔又是恨,赶忙拽了医生给唐周看伤口,看嗓子。本来唐周嗓子其实是没问题的,不过又真的一直表现出来的是说不了话,医生便觉得是心理因素导致。
唐周转头一瞧曹临棋,果然曹临棋眸色更是悲切了。不知道曹临棋又想了什么,大概是认为他受尽委屈心酸,心理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才致使无法说话了吧。看曹临棋这模样,唐周还真想和他说一声:你想多了兄弟。
不过又见曹临棋的好感度涨了一些,也没像刚才那样无缘无故就凶戾,甚至事事都是亲自照顾唐周,也是一直都抱着唐周,没让唐周的脚沾过地。唐周也知晓自己这状态到底能够赢得多少好处了。唐周就真的闭上嘴巴,装起哑巴来。
看曹临棋这变脸,还真是挺有趣的。又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让唐周心里畅快。
只是唐周又想起坎伯兰的事情来,不知曹临棋将坎伯兰带去怎么了,唐周实在担心得紧,看了看曹临棋的脸色,见他这张威严狠厉的脸上,出现了这般柔和疼爱的面色,唐周就以为自己提起坎伯兰,曹临棋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唐周就张了张嘴,似是要说话的姿态。曹临棋一直关切着他,自然能够知晓唐周想要说话,就问唐周:“想要什么?”
知晓唐周说不了话,他就展开手心,和唐周说:“写在我的手上,我会给你带来。”
看见他这大手之上,覆满了不少茧。刚才就是这只手。怪不得那感觉这么奇妙,原来是这些茧的原因。唐周盯着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失神,但还是让手指放在他的手心,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一个洋人的名字。
还没等唐周写完,曹临棋自然知晓唐周要写的是什么,他直接收拢掌心握住唐周的手指,只与唐周说道:“除了他,其他都可以。”
原来还是不让他见坎伯兰。唐周不太高兴,要从他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结果曹临棋说道:“你才从启城回来,在船上颠簸许久,刚才我还折腾了你一番,出了一些汗。你身上的伤口也处理了,此时应该净身才好。”
净身,净什么身,他可是干净得很呢——他心里想着这些,却又不能说话,不然就又是欺骗曹临棋了,到时候不知道这曹临棋又要怎么生气。正是唐周稍微沉默的瞬间,曹临棋又直接将唐周抱起来。
唐周见他往那里面走去,所行往的就是曹临棋的浴室。唐周知晓,看样子曹临棋是要和他来真的了。这曹临棋到底什么心思,唐周还看不出来吗?
第357章 小戏子38
不过这曹临棋, 似乎也真是给唐周洗澡罢了。没有做其他别的事情。他似乎是担心唐周的肩上有伤,那伤口方才还重新撕裂了,担忧唐周不小心沾了水, 便这样亲力亲为帮助唐周洗澡了。
他将唐周身上的装扮都卸下来, 彻底展露出了唐周真正的模样。又给唐周擦了脸, 这一张在曹临棋梦里时常出现的面孔,就彻底清洗出现在眼前。曹临棋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唐周的面颊, 眼眸当中已然是无法遮掩的爱怜。
他什么也没有说,极为疼爱般地在唐周的唇上亲了一下。随后抱着已然浑身赤/裸的唐周,泡进浴缸里去。不过这样将唐周身上的衣物都脱干净, 才能够被瞧见腿处的红色。
曹临棋的眸色一暗,他的手便抚摸过来。唐周其实是怕痒, 那里的软肉这般一碰会痒得厉害,就将腿缩了起来。不过这举动在曹临棋看来, 似乎在躲避他的接触。又有方才曹临棋不由分说就对唐周进行一番狎亵,曹临棋就以为唐周是真的被他伤了心, 此时曹临棋只能轻声与唐周说道:“我不弄你。我只是看看你的伤。”
他将手放在唐周的膝上。知晓曹临棋又想多的唐周对此无奈, 便就顺着曹临棋的力道将膝盖分开。让他去看他腿上的伤去了。这伤倒是很快就能知是怎么来的。曹临棋这人聪明, 想得又多,自然知道这地方是因为什么而磨红的。那红色在的地方深,除了那样, 还能因为什么呢?
唐周见曹临棋又抬起头来看他, 知晓曹临棋要说什么, 便也看着他。唐周这黑润安静的眼眸看来, 倒是更加让人心里不禁翻涌起疼爱了。曹临棋问唐周:“这是那个洋人弄的?看颜色还新鲜得很。你与他是不是——”唐周知晓他要说什么。
其实之前那次两人抱在一起, 也只是相互紧贴磨蹭罢了。不过也就是坎伯兰用了他的腿,就弄红了一些。而眼前的曹临棋似乎想到的是另外的。还没等唐周有什么反应, 曹临棋却说:“我向来是不在意这件事的。之前知晓你嫁入许家,我也没过问你的情况。我上次听闻你的话,你在许家是不愿意的。我只是想问你这次,是否是愿意的?”这样问唐周,他又自顾回答了说道:“我真是笨,刚才你紧张那洋人,定然也是对他有几分喜欢。你喜欢他,又怎么是被迫呢?”这般说着,曹临棋帮唐周洗澡。
他最后只是和唐周说:“我只是想要告知你,以后你不用在什么地方漂泊不定。你在我这里,你可以安生地待着,你不会再遇什么苦难,我会护着你,你喜欢什么你便去做——”说到这里,他又说,“除了见其他的男子除外。你在我这里,你只能有我了。你不能再有别的男子。”
他的手轻轻覆盖在唐周的脚上。唐周的脚长得宛如白玉一般漂亮,他也不嫌弃他什么,一点点帮唐周搓洗。虽然唐周知晓自己身上不脏,自己也很在意卫生,但曹临棋这搓洗得也太认真了。
唐周泡在温水里,他的肌肤被随意地揉搓便会泛起红色,此时唐周已然被曹临棋这粗粝的手掌搓洗得,浑身都染上一层胭脂一般的红色。唐周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被人这样仔细地搓洗过,耳朵即便没有被搓洗,也完全红透了。
唐周想让他不用洗得那么干净,可是他都已经打算装哑巴,也确实说不出话来。唐周只能去捂住,以此来告诉他不用去洗。然而曹临棋却与唐周说:“方才弄了一番,只是随意擦拭,还是要洗净的。”唐周摇了摇头,两只手都捂着不让曹临棋碰。
曹临棋又对唐周说道:“我不碰你,你需得自己洗。”这样,又让唐周转身过去。他开始从唐周的后颈处继续洗。唐周见他又洗得认真,心里怀疑曹临棋是不是有洁癖,低下头去看水中自己的双腿,唐周忽然听到曹临棋说道:“如果自己不洗,我等会儿便帮你洗了。”
唐周听他这么一说,担心被他弄出什么火来,就自己动手慢悠悠洗去了。而曹临棋继续顺着唐周的肩胛骨往下洗去。他的手抚摸着唐周后背的脊骨,感知到唐周这段日子消瘦了一些,手中的力道也轻了许多。唐周正慢悠悠地划着水洗着,忽然感知到曹临棋的手掌覆盖上来。肉块上便是他的大掌在揉捏。唐周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在故意占他便宜。但是侧头去见曹临棋,又见他确实认真,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完全一副要将唐周彻底洗干净的决心。好像他不像是故意的。
唐周正在心里嘟囔着,正要转头回去,曹临棋的手指已然清晰而去。他的手指顺势而下,又是进行了一番搓洗,唐周腰身一僵。曹临棋抬着唐周的腰,让他更能够轻易进行清洗。
还没等唐周去抓他手,曹临棋已然将唐周翻过来了,盯着唐周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似乎要检查唐周刚才是否将自己洗干净了。他用眼神检查了一下,满意了,将唐周的后脑轻轻倚靠在浴缸的边缘,让唐周先这样靠着,他打算给唐周洗头。
唐周的头发完全地被浸湿倒下来,将他整张俊丽的面孔展露,脸上眉上都沾染着水珠,仰着头看着曹临棋的脸。曹临棋俯下身低下脑袋来,那一双原本暴戾而又阴冷的双眼当中,驱散了所有阴郁,凝望着唐周,已然除了唐周之外,什么都没有装盛。
这样近距离一看。这曹临棋五官的俊美更是侵袭过来,唐周凝望着他的脸,比起坎伯兰那种鲜亮而又灿烂的俊,曹临棋这种锋利而又夺目的俊美。唐周盯着曹临棋这样的脸,看着就稍微有些失神。
这样一失神,时间就过得很快,当曹临棋离开唐周的视线,唐周才知道他的头已经被曹临棋洗好了,他正拿了巾帕过来给唐周擦头发。
他知道唐周在看他发愣,在唐周回神的此时,唐周看见曹临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这一抹笑容真够轻柔温顺,也满满蕴含着对唐周的喜爱与疼爱。
忽然地,唐周又觉得他可爱了。不像之前那凶巴巴的样子,让他觉得讨厌。
曹临棋看着依旧仰靠在这凝望他的唐周,手上给唐周擦头发的同时,也问唐周:“怎么这般看着我?”话是这样说着,就在唐周的唇上轻柔地印上一吻。
唐周感知到了这个温柔而温热的吻。
仿佛他和曹临棋,是已经结婚多年的一对爱人,此时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平常都会做的小事罢了。他的悉心照顾,他的柔情蜜意,仿佛已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也感受到了那让他熟悉的、同样的爱。
不过他现在又仔细想了想,这些攻略目标都是同一数据源,变成了不同的攻略目标后,个个都不愿意唐周将目光放置在其余身上,永远都打得不可开交。唐周觉得这件事有些有趣,眼里也不禁带了一点笑意。
两人笑着相互对视,在这静谧当中,什么也没有剩下,仅有他们二人所在,在这凝望当中传递而来的柔情与爱意,就是【他】最为期待能出现的场景了。
于是【他】在想,这次到底能不能够留下周周来呢?【他】看着这些,又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得到周周的爱了。于是【他】的意念驱使着那副躯体,让曹临棋又将吻落在唐周的眉心去。
唐周还真的是被曹临棋留在这里了。
曹临棋回到京海之后,虽然也有公务要忙,但唐周一整天见到他的次数还不少。甚至只要曹临棋能够黏着他,他就时时刻刻都黏着唐周。
如果曹临棋在自己的书房里进行办公,他就将唐周抱在膝盖上坐着,他将唐周抱在自己的怀里,似乎以防唐周无聊,还给唐周拿了一本书看着。唐周被他圈在怀里,也只能两人这样黏糊地一同坐在一张书桌前。
曹临棋没让唐周穿女装,而是让唐周喜欢什么就穿什么去。唐周自然是喜欢穿长衫,曹临棋就给他准备了各种长衫,让唐周随意挑选穿去。每日曹临棋就是想着办法地和唐周黏在一起。唐周发现,坎伯兰喜欢黏着他,曹临棋也喜欢黏着他,还有别的那些,要是有机会,定然也是寸步不离地黏着他。
像是不黏着唐周,唐周就会不见了似的。
这次唐周坐在曹临棋的膝上,有些无精打采地看着这些文字。
其实他很想见到坎伯兰,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坎伯兰的安危,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两天过去,他盯着几乎快只剩下半个月的任务时间倒计时有点紧张了。那张唱片,还在坎伯兰的行李里呢。
而系统告诉他,让他来京海,自然会有人和他接应,却又不知道到底在哪里接应。唐周就稍微有点担忧了,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出来。
这被曹临棋听闻,去见唐周满面的忧愁,不用想也知唐周在担心什么,他认为自然是那洋人的事,曹临棋便没有询问什么。这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曹临棋的书房,说是盎格鲁大使馆的人来了。唐周惊讶地抬起头来。
第358章 小戏子39
唐周自然不知大使馆的人来做什么, 但大概做了猜想,应该说与坎伯兰的事情有关。又或者,不是与坎伯兰的事情有关呢?唐周有些焦急地在这书房里踱步。
方才曹临棋听闻了这声响, 便出去了, 没让唐周出去。唐周就只能不断地猜测。确实有两三日没见坎伯兰, 也不知坎伯兰被曹临棋带到哪里去,实在让唐周有点担心。坎伯兰那家伙在唐周面前倒是乖顺听话得很, 面对他人态度便强硬许多,不知他被拘走会让坎伯兰如何生气暴/乱,也不知坎伯兰会不会受伤。
唐周在这地方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一会儿,曹棋棋便从外面回来了。唐周从他的面色上看去, 见他面色不好,方才见曹临棋, 他还对唐周笑意柔和,此次曹临棋进来, 却觉得他又是那副凶戾的模样了。唐周不知外面的人与他谈了些什么, 只得屏着呼吸等待着他过来。
曹临棋走过来, 来到唐周跟前时,他伸手抚摸了唐周的头发,此时面对唐周, 他便不用之前那副神态, 尽量柔和地与唐周说道:“我让人准备了衣服来, 你又要像之前那样穿衣服了。”
唐周想了一会儿, 知道曹临棋说的是穿女装的事。
唐周却依旧不解其意, 歪着头看他。
曹临棋和唐周说道:“陪着你来的那个洋人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洋人?”
这般唐周才恍惚想起, 之前被坎伯兰派去找居住地的米尔。大约是见唐周神色恍然,曹临棋也知晓唐周也是才刚记起,他轻轻牵起唐周的手,带着唐周走到那边去先坐着。他与唐周说道:“那洋人见他主人不见了好几日,便向大使馆求助了。那日在港口我对你做了些轻佻举动,许多人都瞧见了,自然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大使馆的人与我的上司交涉,让我交出你和那洋人。此时本来就与海利吉关系紧张,自然是不会再希望生些什么是非,我也不得继续将你扣留在此处。我这地方也是禁不住他们搜查,只得将你先还回去了。不过你来京海时,用的是女子身份,在大使馆登录的也是女子身份,断然是不能被大使馆的人知晓你以男子装作女子,不然会被认为是欺瞒上船,肯定会闹出什么矛盾来,此时还是不招惹是非比较好。”
说到这里,曹临棋叹了一口气,他在唐周的眉心处亲吻了一下,随后又说道:“我只得将你还回去。你放心,那洋人我倒是没有怎么亏待他,不过是找了间房子关了他几天而已。此时局势紧张,我也不得不将你先还给那洋人。等待来日,你依旧还是要回到我这里来。”
他牵着唐周的手,便这般紧紧握着,似乎永远不会放开的模样。似乎是上次的事,还是让曹临棋有些后怕,此时他也不等唐周说什么,直接与唐周说:“这次我也不问你同不同意,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安心些。因为我知晓,我即便是死也会护着你,其余人我倒是不知了。我不放心将你给任何人,即便那人你喜欢得紧,我也不愿意将你给任何人。”说着,将这枚吻落在唐周的嘴唇上。
曹临棋在唐周离去之前与唐周进行了一次深吻,仿佛要把所有不舍与爱意倾注其中,要让唐周深刻感知到。
而唐周也确实感知到了,他承受着曹临棋的这个吻,并且轻轻捧了曹临棋的脑袋,将这个吻轻柔地回应过去。于是曹临棋感知到唐周回应,他便骤然失控,他将唐周按在沙发上,这个吻更为猛烈激烈地侵占了唐周的口腔,他的热情与激动也全都存在这个吻中,如果不是有人敲了门,曹临棋已然解开唐周衣襟的扣子,要在这地方直接更进一步。
曹临棋听闻了那敲门声后骤然回神,瞧见在自己身下的唐周笑着看他。
那一双眼眸当中,都是极为晶亮美丽的笑意,似乎能在这抹笑容中已然窥见唐周最本真的模样,那不同于之前所展露的可怜无辜之态,而是完全的狡黠灵动。在即将送他离去的这一刻,全然地瞧见了他的这副面貌,心灵深处有什么忽然鼓噪,在告知着——这就是他。是他最真实的模样,是最爱的属于他的模样。
凝望着唐周的面容,曹临棋终究还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他在唐周的嘴唇上重重亲了一口,他也不禁笑了。他笑着说道:“你这狡猾的小狐狸,我不得不送你走了,你却这样勾起我心里对你的念想。让我承受相思与不舍之苦。我喜欢你这个模样,虽然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可你这副模样,我知道才是你的本真,我最爱的是真实的你。”
果然曹临棋也隐约有着些记忆,唐周只用稍微展露了一下自己本真的自己,曹临棋的好感度就已然涨了好感度。
唐周本想着这次要暂离曹临而去,在离去之前,将他好感度先再刷上一些,本来以为能够刷上八十,没想到只是卡在七十九而已。这让唐周有些失望,即便如此,唐周还是试着在曹临棋的腮边吻了一吻。
他听到曹临棋呼吸的凝滞,也看见他幽邃的眼眸当中亮光的显现,然而那好感度却不涨。唐周倒也没心情亲他了,任由曹临棋又胡乱亲了他好几口,才让那站在书房门外等待了一会儿的人将衣物拿进来。
这次是曹临棋给唐周画的眉。
唐周觉着曹临棋这人挺粗暴的,没想到他还能够给他画眉。也原本以为画出来的会丑得难看,没想到虽然不是多么漂亮,但也中规中矩,还算正常。
曹临棋又在唐周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他说道:“我不舍你。我不舍你离去。”宛若低喃一般一直在唐周的耳边说着,一直亲热地亲吻过来不停歇。
想来刚才唐周那一主动,确实激起了曹临棋内心当中很大的动荡。见这般黏着自己的曹临棋,唐周摸了摸曹临棋的后脑。唐周忽然在他的神态里看见了坎伯兰的影子。不知道怎么的,唐周觉得他们越来越像了。大概爱一个人时的模样,都没有什么不同吧。
唐周从曹临棋的书房里出去,正巧那边坎伯兰被两个男人带着进来。他面色还是很不善,但是他的目光一见到唐周,立即便喜笑颜开,当即便快步上前来,直接将唐周揽到怀里去。先上上下下检查唐周受伤没有,用手指轻柔地抚摸了唐周的脸。
唐周轻握住坎伯兰的手指,唐周用口型轻声说道:“我没事。”
两人在这里情意绵绵的一番亲近,确实越发将曹临棋显得更为无情残暴,更是将一对有情人分开的罪魁祸首,瞧着两人这互动,曹临棋自然心中也有些不快,于是便假意咳了一声。
坎伯兰哪里理他,见坎伯兰又是搂又是抱的,曹临棋直接将坎伯兰拽开了。坎伯兰愤怒的双眼看着曹临棋,还没等发作,外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少、少爷!”
一段时间没见的米尔扑过来,原本软玉在怀的怀抱,就被米尔这家伙顿时抢占了。坎伯兰嫌弃地要将米尔推开,不过米尔又因为心中实在悲切力气很大,真的无法将米尔弄开了。只听米尔在耳边鬼哭狼嚎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唐周见坎伯兰和米尔这模样,顿时忍俊不禁,唐周此时感知到曹临棋的手指轻勾了一下他的小指。正像那日唐周离去时,还有些困倦中的曹临棋,便是这般不舍地勾了勾唐周的小指。
那微热的痒意便从心间蔓延出来了。
唐周正要转眸去看曹临棋一眼,那边好不容易从米尔的怀里解脱出来的坎伯兰,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牵起唐周的手就走,也不多看曹临棋一眼。这边唐周的才感知到曹临棋的手指划过他的指腹,那边就感知到坎伯兰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离去。
又因坎伯兰几乎是搂着他走的,他自然不能回头看曹临棋一眼,而在听着坎伯兰的絮絮叨叨了。这样唐周才能够从曹临棋那里出来。
这次因为被人警示了一番,又或许是单纯想送唐周离开,曹临棋还派人开了车送他们去目的地。坎伯兰原先不想坐他的车,不过听了米尔说新置办的居住地有多远之后,坎伯兰考虑到唐周的情况,最终还是坐上车去了。
一上了车,坎伯兰牵着唐周的手,将自己的脸颊在唐周的掌心里毛毛躁躁地蹭着。他发出一种好像即将被遗弃的小狗一般的哼唧声,柔软的金色鬈发也随着外面吹拂而来的风轻微晃荡。
唐周摸了摸他的头发,坎伯兰亲了亲唐周的掌心。他带着泪光的眼睛可怜地瞧着唐周,他轻声问唐周:“他有没有对你。”
他没有说得清楚,唐周却知晓他说的是什么。唐周摇了摇头。
他大概真的要哭了,此时也便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其他都不在乎,我只想你别受到伤害。”
第359章 小戏子40
唐周发现, 一旦有机会,他们便只会将唐周抱在怀里。此时从这里出去,坐在这车里, 也是坎伯兰将他抱在怀里带走的。
大约是坎伯兰这两天都没见唐周, 心绪难耐, 使得他不抱着唐周,便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 就一直抱着唐周,与唐周这般亲密了。唐周也在这时想起曹临棋来,曹临棋也是一回来, 只要有机会,就时时刻刻都抱着自己。
唐周见此时坎伯兰靠在他的肩上, 那一双眼睛难过得像是要哭了似的,便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唐周意识到——他们越来越黏人了。似乎是担心只要一不注意, 唐周又会离去一样。
唐周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将那种不舍疼爱之情用纯粹的欢喜替代。他觉得此时, 他只用感知自己内里的欢喜就足够了, 不用去想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那谁能知道呢?
唐周让坎伯兰乖顺地靠在他的肩上。此时汽车已经驶出曹临棋的这片区域, 于是到了这街道之上稍微有些拥挤。更何况京海本来就繁荣昌盛,街道之上自然是拥挤的。车子缓慢地行走着,车窗微微开着, 唐周又正是被坎伯兰抱在怀里, 坐在他腿上, 让唐周的视线高了许多。
于是唐周倏然地与一双眼睛对上了。那双眼睛, 唐周自然是知晓的。那双眼睛在看清唐周的刹那, 出现了无尽复杂的神色。惊喜、兴奋、惊讶,然而汽车依旧在行驶, 等待那一双眼睛再一次追寻过来,唐周便再也看不见他的眼睛了。但是唐周知道,那一双眼睛定然在后面一直凝望着他离去。
那是许敬承。
唐周知晓这些攻略目标都不会出事,但没想到许敬承竟然也来到了京海。许敬承来到了京海,那是不是意味着许宥初也来了京海。又想到邬桐答应过他,他也会来到京海。
这几个男人又全都在一个地方碰面了。
方才见许敬承的神态,虽然唐周着女装,定然也是被许敬承认出来了。
唐周想着这事,忽然又有些头疼。这几个男人都来到京海,若是都见了唐周,不知要怎么妨碍他的任务了。想起任务,唐周想要问坎伯兰关于行李的事情,不过这时还有别人在这里,唐周也不便细说。
这样又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苦恼着任务的事情,也不知到底要怎么和所谓的接头人汇合。这时忽然见了那街道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不久之前,在启城见到过的那个唱片店带着他前往那小屋的那个人吗?
唐周还正迷茫着,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唐周此时真迫不及待下去直接找那人,只是一番思虑,又是看不见了。不过唐周已然默默将周围的路线记下来,若是有机会,他自然还会出来的。
不久后,汽车缓慢驶入盎格鲁租界区停下。坎伯兰牵着唐周的手,带着唐周继续往里面走。米尔早就安顿好了一切,正是因为安顿好一切总是不找不见坎伯兰,米尔才知晓坎伯兰或许出事了。
于是他们这次过来,也不用做什么准备,只需要直接入住就好了。唐周倒是不在乎自己到底在哪里入住,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不就是身边换个男人的事。他看了一眼现在笑得一脸灿烂的坎伯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到:只希望他们这次不要再碍他的事就好了。
然而事情总是不如他所愿。事情是这样的——
这一路走过来,倒是又见到之前船上曾经见到过的那些盎格鲁人了。看来他们也是自己找居住处,又大多都是在这租界落住。
他们都知晓坎伯兰和唐周,到底是两个人的形貌都极为吸引人的原因。唐周又只得一路都装哑巴。随后他们刚进入屋子里去,就有热情的盎格鲁人上门拜访。
坎伯兰邀请他们进来,米尔上前款待,唐周就继续安静地坐在一侧。正因为假装不会说话,还不用唐周款待或者说些什么,唐周自然乐得清闲。气氛也轻松愉悦,唐周也乐在其中。
可是不过片刻,便又人揿了门铃。米尔上前开门去,唐周坐在这里,见那门缓缓打开之后,展露出来的就是那一张属于许敬承的脸来。
不仅唐周吃惊,坎伯兰也极为吃惊。
坎伯兰大概惊讶于,他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来到了京海,而唐周却在惊讶,只是在街上匆匆见了一眼,这许敬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立即就探查出他的踪迹来。随后便上门来拜访了,手中还提着一些礼物,这样一来,哪里还好意思赶他出去。
又因米尔不知这人是谁,只是知晓也是来拜访的,将人迎进来了。于是这许敬承已然站进来,更是不能将其赶出去了。
许敬承穿着他最为喜欢的长衫马褂,还架着一副看起来斯文的眼镜。笑起来还真是亲切温和,极为礼貌。一进来便来寒暄几句。唐周见坎伯兰只是惊讶之后,并无什么明显敌意,这时候唐周才想起来之前在许家,许敬承和他之间的亲密都是背着所有人的,除了被曹临棋猜测出些东西来,其余人还不知。于是坎伯兰便不知唐周和许敬承之间也有——一腿。
许敬承在他们的对面坐下,那带着笑意的眼睛状似无意地落在唐周的身上。他明明看出是唐周来,却又故作不解地说道:“这位是?”
坎伯兰转眸看了唐周一眼,唐周瞧得出来他有些忐忑。他不知唐周和许敬承之间有私情,看起来只是担心许敬承看出什么来,要戳穿他们。此时许敬承问出这句话,坎伯兰也没有不答的道理,他就与许敬承说道:“是我的夫人。”
唐周看到许敬承听闻到这句话后,他的眉毛轻轻一挑,他用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说道:“是你的夫人?”这语气神态有些夸张,坎伯兰有些紧张,他大概还是以为许敬承会戳穿他们。
不过按照唐周对许敬承的了解,许敬承这表情就是满肚子坏水了。果然下一刻,许敬承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让坎伯兰提心吊胆的同时,又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这等漂亮的人,竟然是你的夫人了。若是没有丈夫,我还真是想要追求呢。”
他说出口的话直白而又热烈,毫不遮掩,得到了身旁几个盎格鲁人的称赞,觉得许敬承大方坦诚,很快都与许敬承交谈起来。几人又自然地交谈了几句,唐周一直注意着许敬承的状态,觉察到许敬承看了一眼过来,下一刻许敬承又询问道:“怎么这么久了,不见夫人说一两句话?”
那两个盎格鲁人似乎知道之前的事,就与许敬承解释说道是伤了嗓子,不会说话了。许敬承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或许也思忖了唐周只是在隐藏自己的声音罢了,但在唐周的安危之前,他倒还是有些担心的。于是他接着又问:“是怎么伤的?”
见许敬承将话题绕在唐周的身上,坎伯兰还是担心许敬承不怀好意,便在一旁赶紧答道:“启城空袭之后,我夫人受了一些伤,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唐周看着许敬承的神色,见他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那看着唐周的眼睛轻柔极了,似乎他也是信了一些。于是这般,唐周隐约感知到许敬承身躯上所带有的几丝锋利已然消失不见。唐周知晓,许敬承心中已然半点恼意都没有了,只留下对唐周的无尽疼爱。
这样话题暂不在唐周的身上,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随后他们发现口干舌燥,才发现进来之后也没有上什么茶水。米尔要去泡点茶来,却又听闻门铃被揿响,有人出现在门口,与米尔说了些什么,米尔不得不出去一趟。坎伯兰要起来去泡茶去,又被那两个健谈的盎格鲁拉着,说让他们谈着,夫人去弄就好了。
坎伯兰从来不让唐周做任何事,他哪里会让唐周去做这事,正要说说些什么,那边许敬承却先说道:“我的盎格鲁语只学了些皮毛,几位交谈甚欢,我也听不懂什么,我去陪夫人泡茶吧。”说着就站起来。
坎伯兰有些担心,却被那两位抓着继续说话。唐周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坎伯兰的手,抚慰了他的情绪。唐周转眸瞧见那一双看着自己的眼,知晓许敬承大约有话要和他说,就站起来,也一同往里间去了。
许敬承跟随在唐周的身后,一步步缓步跟来,像是不紧不慢,不露出任何情绪来。唐周却知晓许敬承的目光正灼热地凝视在他的身上。唐周见他一直不说话,也继续没有任何反应。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对于茶壶茶叶等所在的位置,都不清楚,便开始在这里面找起来。这一找,倒是有些认真了,连许敬承已经站在他身后都不知,当他直起腰身来要往后退一步时,他就后背就撞入一个人的怀里。唐周听到许敬承在他耳边说:“我的七婶婶,怎么就成了那洋人的夫人了?”
第360章 小戏子41
许敬承说着这话, 他的气息暧昧地喷洒在唐周的耳根处。许敬承是最知唐周的耳根极为敏感的,这气息柔柔而来,他一只手, 还顺着旗袍掐出来的腰线, 握住了唐周的腰身。
唐周的耳根很快晕染上红霞。又听身后许敬承说道:“七婶婶能够是我叔叔的姨娘, 能够是那洋人的夫人,什么时候能够成为我的妻子?”他这样握着唐周的腰身, 一只手却也不老实,抚摸着唐周的腹部,在这脆弱的地界流连。
他笑着说道:“我还没见过你彻底扮作女子的样子。”他揽着唐周的腰身, 直接将唐周翻过来,让唐周的后腰抵触在那桌沿, 将唐周困在这小小的地界。
他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唐周的脸,“这般好看的, 怎么不多让我看看。”他的手顺势抚摸上来,微抬了唐周的下颌。唐周的嘴唇上涂了口脂, 煞是红润可爱。许敬承的手指缓慢地抚摸着唐周的下颌, 眼睛便落在那上面不再离开了。
唐周装着哑巴, 不能说话,自然此时也说不了什么。只是见了许敬承垂着眼瞧着他,似乎喃喃自语地说道:“要如何才能够成为我的妻?我只想你成为我的妻。从第一次见你就在想。”他再也无法控制, 抬着唐周的下颌将这个吻落在唐周的唇瓣上。
唐周又从这样的吻里, 感知到了那种后怕与惊惧。好像比起其他的, 他们或许都以为唐周真的在那场空袭里出了事, 日日念着, 日日想着,一日不见, 第二日还是不见,心中那恐怖的灰败念头涌上来,以为唐周真的遭遇不测,又骤然见了唐周,心中那翻涌的所有情念,致使得无法控制不吻他。话又说不明白,只得用这样的方式宣泄。
唐周那柔嫩的唇瓣,被许敬承凶狠地啃着,像是被一只狼一样被啮噬。他紧紧搂着唐周,近乎要让唐周融入他的血肉里去。唐周被他这吻弄得急喘,有些无法承受地往后仰,手指却不小心扫落了刚才找出来的茶杯。
那茶杯倏然掉落下去,发出一声脆响,压在唐周身上的许敬承立马起来。而唐周也赶忙转身,去擦拭了有些湿漉漉的唇。
那边听到动静的坎伯兰果然过来了,唐周背着身不敢被他瞧见他有些红润的嘴唇,生怕坎伯兰生气,这两个男人要是再闹起来,他的任务不知还能不能出去完成。就赶紧躲过去偷偷擦拭唇瓣了。唐周听到坎伯兰问了一声:“怎么了?”
许敬承说道:“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不熟悉,方才有些粗心,竟然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还好没伤着夫人,不用担心。”
大约是坎伯兰一直站在门口不走,许敬承又继续说道:“你们先出去聊着就好,我们很快便出来。之前在启城里与你见过几面,你应该知晓我的为人,不会对你的夫人做些什么的。”
唐周听闻他这话,暗自在心里腹诽:这许敬承欺负当时刚来启城的坎伯兰不会华语,没有听闻了那些他和唐周的风言风语,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想着这些,唐周继续状似自然地去整理手边的茶杯与茶壶,也不让坎伯兰看出什么蹊跷来。甚至感知到坎伯兰的目光看过来时,唐周转身过去,对坎伯兰轻微笑了一下,以此来安抚坎伯兰的心绪。
这样坎伯兰才又不得不重新回去。
坎伯兰一走,这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唐周转头回去,沉默地继续手里的动作。许敬承又凑过来,又要亲在唐周唇瓣上。唐周怕坎伯兰看见,就躲过了他的这次索吻。
许敬承不管唐周这次躲避,又握住唐周的后颈,迫使唐周转头过来,直接亲吻上去。到底是觉得唐周不愿,他没有深入进去,而是重重地亲一口后,就将唐周放开了。
这许敬承竟然在坎伯兰的眼皮子底下亲吻他。他也不怕被坎伯兰看见——他自然不怕,被看见了或许直接与坎伯兰争起来就是了。唐周就怕他们争起来,更是耽误他的任务。已经没有几天了,唐周哪里经受得住他们这样闹腾。
许敬承亲了这一口后,安静了一些,就站在唐周的身边,将唐周手上的茶壶与茶叶都夺去了,他没让唐周泡,而是自己来泡。他不说话,唐周也装着哑巴,两人都不说,更是显得气氛诡异。
不过唐周瞧着,方才那一番失控,倒是让许敬承的好感度涨上了七十八,只差一点点就到八十。唐周思忖着要不要试着刷一刷他的好感度,却听闻了身边的许敬承问道:“你的嗓子是真的受伤了?”
唐周的嗓子倒是没受伤,不过唐周不想说明。因为他知道因为这件事,无论是哪个攻略目标都会对唐周施以无尽的疼爱。唐周不说话,又因着刚才无论许敬承如何捉弄他,他都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他也就认为唐周是真的失了声音。毕竟那么可怕的空袭能够活下来已然是万幸,在那灾难中受伤也是正常的。
他将那热水烧着,带着潮意的手指轻攥着唐周的指尖。他看唐周,似乎不敢与唐周进行对视,他的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许敬承说道:“那日事发之后,我便到处寻你。即便动用我所有的能力都寻不到你。原先有人说在防空洞里瞧见你了,我去找你时,你又不在那。我还听闻那些人与我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被不知什么人带走了。
“我心焦得厉害,用尽所有力气去找你。依旧杳无踪迹。我在想,你是不是死了。我害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想着如果你死了,我可怎么办。你死了,我觉得我生活在这世上,好像也没什么趣味了。我一直在找你,可最终还是不得不先来京海一趟,没想到刚来京海,就见到你了。看来这京海,我还真是来对了。”
唐周以为他还会再说什么,却看见那握着自己的手指颤抖,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在此时不敢看他的眼,也小心翼翼地和他说:“你会不会责怪我?怪我没有接你回家,怪我没有找到你。”唐周轻微将自己的手从许敬承的手中抽离,这使得许敬承情不自禁抬起头来。
那一双悲切懊悔的眼睛瞧着唐周,也正因唐周这样的举动,更是让许敬承以为,唐周十分厌烦他。他怕他怪他,担心被他厌烦丢弃;又怕他不怪他,无法消解他内心的悔恨懊丧。
可是这一刻,唐周将他的手抽离,却又凑近过来,仰起头来,在许敬承已经泛着潮意的眼尾轻柔地吻了一下。内心当中所有紧绷的一切,在这个瞬息全部断裂,让他的躯体很快就要倾倒,要拥抱住唐周才能够支撑住他全身了。
于是他就伸手将唐周牢牢地抱在怀里。他将脑袋埋在唐周的颈窝里,很快唐周惊讶地发现,那滚烫的湿意流淌在他的肌肤之上。
他竟然哭了。
唐周没有见到他哭。也可以这么说,唐周很少见到这些攻略目标在自己的面前哭。除了他还记得的林嘉阳,那个喜欢用眼泪来宣泄自己情感的男人,其余的,他几乎没见过他们哭。
可是这个时候,即便许敬承埋在他的肩窝里,不让他看见他哭泣的丑态,可唐周能够想起他上一个世界离开时,那在他脑海当中大声哭泣的声音。唐周知道那是数据源对他离开后发出来的痛哭,似乎在此时,便与眼前哭泣许敬承融合。
他哭得颤抖哽咽,眼泪簌簌掉落下来,让唐周感知到他眼泪的倾泻。唐周忍不住伸手抚摸了许敬承的脑袋,他想说什么的,但好像有什么情绪堵塞在咽喉,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模模糊糊之间,他听到了许敬承那带着隐忍哭腔的声音和他说:“周周,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唐周抱着许敬承,无论是咽喉还是心灵,都得到了一种酸涩的堵塞。
他回忆了所有他经历过的世界。
他都在离开,都在毫无顾虑地离开他们,都在努力地逃离每一个世界。他们每一世都在求着唐周不要离去。他们每一世又会重新爱上唐周,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再一次爱上他。于是所有的,又重新经历。他们爱他,他又抛弃他们。他贪图他们的爱,却又将他们的爱弃之不顾。
唐周生来就不是什么情感淡漠的人,他只是怕自己陷得太深,无法让自己抽离出来,所以才每一世都让自己迅疾地抽离而去。可是好像无论他怎么抵抗,他还是沉陷在他们的爱里——从他喜欢上安格斯的那个时候起?
不,或许是在更早之前,他意识到他不应该对他们这么强硬,打算以软和的态度面对他们那个时候起,他其实就已经开始陷入其中。随后就在这爱的沼泽当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了。
唐周忽然感觉到脸颊上的潮湿来。
他摸到了自己的眼泪。
因为在他想清楚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清晰地明白,他抛弃不了自己的家人,也抛弃不了自己在外的躯体。那副早就残破虚弱的躯体,赋予他爸爸妈妈无尽的爱,如果他抛弃了,家人所有的念想就会全数崩溃。
他清楚地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家人。即便他发现他其实爱他们。所以在此时,因为清楚知道自己的心灵和决定,他也忽然地流下无奈苦涩的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