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一直在催乔治结婚。
“你要让安吉丽娜等你多久?”我问。
“……”乔治瘪了瘪嘴。
我知道他迟迟拖着不结婚是因为什么:“别傻了,乔治,要等我一起办婚礼,那恐怕得再等十年。”
“十年内你会放下诺维拉,迎接自己新的生活吗?”乔治却敏锐地抓住我随口一说里的漏洞。
我不禁卡壳。
“我不是因为放不下她……”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可信度,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只是……还没遇到喜欢的。”
“你拿着诺维拉的模板去套每一个你见到的女孩,怎么可能遇到喜欢的呢?”乔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说话格外一阵见血,“别等了……兄弟。”
“别等了。”
我收起脸上的笑意,沉默着望向窗外。
**
我一直说不出自己究竟喜欢诺维拉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我开始很期待每一次讨论,因为这样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很长时间;我也喜欢在路上偶遇她的时候轻轻扯一扯她的头发,拍一拍她的肩膀;我喜欢她亮着眼睛叫我名字的时候的样子——她总能分清我和乔治,很神奇吧。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在那个会消失台阶的楼梯上。她一只脚陷进了台阶里却并不惊慌的模样,她痛快地付钱,又狡黠地和我们讨价还价,最后和我们定下了一个分清我们的赌约。
噢,现在想想,那八个银西可真是太可惜了。
还有她第一次来陋居——在查理告诉我诺维拉可能要来之后我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我每天在家提起她被查理注意到了。
我当然很欢迎她来家里玩,但等她真的要来之前,我又开始感到焦虑。
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庭环境而感到自卑,爸爸妈妈努力给我们最好的一切,我还有很多个又酷又好的兄弟(我要考虑一下珀西是否在此列),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我们家虽然小,但温馨自然,五脏俱全。
我只是……有点担心。
但等她来到那天,那点担心在见她的第一面就被抛到脑后。诺维拉刚出壁炉,妈妈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些人可能对这份热情感到不适,但诺维拉显然很受用,她几乎立刻扬起了笑容,给妈妈回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接下来她对我们家所有东西都表示了赞叹,尤其是我们家的钟,上面能显示我们所有家庭成员行踪。
“真是太有创意了。”我听到她喃喃。
“我们为什么不量产它们去卖呢?”随后她说。
我和乔治都愣住——我们两个人在家每天看着这个钟,但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维拉已经开始畅想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版和情侣版!想想吧,你难道不想掌握你不同学院女朋友的行踪吗,她在上什么课,她在图书馆写作业还是去礼堂吃饭了……这一定能卖的很好!”
“而且分手了也可以用!”我亮光一闪,“在这个十二点的地方(我们家的钟上原本写着‘致命危险’)可以变成……”
“地狱!”乔治大喊。
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还记得第一次和她打雪仗的样子。她很怕冷,浑身上下裹得像一个球,我刚开口想笑她,她就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个雪球扔过来,扔到了我的嘴里。
然后她很愧疚,表示她原本瞄准的是腿。
我们还一起去滑冰,在结块的黑湖上比拼速度,但很快她就表示不公平,因为我和乔治的腿比她长。于是我们改成比拼转圈,在转了三圈后,维拉瘫在冰面上宣布我们赢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能想起我们在一起经历过的许多事情——那无数个在秘密基地里讨论的夜晚,我记得她被烛光映照的面容;无意闯入的三头犬看守的门板后惊心动魄的旅程,我记得她虽然害怕但依然坚定的神情;还有每次和斯莱特林、拉文克劳比赛时,我们每一次击球,她都像自己学院赢了那样为我们挥旗呐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无法从她身上离开视线,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勾起笑意的。
事实上,比我自己更先发现的是乔治。我的兄弟,我的半身,他像我了解我自己一样了解我,像我爱他一样爱我。
“嘿,弗雷德,人已经走远了,把你那不值钱的笑收一收。”一次走廊上偶遇维拉,我习惯性上去扯了一下她的头发聊了两句,道别分开后,乔治戳了一下我的腰说。
我一惊,摸上嘴角,这才发现它们仍然快活地咧着。
那真是可怕的一刻,我早该意识到,自己在那刹那开始就在无尽的深海中浮沉,再也没有得以上岸的一刻。
我开始总是关注维拉在做什么。她露出了可爱的笑意,是和朋友们聊天聊着什么?她看起来闷闷不乐,是作业布置的太多了吗?她怎么没有来参加我们的讨论,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在这样的关注下,发现她流向别人的感情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困难的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
乔治劝我表白,但我每次都打哈哈拒绝了。
她一定不会相信——如果在我表白后她以为这是我的玩笑,我会心碎的。
我知道维拉对我没有任何心动的感情,我们只是纯粹的朋友、玩伴、搭档。我们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工作、一起吃宵夜、一起做发明……
但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她爱的人不是我。
但我还是表白了。
事实上我以为这一刻会发生在毕业前,我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要在毕业前向她透露自己多年的心意。我甚至想好了要用什么词句说服她这不是我的玩笑,不是恶作剧,不是乔治和我的一唱一和——
是弗雷德·韦斯莱一个人不值一提,但至少真切的真心。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提前了一年半表白了。没有打好的腹稿,没有我精心挑选的栀子花,也没有我准备好要送的韦斯莱发明大礼包(虽然乔治一直在劝我不要送这个)。
只有天台上的微风,不远处叽叽喳喳扑闪着翅膀的猫头鹰,还有魁地奇球场上激烈的比赛。
在赫奇帕奇的看台上,我没有找到诺维拉——她本来一定会出现。
我动身去找她,花了很长很长时间,但我是喜悦的。
甚至不加任何修饰的表白心意后,她哭泣着拒绝我时,我都是喜悦的。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话我没能说出来,比如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不要喜欢塞德里克和我在一起试试吗、未来我计划和乔治一起开一间玩笑商店,你对这个有没有兴趣?当然你不用顾虑,我和乔治会打理,平时你可以尽情去世界各地保护和研究神奇动物……
但最终,我只吐露了那句最炽热的真心。
“我喜欢你。”
我爱你,快乐而无望地爱着你。
哪怕你不爱我,哪怕你爱着别人。
梅林,我绝无意惹出她这样多的眼泪——
但不可否认,她的眼泪缓释了一些我内心的灼痛。
我们接了此生唯一一个吻。我至今记得我们唇瓣相贴时她嘴唇的柔软、浅淡的温暖,还有她的眼泪滑落到我们唇瓣间微微的咸和苦涩。
一个或许不该发生,但确实发生了的吻。
留存做我未来数年永不褪色的回忆。
**
“为什么雪人保持剂卖那么贵!”还在二楼,我就听到诺维拉在一楼发出的大喊。今天不开业,想也知道能进店的还有谁。
我扒着二楼围栏往下看,看见她毛茸茸的发顶。她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像店里盛开的唯一一朵小雏菊。
“因为贵的不是雪人保持剂——”乔治声音懒洋洋地从另一边传来。
“是把冬天留在盛夏,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真心。”我笑嘻嘻地、熟练地接话。
诺维拉就抬起头来看我,她蓝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像一片时刻引人失足的海。
“那我拿走咯,这个有意思!”她朝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
“不行,这个你得原价买。”我慢慢走下楼梯,满意地看到她惊讶睁大眼睛——本来她坚持要付钱从我们店里买走她想要的东西,但我们则坚持,表示如果她要是给钱,以后都别踏进店门一步。
“真心很贵的哎,小鸟。”乔治半真半假的抱怨,“你得付出一点小东西。”
“什么东西?”傻小鸟就傻傻的问。
“一幅画。”我走到她旁边,摸摸她的头发,“我们店里缺一幅画,你可以帮我们画一张吗?”
“噢,当然,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她应下来,马上在店里边走边看,“是哪里要挂画?画什么内容——不会又是我自己发挥吧。这里还空着,我觉得可以挂这里……”
我含笑看着她背影。
她或许早已经忘记了,多年前她对着堆出来的雪人说——
“真希望有个能保存雪人的东西啊,这样可以它就不会融化了,一年四季都能陪着我!”
但没关系,我还记得。
在这个玩笑商店里,我将她的冬天留存到了夏天。
也将爱她而不求回报的真心留到现在。
只有这个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