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十福晋的娘家硬气,在京城又有太后撑腰,更是十爷的嫡妻,诸多底气加起来,叫她行事随心任性。
这次十福晋独自来小汤山的庄子上住着,只是因为她按照规矩罚了十爷最近宠爱的一个格格,谁知十爷因此给她甩了脸子,十福晋当即就命人收拾了行李,住到小汤山来了。
年淳雅了解完前因后果,才应了十福晋的邀约,去了她的庄子上。
见过礼后,十福晋亲热的拉着年淳雅的手,一副关系极好的模样:“小四嫂快坐,上茶。”
吩咐完丫鬟,十福晋英气的面庞上眉眼含笑道:“听说小四嫂会讲故事?”
年淳雅一怔,不等她问十福晋如何得知,十福晋便主动解释:“行宫避暑后,我曾去宫里陪太后说过话,是从太后那儿听来的。小四嫂不知,太后时常在我面前念叨你呢,太后还说,那些故事分明都是一样的,可旁人讲的就是没你讲的有趣。”
年淳雅低头,不好意思道:“是太后谬赞了。”
十福晋摆了下手:“什么谬赞不谬赞的,能让太后至今都对你讲的故事念念不忘,那是小四嫂你的本事,小四嫂太谦虚了。”
“不知小四嫂何时进宫再给太后讲故事,到时候可要喊上我,我最喜欢这些了。”
她没说让年淳雅现在就给她讲故事,而是说打算蹭太后的,可见十福晋为人是心细且有分寸的,并不如外表上表露出来的真大大咧咧。
年淳雅口中应承着一定,实则却没具体的打算,更是没把十福晋的话当真。
在行宫时便也罢了,可在京城,有乌拉那拉氏这位嫡福晋在前站着,她就不能越过乌拉那拉氏出这个风头。
见年淳雅仍旧有些拘束守礼,十福晋嗔了她一眼:“我给小四嫂你递帖子,就是邀你来玩儿的,这庄子上除了咱们俩,也没旁人了,小四嫂可千万别拘束才是。”
说着,她拍了拍手,有丫鬟在一张方桌上放置了一套牌九,并在其中两面各自落座了个丫鬟。
十福晋问:“小四嫂可会玩儿牌九?”
年淳雅摇头:“不会。”
她连麻将都不会打,更别说比麻将还麻烦的牌九了。不过她对牌九还是挺感兴趣的。
“不会没关系,我教小四嫂。”十福晋拉着年淳雅在另外两侧落座,翻开牌九的正面,一一给年淳雅讲了规则。
年淳雅听的似懂非懂,十福晋又讲了第二遍:“这样吧,我坐庄,小四嫂先玩儿一局看看,玩儿着玩儿着就懂了。”
实践出真知这句话,用到哪里都合适,三局下来,年淳雅彻底明白了规则,就是刚开始玩,还有些生疏。
十福晋见状,立马让人送来了银子,“牌九称得上是赌博,既然是赌博嘛,自然得玩儿银子,不然多没意思呀。”
桌上的那两个丫鬟熟练的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碎银子,数量不多,打眼看去,只是十几两。
年淳雅身上没带银子,但跟着一起来的金风身上有,她身上的银子一般都是用来打赏奴才,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曾想还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这边,年淳雅被十福晋拐来推牌九,另一边,四爷独自一人处理着京中送来的一些密函。
苏培盛站在桌案前,躬身汇报:“奴才询问过伺候四阿哥的奴才,他说四阿哥近来的异常,都是从钮祜禄格格解禁后,四阿哥第一次请安回来就有了,只是具体原因却无从得知,四阿哥也不曾跟他说过什么。”
四爷神色平静的看完一封密函,又取了信纸写了几个字,盖上私章,装进信封里用蜡封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把信递给苏培盛,让他送出去,又吩咐道:“把弘历叫来。”
弘历正在上课,突然被苏培盛从课上叫来见四爷,心里忐忑不安,不禁回想着这几日自己有没有做让阿玛不高兴的事。
到了门外,更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跨过门槛儿进去:“儿子给阿玛请安。”
四爷坐在桌案后,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翻看着弘历的课业:“起来吧。”
弘历直起身子,悄悄抬头,一眼就认出了被四爷翻看的课业是他的。
他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听到四爷说话,忍不住道:“阿玛叫儿子来有什么事吗?”
四爷不急不忙的检查完弘历的功课,才抬眸看他:“听你师傅说,你最近上课时常走神,连功课做的都不如以往用心。”
弘历脸一白:“儿子知错。”
“你有心事?”
要是年淳雅听了这话,必然会笑四爷,还没满六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
但四爷小时候的经历,让他不会轻看自己的儿子,尤其是他三个儿子中最为聪慧的那个。
弘历的脸色更白了。
他自小学的孝经让他知道,嫌弃自己的额娘是不对的,是不孝的,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他更明白,这话不能对着弘昼说,对着四爷,就更不能说。
可他不说,真的行吗?
弘历一直抿唇沉默,四爷见弘历不肯说,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毕竟皇家没有真正的孩子。
四爷只是提醒他:“你不愿说,爷不逼你,但若是师傅再告你的状,爷定会罚你。”
弘历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精神头也提了起来:“是,儿子谨记。”
提醒完儿子,处理完密函,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看着奴才在屋里点着蜡烛,四爷不自觉的皱眉,问苏培盛:“侧福晋还没回来吗?”
苏培盛老老实实道:“回爷的话,方才十福晋派人来传话,说是要留侧福晋在她院中用晚膳。”
所以,人确实还没回来。
四爷脸色沉了一分,偏苏培盛低着头,没看见四爷的神色,还体贴的问:“晚膳已经备好,爷这会儿可要用膳?”
“你说呢?”
语气有些冲,苏培盛一个激灵,“爷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命人传膳。”
四爷一个人孤零零的用了晚膳,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然而出去了一日的人到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啪的一声把手持扔在桌上,冷眼扫过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苏培盛:“看不到天色晚了?还不快去迎迎侧福晋。”
苏培盛一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退出了屋子。
人在庄子外站了一刻钟,吹了吹冷风后,苏培盛猛地一拍脑门,品出了四爷的真实意思。
他一边往十福晋住的庄子上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什么迎迎侧福晋,不就是想要他把侧福晋请回来。
而被惦记的年淳雅,此时正和十福晋一起在院子中欣赏舞姬跳舞。
有了一起推牌九的情谊,就这么短短的一天时间,年淳雅在十福晋面前是肉眼可见的放开了许多。
十福晋举了举杯:“小四嫂,陪我喝一杯。”
今日和十福晋玩的很愉快,年淳雅不太想扫兴,只是这酒,她着实不会喝,就只喝过些许不会醉人的果酒。
她纠结的片刻,十福晋已经仰头喝了,年淳雅没办法,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好在梨花酿味道清冽,并不辛辣,一杯酒下肚也没不舒服的感觉,她彻底放下了心。
十福晋酒量好,但她喝酒容易上脸,没喝几杯,脸上就染了大片的红晕,人却是清醒的。
她看着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眯了眯眼道:“小四嫂,你瞧这些舞姬跳的好看吗?”
年淳雅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当然。”
舞姬跳好不好看不是重点,重点是,仅仅一日,在见识到十福晋的自在日子后,年淳雅眼里的羡慕几乎要从嘴角流出来。
她在府上的日子也是人人羡慕,可却也没像十福晋这般自在,素日说出府听戏就出府听戏,说来泡温泉就来泡温泉,说看舞姬跳舞就看舞姬跳舞
“比起去年十四弟妹府上的舞姬要好的多吧?”
十福晋得意的笑道:“这些舞姬可是今年舞坊里最好的一批,都被我买了下来,专门养在府上给我跳舞看。”
没道理十爷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她就只能在府中面对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心烦。
年淳雅微笑:“”
羡慕这个词,她已经不想再说了。
耳边的丝竹声不绝于耳,年淳雅又喝了一杯酒,没一会儿,意识就有些朦胧。
这时,有奴才进了院子禀报:“福晋,雍亲王派了苏培盛公公过来,欲请年侧福晋回庄子。”
奴才话落,十福晋打趣的目光当即就望了过来:“瞧瞧,四哥可真是把你放在心上了,你不回去,还派人来请,哪里像我,都在庄子上住了好几日了,连十爷的人影都没看见。”
十福晋抱怨自家爷们的话,年淳雅不好接话,只能佯装羞涩。
金风扶着她起身:“今日出来的时候够久了,我就先回去了。”
十福晋连连摆手:“快走快走,不过记得明日还来,你今日在我这儿输的银子,总要赢回去才是。”
苏培盛见年淳雅出来,见她眼神迷离,走的近了,身上还有些酒气,立时哎呦了起来:“侧福晋,您这怎么还饮酒了呢。”
年淳雅稍有朦胧的意识被苏培盛这么一叫,霎时去了几分:“苏公公,我只喝了两杯而已,没醉。”
苏培盛才不管年淳雅醉没醉,他只知道,要是年侧福晋再不回去,主子爷铁定会扒了他的皮。
他和金风一左一右的扶着年淳雅上了马车:“咱们得快些回去,不能让主子爷久等了。”
两家的庄子距离不远,早上年淳雅来的时候是走过来的,晚上苏培盛怕夜路不好走,才走出庄子,就又回去叫人牵了马车来。
不到一刻钟,人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金风正要扶着年淳雅回房,却在临进门的时候,被苏培盛拉了一把,不让她进去。
年淳雅刚踏进房间,门就被外面的两人给关上了。
四爷看着进来的人,脸色黑沉如墨:“你还知道回来?”
第82章
温泉庄子地气虽暖,但屋子里一样要烧着炭。
年淳雅从略有寒风的外面进来,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对四爷语气不善的话充耳不闻。
没了人搀扶,梨花酿的后劲儿渐渐上来,年淳雅脑子里保持的那份清醒逐渐被吞噬。
四爷眼睁睁看着年淳雅踉跄了两步,即将要跌坐在地,忙两步上前把人搂在怀中,嗅着她身上浅薄的酒气,脸更黑了:“你非但晚归,还喝酒了?”
明知十福晋的性子,他竟还同意了让她去赴十福晋的邀约,不过一日的时间,从未喝过酒的人就被她教会了喝酒。
四爷心中后悔,揽着年淳雅的手越发用力:“真是好得很。”
年淳雅双眼模糊的望着四爷,嘿嘿笑道:“你怎么长了两个头?”
说着,还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四爷嘴角直抽,“爷是不是还得夸你哪怕喝醉了,也没数错数?”
他心累不已,同一个醉鬼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将那一腔积累的火气压在心底,喊了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喝醉酒的年淳雅话少,人也乖。
金风说什么,她就怎么配合,要是不去看她的表情,还以为人是清醒着的。
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的,就把人给洗干净送到了床上。
四爷洗漱后回到内室,就见年淳雅抱着被褥睡的正香。
尊贵的四爷再次深吸一口气,掀开锦被一角躺了进去。
酒气被洗去,恢复了原本的女儿香,四爷深嗅了一下,闭眼睡去。
半夜的时候,睡得正熟的四爷觉得腰间猛地一疼,整个人一个天旋地转。
四爷脑子一懵,等回过神来,人已经从床上滚到了脚踏上,而导致他从床上摔下来的罪魁祸首,毫无所觉的收回了踢出去的脚,翻了个身继续抱着被子睡。
动静不小,惊动了在外守夜的苏培盛。
苏培盛忙扶正盖在脸上的帽子,隔着屏风问:“主子爷,发生了何事?”
被自己女人从床上踢下来这种事,要脸面的四爷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但四爷的心情总归不美妙就是了。
他咬着后槽牙,一脸的隐忍:“没事,退下。”
苏培盛想着大半夜的,内室也就主子爷和年侧福晋两人,应该没什么大事,便不曾多问,悄无声息的退回去,继续眯觉。
年淳雅一夜好梦,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
甫一睁眼,就看到一身寝衣坐在床沿的四爷正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看。
年淳雅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脸有些白:“您怎么坐在这儿?”
四爷不答,只一个劲儿的冷笑:“雅儿昨夜睡的可好?”
年淳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挺好的,只是妾身瞧着爷许是没休息好,眼下还有些许青黑,可是昨晚又处理事情处理的晚了?”
四爷是个工作狂,每次去她院子里的前提,都是把当日该处理的公务密函给处理完。年淳雅这么问,也是了解四爷这一习惯的。
放在往常,四爷可能会心生感动,觉得年淳雅心细。
可经过昨夜一事,四爷的心思怎么也不会往这上面想了。
他的冷笑里掺杂了几分阴阳怪气:“雅儿竟还能看得出爷未曾休息好,可真是难得。”
被她踹下床后,四爷越想越气,本想着把人给喊起来,让她亲眼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
只是转念一想,年淳雅是醉着的,就算喊醒了,人也不甚清醒,倒不如等第二日她醒了酒再算账。
就这样,四爷揣着一肚子的气,从后半夜在床边坐到了天明。
第一次,年淳雅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四爷没休息好,脾气就差,可第二次语气依旧不好,年淳雅不免就要深想。
然而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自己有哪儿得罪了四爷。
胳膊撑着床榻坐起,年淳雅抱着四爷的胳膊,讨好的笑道:“是妾身做了什么让您生气了吗?”
她只记得昨日被苏培盛从十福晋的庄子上叫回来之后,听到了四爷质问她的一句话,除此之外,脑子里空空如也。
年淳雅自觉寻到了真相,保证道:“昨日是意外,十福晋盛情难却,妾身这才回来晚了,没有下次了。”
四爷垂眸看着她略微凌乱的发丝,冷冷提醒:“你还喝酒了。”
“半夜发起了酒疯,对爷是又踢又打的,爷照顾了你一宿。”
喝酒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喝醉了酒,把自己做的好事全忘了,这让四爷想和年淳雅算账,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只能唬她。
反正他说的也不全都是虚言。
年淳雅脸上的笑染上了尴尬,不可置信道:“妾身真的”
她的酒品就那么差吗?
四爷薄唇微掀:“你若不信,大可问苏培盛,昨夜的动静,他定然也是听见了的。”
“呵呵呵呵”
年淳雅尴尬的脚趾抠着被褥,头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庄子上的早膳是冬季时令冬笋做成的一桌,用冬笋煲的汤,调的馅儿做的包子,还有几样当地农家拿手的笋类小菜。
被四爷忽悠瘸的年淳雅是心虚又惭愧,不止在刚刚四爷洗漱更衣的时候事事不假人手的亲自服侍,此刻用膳时也没让人布菜,仍旧是自己亲自伺候,就盼着四爷能看在她这么殷勤的份儿上消消气,不要和她计较。
对于年淳雅的讨好,四爷来者不拒,就是从一大早就开始冷着的脸,半点要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一顿早膳快用完,苏培盛进来,低头躬身道:“主子爷,侧福晋,十福晋派人来问,侧福晋何时过去。”
今日年淳雅起的晚,一通收拾再加上用着早膳,时间已经很晚了。
十福晋久等年淳雅不至,便让人来问个究竟。
年淳雅闻言,下意识的去看四爷。
四爷持续发挥他阴阳怪气的技能:“本以为爷已经够忙了,没成想雅儿比爷还要忙。”
得,这是还没哄好。
年淳雅忍着不舍道:“苏公公,你让人告诉十福晋,就说我昨日饮了酒,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便不去了,还请她见谅。”
苏培盛老实退下,将年淳雅的话如实告知。
十福晋听了传话,纳闷儿道:“昨日的梨花酿,小四嫂也没喝多少呀,怎么就身体不适了?”
身边的丫鬟解释道:“奴婢听说年侧福晋的身体本就弱,不胜酒力也是有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看看小四嫂吧。”
十福晋一个人也是无趣,整日看歌舞,推牌九,和丫鬟们玩闹也是会厌烦的,还不如出去走走。
让人备好礼,十福晋登了门。
年淳雅为了赎罪,从早起就寸步不离的跟在四爷身边,眼看着四爷的脸色一点点的缓和了下来,年淳雅打算再接再厉。
谁知苏培盛的一声通报,让四爷又成功恢复了原样:“十福晋就没事可做吗?”
他抿着嘴,脸色很臭。
但人都亲自上门了,也不能把人给拒之门外,这不是四爷的待客之道。
然而十福晋这一上门,四爷接下来的时间就又不曾见到年淳雅。
来庄子上的第三晚,四爷仍旧是一个人用的晚膳。
憋的有气没处发的四爷索性起身去了弘时的院子,又让人把弘历和弘昼都叫了过来,一一考问三人的功课,把三人折磨的是苦不堪言。
直到奴才来报,说十福晋离去,四爷才放过他们,淡然的起身回了主院。
弘时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透着一股疲累:“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泡温泉呢。”
阿玛的脸真是越来越冷了。
弘昼也是吱哇乱叫:“我想放假,不想读书。”
只有弘历,虽然应付的不如以往轻松,但他却是唯一一个没抱怨的.
回到主院,内室里不见年淳雅的踪影,喊来人一问才知,人去了后面的温泉池子。
温泉池子是半露天的,周围围了一圈轻纱遮挡,年淳雅只穿了小衣,将脖子以下浸泡在温汤中,身子靠着岸边,感受着浑身上下缓缓张开的毛孔,异常舒适,仿佛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到处游走。
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布料摩擦声,年淳雅扭头,便见四爷不紧不慢的褪去衣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只穿着一条中裤,一步步的走到了她身旁坐下。
年淳雅眨了眨眼,脸上是被温汤热气熏出来的红:“爷忙完了?”
离两人半臂距离的岸上,是金风准备的水果点心还有蜜水。
四爷嗯了一声,随手拿了一块儿核桃仁塞进嘴里,“雅儿如今倒是十分讨人喜欢,就连一向挑剔的十福晋,也肯跟你一起说话。”
十福晋看起来心无城府,可心无城府的人,是不会在京城过的这般自在的。
而十福晋能和年淳雅接触的原因,四爷也清楚,无非是看年淳雅对人坦荡,没有算计,也无所求。
可即便是这样,四爷心里还是不爽,要不是十福晋把人给教坏了,带着人喝酒,昨夜他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被踢下了床。
“只是这才两日,你这心思就都放在了十福晋身上,反倒是把爷给忽略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四爷一改早上的阴阳怪气,语气平和,但年淳雅竟诡异的从中听出了委屈。
年淳雅闭了闭眼,把这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一双在温泉下泡的微红的小手在四爷的肩膀上捏来捏去:“妾身服侍爷沐浴赎罪,好不好?”
水花在她的动作下溅起,又重新落回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在她柔弱无骨的手抚上肩头的那一刻,四爷浑身肌肉紧绷,一股热流朝身下而去。
他倏地抓住她的小手往下带去,声音沙哑:“按按这儿。”
第83章
自从乌雅氏给四爷下药,被孙太医诊断出身子有损后,四爷和年淳雅就再未行过房事。
如今被压制多日的巨龙一朝抬头,可谓是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年淳雅彻彻底底的把自己给赔了进去,第二日起床时的腰都是僵硬的,再也没了之前婀娜多姿的美感,直直的绷着,稍稍一动就酸疼不已。
四爷吃饱喝足,积攒了两日的郁气彻底发泄出来,心情是出奇的好,今日年淳雅的穿搭配饰,都是四爷亲自选出来的,就连眉毛也是四爷亲自画的。
他拿着螺子黛,轻轻在年淳雅浓淡相宜的眉间扫出眉形,然后侧身让开位置,好让年淳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瞧瞧,如何?”
这不是四爷第一次给年淳雅画眉,平日但凡四爷留宿雅园的次日不用上朝,又无紧急事务处理,就会给年淳雅画眉。
因为四爷本身会画画,第一次画眉就画的得心应手,这么多次的练习下来,只会越 来越好看,让年淳雅挑不出毛病来。
年淳雅的腰不敢随意动,只左右轻微转了下头看了看,轻哼:“金风都比不上爷这画眉的手艺。”
腰还酸疼着,语气自然就不怎么好。
四爷把螺子黛丢进珐琅盒里,大手覆在她腰间稍微用了些力道揉捏,人却低了头在她耳边轻哄:“你若是喜欢,日后爷常给你画眉就是。”
他揉捏的力道很适中,些许疼痛过后,就是舒适的享受。
年淳雅脸色稍稍好了一点,哼哼道:“往左边一点。”
那只手听话的往左按摩。
过了一会儿,又喊着往右,那只手就随之往右。
足足使唤了四爷小半个时辰,年淳雅这才作罢:“妾身觉得好些了,爷歇一歇吧。”
虽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比起一开始的僵直,此刻还是能轻微活动一下的。
“不生气了?”
四爷停手,顺势从妆台上捏起早就选好的珠钗簪在年淳雅的旗头上,满意的点点头。
年淳雅不情不愿的轻点头,不放心的交代:“以后爷不能再这般欺负妾身了。”
她这小身板儿,要是再多来几次,说不准腰真的要断了。
四爷含笑扶年淳雅起身,往膳厅去,对年淳雅交代的话不予回应:“待会儿用过早膳,爷带你去附近的庄户上转一转?”
“妾身不去。”年淳雅没好气道:“妾身身子疲累,只想休息。”
四爷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年淳雅的腰上,片刻,心虚的移开视线:“不去就不去吧,爷带着弘时他们几个去,晚膳前回来,你就在庄子上好生休息。”.
小汤山被发现有泉眼之后,方圆七八十里都被划成了小汤山行宫地界,原本小汤山的住民都往外迁。
不过四爷等人的庄子是在小汤山行宫外围,离一些农户佃田离的都不远,坐上马车,用不到两刻钟就能到。
但四爷并未让坐马车,而是一行人走着去的。
一边走,一边在路上看见了什么新鲜的,没见过不认识的东西,随行的师傅就会现行为几人讲解。
偶尔看见地里劳作的百姓,弘昼还会一脸新奇的问师傅:“这人在玩儿什么?”
师傅对此习以为然,正要解释,四爷倏地开口:“弘昼想去玩吗?”
弘昼又往地里看了几眼,是他平时没玩过的,于是点了点头:“想玩。”
四爷又看向弘时和弘历:“你们呢?”
他们不大想,可没人敢说个不字,便违心道:“想。”
一个想字落地,随行师傅满脸的诧异,他抬手作揖:“王爷,这”
龙子凤孙,打小就养的身娇肉贵的,哪里会什么侍候田地,三位阿哥瞧的不甚清楚,他可还没老眼昏花,那佃农分明是在给田地施肥,只不过佃农在另一头,离他们有些距离,那股子臭味儿才没飘到这边来。
没让他把话说完,四爷淡然抬手阻止:“无妨,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随后,四爷睨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忙带着两个人绕到对面,和那佃农交涉后,把佃农领了过来。
佃农衣衫褴褛,身上味道难闻,弘时三人不约而同的遮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
弘时满脸嫌弃:“味道这般大,你是从来不沐浴么?”
作为雍亲王府的长子,他平日接触的人,个个儿身上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味的。
像佃农这般腌臜的人,还是他生平头一次见。故而说话就不曾客气,何况凭佃农的身份,也不值得堂堂皇孙客气。
弘昼往四爷身后躲,拽着四爷的衣摆,白嫩的脸上惊慌不已:“阿玛,儿子不要玩了,儿子不想变得和他一样臭。”
弘历看着被佃农放在身侧的木桶里面装的东西,傻了眼。
接连被穿着打扮都很贵气,一看就身份不凡的两位公子少爷嫌弃,佃农神情局促,粗黑的手指不停地扣着关节上的茧子。
四爷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方才是你们说要试一试的,怎么还没试,就要放弃了?”
三人欲哭无泪,想退缩,可没一个人敢提出来。
四爷又道:“若是你们今日肯尝试,回去后阿玛放你们三日假,若是不肯,功课加倍。你们自己选。”
随行师傅嘴角一抽,八字胡没忍住抖了抖。
要知道四爷对于府上三位阿哥的要求甚是严格,寻常的功课做完,当日几乎就无甚休闲时间了,若是再加倍,恐怕三位阿哥要日日挑灯不眠了。
三人闻言,脸色一白,再三衡量后,还是妥协了。
他们宁可变得和佃农一样臭,即便是臭了,回去洗洗也就是了,那加倍的功课,他们实在是消受不起。
四爷不意外他们的选择,态度温和的对佃农道:“还要劳烦老人家教我们施肥。”
佃农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道不敢:“贵人真的要学施肥么,这肥可是腌臜物”
他虽不知眼前这群人的身份,但却看得出来,去请他的人白面无须,那可是宫里才有的公公,而不远处就是皇庄,哪里会有贵人学这些的。
“无妨,还请老人家教教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儿子,过后必有重谢。”
再次得到肯定答案,佃农安心不少。
这么一会儿功夫,苏培盛就准备好了几个小桶和长柄勺,给弘时三人一人分了一套。
分完后,又给了四爷一套大的。
弘时瞪大了眼:“阿玛,您要跟我们一起?”
四爷给予肯定的点头,然后几人跟在佃农身后,听着佃农讲解要点,学着佃农施肥的动作,自个儿也缓慢屏气的给庄稼施肥。
随行师傅和苏培盛等人站在小路上,看着两大三小逐渐变小的身影,感慨道:“像王爷这般天潢贵胄,肯亲自下地体验民生,极是难得。”
苏培盛得意的昂起脑袋,听着随行师傅称赞四爷,就像是自己得到了称赞似的:“那是自然。”
途中弘昼忍受不了,想要临阵脱逃,可一想起四爷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咬着牙坚持下去。
弘时年纪稍大,体力也好,一直跟在四爷身后,不曾掉队,弘历和弘昼就不行了,两人年纪小,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还要忍受臭味的摧残,动作是越来越慢。
直到给一垄地施完肥,两人直接瘫了下去。
四爷欣慰的点头,履行了承诺,放了三人三日假,也就是说,在庄子上这几日,都不用再上课了。
只是三人还没高兴完,四爷又补充道:“今日体验农桑之事,回去后写一篇感悟,三日后交上来。弘时写策论。”
话音甫落,三人高兴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回去的马车上,三人蔫蔫儿的坐在角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提不起半分精神。
四爷闭目养神,没理会他们的情绪。
突然,马车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四爷睁开眸子,就听苏培盛在外禀报:“主子爷,是十爷。”
路上容不得马车和马并列而行,而马车在前,速度比不过策马,不出片刻,十爷骑着马就追了上来。
“远远儿的就看见前面有人挡了爷的路,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想着教训一顿,没成想竟是四哥啊。”
十爷勒住马,看见外面的苏培盛,就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四爷掀开帘子,露出了咬的紧的下颌线,态度冷淡:“十弟说话还是这么口无遮拦,不敬兄长。”
十爷长相憨厚,若是不说话,定是能凭借一张脸骗了大部分人,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这人脾气向来倔强任性,除了九爷的话能让他百分百听从之外,也就十福晋能制住他,至于旁人,哪怕是皇上,也时常被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哈哈大笑:“兄弟间开个玩笑罢了,四哥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说着,他突然翕动鼻子,深嗅了几下,确认了味道来源后,身子忙往后仰:“四哥,你难不成掉粪坑里了,怎么这么臭?”
弘时虽然害怕四爷,但也崇拜四爷,闻言,将头弹出窗外,一脸认真的解释:“十叔,我们只是刚刚跟着佃农在田里学了施肥,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十爷细细打量了他们的穿着,那股臭味儿也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便信了弘时的说法,但嘴上却很是倔强:“弘时侄儿,你莫不是懵你十叔我?你们可是皇子皇孙,怎么会去做那些事?”
弘历为了增强可信度,强调道:“是真的,阿玛还给我们布置了课业。”
四爷轻轻扯唇,当着十爷的面儿教子:“行了,即便你们解释百遍,不信任你们的人依旧不信任你们。还是莫要多费唇舌了。”
“十弟,四哥还要带你几个侄子回去沐浴更衣,就先行一步。”
第84章
冬日寒风刺骨,十爷坐在马上,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吩咐随从:“去打听打听,看看四哥是不是真的带着弘时几个劳作施肥了。”
要不是的话,那就别怪他嘴上不严了,怎么在背后造谣老四,他都已经想好了。
吩咐完,十爷策马离开,几乎是和四爷他们前后脚到自家庄子门前。
十爷往四爷那边觑了一眼,把缰绳扔给奴才,大步跨进庄子:“福晋呢?”
管事一边引路一边回话:“回爷的话,福晋在主院正和丫鬟们玩闹,可要奴才先让人去通禀一声?”
“不必,爷自己进去。”
说话间,十爷推开了主院正房的门,屋子里的嬉笑耍闹声顿时停下,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去。
待看清来人,丫鬟们纷纷行礼,眨眼间,人走的一个不剩。
十福晋睨向来人,声调怪异:“哟,十爷这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来庄子了?”
十爷扫了眼凌乱的屋内,上前捡了个干净能坐人的地儿,三下五除二踢掉靴子,盘着腿坐下:“你准备在庄子上住到什么时候?”
“那谁知道呢。”十福晋剥着菱角,除了刚开始那一眼,连看都不看十爷:“说不准就一直住下去,以后都不回去了,反正我觉着这庄子上还是挺好的。”
十爷一听,急了:“好什么好,你不在府里这几日,府中安静的不得了,爷都有些不习惯了。今儿爷亲自来接你回府,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可莫要蹬鼻子上脸,让爷颜面扫地。”
福晋离家出走这事儿,宫里都知道了,虽没训斥他什么的,但他堂堂阿哥爷,那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怎么能容许旁人用异样的眼光去打量他。
十福晋吃着菱角,不吃十爷这一套:“什么给足了我面子?怕不是十爷您自个儿觉得丢面子了吧。”
都一个被窝睡多少年了,十爷又不是四爷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也不蠢,怎么会猜不出十爷的心思。
十爷噎住,拉下脸哄道:“让你生气的那个章佳格格,爷已经把她给禁足了,你回府后不会看见她的。”
男人都是一个样子,想问题的角度也格外相同。
分明是生他的气,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因为那个格格生气。
十福晋把菱角丢进碟子里,捏着帕子擦手指,冷笑连连:“没本事的男人才只会拿女人出气。”
这句话,真真切切的扎到了十爷的心尖儿上,把十爷的自尊心踩在了脚下。
十爷面色骤变,蹭地站起来,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你说什么?”
“博尔济吉特氏,别以为爷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能肆无忌惮的放肆。爷是你夫君,更是你主子爷,女子的三从四德,出嫁从夫,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十福晋丝毫不惧,不紧不慢的抬眸与他对视,眼里充满了嘲弄:“三从四德?本福晋就不知道这四个字长什么样。”
“本福晋生在蒙古,只知道强者为尊,十爷您若是不服,不如出去和本福晋比过一场,若是十爷您赢了,本福晋自会学着三从四德。如若不然,十爷便把这四个字抄上千遍,如何?”
“你你”十爷气结,一甩袖子重新坐了回去,强自挽尊:“爷不和你这没规矩的女人计较。”
说来也是丢人,他的骑射功夫远远比不上自家福晋,每次提起,都要心虚不已。
因为没底气,就连自己婆娘都压制不住,也是丢人至极。
只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福晋虽然凶悍,但并不善妒,比起八哥,他幸福多了。
想到这儿,十爷心头的火气消了一点。
然而十福晋的嘴却没停:“十爷平日若是闲来无事,莫要总是跟在九哥身后晃悠,也多学学旁人身上的一些优点,免得总是惹本福晋生气。”
和十福晋吵架,哪怕十爷中间再硬气,最后赢的人只会是十福晋。
十爷放弃了争辩,摆烂道:“跟谁学?”
十福晋勾起唇角,笑意盈盈:“自然是和四哥学。”
“好什么?”十爷忍住差点又跳起来的冲动,眼珠子瞪的死死的:“跟面瘫老四学什么?学他怎么面瘫?还是学他在粪堆里打滚儿,弄得浑身臭烘烘的?”
十福晋抄起菱角砸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八道了?”
十爷嗓门儿大了起来:“爷来的路上亲眼所见”
话没说完,房门被人在外轻敲了两下,十爷突然想起什么,忙让人进来,指着被他吩咐去查四爷事情的随从道:“你若不信,问他。”
随从两眼发懵,问他什么?
十爷啐道:“爷让你查的事情,你如实告知福晋就是。”
随行反应过来,忙道:“回爷,福晋,奴才查过了,弘时阿哥所言非虚,四爷的确是带着弘时阿哥他们下地施肥劳作,因此身上才会沾染了不好闻的味道。”
十福晋嗤笑:“这就是你说的,在粪堆里打滚儿?”
十爷脸上挂不住,三两下把随从撵了出去,摸了摸鼻尖儿道:“爷怎么会想得到,四哥堂堂亲王,会亲自做这些腌臜事,还带着自己的儿子。”
“言传身教,便是如此。”十福晋一改嘲讽的姿态,认真道:“仅凭这一点,难道不值得十爷去学么?”
十爷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你想让爷学的,恐怕不是这一点吧?”
要知道在这婆娘让他跟老四学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十福晋轻咳一声,偏开视线,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道:“前几日起请了年侧福晋来做客,一时兴起留了年侧福晋用晚膳,不过是晚归些许,四哥便巴巴的派了人来请人回去。”
这才是真正把人放在心上,哪里像十爷,她都来庄子上住好多天了,今日才见着他人。
十爷:“”
因为九哥的缘故,没少同老四别苗头,谁知有朝一日,他竟会在哄女人上面输给了老四。
九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迫于十福晋的淫威,十爷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趟四爷的庄子,也没说什么话,就干巴巴的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才离开。
苏培盛有些摸不着头脑:“爷,十爷这是做什么来了?”
不能就只为了喝一盏茶吧?
四爷看了眼面前的信函,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桌案上,是在十爷来之前才递上来的密函.
回府的日子,两家凑巧的赶在了同一日。
更巧的是,十爷和四爷都不约而同的骑马,两人就只能并排而行。
十爷尴尬的笑道:“那日是弟弟误会了,还请四哥莫要介怀。”
凭着他的性子,就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也只会梗着脖子不认。
四爷心里惊奇,面上不显:“我一向不把那些不怀好意的虚假猜测放在心上,十弟放心就是。”
简简单单两句话的交锋,十爷就认定了,老四还是那个讨人厌的老四,一点儿没变,也不知道福晋是从哪儿看出来老四身上的优点的。
十爷难得对四爷生出了探究,想要了解这个人的欲*望。
一路上相顾无言,进了京城,又同行了一段路,两家才分开各自回府。
这次回府并未引起多大的动静,府门外也没见有人迎接,想来是四爷有所吩咐。
回府后,四爷总是要去一趟正院,年淳雅也要先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
于是两人一起到了正院,便见钮祜禄氏在正院里跪着。
四爷仿若没看到,越过钮祜禄氏进了厅堂,年淳雅紧跟其后。
请过安后,年淳雅坐在两人下首,端茶品茗,静静的听着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说话。
透过糊了窗纸的窗子,隐隐约约能瞧见外面跪着的人影。
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爷和年妹妹进来时,想必也看到了,钮祜禄氏知道爷今日回府,就一大早来妾身这儿跪着了,怎么也不肯起来,说是来请罪。”
四爷拇指在盖碗的边沿描摹,淡淡道:“请什么罪?”
“说是为着大半年前的事。”
年淳雅喝茶的动作一顿,有些弄不明白,钮祜禄氏到底想做什么。
请罪还不趁早,偏偏解禁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心思。
不过只有在乎钮祜禄氏的人才会去猜她的心思,她的用意,四爷已经不在乎钮祜禄氏,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去为她费心思。
他停下动作,像是再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叫她回去,日后安分守己,王府内也不在乎多养她一个人。若是再敢有什么其他心思,就莫要怪爷狠心。”
荼白领命出去,将四爷的话原封不动的传到钮祜禄氏的耳朵里。
钮祜禄氏默然了一瞬,终是撑着泽兰的手,从正院离开。
冻得久了,钮祜禄氏的全身都僵硬了,行动不便,泽兰也冻得不轻,钮祜禄氏的重量还要压在她的身上,才出了正院,两人就摔了一下。
头上那支侍疾后四爷赏给钮祜禄氏的发簪随着钮祜禄氏的跌倒,也从发鬓上跌了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断成三节。
钮祜禄氏怔怔的盯着断了的发簪,笑着笑着就哭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九,是当年我侍疾后,爷痊愈的第一天,也是爷的眼里心里有我位置的开始。”
当她知道四爷要今日回府时,只觉得老天都在帮她。
她觉得只要四爷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了她就一定会原谅她的。
可是发簪断了,四爷和她之间的微薄情分,也尽了。
第85章
转眼又是一年。
康熙五十六年元宵之后,何嬷嬷停了年淳雅的药膳。
四爷大喜,但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便请了李太医过府请脉。
从李太医口中得到相同答案时,四爷难得当着众人的面露了笑脸。
身为医者,又是常负责给年淳雅请平安脉的太医,李太医对年淳雅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
可以说,年侧福晋的身子,他虽也能调养好,可用时却久,没个两三年是调养不到眼下这情况的。
李太医不免有些惊讶:“王爷,不知是何人为侧福晋调养的身体,下官可有荣幸见此人一面?”
何嬷嬷是年淳雅的奴才,四爷并没有直接做主,让人把何嬷嬷叫出来与李太医一见,而是解释道:“此人乃是侧福晋的人,李太医若是想见,可得问过侧福晋才行。”
李太医稍稍侧身面向年淳雅,欠身作揖:“侧福晋,不知可否?”
年淳雅轻柔一笑,自无不可:“玉露”
她正要去吩咐玉露去茶水房叫何嬷嬷过来,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培盛神情慌乱的进来禀报:“爷,乌拉那拉府上传来消息,怀恪郡主受惊难产,情况不妙”
四爷闻言,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脸色巨变,连交代一声都顾不上,带着李太医就走。
刚出雅园,就见李侧福晋衣衫钗环稍显凌乱,眼眶微红的疾行过来,拉着四爷的胳膊哽咽道:“爷,怀恪怀恪她”
四爷稳着心神安抚她:“别慌,爷这就带着李太医赶过去,有爷在,怀恪会没事的。”
李氏哭着哀求道:“您带妾身一起去吧,妾身要是不亲眼看着怀恪安然无恙,便是在府中,又哪里能安得下心来。”
时间紧迫,四爷没犹豫,抬脚就走:“跟上。”
半道儿上,又遇见了乌拉那拉氏。
三人连同李太医一起去了乌拉那拉府。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四爷几人才回到府中。
乌拉那拉氏看着无视她的话,一言不发迈进书房的四爷,眼神黯然。
李氏死死盯着乌拉那拉氏,恨不能再乌拉那拉氏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乌拉那拉家还真是教子有方,竟为了区区一个丫鬟,害的我怀恪生死不明。福晋,这笔账,我记下了。你们最好日夜祈求佛祖,保佑怀恪无性命之忧,否则哼!”
李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礼也不行,转身就走。
荼白提了提嗓子,一脸不满的想要说些什么,乌拉那拉氏拉住了她,“回去。”
荼白不得不把话给憋回去,回了正院,才吐露不满:“怀恪郡主早产,不还是自己善妒不容人引起的,倘若她早早的在自己怀孕时就给星德少爷纳上一房妾室,哪里还会有今日之祸”
“砰———”
乌拉那拉氏忍无可忍,抬手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荼白脚边砸去。
那是一杯刚上的热茶,茶盏碎裂,碎片四溅,七分烫的茶水有些许溅到了荼白的手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红痕。
她甚少见乌拉那拉氏发这么大的脾气,吓的一抖,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福晋”
乌拉那拉氏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说够了没有?”
荼白提起衣摆跪下,“福晋息怒,奴婢知错。”
乌拉那拉氏冷冷道:“嘴上说着知错,可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件事不管前因后果如何,也不论谁对谁错,怀恪难产是真,险些丢了命为我乌拉那拉氏传宗接代也是真。如今祸福难料,这条命朝不保夕也是真。”
“倘若怀恪真的因此命陨,你觉得星德能逃得了干系吗?本福晋就不会被四爷迁怒吗?”
刚刚四爷的态度就已经是不给她留一丝颜面了。
乌拉那拉氏此时早已失了在乌拉那拉府上强忍着的镇定,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身上黏腻的汗消了又冒,没个消停。
她无奈的阖上眼,疲惫不堪:“李氏说的没错,本福晋是得求神拜佛,保佑怀恪平安无事。”
只有怀恪平安无事,她再想法子熄了四爷的怒气,这件事才算彻底解决。
可若怀恪真有万一,那乌拉那拉氏祸福难料。
乌拉那拉氏连歇都不曾歇息,就去了小佛堂诵经。
李氏回到自己院子里,也是连咒骂乌拉那拉氏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心只想着给自己女儿祈福。
正院和蘅芜馆的小佛堂里,一时间香火弥漫。
年淳雅了解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心绪复杂难平。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问四爷:“爷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
金风轻轻颔首:“是,主子爷既不出来,也不曾叫人进去伺候,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听说也没用膳。”
年淳雅皱眉,眼里满是担忧:“不用膳怎么行,你去厨房吩咐些粥点什么的,送去书房。”
金风没动,小声道:“侧福晋,主子爷怕是不会见奴婢的。”
“为何?”
金风嗫嚅着唇,在年淳雅的注视下半晌,终是把原因说出口:“当年小格格夭折,主子爷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日一夜,就连福晋亲自去,也没见到主子爷,还被主子爷给赶了回去。”
她一个小小丫鬟,哪里会有这般殊荣。
年淳雅心神一震,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过了片刻,她说:“你只管叫膳房准备,等会儿我亲自去。”.
苏培盛正愁眉苦脸的守在书房外,远远的见年淳雅过来,皱的跟菊花似的老脸顿时舒展开来,像见了祖宗一样迎上去:
“侧福晋您来了,快帮奴才劝劝主子爷吧,主子爷昨日从您那儿离开后,就滴水未进,方才奴才大着胆子请示,却被主子爷给斥了出来。如此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说着,苏培盛瞄了眼桃枝提着的食盒,庆幸道:“还好您来了,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
“不必了。”
年淳雅把手炉塞到金风手里,接过食盒,“公公不用去通报了,我自行进去即可。”
“这”苏培盛想说这不合规矩,可转念一想,还是主子爷的身体最重要,即便时候被罚了,那也是小事一桩。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推开门,目送着年淳雅进去,又把门给关上。
这几日天气阴沉,瞧着又像是要下雪。
没了日头,纵然是白天,屋子里不点蜡烛,也显得略有昏暗。
听见踩在地毯上那沉闷的脚步声,四爷抬头看向来人,声音干哑:“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年淳雅没有像往常一样说笑,她把食盒放在四爷面前的桌案上,一样样的把粥和小菜拿出来摆在四爷面前:“听说爷一日未曾用膳了,妾身放心不下,只好亲自来看着爷用膳。”
四爷重新垂下眼眸,手中的碧玉佛珠不停地转动:“爷不饿。你先回去吧,等爷得空了再去看你。”
年淳雅像是没听到四爷的话,自顾自道:“妾身特意让厨房熬的浓稠的米粥,米香浓郁,爷好歹也吃上几口。”
她搅拌着米粥,散去些氤氲热气,亲自喂到四爷嘴边,眼也不眨的看着。
大有一种不吃也得吃的架势。
四爷无奈,既拗不过,又不愿白费了年淳雅的心意,只好张口吃下。
四爷肯吃,年淳雅就松了口气,配着小菜,四爷把米粥给吃完了。
她从袖口里抽出帕子给四爷沾了沾唇角,看着他身上不曾更换的衣裳,柔声道:“爷昨日想来一夜未眠,不如妾身服侍爷洗漱休息?”
怀恪人如今还在昏迷中,生死不明,四爷哪儿有心情休息。
可年淳雅的性子又是倔的,他若是不同意,她虽不会劝,但会盯着他,陪他一起。
他身子健壮,倒是不怕这般耗费心神,可她的身子却经不起。
四爷无声的叹了口气,颔首同意。
苏培盛听见里面的吩咐,喜极而泣,忙让人把一直在备着的热水抬来,还把衣物和洗漱用品都一一给备好,顺便把之后连留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把人全都给赶了出去。
洗漱完,四爷躺在书房隔间寝卧的床榻上,年淳雅坐在一旁陪着:“爷快休息吧,再不休息,眼下的青黑可就愈发明显了。”
四爷本就习惯性面无表情,若是眼下的青黑真的很明显,难免会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一点都不帅气。
四爷往里挪了个位置,拍了拍床榻,示意年淳雅陪他一起躺。
年淳雅没有犹豫,褪去外面的比甲小袄,摘了耳坠子和头上的步摇,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榻,缩进四爷怀里。
她是知道四爷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有多看重的,哪怕这个女儿时常让他不省心,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但再不堪,那也是他的女儿。
他宠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如今生死不明,四爷郁郁难欢再正常不过了。
年淳雅不大会安慰人,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四爷的身子,在他难过时,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四爷自然明白年淳雅的用意,他嗅着鼻尖萦绕的香气,心中微暖。
生在皇家,他从来都是孤独的。
幼时他难过,旁人只会说他小孩子心性,就连养母也不曾真的放在心上。
成亲后他因膝下子嗣夭折而难过,独自一人在书房,福晋虽会来劝慰,可也不敢对着他的冷脸多说什么,甚至他让她回去,她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生怕他迁怒于她。
如今他已是不惑之年,汲汲营营半生,终是找到了和他相伴的人。
想着想着,四爷缓缓阖上了眼,与周公相会。
第86章
李太医在乌拉那拉府待了四日,期间用了无数珍贵药材吊着怀恪郡主的命,其中更是有一株七百年的人参。
这才暂时保下了怀恪郡主的命。
李氏听罢,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李太医的暂时二字,再次吊起了心:“什么叫暂时保住了怀恪的命?”
李太医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女子生产,犹如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更别提怀恪郡主还是受惊难产,此等惊险的情况下产下一子,郡主却血崩,流 血不止,元气大伤。七百年的人参,也只能暂时吊住郡主的一口气,至于其他的,下官实在无能。”
说了这么多,最核心的意思在座的人都听懂了。
李氏浑身失了力气,从椅子上滑落。
乌拉那拉氏连忙吩咐人把李氏扶起来,又沉声问道:“李太医,你可是太医院最精通妇人方的太医,连你也没有办法么?”
李太医低头苦笑:“是下官无能。”
话落,李氏顿时失声,痛哭不已:“我可怜的怀恪”
四爷眼睛血丝尽显,双手死死握拳,极力忍着这般噩耗,强自镇定道:“若是本王进宫求旨,令太医院全数太医会诊呢?”
李太医缓缓摇头:“太医院太医各有所长,或许会有些猛烈的办法,可郡主的身子气血两失,虚弱不堪,经不起折腾,稍有不甚,就”
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即便是会诊,也不会有人出这个头的,得到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之所以会说出来,也是因为自己是雍亲王的人,得了雍亲王太多恩惠,不好隐瞒罢了。
李氏的哭声还在继续,屋里哀痛之情弥漫,四爷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医突然抬头:“王爷,或许有一个人还能救郡主。”
四爷激动的站起:“谁?”.
雅园,年淳雅让人去叫何嬷嬷的空隙,抿唇道:“爷,怀恪郡主命悬一线,妾身虽也忧心,但就连李太医都束手无策,何嬷嬷又怎会有这个本事?再说了,何嬷嬷也只是在调养身体上精通些罢了。”
李氏以为年淳雅不愿借出何嬷嬷,红肿着眼睛,两步上前跪在年淳雅身前。
年淳雅吓了一跳,忙弯腰扯着李氏的胳膊,想让她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和李氏都是侧福晋,哪里受的了这个礼?
何况还是当着一屋子奴才,四爷,福晋还有李太医的面。
奈何李氏不肯起,一个劲儿的哭道:“年妹妹,从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你从我这儿夺去了爷的宠爱,所以看你不顺眼,处处给你使绊子。我没少找你的麻烦,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可是怀恪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命啊。我求你,你救救怀恪,救救她吧。”
“只要你肯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氏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令年淳雅动容。
平日再嚣张的人,到了此刻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
乌拉那拉氏见状,也出言恳求:“年妹妹,你就让何嬷嬷走一趟吧。”
四爷虽未说话,但眼中的神情也表明了他的意思。
年淳雅深吸一口气,骑虎难下。
并非是她不愿意让何嬷嬷去,而是怀恪郡主的情况不容乐观,何嬷嬷要真有这个本事还好,皆大欢喜,可要是何嬷嬷没这个本事,救不回来人,那又当如何?
何嬷嬷毕竟是她的人,她怕到时候人没救回来,难免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挑拨离间,说是她暗中嘱咐,不许何嬷嬷尽全力救人。
这时,何嬷嬷到了。
李太医忙把怀恪郡主的具体情况告知了何嬷嬷,何嬷嬷先是不着痕迹的往年淳雅那里看了一眼,看清她眼中的忧虑时,微不可察的冲她轻轻摇头,而后道:
“李太医却是抬举奴婢了,奴婢在医术一途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能将侧福晋的身子调养好,不过是手中有一些夫家世代传下来的秘方,至于奴婢本人,是没这个本事的。”
其中利害年淳雅清楚,何嬷嬷活的岁数比年淳雅大,又怎么会不清楚。
众人闻言,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李太医不知信还是没信,他追问道:“不知嬷嬷的那些方子,可能给下官一看?”
说完,李太医还有些不好意思:“下官知道,既然是秘方,便是嬷嬷的安身立命之本,下官这个要求不免有些过分,只是下官”
不等他把话说完,何嬷嬷便打断了他:“奴婢知晓,奴婢这就去把那本编撰成册的书拿来给太医一观。”
李太医拿到何嬷嬷递来的书页泛黄老旧的书,翻开的第一页眼睛就亮了。
他又快速的往后翻看了几页,寻到了方子的规律,果不其然在其中一页上,看到了调理女子产后血崩之症的方子。
虽不是完全和怀恪郡主的症状相符,但也没差多少。
而且照这方子看,或许真的会有些用处。
李太医郑重的给何嬷嬷行了个礼:“多谢嬷嬷慷慨,下官感激不尽。”
要知道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有些傲气的,又是官身,不惜自降身份给一个入了奴籍的嬷嬷行礼,不免叫人惊讶。
四爷心思一转,眸光稍亮:“李太医?”
李太医拱手,如实禀报了自己的所见所得。
只是这药方好是好,可怀恪郡主的情况太过严重,即便用了这方子,也只是勉强多延续了两个多月的命。
三月初,梨花落尽之时,雍亲王之女,怀恪郡主香消玉殒。
李氏几度在蘅芜馆哭晕过去,府医一日能进出蘅芜馆三四趟。
哪怕有弘时在旁劝阻,仍旧是无济于事。
乌拉那拉氏提着几个月的心,在怀恪郡主去世之时,彻底跌落谷底。
四爷悲恸不已,皇上体恤四爷中年丧女,特意降下旨意,怀恪郡主的丧仪比照公主规制再低三成,以此抚慰。
丧仪过后,即便已经开了春,整座雍王府内也是不见一丝艳色,更没有欢声笑语,就连人来人往的花园,此时也人影稀疏。
直到四月桃花盛开,四爷肯从前院踏进雅园开始,府里才渐渐有了生气。
年淳雅让人在桃花树下置了桌椅,和郭氏一起喝茶赏花。
“怀恪郡主去世,但还留下了一个早产虚弱的小公子,奴婢听说李侧福晋前几日向爷提议,说要把小公子接到府上,由她亲自抚养,也不知是真是假。”
郭氏一边泡茶,一边说着最新见闻。
年淳雅知道这事儿,她抬手接了片被风吹落的粉色花瓣,不紧不慢道:“爷不会同意的。”
“为何?”郭氏不解:“乌拉那拉氏早些年虽也是世家大族,可这几年是越发的不成气候了。把小公子留在乌拉那拉府,能养成什么样儿?”
“再说了,小公子是怀恪郡主拼了命生下来的,爷许是会爱屋及乌。”
年淳雅揉了花瓣,些许鲜花汁子的颜色染在指腹上:“可还有个词叫恨屋及乌。”
“怀恪郡主香消玉殒,起因是因为郡主额驸,再说的明白点儿,郡主额驸可是爷的杀女仇人,小公子即便是怀恪郡主所出,可身上也流着郡主额驸的血,姓乌拉那拉。”
在四爷眼中,这父子俩都是间接害自己女儿命陨的仇人。不要说什么稚子无辜,在四爷看来,他身上流着的血,就是天然的罪过。
皇室中人,最为出众的特点,除了小心眼儿以外,还有迁怒。
郭氏脑子不笨,反应过来后,就有些庆幸:“还好当日侧福晋没有让何嬷嬷去给怀恪郡主看诊。”
一说起那日,年淳雅的情绪就淡了下来。
若非当时何嬷嬷应对得当,恐怕今日李氏恨的人当中除了乌拉那拉氏,还要多加一个她,又哪里会有如今李氏对她的感激。
茶泡好,郭氏给年淳雅递了茶,低声道:“事情都过去了,侧福晋不必放在心上。”
年淳雅抿了口茶水润唇,叹道:“我是担忧别的。”
怀恪郡主的事情闹的很大,郡主死后,四爷上折子撸了郡主额驸的官职,美其名曰让他在家静心为怀恪郡主守孝。
皇上知道内情,不曾多问就准了。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对郡主额驸的声讨议论,而是对于李太医为何能在怀恪郡主命悬一线时,还能为怀恪郡主续命。
有权有势的人都怕死,此时这消息已经在内部传开了。
李太医因为何嬷嬷坑了年淳雅一把,并未把真实情况说出去,可李太医又能撑多久?
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出去,京中福晋夫人多如牛毛,哪个身上没点儿病痛,到时恐怕来府上求药方的人多到数不胜数。
只要一想到这种情况,年淳雅就开心不起来。
郭氏添茶的动作一顿,试探道:“侧福晋忧心何事?不知奴婢可能帮得到侧福晋?”
年淳雅摇了摇头:“连我自己都无能为力。”
这些令人头疼的事,还是得四爷来处理。
喝了大半个时辰的茶,郭氏告辞离开。
见周围没人,巧芸小声道:“格格方才为何不顺势向侧福晋求个调养的方子?”
等调养好了身子,再找机会承宠几次,说不准就又会有孕。
郭氏紧紧握着帕子,轻轻摇头:“再等等吧,还不是时候。眼下还无人登门向年侧福晋求药方,我又是依附年侧福晋的人,总不好做这第一个。”
对一个女人来说,能重新怀孕生子,这样大的诱惑,没有谁能拒绝的了。
郭氏自然也不例外。
第87章
叫年淳雅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登门的人,竟是隔壁的八福晋。
正院,八福晋捧着茶,心不在焉的往门口看。
乌拉那拉氏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睛在心中默念着佛经,手上的佛珠不停地拨动。
茶都快凉透了,有丫鬟进来换了一盏茶,年淳雅才款款而至。
“福晋,八福晋。”
年淳雅福身行了礼,乌拉那拉氏指着八福晋对面的椅子:“坐吧。”
八福心急如焚,也没让年淳雅寒暄,就直接了当的问:“年氏,你哪儿可有能使人生子助孕的方子?”
年淳雅一愣,故作茫然不解:“八福晋说笑了,妾身哪里会有这些,八福晋若是想要,不该去太医院寻太医开方么?”
要是太医院开的方子有用,八福晋早就有孩子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
八福晋想发火,可一想到自己今日来是有求于人,生生忍了下去,“明人不说暗话,你那儿有一本关于妇人调养的秘方,此事众所周知,本福晋要了,你开个价。”
年淳雅听着八福晋理所当然的语气,都快气笑了:“想来八福晋是被那些不实的传言给骗了,那秘方妾身自个儿都不知道,就是想给八福晋,也拿不出来啊。”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秘方?”
八福晋拧眉,不悦的威胁道:“年氏,你要知道骗本福晋的代价。”
虽然吧,八福晋是挺能唬人的,但关键是她是别人家的嫡福晋,跑到别人府上有求于人不说,竟还耍威风。
年淳雅又不受她管束,自然不会惧她。
她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佯装难过:“福晋您瞧,妾身说了实话,八福晋非但不信,还威胁妾身。妾身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比八福晋是堂堂郭络罗氏的贵女,可是妾身也是爷上了玉碟的侧福晋,怎么怎么也不该被八福晋找上门来威胁。”
乌拉那拉氏此时才睁开眼,缓缓扫过八福晋:“八弟妹,我都说了,年氏没有秘方,你不信,非要让我把人叫来,如今你亲自问过了,又不满意,你究竟想如何?”
八福晋就是再能言善辩,一个人也说不过两个人,况且这事儿说到底是她不占理,就是有火也不能在别家发,索性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起身离开。
走时还特意让人把带来的礼品又给带了回去。
如此抠搜,震惊了年淳雅。
乌拉那拉氏好心为年淳雅解惑:“八贝勒如今没有差事,皇上更是停了八贝勒的俸禄,八贝勒府上的一应开支,都是那几个铺子和八福晋的嫁妆在支撑着。”
年淳雅了然,她起身同乌拉那拉氏行了个礼:“还要多谢福晋替妾身说话解围。”
乌拉那拉氏轻叹:“你不必谢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若非八福晋太过难缠,我也不会让你跑这一趟。”
四爷为了怀恪郡主迁怒她,这个月的初一没来她院子,就已经让她院子里的奴才心下嘀咕了。
过几日就是十五,若是四爷再不来,她嫡福晋的威信,在府中就要打个折扣。
在这要紧关头,府上一旦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叫四爷对她更不满?
所以乌拉那拉氏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不管怎样,妾身还是要谢过的。”
总归乌拉那拉氏帮了她是事实,不过一句谢,没什么说不得的。
乌拉那拉氏温声道:“今日八福晋上门,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来找妹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咱们能应付八福晋,是因为八福晋不足为惧,可若是一些拒绝不得的人找来妹妹可想好了要怎么应付?”
怎么应付?
年淳雅扬起一抹浅笑:“福晋放心,此事爷已有计较。”.
乾清宫,以孙太医为首的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正聚在一起,小声商讨着何嬷嬷那本药膳方子合集。
说是药膳方子,其中也有几张药方,那些在太医院地位不凡的太医,一看到这本书,眼睛都亮了。
等几人看完,孙太医回禀道:“启禀皇上,这本书上的方子对于调养女子身体大有裨益,有些用药新奇大胆,效果显著。”
康熙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确认道:“除了能调养女子身体,就没别的了?”
比如续命什么的。
此等传言,孙太医也有听闻,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了。”
四爷带进宫的是原本,不存在什么篡改的情况。
康熙叹了口气:“罢了。”
挥手让太医们退下,他看向静坐在旁的四爷:“这本书虽是关于妇人科的,但朕清楚,其价值不菲,你真要把这本书留在太医院,供太医们研究学习?”
若是四爷不把这本书交上来,背地里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将不可估量。
应对康熙的试探与多疑,四爷早就有自己的法子了,“回皇阿玛,既然是医书,自然是要供人学习,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儿臣听说,宫里的母妃们身子不好的大有人在,太医们学习之后,也能为母妃们诊治。而且”
四爷顿了下,略有烦躁的继续说:“而且儿臣既把医书给了皇阿玛,日后想要求医的那些福晋夫人,也就不会来儿臣府上求见了。”
枕头风是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觑。
康熙怕的就是四爷以此为筹码,好在朝中结党营私。
好在老四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反而坦荡的很,叫康熙放下了些许戒心,笑着隔空点了点四爷:“你呀,这是想让朕替你挡麻烦。”
四爷进宫把秘方上交的事,自四爷踏出乾清宫的那一刻,就在康熙的默许下传遍了京城贵族耳中。
九爷和十爷正在酒楼吃酒,听了消息,毫不掩饰的就骂四爷蠢:“那么珍贵的东西,老四说给老爷子就给老爷子了?”
九爷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呛的脸涨红。
十爷忙侧身一躲,才不至于被九爷喷一脸酒。
他嫌弃的看着九爷:“九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老四的东西,他愿意给老爷子就给了呗,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九爷好容易止住咳嗽,拿帕子擦了擦嘴,恶狠狠的瞪了十爷一眼,嘴下毫不留情:“你也蠢。老四送给老爷子的是医书吗?啊?”
九爷说着,就激动了起来,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说:“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要是爷有这本书,就专门开个药膳堂,一份药膳卖他个几十两,京城这么多福晋夫人,只这一家铺子,爷就能赚的盆满钵满。更别说和京城同样富庶的江南了。”
可惜啊,这等好东西,竟然不是他的。
那年氏长的不仅貌美,家世又好,如今还能给老四这般帮助,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老四给占了?
九爷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
十爷恍然大悟:“九哥,你既然这么想赚钱,不如和老四合作好了。”
“合作?”九爷立即合上折扇往十爷头上敲了一扇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爷和老四是仇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合作的。”
小时候老四剪了他辫子的仇,他到现在都没忘呢。
十爷躲开九爷的攻击,撇了撇嘴:“既然这样,那九哥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从你眼前溜走喽。”
被十爷这么一说,九爷只觉得自己心头梗的厉害。
对于一个喜欢经商,喜欢银子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郭氏在八福晋找来之后,到底没忍住,也求到了年淳雅面前。
郭氏能有这般心思,年淳雅并不觉得意外,且郭氏依附她这么久,年淳雅也不可能会拒绝,只是她也不会傻到让何嬷嬷亲自给她调理。
“何嬷嬷那本家传的药膳方子,爷已经送到了太医院,等太医院研究透彻后,我会让李太医为你看诊。”
年淳雅答应的爽快,郭氏感激涕零的行了大礼:“多谢侧福晋,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
“快起来,不必如此。”
年淳雅让金风把人扶起来,又叮嘱道:“只是有一点,我需提前同你说明白。”
郭氏擦着眼角的泪,面上的喜色还未褪去:“侧福晋请说。”
年淳雅一个眼神,玉露就递上了一本册子给郭氏:“这本册子上,记录了我这一年多来调理身子的所有花销。”
郭氏识得几个字,看本册子也不难。
待看了几页后,郭氏捧着册子的手就有些发抖,她看向年淳雅:“这这花销,这般大吗?”
单单只看了几页,就已经花费了两千多两,可这两千多两,就已经是她难以承受的数字了。
最终的结果,她没那个勇气去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承担不起。
年淳雅看懂了郭氏眼里的祈求,但她并不应承。
答应替郭氏请来李太医为她调养,已经是看在郭氏陪伴她的情分上了。
她并不欠郭氏什么,更不会替郭氏出这笔钱。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郭氏眼里的希冀破灭,精神萎靡的从雅园离开。
金风望着郭氏的背影,轻叹道:“但愿郭氏不是个白眼狼,不会因此记恨侧福晋。”
年淳雅比较看得开,“若真是因此记恨我,只能说明我与郭氏本就不是一路人。”
就是可惜了以后会没人陪她下棋解闷了。
叹息过后,年淳雅想起了何嬷嬷:“去把何嬷嬷叫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何嬷嬷一家子都卖了身,卖身契也在她手里,按照清朝的律法来说,何嬷嬷上交的药膳书册就是她这个主子的东西。
但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既用了人家的东西,怎么着也得给出相应的补偿才是。
第88章
这边年淳雅许了何嬷嬷诸多好处,包括但不限于等她的孙子长大后,放了她孙子的奴籍,好让她孙子能够恢复良籍,以及等她孙女到了年岁后,让她孙女来王府伺候,日后给她孙女许个好人家。
何嬷嬷满怀心喜的退下,郭氏那边却气氛低迷。
郭氏家里只是普通的旗人包衣,家里条件不好,往年在宫里做奴婢的时候,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和打赏,大半都要给家里。
后来有幸做了四爷的格格,月例是比做宫女的多了些。
可格格位份虽然不高,但到底大小是个主子,吃穿用度上不能太寒酸,所以再多的月例也不大够用,每个月送回家的银子自然而然的就少了许多。
好在她身份不同,家里有些事还指望着她,就是有意见,也没闹腾。
依附了年侧福晋后,有了年侧福晋时不时的赏赐,她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为银子发愁的滋味,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
巧芸拿来了郭氏装体己银钱的匣子,打开数了数,银子不足五百两。
郭氏捏着一枚小巧的银元宝,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原来就算侧福晋愿意帮我,我也没银子吃药。”
郭氏入府不足三年,能在补贴娘家的情况下,还存下几百两,已经够多了,但这几百两,比起吃药所花费的银子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巧芸想了个法子:“不如您再去求求侧福晋?”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送佛送到西嘛。
反正侧福晋都让李太医为格格调养身子了,那就索性连药材也一起当做恩典赏了不就好了,何至于让格格为了药钱发愁?
这些话,巧芸只敢在心里想想,说是不敢说出口的。
在雅园看到那账册,郭氏心中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她还没说出口,年侧福晋就变相的拒绝了。
郭氏把银元宝丢回匣子里,语气不明的说:“巧芸,做人,还是要看清自己的地位。”
郭氏最终还是没有放弃调养身子,但她也没向年淳雅张口,而是有多少银子,就喝多少药,即便银子花的所剩无几,可等郭氏的月例一发下来,就又拿去喝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在热河行宫待的久了,总觉得今年夏天格外的热。”
年淳雅半靠在铺了玉簟的榻上,用银签扎着切好的西瓜,边吃边发牢骚。
屋里四个角都摆放了冰鉴,就连年淳雅身旁不远处也有个小巧的冰盆,桃夭在旁轻轻的打扇,好让微凉的风能吹到年淳雅。
玉露和金风坐在小杌子上,捧着一盘葡萄分着。
玉露往嘴里塞了个葡萄,耿直道:“分明是和往年的夏天一样。”
金风细细的剥着葡萄皮,温柔的调侃:“依奴婢看,不是夏天热,是侧福晋想念在行宫里的日子了吧?”
一说起热河行宫,玉露就酸溜溜的:“奴婢听金风姐姐说,在热河行宫,侧福晋白日四处游玩,晚上还有主子爷陪着,日子过得可是自在极了,难怪侧福晋惦记着呢。”
去热河行宫没带玉露,回来后可是没少听玉露拈酸吃醋。
金风一听这话,头都大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着?”
玉露斜了金风一眼,哼了一声,抱着盘子侧过身:“不给你吃了。”
金风也不和她计较,“不吃就不吃吧,反正这葡萄酸的很。”
口中葡萄甜腻的味道还在,玉露闻言,不自信的又往嘴里塞了个葡萄,还是甜的。
她哼道:“分明是甜的,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打扇的桃夭听到这儿,忍不住轻笑:“玉露姐姐,金风姐姐哪里是在说葡萄酸。”
玉露闻言,很快反应过来:“好哇,你竟敢说我酸,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把盘子放在地上就去挠金风的痒痒。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金风最是怕痒这个弱点,可是被玉露给拿捏的死死的。
玉露的手一放在金风的腰身两侧,金风就狂笑不止。
年淳雅看着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从中叫停:“行了,都别闹了,待会儿若是被爷回来撞见,定是又要说你们没规矩了。”
四爷这个人,既重规矩,又不重规矩。
为何这么说呢,那是因为,他的重规矩,都是约束底下奴才的,而不重规矩,则是要看这件事,这个人,能不能让他破例。
很显然年淳雅就是这个让他破例的人。
金风玉露若是前院的丫鬟,指不定被罚多少板子了。
可就因为她们二人是年淳雅的陪嫁丫鬟,四爷罚过她们二人最重的,也只是月银而已。
一听到四爷的名号,两人立即安静下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就又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金风看见年淳雅手边一盘切好的西瓜都快被吃完了,忙阻止:“西瓜性寒,何嬷嬷说了,不让您多吃的。也不知是谁上的果盘,竟给您切了这么多。”
眼睁睁看着剩下的西瓜从身边飞走,年淳雅不服:“去年还在调养身体,不能吃也就罢了,今年为什么又不能吃?”
西瓜在清朝也是比较珍贵的瓜果,她侧福晋的份例中是没有的,这瓜还是四爷给的,总共也就四个。
一个西瓜切开后,必须要当天吃完,不然冰镇的再好,味道也会变。
也就是说,她只能吃四次瓜,每次还被严格控制着数量,连一个瓜的八分之一都没有。
玉露三两口把剩下的西瓜吃完,金风的视线落在年淳雅的肚子上,笑的温柔。
年淳雅知道金风什么意思,她暗自翻了个白眼儿:“何嬷嬷几乎每日都会请脉,要是有了身孕,哪里会不知道。”
四爷从怀恪郡主香消玉殒的悲痛中走出来后,就一心盼着她有孕,最近折腾她的次数都比以前要多,用的姿势更是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一些助孕的。
要不是年淳雅吃够了药膳,说什么都不肯再吃,四爷差点儿就又让何嬷嬷给她准备易孕的药膳了。
金风反驳道:“那也得小心点儿,您多小心一分,怀上小主子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说起怀孕,身边所有人都要比年淳雅自己更重视。
年淳雅干笑了两声,不想和金风讨论这个话题,那老生常谈又唠唠叨叨的,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生硬的转移话题:“最近几日怎么郭格格一次也没来?”
郭氏调养身子归调养身子,但并未疏远和年淳雅的关系,来雅园的频率还是平均两日一次。
而最近一次郭氏来,已经是四日前了。
金风道:“此事奴婢倒是知道,听说郭格格家中母亲病了,让人递了信到府上,问郭格格要银子治病。可郭格格光吃药就不剩银子了,哪里还拿得出来。好在福晋仁慈,让账房给郭格格支了五十两送回家中。”
“只是不知为何,前日郭家又来人了,郭格格身边的巧芸去见了一面,好像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奴婢觉得,郭格格许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没来。”
年淳雅瞪了金风一眼:“这事儿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金风摸了摸脸,讪讪道:“奴婢一时给忘了。”
最近她和玉露一闲下来不用伺候侧福晋,就都在跟何嬷嬷学习怎么照顾孕妇,以及一些孕妇的禁忌。
郭格格的事儿,要是侧福晋不问,她还想不起来呢。
“去取二百两给郭氏送去。”
吩咐完,年淳雅又交代道:“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四十两。”
明面儿总不好她给的比福晋给的还要多,那不是打脸嘛。
玉露吃饱喝足,领了这差事:“奴婢这就去。”.
两百两,听着不多,都不够喝上一个月的药的,但这也是郭氏两年的月银。
玉露走后,郭氏看着两张银票,沉默不语。
巧芸悄悄看了眼郭氏的神色,小声请示:“格格,奴婢给收起来吧?”
郭氏艰难的点了点头,巧芸立即取来匣子,一打开,就露出了里面一叠厚厚的银票。
巧芸正要把那两张银票放入其中,郭氏忽然抢先一步把银票拿走,死死的握在手中,涩着嗓音道:“你说,若是侧福晋知道了我做的事,还会如从前一般待我吗?”
“格格您胡思乱想什么呢。”巧芸轻巧的笑道:“您只是给了夫人几张药膳方子而已,旁的可什么也没做。至于这银子,也是夫人给的,其他的,您什么也不知道。”
这话听着看似是安慰,实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郭氏眼底透着浓浓的疲惫:“收起来吧,我累了,想去歇着了。”
玉露亲眼看见郭氏的精神不好,回去后如实的说了,年淳雅便以为郭氏是为了娘家的事烦心,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就没再多问什么。
晚上四爷依旧是来雅园留宿。
照例狠狠折腾了年淳雅一番后,浑身汗淋淋的抱着年淳雅,宽厚的手心透着灼热的温度,覆上年淳雅的小腹:“爷都这般努力了,怎么还是没听到好消息?”
四爷是附在年淳雅耳边说的这句话,声带的震动夹杂着沙哑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听的年淳雅身子直颤。
她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热~”
她最是不喜夏日做造人运动,四爷老古板,白天能用四个冰鉴,晚上屋里只能留一个,没感觉到凉快不说,还热的出一身汗,浑身黏糊糊的,偏四爷火气旺盛,又推不开人,年淳雅只觉得被四爷触摸的 皮肤位置好似要着火了一般。
四爷不许她躲,牢牢的禁锢着她,眼神柔和:“爷很期待。”
第89章
康熙五十六年七月,策妄阿拉布坦遣其部将策凌敦多布入侵西藏,杀死拉藏汗。四川提督康泰率兵出黄胜关,军中哗变,引军而还。
年羹尧遣参将杨尽信抚谕大军,密奏康熙,康泰失了兵心,不可重用,请求亲赴松潘协理军务。
届时众位阿哥皆在乾清宫议事,康熙对年羹尧大加赞扬,并准其所奏。
然十四爷对此并不喜闻乐见,于是进言:“皇阿玛,年羹尧确是实心实意为了大清,但他毕竟是科举入仕,实属文官,于领兵一途许是缺乏经验。”
十四爷反对,四爷并不意外,只是他也没什么反应,更没有反驳十四爷的话为年羹尧说话。
康熙合上折子,意味深长道:“哦?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安排才是妥当?”
十四爷拱手回话,不慌不忙道:“儿臣以为,为了稳妥,当派人协助年羹尧。”
四爷心中轻嗤,什么协助,无非就是分权分功罢了。
不知康熙心中是怎么想的,他问十四爷:“那你觉得,该派谁去?”
十四爷想了想,从脑海中筛选出来一个人:“都统法喇。”
康熙一锤定音:“那便派都统法喇率兵前往四川协助。”
议事结束,去后宫给自己额娘请安的请安,回府的回府,乾清宫外就只剩下四爷,九爷,十爷和十四爷了。
四爷和这三人都是面不和,心也不和的,不欲和他们说话,正要回府,就被十四爷叫住了:“四哥等等。”
四爷转身:“十四弟有事?”
十四爷笑道:“九哥又新开了个铺子,今日开业,四哥今日反正也无事,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看看?”
九爷闻言,暗地里用胳膊肘怼了十四爷一下,低声咬牙:“十四弟,叫老四做什么?”
十四爷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哎呀了一声:“都是兄弟,再说了,今日四哥的小舅子得了重用,不得庆祝庆祝?等去看了你的铺子之后,我做东,在最好的酒楼请哥哥们吃饭喝酒。”
四爷本不乐意去,无奈今日十四爷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就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与此同时,年淳雅的雅园迎来了个稀客。
李氏往冰盆旁一坐,长长舒了口气:“往日我少来你这儿,倒是不知你这儿布置的如此舒适。”
年淳雅额头滑下三道黑线:“李侧福晋贵人事忙,哪里有时间踏足我这院子。就是不知李侧福晋今日来,是有事。还是”
桃灵上了酸梅汤,李氏喝了两口,凉意直击四肢百骸,只觉得一路走来晒的难受的身子瞬间就舒服了:“我不是说了嘛,我是来找你说话的。”
“找我?说话?”
年淳雅一脑门子的问号,李氏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她怎么就那么不明白呢?
李氏一瞧,声音顿时大了些许:“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我说的话?”
年淳雅干笑了两声:“不是不信你说的话,只是李侧福晋,我记得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好像没好到能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的地步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年淳雅此刻的警惕之心已经达到了巅峰。
“我和你之间什么关系?当然是和解的关系。”
李氏放下酸梅汤,一脸理所当然。
“不是”年淳雅纳闷儿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和解了?”
李氏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好几个不出院子,连给乌拉那拉氏请安都没去。
好不容易出了院子,就直奔她这儿,一来差点儿就反客为主不说,还说些让她听的一头雾水的话。
李氏瞪大了眼:“你收了我的礼,不就是跟我和解的意思吗?”
“我什么时候”
年淳雅下意识的就想反驳,但脑子里却及时的浮现出之前何嬷嬷交出药膳方子时,李氏是给她送过一回厚礼,之后怀恪郡主去世,李氏又送了一回。
可这礼不是李氏感谢她送的吗?
看出年淳雅的疑惑,李氏好心解释:“第一次是感谢你肯施以援手,第二次是与你和解。你两次都收了我的礼,说明你同意了的。”
“我”年淳雅无奈一叹:“我把礼给你退回去,你看行吗?”
虽说与人为善总比结仇强,但任何格格都可以依附她,唯独她和李氏不能交好。
她与李氏同为侧福晋,一个资历深厚,还有儿子,一个有宠,家世显赫,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无论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不容小觑的。
若是两人再交好,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乌拉那拉氏,更别提现在的乌拉那拉氏因为怀恪郡主的事被四爷迁怒,好几个月都没去过正院了,要不是往日乌拉那拉氏积威甚重,恐怕就要弹压不住那群奴才了。
可即便是这样,这几个月来,她这儿也有一些小管事来投诚。
这一点,年淳雅心中清楚明白,没道理李氏不明白。
李氏就是明白,她才这样做的。
乌拉那拉家害得她女儿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这杀女之仇,作为额娘的她不能不替女儿报。
府外的她没办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乌拉那拉氏还是满洲贵族,她的娘家不堪重用,拿不出手,乌拉那拉家想要弄死李家就想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她就只能在府内想办法。
她是侧福晋,没有中馈,乌拉那拉氏嫡福晋的位置就是天然对她的压制。
至于耍些计谋去害她,更是行不通。
想来想去,李氏只想到了和年氏交好,以此让乌拉那拉氏感到威胁,让她觉得自己的嫡福晋地位不再稳固。
乌拉那拉氏不是视中馈如性命吗?
如果乌拉那拉氏稳不住,犯了错,能趁机夺了她的中馈之权就更好,如果不能,她也不吃亏。
所以无论年淳雅怎么不乐意,李氏就是赖在年淳雅这里,隐晦的端茶送客都做了好几回了,李氏偏就装作看不懂,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一直拿着年淳雅收了她的礼说事儿。
年淳雅心中无数次的后悔,可惜都无济于事,又不能强硬的让人把李氏给赶出去,只能看着李氏在她这儿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氏这尊大佛,年淳雅心累不已。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四爷就黑着脸来了。
年淳雅:“”
她强挤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上前脱去四爷的外衣交给金风,又接过桃灵递来的早就晾好的温茶奉给四爷。
看着四爷仰头喝完,把杯盏递给桃灵后,年淳雅才柔声道:“爷不高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四爷掀眸看了年淳雅一眼,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太阳穴上放:“给爷揉揉。”
年淳雅老老实实的站在四爷身后揉了半刻钟,才听四爷开口:“西藏有乱,你二哥上奏,自请平乱,皇上准了。”
“这不是好事吗,爷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年羹尧可是文武双全的,平个乱而已,应该只是小事,四爷不应该为此发愁吧。
听出年淳雅话中疑惑,四爷喟叹道:“只是皇上另派了人去协助,爷不大放心。”
抢功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怕十四心怀不轨,想要对年羹尧下手。
于政治上,年淳雅的敏锐度并没有那么高,上位者的心思也不是她能猜透的。
只是看着四爷惆怅的样子,年淳雅也不敢多说什么,多说多错,干脆闭口不言,老老实实的伺候着。
朝堂上的事,四爷几乎不在后院谈论,若非年羹尧是年淳雅的二哥,四爷连这简单的两句都不会提起。
安静了一会儿,年淳雅的手指也酸的不行,动作就慢了下来。
四爷握住年淳雅的手,把人拉到她身前,微微揉捏着她的手指:“累了怎么不说?”
年淳雅乖巧不已,柔声道:“比起爷劳心劳力,妾身这点儿累又算得了什么。”
四爷皱着的眉头微松,温声道:“雅儿哄爷的功夫又见长了。”
“哪里是哄爷,妾身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
两人说了两句玩笑,四爷的心情好了些许,把玩着年淳雅柔弱无骨的手,提起了另一件事:“今日老九有家店开业,是专门卖药膳的,爷瞧着,卖的药膳和你平日吃的一些倒是有些相似。”
年淳雅吃了一年的药膳,味道,颜色,配方什么的,四爷耳融目染下,也了解不少。
故而在九爷新开的店铺一瞧,心里就有些怀疑。
四爷的意思,年淳雅自然是明白,她迟疑道:“会不会只是相似?”
毕竟在用药上,有些药差一星半点儿,效果就差远了。
比起年淳雅想的简单,四爷想的就多了,想起在乾清宫外,十四提起让他同去,老九那表情,像是有一丝心虚的样子,四爷就越发的怀疑。
老九这店早不开晚不开,偏偏在这个时候开,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四爷把其中的道理掰碎了讲给年淳雅听,也算是变相的教导她。
年淳雅是个很好的学生,一听就会合理的提出疑问:“可是九爷的方子是从哪里来的?”
四爷既把药膳方子上交给了皇上,那这东西就是皇上的,即便太医院太医知道方子,也给宫里的一些娘娘调养过身子,可无论是太医还是宫里的娘娘小主,也都不敢在未经皇上允许的情况下,正大光明的开铺子赚钱。
不然岂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所以,如若四爷的猜想是真的,那九爷是从哪里弄来的方子?
第90章
四爷派人查九爷的方子从何而来时,还不忘写了封密信,由粘杆处的人秘密送往四川,交给年羹尧。
信还未至,调查的事情就有了结果。
“是郭氏?”
年淳雅既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李太医给郭氏开的方子都是记录在案的,但开的方子都是药方,没有药膳,可她曾在李太医为她诊脉后,来向她求了几道药膳方子。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年淳雅给了。
倒是不曾想,郭氏一开始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四爷指尖点着桌面,并不说话,而是让苏培盛道清原委:“九爷知道了郭格格与侧福晋交好,侧福晋又请李太医为郭格格调养,所以就找上了郭格格的家人,给了郭格格家大笔银钱,让郭家人从郭格格这里要走了方子。”
“那郭格格可知郭家人要这方子是为了九爷要的?”
话一出口,年淳雅就后悔了,怎么可能不知呢。
苏培盛没直接回答年淳雅的问题,而是道:“奴才发现,郭格格最近从药房取的药材花费不菲。”
虽然没正面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若是不知道,那郭氏吃药的钱是打哪儿来的?
年淳雅对郭氏的行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与郭氏,本就是因利而聚,如今郭氏做出这样的事,年淳雅不觉得太难接受。
但人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年淳雅不是一点都不难过的。
四爷睨了年淳雅一眼,无奈的叹息:“你啊,就是心太软了。”
一开始就拒绝郭氏的请求,便没有后来这么多的事了。
年淳雅把脸埋在四爷的胸膛里蹭了蹭,双手环着四爷的腰,闷声道:“九爷的铺子赚钱吗?”
四爷想起老九那卖三十两一份药膳的铺子,每日的富贵人家的夫人还络绎不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年淳雅心头一梗,倏地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四爷的眼睛,掷地有声:“妾身也要开药膳铺子。”
这药膳方子本就是从她这儿出去的,九爷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弄到了方子,赚的盆满钵满,没道理她却要受一肚子气,眼睁睁看着小人赚钱。
四爷以为年淳雅只是为了堵一时之气,便一针见血的指出事实:“老九的铺子已经开业,生意不错,你若是再开个相同的药膳铺子,怕是难有生意。”
年淳雅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屑道:“谁的铺子难有生意还两说呢。”
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
现代那么多生意的营销策略,随便捡几个放到现在,都不至于没生意,亏的血本无归。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一项,还是得依靠四爷才能完成。
她在四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四爷听了,不喜不怒的说了年淳雅一句:“真是大胆。”
年淳雅仰着脸笑道:“胆子不大,怎么敢与九爷抢生意。”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爷办不到呢?”
四爷闲闲的往后靠了下,语气里难掩笑意。
年淳雅张口就是奉承:“就没有爷办不到的事,妾身相信爷。”
那双眸子似是含了点点星子,明亮而又坚信的看着四爷。
四爷内心一阵触动,拇指轻抚年淳雅的眼睛:“放心,爷定让你得偿所愿。”.
没过几日,四爷在乾清宫议事时故作神思不属,被康熙发现后,单独留下问话。
“老四,你怎么了?瞧着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可是身体不舒服?”
四爷一脸歉意的拱手:“让皇阿玛担心了,是儿臣的不是。不过儿臣并未有不适,只是在想一件事。”
“朕有些好奇,什么事让你如此模样?”
康熙还从未见过对政事一向认真的老四会在议事时走神,想来困扰老四的事情不简单。
康熙起了兴趣,就不肯轻易放过四爷,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四爷推三阻四的不肯说:“不过一件小事罢了。”
康熙不肯罢休:“说说看。”
实在是没办法,四爷才被迫把事情说了出来,原委说的格外真实,一点假都不掺,然后不好意思的说:“九弟开了药膳铺子,年氏想赚个体己钱,便也想开,只是怕自己开的铺子没什么生意,所以就缠着儿臣,想让儿臣从皇阿玛这里求副字,好放在铺子里做镇店之宝。”
康熙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侧福晋,倒是有几分胆量,还敢让你来求朕的墨宝。”
见康熙没有生气,四爷状似松了一口气,窘迫道:“儿臣自知无望,所以也不曾应下年氏,只是想着再过些日子,亲自给她写一幅字便也罢了。”
康熙就不乐意了:“你都不曾在朕面前提过,怎知就无望了?”
“因为儿臣自明其身,无功无劳,所以不敢奢求赏赐。”
四爷正气凌然,义正言辞,可细细听来,话中又有几分可怜。
这么多年来,比起老九老十的混账顽劣,比起老八的不安分,老四是再令他省心不过的一个儿子。任何事,只要他问起,老四都如实说,不会因为个人原因添油加醋或是蒙骗他。
况且这件事上,康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是老九做的不光彩,老四是受了委屈。
所以一幅字,也算不了什么,正好也能借此给老九一个警告,让他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要想要,手段最起码得光明正大。
想到这里,康熙在四爷意外的眼神中,应下了他的请求,大笔一挥,写了一副墨宝:“你上交了那么珍贵的药膳方子,朕还没给过你赏赐,这幅字,就抵了吧。”
四爷感激涕零:“谢皇阿玛。”.
四爷拿着皇上的墨宝到年淳雅面前邀功,喜的年淳雅还没等屋里的奴才退尽,就垫着脚在四爷侧脸上送上了一枚香吻。
某人不自在的看了眼正在关门的金风,低声斥道:“没规矩。”
瞧着四爷口是心非的样子,年淳雅失落的低下头:“既然爷不喜欢,那妾身下次不敢了。”
话落,四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张口说什么喜欢的话,干脆不理人,直接坐下了。
年淳雅也不搭理四爷,拿了皇上写的墨宝,自顾自的铺在小书房的桌案上欣赏。
“御臻堂”三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强势中透着威严,就如同康熙这个人一般。
字如其人,还真的没说错。右下角还盖了一方章印,瞧着像是康熙的私印。
眼看着年淳雅把那三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乐得笑出了声。
四爷本是来邀功的,谁承想坐了冷板凳,不悦的咳嗽了两声。
待引来年淳雅的目光后,又故作一本正经的问:“你手里可有合适的铺子?”
年淳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重新低下头道:“已经选好铺面了,是妾身嫁妆中铺面的位置最好的一个。”
位置好,生意就好。
四爷皱起了眉:“有了皇上的御笔墨宝,日后御臻堂的生意必然不会差,何至于你关了一个赚钱的铺子?”
年淳雅不这么认为:“就是因为有皇上的墨宝,所以御臻堂的排面才不能差。”
要是差了,哪里能配得上皇上的墨宝?
四爷语塞,听着是很有道理。
无论是让他去求皇上墨宝,还是铺子的选址,心思都不少。
“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在经商上,还是有些头脑的。”
年淳雅笑了笑,名人效应嘛,现在这世道,只要冠上了皇家名号的东西,就都是珍贵的,哪怕到时候她卖的只是普通的药膳,看在皇上这份墨宝上,也不会没生意的。
她欣赏够了字,把纸张小心翼翼的给卷起来:“爷找人把这幅字裱起来做成匾额,可得小心些,不能给弄坏了。”
要是坏了,可没第二幅了。
四爷好笑:“皇上的字,哪个拿到手不是小心了又小心,哪里会坏。”
“那就好。”
搞定了最难的字,年淳雅就开始想噱头,更是把饥饿营销给列为首位。
四爷见年淳雅专心致志的样子,也没去打扰他,自己拿了本书静静的看着。
雅园外,郭氏咬着唇,忐忑不安道:“金风姑娘,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前日来,也如今日一般吃了闭门羹。一次是正常,接连两次,就不得不让她多想。
金风仍旧是恭敬而得体,只是态度中隐隐透着一丝疏离,“格格这是什么话,主子爷在里面呢,方才进去时已经交代了,谁都不见,奴婢这才不能替您通报,不是侧福晋故意不见您的,还请您见谅。”
话虽如此,郭氏从中找不到半分不对,但她心里却略有不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一想到自己背着侧福晋做的事,郭氏就心虚极了,她捏紧团扇手柄,不自然的笑了笑:“既然侧福晋不得空,那我就改日再来。”
金风客气的把人送走,刚进院子,就见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一旁的玉露一脸愤愤:“平时怎么没发现郭格格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做了对不起侧福晋的事,竟还有脸上门求见。”
站在廊下的苏培盛耳聪目明的听见这话,抬手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转身面向柱子,他可什么都没听见。
瞧见苏培盛的动作,金风忙扯了扯玉露的胳膊,低声道:“胡言乱语什么,知道你对郭格格不满,但面子功夫总要做到的。”
玉露嘟了嘟嘴:“知道了。”
见玉露额头上热出了汗,便推着她往角房去:“去歇一歇,侧福晋这儿,我守着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