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竹如同往常那般,推着板车,板车上堆着麦子。
他远远听到乡亲们的招呼,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地了。
这人真的来提亲了。
眸子里满满都是欢喜,连脚步都轻盈了起来,事到临头了,他反而没有什么羞涩,迎着众人的视线,他快步朝着自家门口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黎荞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他家门口,他眸子弯了起来,看黎荞带着一身霞光朝着他跑来。
“竹哥儿!”
“嗯!”
“我来拉板车。”
黎荞跑到陶竹跟前,将板车接了过去。
陶竹没拒绝,站到了一旁,俊脸上的笑再也遮不住。
陶家门口,陶家人和高志远陈银簪都出来了。
他们和三柳村的乡亲瞧见这一幕,惊了。
“这俩人啥时候这么熟了?”一个大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陶树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他还想让黎荞和高志远打擂台呢,竹哥儿明显选择黎荞,这还怎么打?
高志远则是气的拳头紧握,眼底冒寒星。
上辈子陶竹被他退亲后,一辈子都未再嫁,也算是冰清玉洁、从头干净到尾。
可眼前这个陶竹,竟和黎荞拉拉扯扯,举止亲昵?
放荡,轻浮,不要脸!
高志远身后的陈银簪眉头皱成了枯树皮,但想到自己儿子说的陶竹是他命里的贵人,她只能压下一肚子的不满和怒气,算了,等真的娶回去了她再教训他。
不守哥儿道,该打!
“竹哥儿!你这是干啥?你的板车你自己拉!”
陶树冲了过去,黑着脸呵斥。
“哥,黎荞来提亲了,是么?”
陶竹俊脸上没有惧怕,也没有怒色,只是平静的问。
“你一个未出嫁的哥儿,怎么好意思问这个?快回去,回你自己的屋子去!”
陶树说着就要拉陶竹的手臂,想把他拖回家。
陶竹身子一闪,躲开了陶树的爪子。
黎荞上前一步,拦住了陶树,他比陶竹略高一点儿,而且他是男人,肩膀比陶竹宽,刚好挡得住陶竹。
“树哥,你刚才不是说你对竹哥儿一向娇宠,他的亲事他做主么?”
陶树闻言,一张脸顿时漆黑:“我随口说的!竹哥儿的亲事,当然是我做主!”
他说着还伸着手,想要去抓陶竹。
“晚了。”
陶竹从黎荞身后冒出了脑袋:“前几天黎荞上山不小心掉入山沟里,直接摔晕过去了。”
“我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我就把他从沟里抱上来了。”
他说着做了个公主抱的姿势:“我这样抱他的。”
“夏□□衫单薄,我这样算是与他有……肌肤之亲?”
黎荞:“!”
他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陶竹平平静静说着石破天惊的话,但一双水润润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坚定。
竹哥儿认准了他!
他不由双手握紧,好压住想要抱抱眼前人的冲动,竹哥儿这是把一辈子都压他身上了。
傻。
太傻了。
这一句话就把他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而陶树则是气得浑身颤抖,伸出去用来抓陶竹的那条手臂哆嗦的厉害。
他刚才还在盘算怎么利益最大化,结果现在这个赔钱货竟然当众说与黎荞有了肌肤之亲?!
赔钱货果然是赔钱货,还没出嫁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下贱!
“你给老子滚回去!”他咬着牙,还想要去抓陶竹。
高志远也忍不住呵斥:“竹哥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不会用词就闭嘴!这哪里是肌肤之亲?你这是善心大发,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自然也是气的浑身颤抖,但想到陶竹上辈子时的造化以及那个老道士的话,他还是忍下了怒气,竭力撇清陶竹与黎荞的关系。
他上辈子一生穷困潦倒,老年时无意中碰见了一个道士,那个道士给他算了一命,说陶竹是他的贵人。他主动抛弃了贵人,活该一生赤贫晚景凄凉。
结合陶竹的际遇,这话说的对啊!
所以,前天重生,昨天他就上门提亲了。
陶竹是他的贵人,哪怕现在陶竹真的不干净了,他也捏着鼻子认了!
“我没胡说,我的确是那样抱了黎荞,我这辈子只能嫁给黎荞了。”
陶竹大声反驳高志远。
至于陶树,黎荞稳稳挡在他身前,陶树根本连他的手指头都碰不到。
“谁说只能嫁给黎荞?我不嫌弃你!”
想到未来的荣华富贵,高志远急了,赶紧当众表明态度。
他只知道陶竹救了七皇子,具体在哪儿救的,怎么救的,他一概不知!
所以,别说陶竹只是抱了其他男人,就是陶竹真成了二手货嫁过人,那他也得捏着鼻子娶了。
“高兄这话就可笑了。认清楚你的身份,你的嫌弃对竹哥儿来说有影响么?竹哥儿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黎荞嗤笑。
竟然敢用施舍的语气对竹哥儿说不嫌弃!
你算哪根葱啊?
“你!”果然,高志远被这话气得浑身哆嗦,一张脸也涨成了猪肝色,却是反驳不了一个字。
“是这样的,你嫌不嫌弃我,与我有关么?”陶竹平静的瞥了高志远一眼。
黎荞笑嘻嘻的答:“当然无关。竹哥儿,是他巴巴凑上来乱加戏,你若是真的搭理生气,那他肯定会顺势缠上你。”
“嗯,我不搭理他。”
陶竹神色认真的点头。
就他这个外貌和家境,黎荞盯上他是要报恩。
这个自大傲慢还前途无量的高志远莫名盯上他,绝对没好事。
他才不会搭理。
“乖!”黎荞再次压下心中想要抱抱他的念头,只是这般笑着道。
乖?
这个字入了耳,羞赧终于笼罩了陶竹,他忍不住嗔怒,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瞎说什么?
但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高志远:“你们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那倒没有。竹哥儿救了我一命,我想以身相许。可当时竹哥儿嫌我好吃懒做,不肯答应。我就只能奋发图强,积极向上,但竹哥儿还是不答应。”
“一直到昨天你上门提亲,竹哥儿被吓着了,这不,愿意嫁给我了。”
黎荞一脸正色的解释。
但高志远被他这话气得半死,什么叫竹哥儿被吓着了?
他可是前途无量的童生,未来的秀才!
“黎荞!你这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草包,哪儿来的脸和我比较?!”
黎荞闻言,毫不动怒,正想要回击,一旁一直未能说得上话的黎粮先冲了过来,不满道:“你这书生怎么说话的?!我们小荞性子改了,这几天不少人登门想给小荞说亲!”
“倒是你!又是不嫌弃又是让竹哥儿闭嘴的,你高贵,你了不起,那你怎么还来向竹哥儿提亲?!”
“我看你是另有所图!”
“说的好!”
黎荞想要给黎粮鼓掌,这话可谓是说到根子上了。
看高志远这做派,根本不喜欢竹哥儿。
不喜欢还来提亲,肯定是别有目的。
高志远被人戳中心思,登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但他是读书人,过于污秽的话不好意思出口,只能气的浑身哆嗦,却憋不出什么话。
一旁的陈银簪见状,终于忍不下去了,气死她了!
她冲到黎粮跟前,抬手就往黎粮脸上挠:“你这个杀千刀的乱说什么?老娘图竹哥儿什么了?你平白无故给老娘泼脏水,也不怕跟黎荞一样,上山时一跤跌死!”
敢抢她儿子命里的贵人,不得好死!
“我的娘嘞!”
黎粮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你给老娘站住!”陈银簪不放弃,拔腿就追。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娘俩就是目的不纯!”黎粮边跑边反驳。
“你站住!看老娘不把你的嘴撕烂!”陈银簪气急,骂骂咧咧的追赶。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黎荞眸底一寒,一个米粒大小的透明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滑落,悄无声息的朝着陈银簪滚去。
水珠精准的滚到了陈银簪脚下,伴随着陈银簪的“哎哟”,她脚下打滑,身子往前一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嘶——”陈银簪捂着膝盖,疼的龇牙咧嘴。
“诶?哈哈哈,是你先跌跤。”
黎粮转身瞧见这一幕,不由大笑,笑完还不忘道:“就算结不了亲,也不该胡乱咒人啊。”
“就是!哪有一上来就咒人的。”
围观的三柳村乡亲看不下去了,这嘴巴也忒毒了些。
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谴责着。
陈银簪高志远还未反驳什么,陶树先听不下去了,他沉着脸大吼:“都别说了!”
“竹哥儿,你给我滚回家去!”
他等着利益最大化呢,哪有空看泼妇骂街?
“我不。”
陶竹摇头:“高家这样的,我死都不会嫁。”
“行,那黎荞把麦芽糖的方子、丰糕的方子……不,反正黎荞上无父母,干脆让他入赘到咱陶家。”
陶树沉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