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库贝（六）
潮湿的地底，一团奇形怪状的影子极速地移动，它避开人群匆忙的步伐快速地穿梭溜走。极其熟悉地经过天窗到达岩洞内，它转移方向爬上岩壁，并且非常骄傲发出鼓鼓的声音——那些愚蠢的人完全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约七公分大的纯金叶子从空中乍现凌厉地射向影子，影子连惊慌失措都来不及表现出，就被牢牢地定在岩石壁上。
同时，有股滚动的气流逼近，如撕开的裂缝，穿着宽大黑色斗篷的一号一脚踏出空间。
一号走近红泥怪，盯着看了几眼，才把金叶子拔、出来，“既然来了，就带个路吧。”
他从空中消失后就追着红泥怪，果然一靠近能量波动非常明显。
黑色的影子抽动、挣扎，像吸血虫一样的蠕动，随着不断的拉扯，影子逐渐膨胀、变大，一只红泥怪赫然成形。
红泥怪简直是惊呆了，这可是第一次与人面对面，它需要露出个善意的笑容吗？
因为一到夜晚，红泥怪就喜欢在土索人和黑泥怪之间捣乱，让两边打架，然后它就可以在一边偷乐。
等快到天亮人族都进金属馆，它才暴露满是土裂纹的身体，享受着月光与日光同时存在的那一刻。
这也是它吸收力量最快的时段。
它耸动着满是不规则裂纹的大脑袋，土色眼眶里面空空的，乍一看黑洞洞像是两个相邻的小山洞。
被金叶子定过的位置有一道细小裂痕，红泥怪发出像是打鼓的声音，很不满受伤的样子。
一号看看手中的金叶子，又看看红泥怪的胸口，最终决定把金叶子插回去，“不拿走，给你了，就当是带路的小费。”
红泥怪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它得想想办法把人给甩掉，不过这个人身上有种很舒服的味道——真好闻。
岩穴里有无数条曲折迂回的通道，这里没有石钟乳，反而是各种各样的植物生长在地下河两岸，在黑暗中泛着水银的光芒。
一号不催促不着急地跟在红泥怪后面。
犹如迷宫般的地下岩洞，红泥怪东转转西绕绕，很快它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它开开心心地往老窝里走，这可是它的地盘，愚蠢的人。
可惜它高兴没多久，一只同类红泥怪从旁边窜出来，扑倒它，两只在地上滚打着。
第二只红泥怪是闻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香甜，才不管是不是属于同类地盘，就大咧咧地冲过来。
黑暗中，披着宽大斗篷的一号，看的津津有味。
第一只红泥怪明显保留了人类灵魂，这点值得考究。
一号把视线转到它的胸前，那里挂着一串魔法项链。
第二只红泥怪却没有人类灵魂，更多的是和黑泥怪一样，趋向怪物性质。
“确实挺有意思。”一号没有想到这个世界非人族的生物，对生命树的感知反而比人族强。
因为生命树在地下广撒网寻找所需能量，这些隐藏起来的怪物们就迫不及待的暴露自己，就像是闻到了香甜的蛋糕，拼命地凑过来。
天快亮，一号也不想等下去，他动了动手指。
在一号的操控下，第二只红泥怪轻而易举地被红泥怪打倒在地上，后者不可思议地看看它自己的拳头。
什么时候它变得这么强？因为越保留人类灵魂，红泥怪的力量越小。
红泥怪再次开心起来，拍了拍土胸膛，发出嚯嚯的声音。
一号往哪里走，第二只红泥怪就跟到哪里。
“你是想当只聪明的红泥怪，还是想和它一样？”一号让第二只红泥怪转个圈，然后看向红泥怪，“带路。”
红泥怪瞬间驼下背来，这个人太强，一点也不好玩。
*
在岩洞深处——红泥怪的老窝，竟然是个巨大的召唤阵，只是现在被它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族东西。
以及角落里遗留着一部分向上旋转的残缺台阶。
阵中心是约一米直径深洞，一号一接近，生命树就发出响应，椭圆的银色环丝线呈波浪状向外试探。
一根纤细的银线从生命树表面分出，不断的延伸探索似的往阵中深孔里钻。
“它叫什么？”一号问红泥怪，他的手中拿着一块银线刚卷过来的石头。
石头闪着金色的光芒，有点像是库贝城墙墙壁上的质感。
红泥怪鼓鼓地发出声音。
“地金石？”一号把地金石放进空间里。
生命树的几百条银丝，忙的不可开交，从地底更深处带来了几百块地金石。
“够了，太多也没用。”
生命树才停下来收回银线，银线则自主地缠裹生命树幼体表面。
在同一时间，强大的能量波动，像是时间和空间被撕开，一号被束住卷了进去。
红泥怪所在位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它纳闷地摸了摸粗糙的脑袋——那个好闻的人怎么不见了？
*
约五百平方大的洞内，静止无风，洞顶冰凉的水滴顺着岩缝往下流，隐入地底泥土里。
一号环顾下四周，由八条大圆柱围绕、支撑的地底中央，出现一个已经完成了90%的巨大无比的召唤阵。
阵上布满上千块黑色地金石，每块地金石压着一条符咒，它们泛着金色的光晕，安静地等待着启动。
一位圣召唤师正弯着腰匆匆忙忙地画完最后一部分符文，他的表情严肃、虔诚。
这个人从一号身体穿了过去，径直往前走，走到阵中心。
圣召唤师耶胡迪松开魔杖，随着低声却充满力量的咒语流出，魔杖飞到阵孔上空旋转后垂直而下，缓慢地插、进去。
难以计算的碎点光芒随着符文流动从阵上漂浮起来。
耶胡迪又兴奋又紧张，他期待着被圣光充满的那一刻。
力量大爆发，扭曲的能量充刺着整个地下空间。
一缕缕奇异的黑烟从四处聚集起来，然而最开始耶胡迪并没有注意到，他一心向往神光。
直到他发现时，已是太晚。
仿佛是万物发出的哀鸣，又或是不知名的东西在躁动，耶胡迪听到呓语，他确信这不是幻觉。
召唤阵启动后，地金石被大量的召集起来冲入阵中，耶胡迪的魔杖底端长出一节节丑陋如胳膊粗的肉溜。
他猛的反应过来。
【是谁在召唤吾！
脆弱渺小的生命体，真是久违啊！
你可愿意受吾差遣！】
耶胡迪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想去触碰魔杖，这时他胸前的魔法项链发生一阵银光。
耶胡迪缩回手，“哦我的神啊，我在做什么？”
事情完全远离他的计划，他想要叩见神的荣光，而不是这些未知名且不可存在的怪物。
他一边抓紧魔法项链，一边靠近魔杖握住最上面的魔法红宝石，用力地把魔杖从阵中洞孔里拔、出来。
魔杖扭曲立刻缠上耶胡迪，肉瘤贴进他的胸前心脏处。
【低等生物啊！只要你侍奉吾，奉上十万人类的灵魂，吾会赐你恩泽。】
人类并不是低等生物！
库贝的十万人，是神的子民，谁也无权夺取他们的灵魂！
耶胡迪终于后悔不听好友的劝告，没有确认那本书的来历，又没有完全领悟阵法和咒语就冒冒失失地启动。
他应该等到荣升为神召士时再行动。
“对不起，维茨利，我亲爱的朋友。”耶胡迪流下了忏悔的眼泪，他用尽全力打开项链吊坠。那里有一颗光洁透明的圆形珠子，水指头泌出一滴血与珠子融合在一起，这样做可以支撑他——清醒地结束召唤！
“万能的主，无所不能的神啊，请接受有罪信徒的祈求。
祈求帮助我停止这场不合规则不合信义的召唤仪式。”
随着祷告声的响起，空间传递万人诵咏赞美诗歌的宏大雄伟场面。
无数的东西从一号身体穿过，不过，他在想一件事。
维茨利这个名字，他在麦基图书馆时见到过。从棕发魔法师衣袍里飞出来的那本禁书，书名就是《维茨利.罗芬》。
耶胡迪在透过千万层光幕中，朦胧间看到一位穿着黑色宽大斗篷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的身边——黑发蓝眸，一位来自佩蒂莫里家族的全能者。
佩蒂莫里！
他想喊出来这个被尘封已久的姓氏，却被两股不知名的力量拉进光芒中。
一阵白光覆盖这片地底，很快白光消退，魔杖力量枯竭破碎，耶胡迪消失不见，唯有那条项链掉落在地上。
眼前的场景化开，转眼间转回到千年后的红泥怪这边。
拥有灵魂的红泥怪，带着那条异常惹人注目的魔法项链，一无所知的站在一号面前挥动着大手臂。
难道是它眼花了？刚刚这个人类并不在这里啊。
红泥怪觉得自己应该露出为难的表情——希望引起对方的注意，然而那张土方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地金石我拿走了。”一号说：“另外，保护好你的项链。”
既然那位圣召唤师以生命的代价停止了仪式，那么一年后库贝城人族突然消失，土索人出现，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再次启动了这被隐藏在地底深处的阵法？
一号随意找个地方，把那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挪到一边，他要从空间移出一棵金树。
岩洞里的土层稀薄，一号又从空间里移出一立方的土后，这才种下金树。
本来还在纠结的红泥怪，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围着金叶子树嚯嚯地发出快乐的声音。
“啊啊啊！！救命啊！”
一号侧头往声音来源处望去，一个年轻人的尖叫恐惧声通过层层岩壁传到他耳边。
他转回来对红泥怪说：“从古至今，总是有那么些冒冒失失的人类，你觉得呢？”
拥有灵魂的红泥怪，如同稚嫩的孩子般，并没有听出一号话中的调侃，它正专心地守着长满金叶子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