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就连天幕投落下来的光芒都变得温柔起来,清净如月华。
现在是景泰七年末,帝王病重。
距离某位堡宗、叫门天子、瓦刺留学生发动夺门之变,也只剩下了一个多月。
可以说,景泰一朝的情况,已经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走到了两个时代的分界点。
天幕的降世,又恰恰给乱局再添了一把火。
于谦气质高华,两鬓微霜,在寒凉的夜色里兀立如孤松。
他到的时候,朱祁钰正倚在病榻前,容色苍白:“廷益,你来了。”
年轻君王看着他,露出了一抹极微弱的笑影:“自那年京师城头,朕与你并肩作战,至今已七载有余,朕以为知卿甚深,凡所论奏,无有不从。”
一顿,又道:“如今,朕只信你,也只能信你了。”
于谦深吸一口气,立誓道:“臣必定竭尽所能,从副本中带回陛下痊愈的希望。”
“很好”,朱祁钰将一枚玉玺放在他手中,“你来代拟出战诏书罢。”
于谦提笔,一字一字,落笔如刀。
作为一个明朝人,他很清楚,二百年前的崖山海战,是一场怎样惨烈的战争。
大宋气数已尽,国之将倾,非一人之力可以逆转。
但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意。
和前秦君主苻坚一样,于谦也是为了救人才选择参赛。苻坚是为了救最重要的臣子与挚友,于谦则是为了救自己的君王。
这世间,总有些人、有些事,可以比性命更加重要。
比如,道义,情谊,曾经并肩守卫过的这片热土山河,以及眼前人。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于谦只希望,景泰年间的岁月,可以更长久一些,这个国家和人民的安定幸福时光,也可以更长久些。
只此一念,便足够让他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
大明,嘉靖位面。
嘉靖帝在闭关中,被天幕的动静惊醒,看见通关奖励中的“寿命”一条,顿时眼睛一亮。
自己成天忙着修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吗!
嘉靖皇帝心情激动,觉得达成目标指日可待,当即召集百官开会。
百官全都惊呆了,陛下他,二十年来头一回,居然——
上!朝!了!
嘉靖一袭流云广袖,仙气飘飘,站在高处扫视全场:“朕对这通关奖励势在必得,诸卿有何良策?”
群臣一阵沉默,都不想做出头鸟,纷纷看向首辅徐阶。
徐阶:“……”
都看我干啥,本首辅心里也慌啊。
徐阶眼神飘忽,慢慢悠悠地,飘向了身边长身玉立的青年,满眼都写着“徒儿救我!”
张居正无奈,只好从人群中出列:“臣心中确有一个人选。”
“哦?”嘉靖身体向前倾,“是谁?”
张居正沉吟,如画的眉眼在日色中洇染如水墨。
清风入帘,吹动他绯色官袍猎猎,更衬得整个人愈发姿态挺拔,风采卓然,犹如积霜淬玉般引人注目。
张居正:“此人是……”
正说着,忽听得“喵呜”一声,一大团毛绒绒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掉在他身前。
这猫团子一身雪白,连眉毛都是白色的,大眼睛使劲瞅着他,疑惑极了。
张居正:?
众所周知,嘉靖皇帝养了一大群御猫,眼前这只叫霜眉,最为娇贵。
皇帝平日从不上朝,猫猫们也跟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果不是这次被天幕吸引,偷溜出来,都不知道外面居然这么好玩,而且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霜眉瞅着张居正,猛一下飞扑过来,绒毛软乎乎地炸开,跳上他肩膀。
张居正试探着伸出手,轻抚了一下猫猫的头顶,力道温柔。
霜眉:!!!
麻麻,我遇见天使啦!
它迅速把自己的尾巴缠上张居正手腕,牢牢绑了个结,然后扭头,冲着门外一阵喵喵喵。
外面一群御猫们得到信号,都涌了过来,嗖嗖穿过伫立在那里的百官,爬的爬,蹭的蹭,跳的跳,一瞬间将张居正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张居正:被猫淹没,不知所措.jpg
徐阶:“……”
百官:“……”
嘉靖:“……”
天呐,这还是朕那群高贵冷艳的猫猫们吗!
皇帝陛下纡尊降贵地伸出手,对领头那只闹得最欢的说:“霜眉,到朕这里来。”
霜眉如若未闻,一把蓬松的大尾巴,从张居正素白如玉的手腕边垂下,懒洋洋地摆了摆。
本喵拒绝,只想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
嘉靖:呵,终究是错付了。
面对这神一般的发展,场上众人表情各异。
海瑞气得连胡子都在颤抖,直呼“成何体统”。
王世贞熟练地从袖中拿出纸笔,一阵疾书,给自己的八卦小报又添了不少素材。
高拱神色复杂,一言难尽。
反正就是在“朝堂之上岂可如此放肆”、“可是,他好可爱”、“别误会,我是说猫好可爱,不是说张江陵”、“都说了让你别误会!!!”之间,来回反复波动。
一旁,徐阶悄悄地挺直腰板,骄傲极了。
张居正,我徒儿,优秀吧,猫丛中长出来的!
你们没有!
百官:“……”
首辅大人又在瞎得瑟个什么劲。
终于,张居正拍开一团锲而不舍贴过来的雪白猫猫头,从猫丛中挣扎出来,拱手欲告御前失仪之罪。
嘉靖挥挥衣袖:“这些俗礼就免了,江陵欲荐何人参赛,便直说吧。”
张居正微微一笑:“此人正是臣的好友,东南参将戚继光。”
……
天幕带来的影响,还在持续发酵。
南明,永历位面。
延平王郑成功作为海中王者,看见天幕所说的【崖山海战】,第一时间就确定要参赛。
在海战领域,他可以说是横扫天下,自己称第二,谁人敢说第一。
然而,郑成功很快却想到了如今大明的严峻形势,生怕因为比赛期间离开,被清军钻了空子,趁机进攻。
现在距离崇祯帝之死,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义军四起,轰轰烈烈的抗清斗争从未停止过。
如今的大明,不再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是改成了,“海盗守国门,流寇死社稷”。
“海盗守国门”,指的正是延平王郑成功。
郑氏家族原本是海盗出身,后来,郑成功被南明隆武帝赐姓朱,世称国姓爷。
他是乘风破浪的海上霸主,此生都在为大明社稷而战,船舰飘摇,冲锋披雨,只身扛起了残破的河山。
郑成功数次进行北伐,曾一度打到了旧都南京城下,终究因为孤掌难鸣而落败。
面对极端困境,他也始终没有放弃,调转兵锋,收回台湾,作为抗清的海外根据地。
他出生的那一年,荷兰入侵台湾;他去世的那一年,正好将侵略者从台湾赶走。
共计39年。
天降伟人,正是如此。
而“流寇死社稷”,指的是大西军领袖,晋王李定国。
他的前半生,主导了农民起义,曾无数次想要推翻大明王朝;后半生,面对外敌入侵,选择挺身而出,为大明奋战。
大明的满朝公卿,受尽了国家恩惠,却转头就卖国求荣,毫无廉耻之心。
而李定国,年幼为朝廷所迫,不得不加入起义军,谋一条生路。最后却能做到前嫌尽弃,为大明、为百姓、为天下汉人衣冠,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死前甚至留有遗嘱,“宁死荒外,绝不可降!”
李定国的一生,是浴血奋战而又荡气回肠的一生。
“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李晋王”,他是一个让人甘愿追随他出生入死的英雄,当世顶天立地的第一人。
在真正的历史上,由于种种原因,郑成功和李定国二人始终都在各自孤军奋战。
前者在东南沿海领域,连年海战;后者在西南云贵之地,陆上奔走。
彼此万里遥隔,处境十分危险。
但这一次,由于看到了天幕,郑成功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和李定国会师。
这样,李定国就可以在他离开期间,代为掌控整个局势,不至被清军钻了空子。
会师地点选在了新会城,正好是四百年前崖山海战所在的地区,这个时候已经被清军占领,只能再抢回来。
没想到,居然一下子打嗨了!
郑、李两方联军势如破竹,水陆齐头并进,短短几个时辰就迅速攻下了新会。广州清军闻之大骇,斗志丧尽,最终率众出降。
南明,就这样轻易得到了广东这个富庶大省的最核心地带,迈出了光复河山的最中坚一步。
新会城下,两军正式会师。
郑成功登船靠岸,停留在一片灼灼其华的桃林下。
李定国策马到了近处,看见一人眉眼明艳无双,凝结芳菲,正低眉拂去襟前一片桃花,不由错愕道:
“延平王?”
郑成功抬头,看见青年将军英姿焕发,丰神如画,骑着雪白骏马,银甲披风在天风中猎猎翻卷,微微蹙眉道:
“李晋王?”
李定国点点头,心有疑虑。
郑成功点点头,同样心有疑虑。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互相将印信掷过来,几番检查,又叫来下属一并鉴定,终于确认无误。
“……”
真是难以置信,你一个海盗/流寇,怎么长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