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萩原研二,男,警察,拆弹的。
知道我姓津岛,知道我有异能,知道我有兄长且兄长也有异能。
还说要报恩。
以上,我想了一夜,排除组织在警方的卧底、太宰心腹、津岛家养子等多种可能,也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身份。
第二天早晨,我看着同样一夜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苏格兰,问:“这位朋友,你为什么失眠?”
波本不在,家里就我和苏格兰两个人,房间宽敞,又没人和他吵架,照理说他应该一夜酣睡,半夜却总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动作和轻微的叹息。
“和女孩子一个房间,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苏格兰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打算买个屏风。”
“不准买那种无用的东西。”我朝他抬了抬下巴,“你买回来,我就给你砸了。”
“……”
不讲道理是有原因的。
这是苏格兰和波本设计我要付出的代价。
“我去见朋友,晚上回来。”我边绑头发边对苏格兰说。
今天他要留在家里,等装修公司送货上门,把被我破坏掉的地方进行软装。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搭电车。”
虽然对我而言,苏格兰开车送更方便,但我怕被他看到萩原研二,以免他向朗姆告状乱说我和警方有染。
“……这样看,我还挺像高中生的。”
我看着镜子,镜中是一个看上去活泼开朗的少女,橘色头发绑成很高的马尾,笑容灿烂,嘴角有一个小梨涡。
“津岛小姐本来就是读高中的年纪。”苏格兰说。
“哈哈我连幼儿园都没上过。”我换完鞋子,拎起装有萩原研二衣服的纸袋,“我出门了,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来吗?”
“嗯?”苏格兰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微笑,“请务必带回你的好心情。”
暖男人设被他拿捏的丝毫不差,颜值、身材、厨艺、乐器、修养,他不输给酒厂的任何男人。
只是很可惜,他是毫无意义的黑色。
和我一样。
*
与萩原研二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他约在了一家看上去很有格调的咖啡厅。
在此之前的一个小时里,我在公园里见证了一对国中生情侣吵架,两只流浪猫打架,几只鸽子因为争抢食物而互扑互啄。
好像都在吵。
巴掌大的地方,半点清静都没有。
我托腮无聊地看着,然后萩原研二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他是披着临近正午的光走过来的,整个人都明晃晃的。
大概是因为补足了觉,很有精气神。打扮的也很潮,不像警察,倒像个引退的暴走族。
由于我坐得偏,萩原研二没有一下子发现我,而是先去插手了别人的闲事。
……这个人是真的很有意思。
国中生情侣被他劝解的立马红着脸讲和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的小鱼干,两只打架的流浪猫被吸引了注意力,也不打架了。最后他叫醒了喂鸽子的大爷,让大爷多撒了一点玉米粒,鸽子们各吃各的,也不再互啄。
整个世界立马清静。
没有由来的,我想起了波本故意把面包让给流浪狗吃的那天。
“津岛小姐!”
萩原研二终于看到了我,加快步伐朝我跑来。
“你的衣服君。”我把纸袋递给他,“赶快抱抱它,它想死你了。”
“哈哈哈哈。”萩原研二笑了起来,是那种爽朗的大笑,“好,那我抱抱它。”
这个幽默的调侃如果说给琴酒听,只会被骂蠢货,必不会得到配合的表演。
在黑暗里行走太久的人,连幽默都混合着死亡气息与冰冷荒诞的黑色幽默。
“抱好啦,咳。”萩原研二清了清喉咙,“其实我也想见津岛小姐。”
他说这话时很坦诚,很直接,是我最不会应付的直球。
我赶紧指了指咖啡店:“我肚子饿了。”
……
这家咖啡店里除了咖啡,还有甜品和简餐。
“诶,居然有苏格兰咖啡么?”我指着菜单说,“那我喝这个。”
“这个不行。”萩原研二说,“这里面有酒精,未成年人可不能喝酒。”
……说的话和苏格兰一模一样。
“你误会了,我是娃娃脸,其实本人已经三十五岁了。”
“不要试图欺骗警察哦。”萩原朝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给我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见鬼了。
我,津岛橘,犯罪组织重要成员,居然在和一个警察约会。
这该叫自投罗网吧?
萩原很大方,将店里的招牌甜点都点了一遍,不止给我吃,他自己也爱吃,叼着勺子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惬意。
“萩原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这是最差的套话方式,但我实在是好奇的要命,我和太宰到底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恩人?
确定不是来报仇的吗?
考虑到异能力的存在,我连他是被太宰童年时救过的蚂蚁附身于人的可能性都算进来了。
萩原的眼神顿了一下,而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
*
差不多是在两年前,我跟随太宰学习各种骚操作的时候,认识了他的搭档中原中也。
中也是个异能力和体术都强大到让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少年,对女生很有礼貌,性格也很随和,最重要的是,他和太宰很不对付。
我们在讨厌太宰这一点上,达成了牢不可破的共识。
当时的mafia很穷,森鸥外满脸愁容,中也和太宰都还不是干部。最有钱的是我,琴酒在海外出任务,国内无人管我,于是组织的大笔经费被我像倒水一样地花掉了。
我给中也买了名贵的红酒和机车,包下一整间店的帽子,想气死太宰,然而后者对此无动于衷。
直到我对中也说出那句:“要是我的哥哥不是太宰而是中也,那我一定从小就很幸福。”
然后我们遭到了太宰疯狂的报复。
他在我的机车上装了炸弹,我和中也有异能力护体,没有被炸伤,却弄得狼狈不堪,像两个难民。
我买的所有红酒都被太宰砸了,帽子也不知所踪,尽管中也并没有收下我的礼物,太宰也没有放过那些东西。
中也送我回组织给我买下的公寓里换衣服,在楼下却被警察拦住了。
——说是有人在楼上安装了炸弹,□□处理班的成员正在拆除。
我和中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太宰。
除了这家伙,没人敢这么报复我。
于是我们避开警察上了楼,果然在我住处的下方屋子看到了一群拆弹的警察。
好在他们成功拆除了,我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房子保住了。
中也却眉头紧皱:“按照我对太宰的了解,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身为太宰的搭档,吃过不少他的诡计。
果然,静止的计时器又开始动了,并且只剩下几秒的时间。
警察们慌了,我也有些紧张。
住处要是被炸了,琴酒回国肯定要收拾我,他总有一种所有的灾难和麻烦都是我自找的错误认知。
最后的时刻,中也踢开了炸弹,然而很不凑巧了,他踢进了上方属于我住的那一层。
……猪队友!!!
炸弹爆炸还是引起了人员受伤,其中情况最严重的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位年轻警察,已经昏了过去。
中也来不及安慰因为失去房子而悲伤的我,嚷嚷道:“津岛,你把那家伙送下去,我去修理太宰那个混蛋!”
我带着昏迷的青年下楼,完全想不出如何对楼下的警察解释,毕竟拆除炸弹之前,他们已经确认过楼里的居民全部避难了,楼道也是被封锁的——总不能解释我和中也是靠他的重力异能上来的吧。
想不出合理解释的我,眼看公寓楼的背面没有人,对面是无人的建筑工地,干脆抱着青年从二十层楼直接跳到了地面,然后将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门口。
其实当天我和中也就反应过来,炸弹不是太宰放的,因为他只会炸我们,不可能连累无辜警察,况且如果是太宰放置炸弹,只会悄无声息,连我们都不会发觉。
这件事结束之后,琴酒回国了,看到我车房全部被毁,又花了组织那么多经费购物,震怒之余,取消了我的一切补贴,工资也少的可怜。
说来也怪,boss从来不怀疑我的忠心,默认琴酒肆意克扣我的钱,也不怕我直接叛逃……
重点来了,萩原研二居然是当时被中也救下的警察。
当时他应该还有模糊的意识,错误的认为发色相近的两人是兄妹。
没想到他会坚持查到异能力这一层,并且把我们当成好人。
“其实,救我的不是你。”报恩,请去mafia找中也。
不过中也本人也不会想要来自警察的报恩,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大阴谋。
萩原疑惑地抬头,他唇角沾着奶油,看上去有些稚气未脱。
“这不可能。”他十分肯定地说,“绝对是津岛小姐。”
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空气里的尘埃缓慢飞扬,在我们之间浮现出一道肮脏的彩虹。
“……是我的姐姐。”我开始无中生姐,“津岛枳。”
生姐的下一秒,我又让她光速消失,“前年的冬天,她已经因病去世了。”
为了防止萩原再找中也,我又补了一句:“去年春天哥哥也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萩原研二愣住了,眼里逐渐涌出浓浓的悲伤和歉意。
“……抱歉,津岛小姐。”
“祸兮旦福,生死有命,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我看着咖啡杯说,“既然你是他们救下的,那你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生命的延续听了我的话,更难过了:“我还没有报答他们。”
“哎。”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咖啡渍在杯壁留下一个圈,“那你可要努力成为更优秀的警察,去拯救更多的人,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装到了!
被我装到了!
这波回答我给自己打满分!
“我一定会努力的!”顿了顿,萩原又说,“津岛小姐,我想去给你的哥哥姐姐扫墓,你能带我去吗?”
“……”糟了,我上哪里去找墓给他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