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气势恢宏。一进去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户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温馨人家。
许谦领着人先到大厅喝茶,让管家去准备晚饭。
许婉来到萧惗倾身旁坐下,觉得她似乎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许谦现在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璟曜身上。他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敢贸然询问,只旁敲侧击的与玉璟玖交谈起来。
“玖殿下,你的这些侍卫可真厉害,他们都是从小就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吗?”
“是的呀,许爷爷,尤其是阿曜。他今天惩治那个陆大人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厉害”,玉璟玖骄傲地夸赞璟曜。
许谦眼睛瞟一眼璟曜,“他叫阿曜吗?不知玖殿下唤的是哪个曜?”
厉知年也看出了许谦对璟曜的关注。
他刚想出言转移一下话题,璟曜清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就响起,“我姓璟,叫璟曜,玉璟玖的璟,日星隐曜的曜。”
许谦神情一愣,日星隐曜,日星隐曜吗?
玉璟玖心里一顿,姓璟,玉璟玖的璟。这话似乎蕴含了神奇温情的力量,让他的心也变得不再一如往常。
厉知年与玉珘瑨视线对上,两人相视一笑。
厉知年真想问一句:“你姓璟,跟小珘姓厉是一个意思吗?”但他现在还不能问,看玉璟玖沉浸其中的样子,若是问了,小崽子得发狂暴起。
此时的萧惗倾听到这,也漫延上一丝犹豫,一切会是巧合吗?
一顿饭,大伙儿各怀心思的吃完。
玉璟玖提出要给许老夫人看病时,许谦尴尬笑着说不用。
玉璟玖点点头,话题就又围绕着璟曜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出声的是萧惗倾。
“不知璟侍卫可否听说过我们南墨的静寒山?那里盛长寒草,玖殿下又精通药理,可以去采点制药。”
萧惗倾故意把话朝着玉璟玖说,她已经从璟曜方才的话中推出:他对玉璟玖的态度不一般。
璟曜没有抬头,继续淡淡的回:“我出生就一直生活在云中城,不曾听过什么静寒山,至于寒草,阿玖也不需要那样的伤药。”
萧惗倾有点失望。
玉璟玖慌起来,师叔捡到阿曜的山明明就叫静寒山,他还在山上制过寒草粉,所以……
这公主是和阿曜小时候认识吗?他们又是什么关系?阿曜又为什么隐瞒他们?
他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得焦虑起来。
他不想在这待下去了,怕等会儿又冒出什么他承受不住的消息。
“阿曜,我有点累了。”
璟曜拉上他的手。
玉珘瑨及时解围,“感谢许国公的盛情款待,还有要事在身,我们改日再聚如何?”
“厉大人,是老夫该多谢你们赏脸光顾。”
许谦暗自纳闷,只探听过厉知年有个哥哥,还真不知道他有个弟弟。
一行人跟许谦告辞,许谦最终也只能看看他的背影。
将军府里,知道内情的人都显得忧愁。
萧惗倾不死心地问:“外公,你觉得是他吗?”
“是他,不止是容貌相似,性格也像。而且他不敢看我,血浓于水啊,我能感觉到。”
当初他知道陆时彦带回来的是个女孩时,他高兴得快要流泪。
然这些年来他越来越慌,他不仅让许百海他们去找,还让轻影卫也去找,始终没有消息。
人海茫茫,他也渐渐失去了期望。
没想到啊,终究是遇见了。
萧惗倾道歉,“那他不承认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是我不好,刚刚不应该直接试探他。”
许谦摇摇头,“日星隐曜,他或许就是不想坦白罢了。”
许睿疑惑:“他为什么不想坦白?如今陆丞相也奈何不了他,回家来不好吗?我们一家人都找了他那么久。”
许百海开口:“睿儿,不许多说。”
许睿闭上嘴。
许婉看着萧惗倾如此关注那个侍卫,她暗暗想着:她是认识她这个表哥吗?
璟曜送玉璟玖回到君玉宫安置后,就让他早些休息。
玉璟玖本来想追问下那萧公主的事,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不想阿曜嫌他烦。
璟曜到君华宫时,厉知年和玉珘瑨正在等他。
接连几日,萧惗倾都去君华宫找璟曜。
在凌书的报信下,玉璟玖也频繁地往君华宫跑,厉知年则看破不说破。
直到有一次萧惗倾来找了玉璟玖,她说想向他了解璟曜的事。
他没多说,她却说了许多。
她说璟曜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
她说自己喜欢了他许多年。
她还说她不婚嫁就是想等他。
玉璟玖如坠冰窟,越听心越冷。他忐忑不安,他不怕那公主看上阿曜,就怕阿曜也看上那公主。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阿曜会与别人扯上关系。他竟可能会成为一个旁观者。
玉璟玖终于忍不住又找了璟曜。
等见到他,他发现自己是如此心慌。他着急地拉他的手,小声询问:“阿曜,你和惗倾公主从小就认识,是不是?”他的心七上八下,他害怕,他不安。
听到“认识”那两个字的时候,他语无伦次,“啊,认识吗?那你们,你们,我”。
他慌乱得去倒茶掩饰,一不小心茶洒了,茶杯也摔了。
璟曜慌张地去拉他的手,“阿玖,有没有烫到?”
他翻着他的手看了一圈,还好没事。
玉璟玖木愣地摇头,璟曜喊他:“阿玖,先听我说。”
“我不想骗你,但你别着急,我六岁以后就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玉璟玖平静下来,璟曜在给他擦着手上的茶水。
他按耐不住内心的疑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璟曜拉他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开始细致的为他解释。
忆幼时,多苦涩,满心酸。
璟曜想过,如果他当时没有跟师父离开静寒山;如果没有遇到玉璟玖;如果没有去到云中城,他的人生又该是怎么样的?
命运赠予他黑暗,他却抓住了一束光。
从此之后,光在哪,他就在哪。
他从一出生就在千叶山的千叶阁。
对他最好的除了养大他的竹叔和梅婶,就是千叶阁的阁主萧千叶和他的弟兄江朝们。
他也过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直到他四岁多吧,梅婶把他打扮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带他去了静寒山山上的一个小村庄。
村里人叫它寒山村,他们把他交给一户名叫崔永山的农户抚养。他家里有个比他大一岁的小女孩,农户家里叫他小语。
竹叔和梅婶还有千叶阁的人时常来看他。
他们给他带好吃的和好玩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带他回去。
通过跟周围同龄小孩的相处,他也渐渐明白:他似乎是一个没有家的小孩。
村里人都以为他是个女孩,寒山村的小孩会欺负他,叫他小哑巴。
他也就不想说话了。
会欺负他的还有小语,她也经常针对他。
他觉得无所谓了,他的每一天都是不快乐的。
他不止没有快乐,对世界也失去了兴趣。
某天夜里一群五大三粗的山匪闯进了村庄里,绑走了村里所有的小孩。
一些想反抗的村民被山匪残忍杀害,其中也包括了小语的娘亲。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还是被山匪压上了马车。
马车上她还在哭,他觉得烦了,安慰了一下。
她震惊得渐渐不哭了,相处这么久,她们第一次说话。
面对被绑这种情况,他不慌也不害怕,他跟那群同龄都在哭的小孩果真不一样。
虽然他觉得被卖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在哪里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听到别的小孩那么哭,他也想起了竹叔梅婶他们,被卖远了,以后就见不到了,他得想办法。
赶了很久的路,山匪给他们吃完干粮后让他们休息。
他假装肚子疼,告诉山匪要去方便。
他来来回回拉着小语跑了几趟树林。
山匪想着两个小女孩也无足轻重,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后,他带着小语跑了。
他们在山里的树林走了两天,越走越远,饿了吃果子,渴了找山泉。
等到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千叶阁的人找到了他们。
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看守着他。
山匪人多,他们不能滥杀,又怕牵连无辜,发现这事的人去请示了千叶阁。
等千叶阁派精锐找到那群孩子的时候,他却跑了。
找到他后,梅婶斥责了他一顿,孩子不放在眼皮底下是不行的,遂带着他和那帮孩子回了静寒山。
加入千叶阁的很多贫苦百姓也转移来了寒山村。这里变成了千叶阁的又一个新据点。
他在寒山村又平淡的过了一年多,已经六岁了。
这期间,小语对他的态度转变了。
他仍旧觉得她很烦,她就像一个尾巴一样,去哪都跟着他。
他们平时也没怎么说话,但梅婶似乎很喜欢小语,她想着小语可以陪伴他。
他很想问问梅婶,她是不是忘了他是个男孩子?
竹叔说要教他练武,他很高兴。
然而还没开始教呢,静寒山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这次闯来的不是山匪,他们自称是南墨皇宫的人,来剿灭前朝余孽,让交出承启帝的遗孤。
在这样的困境下,只见萧千叶带着小语走了出去。
接着数不清的恶魔不顾一切地开始屠杀村子里的人。
哀求声、呼喊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伴随着他脑子里的翁翁声经久不息。
眼泪混着鲜血流淌而下,构幻成了黑夜里他两年不去的噩梦。
他们不断地奔跑躲避着,后面是紧追不舍的黑衣人。
竹叔为了引开追杀,后来再也没回来,梅婶为了藏好他,也与他失散。
他记得他一个人在山里晃荡了好久,又是吃野果,喝山泉,时不时能掏到几个蛋。
竹叔和梅婶,江朝他们始终没出现。
等他想要自己下山的时候,碰到了来采寒草的毒灵子。
他跟着他在山里又呆了几天,他终于吃上了烤肉。
他心想毒灵子应该不是个坏人,就是嘴有点碎,见面就夸他是个美丽的小女孩。
他翻翻白眼,却没理他。
在山上时,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孩子,他和他一起去了林子里面方便。
毒灵子恍然大悟,接着夸他真是个美丽的男孩子。
他想就跟着他走吧,起码他还能有肉吃。
就这样,他跟着毒灵子离开,去到了东离山,遇到了玉璟玖,开始了不同的人生。
璟曜略去了假扮女孩和与皇室有关的一些信息,只解释了被亲人送走,山匪绑架和躲避仇家,以玉璟玖的性子,他不会花心思想太多。
但同样的解释,不知道厉大哥他们信了没有。
玉璟玖想起师叔告诉过他的:璟曜是个孤儿。他心里酸涩,阿曜小时候过得真苦。
他从小锦衣玉食,双亲疼爱,还有别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和财富。而阿曜从来没有见过父母,还要被仇人追杀……
玉璟玖走到璟曜面前,伸手抱住璟曜的脑袋,让他靠在他侧腰。
“阿曜,对不起,是我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他以后一定会待他更好。
璟曜靠了一会后才站起来,“阿玖,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萧惗倾就是崔语,我们小时候甚至连玩伴都算不上。”
璟曜牵上他的手,“而且她最近来找我,我都拒绝了,我们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玉璟玖受不了璟曜看他的这种眼神,忙转头,“阿曜,你要说到做到喔!”
璟曜看着他笑,“要是做不到,你该如何?”
玉璟玖转回脑袋,“现在许皇后的身体我已经调理得差不多,心病还需要她自己看开。
你要是与那公主纠缠不清,我就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回云中城,你别忘了,暗卫是要无条件服从主子命令的。”
璟曜逗他,“是个好办法,想好久了吧。”
玉璟玖点头,是想好久了。
从萧惗倾开始频繁的来找璟曜开始,他就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办。
他绝对不会允许璟曜离开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