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楼折翡上辈子打败魔尊, 并没有在魔尊们代代相传的宫殿里居住,他嫌那里离暗渊太远,不方便他修炼, 遂在暗渊附近挑了座楼, 住下了。
被挑中的那座楼名为「摘星」, 是某一任魔尊修的,为了哄他宠爱的小情儿玩。
摘星楼楼高百尺, 直入天际,顶楼中空,红色纱幔围绕四周, 其上放着软榻, 透着一股寻欢作乐的情/色意味。
在楼折翡将此处定为居所后,引来不少魔修的谈论,有人认为他是在暗示, 想要领略一下齐人之福,便搜罗了一众魔界美人,送到了摘星楼上。
楼折翡相貌出众,实力又强横, 魔界崇尚实力为尊,正道里觉得不入流的手段, 在这里都是好计策, 没有人在意是否卑劣, 想要爬上他床的人数不胜数。
这些魔界美人, 有男有女,全都抱着这样的心思, 想要一跃成为新任魔尊大人的掌上宠, 入主摘星楼。
谁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楼折翡自个儿在摘星楼住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大群人,吵得他心生烦闷,未等送人的魔修说完话,就抬手将人废了。
挫骨扬灰,骨灰被穿庭而过的风吹散,洋洋洒洒地糊了美人一脸,又洋洋洒洒地落下了楼。
至于那群搔首弄姿的莺莺燕燕,楼折翡然后随便找了根绳子,扔给他们,限他们在一日内自行离开。
没离开的,他很乐意亲自送他们去见先魔尊。
那一天是楼折翡成为魔尊的第九天,摘星楼下围了一群看热闹的魔修,看着一个又一个美人拿着绳子从摘星楼上滑下来。
自那以后,再没人敢打这种主意,摘星楼也成了魔界继暗渊之后的又一个禁地。
不知谁编了句瞎话,戏称:佛魔难敌楼折翡,神鬼不上摘星楼。
远远看见熟悉的高楼,楼折翡脑子里又冒出那句瞎话,情不自禁地扬起笑。
姜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小声嘀咕:“这些魔修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也不像传闻中那样残暴。”
楼折翡失笑,魔修也是人,只不过修炼方式与正道修士不同罢了,不是人模人样,难道鬼模鬼样?
说起来,他当年刚来魔界的时候,倒真是鬼模鬼样,废去半身血肉,活像个骨头架子,不少人以为他是鬼修,围着他打量。
若是小傻子看到那时的他,会被吓哭吧?
楼折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将头埋在姜白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魔界有万千种不好,其中之一就是死气沉沉,魔修功法有异,修炼之后,会逐渐失去正常修士和凡人身上那种活生生的人气,像行尸走肉一样。
在魔界待久了,再出去,就跟从坟墓里炸了尸一样。
故而正道修士总爱用“乱葬岗”来嘲讽魔界。
姜白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魔界,阿翡,你不要怕,只要我们谨慎一点,不被魔修们盯上,就没事的。”
楼折翡乖乖应了声:“好,我都听阿白的。”
摘星楼前面是一条街,迎面有魔修走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俩。
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姜白浑身不自在,小声和楼折翡嘀咕:“那人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是我们穿的太好看了吗?”
魔界喜欢深沉和浓艳的颜色,他俩一身素白,走在街上确实挺扎眼。
楼折翡难得心情放松,刚想顺势逗逗他,突然眯了眯眼。
不对劲!
就算他们打扮怪异,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
“他们怎么都往我们这边靠近?”姜白背着楼折翡往一旁退去。
没多一会儿,整条街上的人就都朝着他们围过来。
姜白掌心悄悄淬起灵力,警惕道:“别过来,你们想干什么?”
“呦,哪里来的小宝贝,快过来姐姐这边,让姐姐咬一口尝尝。”女魔修舔了舔嘴唇,陶醉地吸了一口气,“好久没闻过这么重的人气了,可馋死我了。”
“去去去,这可是我先发现的。”
“抢什么,不是有两个吗,一人分一点不就好了。”
“灵气这么重,该不会是从哪个宗门里出来的吧?”
“管他呢,反正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
楼折翡看了看眼前细白的脖颈,心道不好。
魔修之所以被称为魔修,就是因为功法邪恶,常需用他人的力量来促进修为。
对于一部分魔修而言,身上充满灵气的修士是大补之物。
进了魔界,如果不掩饰身上的人气,是会被抓起来吃掉的。
如果说自己现在是个“没灵力”的普通馍馍,那姜白就是个浑身充满灵力的香饽饽,他俩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跟对着这群魔修大喊“我很美味,快来吃我”没什么区别。
真就,送菜上门。
楼折翡暗自懊悔,是他疏忽了。
姜白初来乍到没经验,不懂得隐藏气息正常,但他在这里住了那么久,竟然忘了这茬,这算什么?
近乡情怯激动难耐吗?
姜白很快冷静下来,嗤笑:“一个个都瞎了吗?我们刚从人间回来,这人气是在那边沾的,你们这些低等的魔修果然看不出来吗?”
他握紧了手,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滑:“还不赶紧滚开,就你们这等低下的魔物,也配和我说话?”
楼折翡瞧着眼前颤抖的耳垂,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小傻子反应还挺快。
他暗暗放出灵力,将两人身上的气息掩饰起来,冷眼扫过面前的魔修,直接通过识海,对面前的魔修们放话:“都给本尊滚!”
几个魔修俱是一怔,脸上浮现出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姜白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一喜,以为他们是被自己吓到了,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开!”
几道目光落在姜白背着的人脸上,待看到楼折翡懒洋洋勾起唇角时,魔修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没过多久,围着两人的魔修就跑了个干净。
姜白还没回过神来,浑身都在轻轻发着颤。
楼折翡低下头,在他耳垂上蹭了蹭,声音里含着笑:“阿白好棒,把他们都吓跑了。”
姜白额头上全是汗,半天才缓过来:“吓死我了,他们人多,我还以为得打一架,幸好这些魔修没脑子,随便恐吓一下就被吓跑了。”
楼折翡憋着笑,夸道:“还是因为阿白厉害,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太威风了。”
姜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泛起点薄红:“那些话都是我从话本上学的,其实就是忽悠,利用他们的侥幸心理,吓退他们。”
楼折翡心里快笑疯了,憋着一肚子坏水,继续捧他:“阿白好厉害,懂的也太多了吧!”
“也就一般厉害吧。”姜白仅有的一点谦虚之心也没了,不无骄傲地承诺道,“阿翡,我以后一定会更厉害的,到时候就带着你横行魔界。”
横行魔界?
虽然上辈子和这辈子他都已经做到了,但从姜白口里说出来,莫名多了一丝趣味,引人心生期待。
楼折翡眼底笑意愈浓,温声道:“好啊,我等着这一天。”
一路走到摘星楼,因为楼折翡暗中出手,隐藏了他们的气息,再没有遇到前来找事的魔修。
姜白自觉那一套话术十分威风,在心里默默排练了几遍,怎奈一路走来都没有演出的机会,不由得有些失落。
太可惜了,差一点就能让阿翡多夸他几句了。
小凤凰期待落空,一路上蔫头耷脑,活似失去了人生乐趣。
楼折翡心中好笑,没戳破,指着摘星楼撒娇:“阿白,这里好高好漂亮啊,如果能上去看看就好了。”
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进去呢?
姜白有些迟疑,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上去会不会太招摇了?
楼折翡埋头在他肩上,幽幽地叹了口气:“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楼,其实我一直有个心愿,如果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最高的地方,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好了。”
姜白耳朵瞬间立起来了,阿翡想和他去楼上约会诶,那一定是更喜欢他了!
管他娘的招摇不招摇,上楼!
“阿翡的所有心愿都可以实现。”
姜白背着人就往里走,当然,他并没有忘记提前用灵力查探一番。
出乎意料的,这楼里没有一个人,姜白眼睛一亮,简直天助他也。
以往都是飞身上楼,楼折翡看着蜿蜒向上的楼梯,忍不住感叹:“这楼好高,爬上去也太累了吧。”
还好他修为足够高,没吃过爬楼梯的苦。
“不累,我可以的!”
姜白踌躇满志,满脑子都是:他心疼我了,他觉得我会累,他对我的喜欢一定又多了一点,不,是很多点!
楼折翡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要是说自己上去,那也太不给姜白面子了。
他那么温柔体贴,当然要善解人意一点。
“要是累了,就告诉我。”
“背着阿翡怎么会累呢,我可是要背你一辈子的。”
姜白偏过头,冲怔住的楼折翡笑了笑,开始爬楼。
他体力好,从小受姜竺的锻炼,爬个楼不算什么问题。
再瘦也是个大男人,楼折翡怕他吃不消,偷偷将自己的体重减轻了一些。
第一次带人回家,总不能把小傻子累晕了。
摘星楼的确高,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爬上顶楼。
姜白有些微的喘,将背上的人放下:“阿翡太轻了,我都没感觉到重量,等回去落枫谷,一定要把你喂胖一点。”
楼折翡哭笑不得,拉着他来到软榻旁边:“坐下歇歇。”
从高处俯视|风从南边吹来|,地上的房屋连在一起,看不清楚,显得格外渺小。
姜白很快就缓过来了,兴冲冲地拉着楼折翡来到窗边:“现在阿翡的愿望实现了!”
“不,还没有实现。”
“嗯?”
姜白有些疑惑,不是说想和喜欢的人在最高的地方看一看这个世界吗,如今已经在最高的地方了,为什么没有实现?
难不成,他不是喜欢的人?!
这个想法令他紧张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急,追问道:“为什么没有实现,明明实现了!”
明明刚才还心疼他,为什么现在又不喜欢他了?
楼折翡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无奈轻笑:“别胡思乱想,我是说,还没有完全实现。”
姜白不明白这两句话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扁着嘴:“我听不懂。”
楼折翡勾着他的后颈,指腹捻了捻那块薄薄的皮肤,感觉到一点烫至心尖的热:“没事,我解释给你听。”
姜白不明所以,仰着头看他,爬楼留下的红还没从脸上褪干净,混着一点委屈。
佛魔难敌楼折翡,神鬼不上摘星楼。
楼折翡深黑的眼底浮起笑,杂七杂八的人当然入不了他的眼,也没资格进来这里。
他的摘星楼,可是要锁一只小凤凰的。
“还差一点,我的愿望里,还想要你……欺负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三更吗?(疯狂暗示)
《白假翡威》
白白:我果然威武霸气,把他们都吓跑了!
楼葡萄轻笑:是的呢。
第 42 章
姜白脑袋嗡的一声, 只觉得眼前仿佛炸开了一片烟花,世界变得五光十色,他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能看到眼前的人。
“我……欺负欺负你?”
不受控制的, 在微颤的话音从唇间吐出来时,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看过的春宫图。
相对而坐的两人,几乎拥抱在一起, 薄薄的衣服披在肩头,长发如瀑。
姜白看着楼折翡,见他眼底含笑, 唇畔生花, 好似和那画上的人重叠了一般,手心一热,下意识攥住了他腰间的带子。
楼折翡的衣服是织锦婆婆做的, 他亲自帮忙量的尺寸,软尺绕过肩颈、手腕、腰腹……寸寸他都记在心里。
前十几年过的太苦,楼折翡比他想象中更瘦,摸一把全是骨头。
在落枫谷的时候, 姜白常常抽空去找棠果,跟着他学炖汤做饭, 花了好多心思, 才将楼折翡养胖了一点点。
但, 还是瘦。
尤其是腰, 他一条胳膊就能轻松揽住。
楼折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被拉起的腰带, 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小凤凰是挺猛的, 他还没打算教到那一步, 就提前想上了。
楼折翡倒不介意姜白惦记自己,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能打他的主意,唯独姜白可以,这是他给姜白的权利。
当然,惦记归惦记,说白了也仅限于心里想想。
“之前不是说了,半个时辰后再来欺负我,这都一百多个半个时辰了,阿白该不会想赖账吧?”
“可,可我不会……”
那本书太荒唐了,他虽然心里火烧火燎的,但手上这根带子,却是拉不开的。
不忍心,也舍不得。
摘星楼的红纱是冰蚕丝织成的,楼落成之日挂上了,几百年没摘下来过。
冰蚕丝,顾名思义,触感冰凉,垂感也好,经风吹拂也不会张扬地飘起来,偶尔荡开一圈红色的涟漪。
姜白靠着围栏,被红纱扑了一脸,冰冰凉凉的触感令他心里的燥降下了些许,找回一点意识:“我不会,那书上说的好像不对。”
楼折翡莞尔。
小傻子太实诚了,现在还没弄明白那书上画的是什么呢。
“我教你好不好?”
“嗯?”
这话说出来,楼折翡自己都想笑,跟哄骗小孩子似的:“我教你……怎么欺负我,好不好?”
姜白那点冷静全被他这句“好不好”搅散了,跟个呆头鹅一样,只知道盯着面前的人。
楼折翡手上用力,粗糙的指腹捻着他颈后的皮肤:“问你话呢,说好。”
他懒得等答案,既然姜白有贼心没贼胆,那他就借几个胆子给他。
反正他活了两辈子,杀穿过魔界和正道,捅破过天,最不缺的就是胆子。
姜白一身娇生惯养出来的皮肉,只觉得脖子火辣辣的:“……好。”
楼折翡往后一靠,倚着柱子:“过来。”
他骨子里就是强势的,习惯于发号施令,习惯于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人?
姜白能。
姜白偶尔迟钝得厉害,完全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像是天生与楼折翡契合,能接受、能包容他的一切。
楼折翡大多数时间不爱花心思想太多,他嫌烦,他那点耐性只够拼凑得出一个结论——姜白克他。
两种不同的表述方式,但无论哪一种,都证明了姜白的特殊。
楼折翡活了两辈子,几百年,看过的人事物太多了,独独不懂什么是特殊。
姜白的出现,正好填补了他的空白。
他像是天生就将心里那块地封得严严实实,花了几百年整理干净,一点点弄成合适的样子,然后送给花了两辈子才遇到的小凤凰。
楼折翡低下头,魔界昏暗的夜幕在他眼睑上打下一层隐藏着疯狂的阴翳:“闭上眼睛。”
姜白是懵懂的,他仅有的经历都来自于眼前人。
当轻微的刺痛感从唇上传来时,他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灵圃的时候,楼折翡也是这样在他唇上留了个牙印。
原来这就是欺负吗?
姜白思绪混沌,学着楼折翡的动作,张了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嘶!”
楼折翡捂着嘴,退开一点。
姜白有点懵,愣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我是不是欺负你欺负得太狠了?”
楼折翡又气又无奈:“对,太狠了,都见血了。”
姜白急了,凑过来拉他的手:“对不起呀,是我不好,我们凤凰确实是太猛了点。”
楼折翡没好气地看着他,怎么,听着你还挺骄傲?
“下次我会注意轻一点的,好不好嘛。”
他眨巴着眼睛,一脸乖顺,无意识也能撒的一手好娇。
楼折翡气得心口发闷,搁旁人,他早就一掌打过去了,唯独拿这小傻子没办法。
只能愤愤地伸出手,掐住姜白的脸:“没有下次了。”
姜白眼睛瞪得溜圆,被掐得哼哼唧唧:“不行!”
他急得不得了,嚷嚷起来,跟撒欢讨食的猫崽子似的:“怎么能没有下次呢,要有的,阿翡不要这样,我下次注意,不那么猛,好不好嘛?”
楼折翡叫他闹得心烦,两根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开:“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有下次?”
姜白眼睛很亮,鼻尖上浮着点汗:“因为很舒服,我喜欢欺负阿翡,刚才那样,很,很快活。”
“……”
楼折翡坐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他怎么就忘了,能将“示爱”挂在嘴上的人,哪里会有羞耻心这种东西。
姜白凑过来,盯着他嘴唇:“还疼不疼呀?”
楼折翡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现在想起来问我疼不疼了?”
姜白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半天才小声嘀咕:“我被你欺负的时候没疼,还很舒服,以为你也是舒服的。”
“……”
这他娘的说的什么话?!
楼折翡往软榻上一躺,不想搭理这快活起来就没轻没重的小傻子了。
魔界的夜晚和落枫谷大为不同,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星星,月亮也只是浅淡的一弯。
姜白盯着月亮的影子,小声央求:“阿翡,不要生气了,理理我好不好?”
他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过夜,有些不习惯,心里头乱糟糟的。
楼折翡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抿了抿唇:“理理你,怎么了?”
软榻很大,姜白乐呵呵地凑过去,挥手设下一道结界:“没怎么,风大,别冻着你。”
刻意的卖乖,生硬的讨好,但楼折翡偏偏挺吃他这一套:“想聊天吗?”
姜白连忙答应下来:“好啊好啊。”
见他没想好要聊什么,楼折翡思索了下,挑了个话题:“之前在梦里,你说以前没有被禁止出谷,和父亲外出除灾,出了意外,是怎么回事?”
姜白都忘了提过这茬了,整理了一下,才慢慢讲起来:“那时候我比较小,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和父亲去距离落枫谷不太远的村子里平灾。村子里有邪祟作乱,杀了好多人,我早早就开始修炼了,父亲救人的时候会带着我,让我多看多学。”
“那次不知怎么回事,邪祟莫名其妙就从父亲的封印里逃了出来,朝我攻击过来,我当时学的东西也不多,躲了两下就被它抓住了,然后被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楼折翡皱紧了眉头:“记不记得是什么邪祟?后来呢,它对你做了什么?它现在还活着吗?”
姜白平躺在软榻上,摇摇头:“都不记得了,我当时很快就失去意识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落枫谷里了,爹爹在旁边守着我。”
“……”
楼折翡有些无奈,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亏他还想给小傻子出出气,结果这货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
姜白挠挠头,混不在意道:“其实我都不记得自己经历了什么,但爹爹总是一副我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我寻思着,当时可能是受了点折磨吧。”
楼折翡叹了口气:“你啊。”
果然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自那以后,父亲就禁止我离开落枫谷了。”姜白幽幽地叹了口气,“在谷里好无聊,父亲和爹爹还不能一直陪着我,好像就是从这次之后,他们才每年都出去的。”
“每年都出去吗?你知道他们是去哪里吗?”
“不知道,他们从来都不告诉我。”
姜白打了个哈欠,伸出胳膊:“阿翡困不困,来,给你枕着我的胳膊。”
楼折翡从善如流,揽着他的肩,拍了两下:“困了就睡吧。”
“阿翡也睡,我们一起睡,就不会做噩梦了。”姜白的声音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念叨了一句,“对了,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噩梦吗,那个黑漆漆的地方,还有血淋淋的人?”
楼折翡“嗯”了声:“怎么了?”
两人靠的很近,姜白的声音很轻,也一清二楚:“也是从那次之后,我就开始做那个噩梦了。”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划过,转瞬即逝,楼折翡没抓住。
—
半夜,两人是被吵醒的。
“发生什么事了?”
“不清楚,太吵了,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声音。”
楼折翡撩开红纱,朝下头看了一眼。
地面上亮起一簇簇幽蓝的火焰,沿着街道,组成一道长长的蓝色带子。
“是火,蓝色的火!”姜白惊呼出声,他小孩子心性,头一回见着这样的火,有些激动,“阿翡你快看,好漂亮!”
楼折翡沉默不语,定定地看着楼下的幽蓝色火焰,表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那家伙怎么会来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来啦,早点睡,晚安么么哒!
第 43 章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魔界有一条三生河,一直通向冥府,三生河上漂浮着过往魂灵留下的魂火, 魂火就是幽蓝色的。”
姜白趴在栏杆上, 盯着遥远地面上蜿蜒绵亘的幽蓝色火焰:“阿翡, 你说那会不会就是魂火?”
楼折翡心里想着事,随口应了声:“可能是吧。”
那确实是魂火, 从三生河上打捞出来的魂火,又称为鬼火。
楼折翡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骚包的脸,某个家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幽蓝色的魂火, 每次出场, 势必要兴师动众,用魂火铺就十里蓝妆。
可谓是他标志性的东西了。
不过以往这人总是腻在魔界中心城,这里靠近暗渊, 地势偏远,他怎会过来?
姜白看了一会儿,疑惑道:“阿翡,那魂火好像到楼下就停了, 该不会有人要上来吧?”
“是吗?”楼折翡答完才反应过来,眯了眯眼, “今天是什么几月几日?”
“冬月初十?”姜白摇摇头, “不对不对, 睡了一晚, 今天应该是十一了。”
冬月十一,不好!
那家伙每年冬月十一都会来摘星楼, 后来他成为魔尊, 霸占了摘星楼, 那家伙冬月十一上来,还被他给揍了一顿。
楼折翡不想在姜白面前暴露修为,也不想现在对上这家伙,只得暂避一二。
他揽住姜白,顺着楼梯快步往下走:“魂火停在这里,他们很有可能要上来,咱们得躲躲。”
姜白反手拉住他,一边走一边问:“我们现在下楼,不会撞上他们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爬楼梯啊,人家修为高,都是直接飞上来的。
楼折翡暗暗腹诽,胡乱搪塞:“不知道,我们先走着,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他们“运气”不错。
刚下一层楼梯,头顶上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可见来人已经上了楼。
姜白迅速反应过来,捂住楼折翡的嘴,将他按在墙上,楼梯的阴影正好能够遮挡住他们。
他轻轻摇摇头,用口型道:不要出声。
楼折翡眨眨眼,表示明白,同时不动声色地设了层结界。
这结界能封存气息,不刻意用修为查探,是不会发现的。
那家伙大大咧咧,只要他们不弄出太大的动静,不惹他仔细查探,就不会被发现的。
再说了,忙着做那档子事,他也不会分心。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楼折翡的眼神暗了暗。
很快,头顶就传来一阵说话声,他们离得近,上面说的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现在就开始吗,还是我给您唱个曲儿?”
娇媚的女声又软又轻,一句尾音能转上十个八个弯。
姜白睁大了眼睛,眸底溢满惊讶,落枫谷里的女儿家少,有的也是诸如青鸾,初桑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不曾听过这等软和的声嗓。
话本里常常描写女子声如黄莺,娇软轻柔,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胡诌的。
角落里昏暗,却不影响楼折翡的目力,姜白的一系列表情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胸膛莫名涌上一股气闷,无法排解。
他按着姜白的腰,将人压近,紧贴着自己。
姜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眨了眨眼:怎么了?
楼折翡垂着眸子,没作声。
“大人,您说话啊。”
“呵。”
与娇媚的女声不同,轻笑声低哑,含着股子暧昧的笑意:“别叫大人了,叫我的名字。”
那女声停顿了一会儿,惊喜道:“千离……”
楼折翡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祁千离,魔界出了名的多情种子,男女不忌,来者不拒,最喜欢搜罗美人,正道和魔界中遭他荼毒的男男女女,加起来能住满一座城。
这人每逢冬月十一,便会带可心的美人来摘星楼,翻云覆雨整日整夜。
世人皆知祁千离多情薄幸,喜欢转瞬即逝,最长的不过半月就腻了。但架不住他生得一副好皮相,又待情儿极为体贴,故而总有人前仆后继想爬上他的床。
祁千离的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魔界属于上乘,但不到拔尖的地步。
他为人圆滑,对至尊之位没有兴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每一任魔尊都能和谐相处。
当初楼折翡强势灭杀万千魔修,也没有取他性命。
祁千离最温柔也最心硬,喜欢的时候,要星星要月亮也给摘,不喜欢了,便是人家死在他面前,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
楼折翡看惯世态炎凉,倒觉得他这样不拖泥带水,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坦荡。
坦荡得极为不要脸。
声音还在继续,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都是在暧昧调情,祁千离亲昵地唤着“卿卿”,听得楼折翡和姜白一阵恶寒。
楼折翡尚能忍受,毕竟上辈子就见识过祁千离浪荡的本性。
想当初,因为他相貌出众,祁千离还对他献过殷勤,后来被他打怕了,见着他就躲得远远的。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他把祁千离揍下摘星楼。
姜白从未见过如此不阳刚的男子,他从小受姜竺教导,男人一定要顶天立地,不能矫揉造作,所以他打小就立志做一个威武雄壮的真男人。
瞥见姜白脸上的嫌弃,楼折翡忍不住勾了勾唇。
姜白的手还捂在他嘴上,热乎乎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有点像竹子的气味,又有点像梧桐。
楼折翡不喜欢太重的味道,这股气息干净又清新,闻起来刚刚好,不会令他厌烦。
没多久,说话声就被簌簌的声音取代了。
摘星楼高耸入云,远离地面,四周很安静,这种轻微的动静显得格外明显。
姜白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姜竺和白杳将他保护得很好,那方面的事从不让他知晓。
有赖于此,姜白身上才会体现出一种矛盾,明明言辞大胆,示爱什么的张口就来,热情恣意,但又对床帏之事一窍不通,仿佛一张未经着墨的宣纸。
不消多时,头顶便传来响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阵清脆的掌掴声。
姜白眨巴着眼,惊讶又好奇,刚才还腻腻歪歪地唤“卿卿”,现在就打起来了?
楼折翡心头一阵燥郁,他占有欲强的厉害,自己的东西向来不允许别人碰一根手指头,眼看着姜白听别人的活春宫忽略了自己,都快气疯了。
该怎么把小凤凰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呢?
他们位于仅次于顶楼的第二层楼梯上,四周昏暗,密不透风,因为躲避带来的紧张感,令两人心神紧绷。
楼折翡眸色暗沉,黑暗遮住了他眼底的疯狂,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微热的草木清香。
姜白猛地瞪大了眸子,呼吸一紧,手心微颤,满脑子都是刚才感受到的湿软。
楼折翡轻轻呵了口气,满意地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呆滞的表情。
就像是受了惊的猫崽子,因为惊吓过度,呆呆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姜白懵懂的神色令楼折翡心情大好,俯身贴近他的耳边,用气音道:“阿白,你猜他们在做什么?”
若是不想被祁千离发现,这场活春宫必听无疑,楼折翡不满于姜白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什么,但又控制不住心里的恶劣想法,想逗逗他。
在这个昏暗逼仄的角落里,逗得他方寸大乱。
姜白很热,额头上出了汗,隔着两层衣服,相拥的身体共享了彼此的体温。
他思绪昏沉,无暇去思考楼折翡话里的戏谑意味,怔然:“不是在打架吗?”
耳边萦绕着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窸窸窣窣,衬得这个答案有些许滑稽。
许是情到浓时,祁千离的语气愈发温柔,其中的柔情蜜意几乎要溢出来。
“哭什么,卿卿笑起来好看,我喜欢看你笑。”
“卿卿的眼睛漂亮,时时刻刻看着我才好。”
“乖,喊我的名字。”
……
听着听着,姜白依稀觉出点不对劲,他正疑惑着,耳廓一热。
楼折翡冲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阿白见多识广,可曾在书中看到过,知不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我没看过,书里不写这个。”
姜白胡乱地摇头,缩了缩脖子,下意识躲避他的触碰。
许是觉得还挺舒服的,过了会儿,他又默默把耳朵挪了回去。
他向来忠诚于自己的感受,虽然不明白这种心情从何而来,但还是对楼折翡坦诚相告:“再吹一下,阿翡再吹一下。”
要控制音量,两人都是用气音讲话的,靠近彼此才能听清楚。
热气喷在耳廓上,楼折翡掐着他腰的手愈发用力,喉咙里那句“乖点,别浪”翻来覆去滚了几遍,终究在理智的作用下,止于嘴边。
姜白像个讨不到糖不撒手的孩子,一个劲儿地撒娇:“阿翡再吹一下嘛,像刚才那样,那样暖乎乎的,我还想再试试。”
无心的勾引最为致命,楼折翡快要忍无可忍,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别闹!”
姜白腰上全是痒痒肉,下意识叫出了声。
“是谁?!”
微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厉,一阵掌风袭来,裹挟着强大的力量。
“谁在那里,还不快滚出来!”
女人被吓了一跳,哀哀地叫起来,祁千离不耐地皱了皱眉,拿起一旁脱下来的衣服,塞进她嘴里。
楼折翡和姜白对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白按住了肩膀:别出来。
凭祁千离的修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所在,姜白挡下他的攻击,顺着楼梯往上。
祁千离修为高深,姜白能感觉出来,他境界远在自己之上,不像之前那些魔修,能够被轻易吓跑。
绝对不能让阿翡被发现,姜白当机立断,决定上楼来与他周旋。
祁千离靠坐在软榻上,随意地披着一件衣服,女子全身赤/裸,蜷缩在他身后。
嘴里塞着的衣服也没敢拿出来。
上楼的时候,姜白已经想好了说辞,但一看到这副场景,整个人都呆住了。
魔界打架都要脱衣服的吗?
软榻上散落着两人的衣服,一片狼藉。
姜白想起自己和楼折翡昨晚就睡在那张软榻上,忍不住皱起眉头。
祁千离打量着上来的人,眼睛一亮。
姜白是比较乖的长相,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带着一点薄红,看起来像只误入狼窝的兔子,漂亮极了。
祁千离瞥了眼一旁的女子,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披着外衣起身:“听了多久?”
这人穿着实在有伤风化,姜白偏开头,忍着嫌恶道:“我就是来这里逛逛,不知道有人在,你们继续打架吧。”
“打架?”
祁千离玩味地嚼着这两个字,眼底的兴味更浓:“你觉得我们是在打架?”
姜白努力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难道不是吗?你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对一个弱女子动手。”
他忍了忍,没把那句“好不要脸”骂出来。
祁千离被逗笑了:“我不对她动手,对你动手行不行?”
姜白眉头一皱,隐约觉得他这话有些古怪。
床上的女子小声啜泣,姜白看了眼,赶紧偏开视线。
祁千离性情古怪,兴致一上来,跟个疯子似的,当即隔空将女子抓了过来:“我可没打她,我是在疼爱她。”
女子身上带着脂粉香和热汗催开的狎狔味道,姜白眉头紧锁,跳开一步。
祁千离将塞在女子口中的衣服拿出来,温声道:“告诉他,我打你了吗?”
女子摇摇头,小声道:“没有,没打我。”
祁千离笑了下:“男欢女爱,床榻上的趣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或是我再解释得详细一点,有情人要做的极乐事,可明白了?”
姜白脑袋嗡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女子不忍被忽视,凑上去:“千离……”
刚喊了这么一声,就被掐住了脖子,祁千离眉眼冷淡,全然不见刚才的温情:“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女子满面骇色,被扼住了咽喉,没办法说话,只能呜咽出声。
姜白吓了一跳:“你是想杀了她吗?”
祁千离冲他露出个过分灿烂的笑:“卿卿不喜欢我杀人?”
姜白没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一脸莫名,卿卿不是被你掐着脖子呢吗?
听到祁千离的话,女子顿时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宠爱。
半晌没听到回答,祁千离也不恼,一把将女子丢开,伸手去拉姜白:“既然来了,不若让我好生疼爱疼爱你。”
姜白侧身躲开:“阁下之事,我无意叨扰,若有冒犯,还望见谅,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祁千离笑得像个老狐狸似的:“想走?我让你走了吗?”
姜白看着瞬移到自己面前的人:“你想要干什么?”
祁千离笑得轻佻,伸手去碰他的脸:“干什么?当然是与你做那档子极乐之事,好好疼爱你。”
姜白一掌劈开袭来的手,掌心中灵力骤然亮起:“离我远点!你要疼爱,好好疼爱你身边的人吧,男人要有担当,不能不负责任。”
“呦,还是个长着爪子的小家伙。”祁千离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姜白眉心一紧,手中凝出一把光剑:“你若继续得寸进尺,休怪我不客气了。”
祁千离哼笑出声:“金丹后期,不到元婴,你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姜白面色一寒,知晓这一战不可避免,当即举剑攻去。
女子缩在软榻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两人打斗。
一道道攻击打在四周的栏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楼折翡不知何时上了楼,就站在楼梯口的昏暗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祁千离的手要碰到姜白时,缩在一旁的女人突然站起来,朝着他扑了过去。
姜白顺势一躲,从怀里摸出几道灵符,丢向两人。
从梦境出来后,他就央着青鸾教他画灵符,在落枫谷里用不着,他便将这些灵符收起来了,没想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场。
青鸾会的种类很少,教给他的恰好是在梦境中凤三常用的,灵符一丢出去,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浓郁的烟雾遮挡了视线。
姜白趁机冲向楼梯,拉着楼折翡就往楼下跑,事态紧急,他根本没发现楼折翡站的位置不对。
姜白没想到撞破的是那等私密之事,更没想到祁千离会对他动手动脚,想要解决问题显然是不可能的了,除了硬碰硬,他们就只能逃。
硬碰硬显然是不明智的,他若出了事,阿翡怎么办?
楼折翡相貌如此出众,那人定然不会放过他,一想到祁千离会对楼折翡动手动脚,姜白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楼折翡一言不发,被拽得踉跄,姜白以为他被吓到了,一把抱起他,向楼下冲去。
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姜白不由得疑惑起来,难不成那人是在楼下等着堵他们?
摘星楼每一层都有窗户,姜白放下楼折翡,牵着他来到其中一层。
姜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木剑,这木剑是小时候爹爹送给他的,他一直很宝贝,收在储物袋里,随身携带。
他身上没有佩剑,只有这木剑可以一用。
姜白看了一下距离地面的高度,估摸着木剑的承受能力,以他和楼折翡的重量,到达地面应该不是问题,只是这木剑恐怕……
顾不了那么多了,姜白将灵力输入木剑,搂着楼折翡的腰,带他站上了剑。
木剑承受不住灵力,没一会儿就开始晃动,姜白抱紧楼折翡,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楼折翡仿佛失了魂,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距离地面还有三米的时候,木剑支撑不住,在空中四分五裂了,两人直接摔了下来。
摘星楼底下摆了一盏盏幽蓝色的魂火,被他俩砸了个正着,打翻的魂火浮在地面上,仿佛一丛蓝色的海洋。
姜白及时扭转了两人的位置,把楼折翡抱在怀里,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三米不高,但摔一下也疼,姜白后背落地,疼得闷哼出声。
失了魂的楼折翡终于回过神来,担忧不已:“摔伤了吗?”
姜白面色发白,摇摇头:“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附近没有人,静悄悄的,姜白怕祁千离追上来,忍着疼起身:“趁现在没人,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楼折翡欲言又止,扶着他,朝城中繁华的地方走去。
过了很久,摘星楼上爆发出一阵暴怒的嘶吼声,祁千离满身血痕,双目赤红,盯着瑟缩在软榻旁边的女人。
女人一副吓呆了的模样,呜咽出声:“不是我,不是我……”
祁千离当然知道不是她,能将他伤至如此,可见来人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那道恶狠狠的警告声仿佛还没有散去:“祁千离,再敢碰他一下,本尊要了你的命!”
魔界中敢自称“本尊”的人不多,能将他伤成这样的,祁千离只能想到一位。
他抬手一挥,魔气凝成一方镜子,不消多时,镜子上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那人恭敬道:“大人。”
“魔尊可在魔宫里?”
“魔尊大人前几日离开了中心城,一直未归。”
祁千离眯了眯眼:“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人回道:“魔尊大人在周边几个城池都有走动,见了各位大人,今日的话,应当是在辰天大人府上。”
祁千离攥紧了拳头,辰天的府邸正好就在附近,距离摘星楼不过百里。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祁千离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着人通知辰天,我今日要去他那里拜访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hhh我也想不止是亲亲,但他们还没成年,就只能嘴上骚一骚。(沧桑点烟jpg.)
第 44 章
修行之人的身体强度比普通人高, 从半空摔下来,没伤筋动骨,就是后背发疼, 姜白估摸着应该是摔青了。
祁千离的到来, 使得原本荒凉的城中更加安静, 四下空旷,走了半天都没看到个人影。
这里靠近暗渊, 荒凉偏僻,有不少空屋子,两人找了间隐藏在逼仄巷子里的屋子, 躲了进去。
屋子很破, 窗纸都掉光了,姜白坐在板凳上,隔一会儿瞥一眼大门。
他们刚才直接撬掉了门锁, 算是擅闯民舍了,打小受礼数教导的姜小少爷心里头过意不去。
楼折翡从屋里出来,看到他盯着大门发愣,按着他毛绒绒的发顶:“别想了, 这城中荒凉破败,没几个人住, 把这当成挂着锁的破庙就行了, 我们借住一晚, 没那么多规矩。”
“阿翡怎么知道这城里没几个人住?”
楼折翡一噎, 想说自己上辈子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除了距离暗渊近, 也是图这里清净。
“我猜的, 咱们一路走来, 都没看见多少人,这里更是偏僻,哪门哪户的屋舍都破败不堪,怎会有人住?”
姜白的头发细软,听说发根软的人性子也软,楼折翡觉得这话没说错,姜小傻子为人和脾气都软和极了。
在魔界保有那么高的道德感,实在没必要,这里是随时都可能血流成河的地方,楼折翡不舍得改变姜白这份柔软,也不打算让他见识魔界的真实模样。
他揉着姜白的头发,将束好的发丝都揉乱:“行了,赶紧进来歇息吧,还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呢。”
姜白在他手上蹭了下,口不对心:“别摸头,我会长不高的。”
屋子里全是灰尘,楼折翡简单打扫了一下,将床收拾干净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招呼姜白:“过来趴下,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姜白慢吞吞磨蹭过去:“我没事,就摔了一下,修行之人摔一下跟家常便饭似的。”
楼折翡不为所动,声音发沉:“过来。”
天光昏暗,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一小截蜡烛,细弱的火苗在灰褐色的墙壁上拉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影子。
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听见他的声音,姜白条件反射抖了下。
距离床边还有一步之遥,楼折翡直接伸手将姜白拉了过去:“又走神了,想什么呢?”
姜白撅撅嘴,在他肩头蹭了下:“阿翡刚才太凶了,我被吓到了。”
“这就凶了?”楼折翡心不在焉地说着,三下五除二解开他的外衣,“自己把衣服拉下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摔伤。”
姜白有些犹豫:“我没事的,阿翡别担心。”
楼折翡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他,话里淬着狠厉的火星子:“还不听话,非要逼着我亲自动手吗?”
他不是个喜欢忍耐的人,此时怕吓着姜白,尽力压抑着怒气。
之前在摘星楼上,看着祁千离对姜白动手动脚,楼折翡的理智都快烧干了,虽然狠狠收拾了祁千离一顿,但也远远没办法平息他心里的怒火。
动用离魂术会暂时失去所有意识,等他从祁千离带着的女人身上回魂时,正好看到姜白摔在地上的画面。
那一瞬间,楼折翡差点没忍住冲回摘星楼上,将祁千离剥皮拆骨。
楼折翡重重地捻着指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叹了口气:“姜白,别惹我生气。”
听到他连称呼都换了,姜白瞬间紧张起来:“给你看给你看,阿翡别生气,我就是怕你会被吓到。”
姜白心里惴惴不安。
这样的楼折翡给他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心里有些疑惑,但又止不住想靠近。
“你不让我看,我才会提心吊胆。”楼折翡捏了捏他的手,“你乖点,让我心里有个数,免得胡思乱想。”
姜白松了口气,点头如捣蒜,忍着疼将衣服脱下来:“好好好,阿翡帮我看看,是不是摔青了?”
床上没有被子,楼折翡双腿伸直,将姜白脱下来的衣服垫在自己腿上,让他舒舒服服地趴在上面。
姜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身材匀称,肩膀有点薄,透着少年的纤细感。
伤的不重,和姜白估计得差不多,但他皮肤白,青一块紫一块的在后背上更加明显。
楼折翡打眼一扫,基本有了数,指尖轻轻点了点肩胛骨:“带没带伤药,这里有淤青,得涂药。”
姜白小声嗫嚅:“应该带了,莲生爷爷给我塞了一堆药,我记得伤药是个方形小盒子,你找找看看。”
他拿过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部都倒了出来。
楼折翡扒拉了两下,找到了他说的盒子,打开来闻了闻,是伤药的味道:“我给你涂药,可能有点疼,别乱动。”
姜白闻言揪紧了身下的衣服,声音有些抖:“有多疼啊?”
楼折翡手凉,用灵力将药膏暖化,才贴上他肩胛骨上:“淤青得揉开了,将药揉进去,才好得快。”
药膏渗进皮肤,又热又胀,带着沉闷的钝痛感,姜白怕疼,没一会儿整张脸就皱巴在一起,“嘶哈嘶哈”地哼哼起来。
像只待宰的小猪崽子。
楼折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怕疼?”
姜白立马嚷嚷起来:“没有!我堂堂七尺男儿,威武雄壮的凤凰,怎么可能会怕疼!”
“是吗?”楼折翡掌心用力,按着他的肩胛骨使劲揉了两下,“不怕就好,以后比这还疼。”
一阵麻痛袭来,姜白没有心理准备,“嗷呜”一嗓子直接叫出了声:“你,你说什么,比这还疼?”
楼折翡眼底带笑,故意吓他:“当然比这疼了,要想把淤青都揉开,以后每天都得上药,一天比一天疼。”
说着,他又挖了一块药膏,油性的药膏带着很重的草药味道,被掌心催热,氤开在四周。
姜白被熏得打了个喷嚏,小声商量:“要不别上药了,太麻烦了,让它自己慢慢好吧。”
楼折翡一口否决:“那可不行,留下暗伤怎么办?”
“不会的,我身体好,会自愈的。”
“不行。”
“阿翡,每天上药多累啊,我不想让你那么累。”
“为了你,我受点累也没关系。”
“可是,可是我会心疼你的啊,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儿,怎么能受累呢,你得被我捧在怀里,放在心上的。”
楼折翡笑出了声:“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不管从哪儿学的,我的心意是真的。”姜白偏头看他,一脸含情脉脉,“我舍不得你吃苦,所以咱们别上药……嗷!”
楼折翡手上动作不停,笑得跟只大尾巴狼似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姜白疼得说不出话来,整张脸都憋红了。
“阿白刚才那番话太令我感动了,我实在无以为报,思来想去,只能帮你上上药了。”
“不,不用……”
“我虽然没你身体好,没你修为高,身上还有病,什么都不会,但我这份心意是认真的,阿白愿意接受吗?”
楼折翡停下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姜白鼻尖一酸,颇有种修成正果的感动:“阿翡的心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当然愿意接受!”
“那就好。”楼折翡展颜一笑,“看到你愿意接受我这份帮你上药的心意,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
上完药,姜白整个人都蔫了。
楼折翡擦干净手,给他披上衣服:“怎么不说话,太感动了吗?”
“……”
姜白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瞪着他:“我快感动死了!”
去他娘的修成正果,这是修成了什么坏果子吧!
楼折翡看着他,也不说话,眉目间满是笑意。
姜白自个儿气了一会儿,又巴巴地凑过去,眼神幽怨:“你骗我了。”
“嗯?”
“得哄哄我才行。”姜白张开胳膊,命令道,“得抱抱我,还得亲亲我!”
楼折翡失笑,将人捞进怀里:“这么大人了,上个药还怕疼,羞不羞?”
姜白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就被亲了一口,脸红了个彻底。
四周弥漫着药膏的气味,楼折翡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这么怕疼,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知不知道?”
姜白晕乎乎地点头:“我会保护好你的!”
楼折翡有些头疼:“我是让你保护好自己,不用管我,我又不会……怕疼。”
姜白一脸理直气壮:“可是我会怕你疼。”
楼折翡气闷,想说自己根本不会出事:“那你不怕自己疼吗?”
“比起自己疼,我还是更怕你疼。”姜白摸了摸他的头,义正辞严,“我可是要做阿翡夫君的人,怎么能让你疼呢?”
楼折翡心情复杂,全天下敢摸他头的,也就这小傻子了。
罢了,既然小傻子喜欢做梦,那就做吧,他将人护严实就好。
—
两人住了一宿,第二天开始赶路。
要去人间,需要到魔界中心城,楼折翡又是编瞎话,又是撒娇耍赖,诓着姜白按他指的方向走。
中心城距离稍远,途中要经过几座城池,越靠近中心城,城里的人越多。
姜白怕再遇到祁千离那样的疯子,一路上不敢逗留,抓紧时间赶路,楼折翡有心带他逛逛,都找不到机会。
一连赶了几天路,到达「月都城」时,楼折翡实在憋不住了,软磨硬泡加装病,带着他在城中住了下来。
月都城是魔界景色最好的地方,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百鬼节,城中来往的人大多戴着鬼面具。
姜白孩子心性,一连几天精神紧绷,好不容易有机会放松,眼睛都亮了,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光景。
楼折翡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茶楼,茶楼对面架了高台,高台四周堆满了花。
“这是要做什么?”
姜白指着高台,兴致勃勃地问。
几日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就问楼折翡。
起初姜白还疑惑过楼折翡为什么会懂那么多,后来一想,他在人间生活了十几年,知晓的事多也正常。
楼折翡扫了眼,半真半假地说:“应该是有表演吧。”
上茶的小二笑道:“您猜对了,等下月苑的花魁会献舞一支,是我们月都城的特色,只有百鬼节能看到。除了茶,还要点其他的东西吗?”
姜白摸摸自己的钱袋:“要两碟特色的点心。”
多亏魔界可以用的支付种类比较多,可以用灵石抵账,不然他们恐怕要饿死在这里。
楼折翡朝楼下张望了下,伸手:“给我点钱。”
之前用灵石,有找回来的银钱,姜白一股脑儿都给了他:“阿翡要买什么吗?”
“嗯。”楼折翡卖了个关子,“我就去楼下一趟,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别乱跑。”
姜白不放心地嘱咐:“小心点。”
茶楼里坐满了人,周围有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声音挺大,姜白听了一耳朵。
“听说了吗,两位大人打起来了。”
“诶呦,这都多少天前的事儿了,听说打得可凶,两位大人都受了伤,当时魔尊大人在场,也被误伤了。”
“啧啧啧,听说辰天大人的府邸都被掀了。”
“千离大人多好的脾气,简直不像个魔修,这回打起来,八成是辰天大人做了什么。”
“谁知道个中发生了什么事呢,你这么护着千离大人,难不成是想……”
……
熟悉的名字令姜白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阴柔的脸。
千离大人,看来那人在魔界还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按照刚才听到的话,好像是几个大人物打架了?
姜白对这事不感兴趣,不过听说他们都受了伤,心里忍不住高兴起来。
那什么千离大人,伤重死了才好,免得自己还得提防着他来打阿翡的主意。
小二刚将点心端上桌,楼折翡也回来了,手上拿着两个鬼面具。
姜白眼睛一亮:“你去买这个了!”
楼折翡将其中一个放在他脸上比了比:“你盯着瞧了一路,别人有的东西,我们阿白也要有。”
姜白心里欢喜,拿着面具爱不释手:“阿翡对我太好了。”
楼折翡失笑,一个面具就好了,小傻子也太容易收买了。
坐了没一会儿,四周逐渐躁动起来,对面高台上垂下一条长长的红色绸带,身着红衣的人挽着绸带,缓缓降落到高台上。
姜白瞪大了眼睛:“花魁是个男的,他,他怎么穿那么少?!”
那男人衣着十分清凉,只有短短两片布料,堪堪遮住重点部位,身上红纱环绕,多了一份朦胧之美。
楼折翡皱了下眉,伸手捂住姜白的眼,将他脑袋扭了个方向。
他上辈子只听闻过百鬼节的热闹,却不曾来看过,要是知道会有这样的表演,他是绝对不会带姜白来看的。
随着花魁降落到高台上,四周响起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是清月!”
“没想到啊,今年竟然是清月胜出。”
“怜月到底是色衰了,蝉联三年,就换了新人?”
“听闻这清月刚来月苑几个月,能艳压群芳,想必姿容出色。”
月都城的百鬼节是魔界最大的盛事之一,月苑是月都城最大的寻欢作乐之地,能在百鬼节献舞,是无上的荣耀。
月苑的花魁每年都会重新评选,魔界看待性别很模糊,不论男女都可以参与评选,各色美人争芳斗艳,也是月苑能一直红火的原因之一。
姜白拉下眼前的手,坐到楼折翡身边,挡住他的视线:“有伤风化,你不许看!”
楼折翡本来还在生气,瞧着他这副模样,顿时乐起来了:“听说这花魁姿容出众,能被选上献舞,舞姿定然曼妙,阿白不想见识一下吗?”
“不想见识,都是庸脂俗粉,没什么好看的!”
“不看看,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周遭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邻桌的人惊叹不已。
姜白猛地站起身,拉着楼折翡往外走:“我后背的伤又疼了,阿翡陪我去上药。”
楼折翡快笑疯了,眼疾手快,将面具拿上。
小傻子是真往心里去了,不然不会连上药都搬出来,要知道,他可是最怕疼的。
街上全是围观的人,出了茶楼,就陷入人潮人海之中。
姜白放慢脚步,紧紧拉着楼折翡,嘱咐道:“阿翡拉紧我,这里人多,别走散了,千万不能看那什么花魁,他穿的太少了,看了眼睛会生病的。”
楼折翡笑着将面具按在他脸上:“好,不看,戴上面具,咱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两人戴上面具,往高台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突然一道破空声从背后响起,姜白心一紧,立马将楼折翡护在身后,伸手阻挡。
楼折翡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姜白出手很快,将那支缠了红色绸带的羽箭抓在手上。
四周的人如潮水般退开,姜白不明所以,只觉得手中的羽箭上传来一股大力,他转过身,就看到一人踩着红绸,飘然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抱歉,来晚了,有点卡文,二更估计也得晚。【跪地磕头】
我是要做阿翡夫君的人,怎么能让你疼呢?
结契当晚,姜白回想起这句话,只想穿越回这一章,打死自己。
第 45 章
姜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只瞟了一眼,但他还是认出来了,那踩着绸带飘过来的人, 正是高台上的花魁无疑。
赞叹声此起彼伏, 大多都是在夸清月, 夸他身轻如燕,身段出众。
楼折翡藏在鬼面具下的脸阴沉得可怕, 从前不掺和,还不觉得魔界民风开放,这几天下来, 可是完全扭转了他的想法。
楼折翡揽住姜白, 不动声色地碰了下他手肘的麻筋。
羽箭掉在地上,连同飘过来的清月,也一块朝地上坠去。
楼折翡瞥了一眼, 委委屈屈地喊起来:“阿白,我刚才好像撞到腿了,走不动路了。”
姜白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缓过劲就想抱起他, 俯身的时候动作一顿,有些迟疑。
周围的人有点多, 抱起来的话, 阿翡会不会不自在?
这动作落在楼折翡眼里, 瞬间变了味道, 想到刚才的事,他眼底闪过一丝阴沉:“阿白, 我腿疼。”
姜白心一狠, 直接把人抱起来, 不自在就不自在吧,哪怕阿翡恼他,他也不能任由阿翡疼着。
清月反应很快,调整姿势,优雅地落了地。
他没穿鞋,却走得很稳很流畅,带着股子勾人的风情,令围观众人看直了眼。
百鬼节的风俗,花魁会扔出一支羽箭,接住的人要随他去高台上,回答他的一个问题。
回答得正确,可以与花魁共度一夜,若是回答得不正确,则要负责今夜月苑里所有人的花销。
月苑是个销金窟,百鬼节当夜,更是狂欢不休,花销算下来,能抵城中所有商铺半个月的收入总和。
问题的难易程度,回答的正确与否,又全凭花魁一人说了算,不确定性太大,故而除了财势强横的人,以及和花魁有情的人,其他人都不敢去接花魁的羽箭。
常言道,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月苑的花魁可不是会被儿女情长牵绊的人,这百鬼节办了几十年,至今还没有过答对问题的人。
所有人都默认,接了那羽箭,就是要掏钱的。
路人也不接羽箭,都是魔界诸位大人接的,故而每年都有人下注,猜是哪位大人接下羽箭。
往上数几年,都是祁千离接的,今年押他的人占了大半,毕竟风流种子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美人。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前几日,祁千离与辰天大战重伤,今年百鬼节根本就没来参加。
如今姜白接了箭,可算是爆了大冷门,为着玩笑押了路人的人,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楼折翡回忆起这伤财的风俗,忍不住额角直抽,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姜白接住了这破箭,这么多人看着,大概率要破财消灾了。
周围的人自发围成一团,都不想放跑了这出钱的冤大头,毕竟他们今晚都准备去月苑好好享受一番。
姜白对这等风俗一概不知,看了眼被围得死死的路,又看了看朝自己走来的清月,心里也猜到了一二,那羽箭八成是不能乱接的。
清月红纱覆面,身段修长,比姜白和楼折翡都要高一些,手指把玩着被扔在地上的羽箭,笑意魅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姜白没回答,鬼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面满是警惕。
清月的视线扫过他怀里的人,勾唇轻笑:“公子既接了我的箭,就要与我去那高台之上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姜白抿了抿唇,“我不要你的箭,你自己留着吧。”
围观众人不满地嚷嚷起来,清月微一抬手,用羽箭指着姜白:“这是百鬼节的习俗,公子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我可以为你解释,但你不能坏了规矩。”
他话里带着威胁,姜白皱皱眉头:“你说。”
清月将羽箭的习俗说了一下,姜白脸色瞬间变了:“什么习俗,你们这摆明了就是坑钱!”
确实是坑钱。
谁个不在背地里这么骂,但只要坑不到他们头上,还能从中获取利益,那又有什么关系?
以往被坑的是魔界里的各位大人们,他们掌管着各个城池和魔界的各种矿,家财万贯,不把这点钱当钱,拿出来也就图一乐呵。
搁在平常人眼里,这也算是大人们的赏赐了。
清月笑了笑:“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没信心答对我的问题吗?”
姜白单纯,但是不蠢,弯弯绕绕看的明白,知道这问题八成是答不对的。
清月抬手作邀:“公子,请。”
姜白挪不动步子,楼折翡揽着他的脖子,小声说了“不试白不试”,他才跟上去。
高台之上万众瞩目,已经放好了一把椅子,是给接下羽箭的人准备的。
姜白直接抱着楼折翡坐上去,两人动作亲昵,引起了一片哗然声。
月苑的花魁是众人公认的美人,即使是风流浪荡的祁千离,也不曾抱着人上台。
这不是硬生生打月苑和花魁的脸吗?
众人不禁开始猜测他们的身份,这两人八成是有些来头。
由于姜白和楼折翡都戴着鬼面具,更为这一份猜测增加了些许神秘感。
上台之后不是立马回答问题,可以近距离观看花魁的舞蹈,这也是给接下羽箭之人的特别待遇。
姜白对清月的舞蹈没兴趣,不止自己不愿意看,也不想让楼折翡看,抱着他侧过身,背对着清月。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之下,一时间,众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没什么心思去看清月的舞蹈了。
魔界不像是正道和人间,魔修们都喜欢搞事情,越是看到怪异的举动越兴奋,期待着再发生点大事。
来历不明的姜白和楼折翡,突兀又反常的举动,处处都透着神秘。
楼折翡知道有不少人在看着他们,他早就习惯了各种打量的目光,根本没往心里去,懒懒地靠在姜白怀里:“轻一点,疼。”
姜白收了几分力,小心翼翼地给他揉着腿:“撞到哪里了,严不严重,是怎么个疼法?”
他语气里透着明显的焦急,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早就直接掀开楼折翡的衣服查看了。
瞧着他真的着急了,楼折翡才施施然道:“不严重,就有一点疼,你给我揉揉就好了。”
姜白一手揽着他腰,一手给他揉着膝盖,碎碎念不停:“可不许骗我,你身子骨弱,不像我皮糙肉厚,要是磕着碰着,得赶紧处理,我先给你揉一揉,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以前嫌烦,现在是越听越舒坦,楼折翡应了声:“这曲子太吵,你随便多说几句话,给我清清耳朵。”
姜白欢喜得不行,只觉得他这娇简直撒到自己心坎里了:“好好好,阿翡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从前有一只小凤凰,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楼折翡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出现在别人杜撰的故事里,最重要的是,这故事里的他千万般好,跟尊玉菩萨似的,没一处不完美。
落差太大,要知道以前,活在传闻中的他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狠魔头。
姜白编故事的能力有限,和现实多处雷同,没一会儿就絮叨完了。
楼折翡也不嫌烦,问他:“怎么这回不编个男鬼和游侠的故事了?”
“那个结局没编好,阿翡听甜甜的故事就好了,反正我们两个一定会甜甜的。”
姜白笑得灿烂,全然忘了自己诓楼折翡那故事是从书上看来的。
楼折翡也没拆穿,这么好的把柄可不能浪费,得用在刀刃上。
指不定哪天就能换来惊喜。
曲声戛然而止,清月的舞蹈也随之停下了,掌声和欢呼声响了许久才慢慢停止。
几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姑娘上了台,手中捧着笔墨纸砚,在姜白面前一字排开。
清月拿起笔,递给他:“公子,等下我问了问题,你便要将答案写在纸上,然后我会回答你答案是否正确。”
姜白撇了撇嘴,没接:“这样对不对岂不是随便你说,依我看,你应该先将正确答案写下来,然后再将我们的答案进行比对。”
这本就是个虚的架势,谁也不知道花魁会问些什么,答对的几率近乎于无。
先将答案写下来,是可以防止花魁乱判对错,但也阻止了花魁因私人原因说对。
清月微微皱了下眉,瞥过抱在一起的两人,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既然公子开口了,那我就献丑了。”
月苑出来的人,才貌双全,也写得一手好字,清月很快就写好了答案,将笔搁下。
“敢问公子,我的名字是什么?”
四周安静得可怕,两秒后,突然哄闹起来,不少等着去月苑的人发出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恨不得让他将刚才那句话咽回去。
姜白愣了一下:“你确定是这个问题?”
清月淡笑:“公子请落笔。”
姜白没动弹,下意识看向楼折翡,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写。
楼折翡从他怀里跳下来,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写。”
花魁的名字,早在茶楼就听到别人谈论了,姜白知道答案,拎起笔就写下两个字。
这是个绝对不会答错的问题,虽然不知清月为什么要放水,但对他们而言,答了总比没答上好。
楼折翡打量着清月,后者冲他露出个暧昧的笑。
两张写着「清月」的纸被放在一起,证明答案是正确的。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答对问题,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花魁是故意的。
难不成真看上人家了?
答案没人知晓,姜白和楼折翡都被清月带到了月苑。
带了两个人回去,这也是头一遭了。
房间早已准备好了,姜白多次想带着楼折翡跑路,都被拦了下来:“他又不能霸王硬上弓,看看他要干什么也无妨。”
楼折翡喝了口茶,清月给他的感觉不太对劲,这人有胆识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种事,肯定不是个简单的花魁。
姜白想了想也是,清月又不能逼着他做什么。
桌上放了不少瓜果糕点,他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起来。
清月换了身衣服才过来,他摘了面纱,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公子久等了。”
姜白被这婉转的声音腻得吃不下去了,将糕点放下,站起身,正色道:“花魁公子,我已有爱人,非他不娶,今日冒犯了,还望见谅。”
楼折翡“噗嗤”一声笑开了,拽拽姜白的手:“坐下说,站着不累?”
姜白乖乖坐下。
清月打量着他俩,眼睛一转:“公子误会了,我亦心有所属,那人并不是你。”
姜白一愣:“诶?”
清月款款走到楼折翡身边:“是这位公子。”
姜白:“……”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着我念,清月不喜欢他俩,清月是疯批事业批。
第 46 章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轻缓悦耳的丝竹声飘荡在整个月苑里, 有少许传入房间,与沉抑的氛围极不贴切。
自从清月说出那句话后,姜白就沉默着。
两道视线或光明正大, 或不动声色地的落在他身上, 明明与他无关, 但两个主人公似乎都在等待他做出反应。
“我一见这位公子,就心生爱慕。”清月柔柔一笑, 伸手就去搭楼折翡的胳膊,“虽然知晓两位公子情投意合,但我实在无法按捺心中感情, 我无意破坏你们的感情, 只是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献给这位公子,以了心意,还望公子成全。”
姜白快速冲过来, 捏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我不成全!”
事发突然,清月的话仿若惊雷,把姜白给劈懵了。
什么叫不想破坏?什么叫望他成全?听得他整个人都傻了, 此时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是我的,你最好赶紧打消乱七八糟的念头, 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清月也不挣扎, 瞥了眼被捏住的手腕:“公子把我的手都捏疼了。”
姜白一把甩开他的手, 全然不见平时温和的模样:“你若是再敢碰他, 我,我就折断你的手!”
落枫谷养出来的和顺性子, 头一遭说出这等胁迫人的话, 瞧不见一点攻击性, 像极了龇牙咧嘴的猫崽子,挥舞着爪子护食。
不吓人,倒有些娇憨。
楼折翡眼底闪过笑光,恨不得把人揣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思来想去,又忍住了,搓着指节按捺住冲动。
清月的来意尚不明晰,须得再试探一番。
“公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这样可不招人喜欢。”
“……”
清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拿过桌上的茶壶。
月苑与低等青楼隔着十万八千里,清月能脱颖而出成为花魁,不仅容貌舞技出众,连斟个茶都赏心悦目,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
姜白越看越不是滋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多肉。
他向来是自信的,突然杀出来一个极具魅力的清月,那句“不招人喜欢”像根刺似的,梗在他心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牡丹花在,还有人会选择其他花吗?
吃东西的时候摘了面具,所有的表情都落入旁人眼里。
到底是在月苑浸淫过的人,清月一眼就看透了姜白在想什么,举着茶杯递过去:“我只求一夜,公子不愿成全,可是怕我抢走你的爱人?我房间的床很大,可以三个人一起——”
“住口!”
清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楼折翡端坐在桌旁,清月说了一大通,他没给出半点反应,直到这时候,才纡尊降贵吐出两个字。
姜白不知道此间事情,更别提各种花样了,仅有的一点了解,还是前几日听祁千离墙角听来的。楼折翡何等的强势,既存了心要将人圈在怀里,自然不会允许清月说那些个淫/乱事情给他听。
清月要作妖,他懒得阻止,若是将主意打到他的小凤凰身上,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楼折翡抬眼,正视清月:“既然知道是别人的爱人,就别伸手去碰。”
他眸底冰冷,满是警告。
清月怔了一瞬,被他这一眼看得遍体生寒,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畏惧。
他好像招惹了了不得的人物。
“阿翡……”
楼折翡拉住姜白的手,杜绝了他接那杯茶的机会:“渴了,阿白给我剥个橘子吃。”
姜白瞬间支棱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拿起橘子,瞪着清月:“没错,阿翡是我的爱人,你别想碰他!”
他浑然不觉,自己误会了楼折翡话里的指代。
清月将茶杯放下,定定地打量着他。
这人是真的傻,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但架不住旁边有个精明的主儿护着,不好糊弄。
楼折翡侧了侧身,挡住清月的视线:“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妨直说。”
清月缓过神,在他旁边坐下:“我方才已经说了,想与公子你春宵一度。”
姜白又要发作,被楼折翡按住了腿:“花魁公子能耐大,想找个挡箭牌,自然有成千上万的人趋之若鹜。”
他轻轻呵了声,语气轻慢:“至于我,一介废人,眼光太高,看不上你。”
姜白瞪大了眼睛,楼折翡在他面前一直是平和的样子,何曾这般讽刺别人,一边说自己是废人,一边说自己看不上清月。
就,十分不给面子。
但是听起来也太爽了。
他捏着橘子,心里漫上一股酸酸甜甜的感觉。
清月沉默了一会儿,抚着眼尾哀叹出声:“公子这么说,莫不是嫌弃清月青楼出身?”
呸,是嫌弃你戏太多,不识抬举。
楼折翡暗自腹诽,看也没看他,按在姜白大腿上的手动了两下:“剥橘子。”
姜白“呀”了一声,不再走神,专心剥起橘子来。
清月眼波流转,娇滴滴道:“清月还是清白身,不求公子垂怜,便是一夜也无可能吗?”
“为什么要有可能?”楼折翡突然笑了下,没什么温度,“长的一般,撒娇也生硬,凭什么让人退而求其次呢?”
清月一噎,泫然欲泣:“公子要向爱人表忠心,何至于故意冷嘲热讽,伤清月的心?”
楼折翡咬住喂到嘴边的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姜白的腿:“既没我们阿白好看,又没我们阿白会撒娇,说实话就是故意伤你的心了?”
“……”
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清月都快产生动摇了,自己真有那么差劲吗?
姜白笑弯了眼:“花魁公子,你不用再说了,共度一夜属实不必要,多谢你的橘子,我们就不打扰了。”
楼折翡话说得毫不客气,他心里那点委屈和嫉妒早散了,有种轻飘飘的欢快感,也不在意眼前的情敌了。
反正他和阿翡两情相悦,没有人能够插足。
楼折翡顺势牵住姜白的手,站起身:“走吧。”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虽然好奇清月的所作所为,但你来我往这么长时间,清月还是在顾左右而言之,他也失了探究的心思。
姜白欢欢喜喜地应了声,又从果盘里拿了两个橘子。
不拿白不拿。
还未走到门口,清月的声音就追了过来:“与二位公子开个玩笑罢了,我心中倾慕之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魔修。”
姜白脚步一顿,听懂了他话里的威胁。
清月是在告诉他们,他看出他们不是魔修了。
“你什么意思?”
“我想与二位公子合作,不如坐下喝杯茶,我们详细谈谈。”
清月的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像是笃定他们一定会同意。
楼折翡最厌恶被胁迫,不悦地眯了眯眼,低头询问:“阿白想谈吗?”
若是不想,那他就……
“谈一谈也无妨。”姜白捏捏他的手,回到桌前,“听说花魁公子刚来月苑几个月,可是为了你所仰慕的人?”
清月没有遮掩:“是为了他。”
姜白不发一词,突然出手,抓向他的肩膀。
清月一掌拍在桌上,向后仰去,躲开他的攻击:“不打招呼就出手,公子可不讲道义。”
姜白拍拍手,骄矜地抬了抬下巴:“花魁公子来魔界都好几个月了,还没学会入乡随俗,魔修会跟你讲道义吗?”
楼折翡颇为欣赏地看着骄傲的小凤凰,一旦脱离了感情,姜白就不是轻易能够被糊弄的小傻子了。
落枫谷的小少爷,姜竺的儿子,天生就该大放异彩,哪里会任人摆布。
清月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杀机。
楼折翡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你来魔界有什么目的,是为了倾慕魔修还是其他,我们并不关心,与你合作,可有什么好处?”
清月能在月苑混成花魁,定然有一番手段,与其撕破脸皮,不如好好利用一下。
要从魔界中心城去往人间,还需费一番功夫,他不能正大光明地出手,清月很适合做他的挡箭牌。
“好处?”清月好整以暇地抬起头,“公子想要什么好处?”
姜白下意识看向楼折翡,后者直截了当道:“我们帮你的忙,你帮我们离开魔界。”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姜白已经习惯了,每当遇到需要决断的时候,都会参考楼折翡的意见。
他的阿翡经验丰富,很能拿主意。
“你既在高台之上选中我们,定然是已有打算,事已至此,何苦两败俱伤?”
姜白斟酌着词句:“之前诸多试探,想来也是为了看我们对你有没有兴趣,不知结果可令你满意?”
清月面色缓了缓,沉默许久,拿起茶杯,遥遥敬了他们一杯:“公子都这样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楼折翡勾着姜白的指尖,两人一起回到桌前。
姜白心情不错,他们人生地不熟,一路走来全靠楼折翡连蒙带猜,也是运气好了才走到这里,要去往人间,找人帮忙是十分必要的。
清月答应合作,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姜白欢欢喜喜地剥着橘子,隔一会儿喂给楼折翡一瓣,两人没过多交流,但行为举止中透着说不出的亲密。
清月看了半晌,突然道:“错了。”
姜白一愣:“嗯?”
“我说错了,之前并不是为了看你们对我有没有兴趣。”清月站起身,故意朝楼折翡抛了个媚眼,笑意暧昧,“我可是真心实意,想与这位公子肌肤相亲,共度春宵。”
楼折翡:“……”
姜白:“……”
—
夜深,月上梢头。
弦曲声和娇笑声混杂在一起,氤氲出一片旖旎的氛围。
楼折翡揉了揉眉心,好笑地瞧了眼鼓着脸生闷气的人:“还没气够?”
清月离开前扔下那句意味不明的挑逗言辞,可把姜白给气炸了,冷着脸,一直没个笑模样。
“他觊觎你!”
姜白抓起手边的橘子皮,朝着房门扔过去:“他还不死心,就不该与他合作,反正我们自己也能离开魔界。”
楼折翡戳了戳他气红的脸:“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我对他又没想法。”
姜白抓住他的手,轻轻咬了口:“但我还是生气,他看你一眼,我,我都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这么凶?”
“对,我超凶!”
楼折翡蜷了蜷指尖,轻笑:“是凶,咬人挺疼的。”
“疼了?”姜白一惊,“让我看看。”
浅浅的牙印印在手背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楼折翡指尖微动,在他掌心挠了两下:“逗你的,没成年的小凤凰牙都没长齐,咬人怎么会疼呢?”
姜白:“……我牙长齐了!”
“呀,那阿白可真棒。”楼折翡哄孩子似的哄了两句,“时候不早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床挺大的,睡起来应该很舒服。”
月苑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床榻肯定上乘,他们前几日风餐露宿,睡都没睡踏实。
清月还没说需要他们做什么,想必一时半会儿离不开月都城了,养精蓄锐才好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
姜白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支支吾吾:“不,不休息,你休息吧。”
楼折翡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我不困。”姜白偏开头,“你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楼折翡伸手捏住他红透的耳朵:“阿白在想什么,怎么害羞了?”
耳朵上一阵酥麻,姜白缩了缩脖子,脸上愈发红了:“唔,没,没想什么。”
之前在摘星楼,祁千离说的话和做的事,阴差阳错点醒了他,今日清月又说了些暧昧话儿,姜白心中虽不甚清楚,但也有了些许猜测,一想到要和楼折翡睡在一起,就止不住乱飘的思绪。
楼折翡断然不会轻信,勾着他的下巴,把躲开的脸扭过来:“没想什么,怎么不敢看我?”
姜白那点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此时多少也猜到了小傻子在闹什么别扭。
楼折翡觉得有趣。
有趣又好笑。
他见过太多对他抱有各种想法的人,他们的目光都带着很强的侵略性,见缝插针地落在他身上,恨不得剥开他的衣服。
唯独姜白与之相反,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像是怕亵渎了他。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逗上一逗。
“阿白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合你心意?”
“我没——”
楼折翡张开胳膊,打断他的话:“腿疼,阿白抱我去床上。”
姜白欲言又止,默默将人抱起来。
到底是风月场所,弄得再高雅,也脱不去根子上的情/色意味。
床榻很大,整体呈圆形,帷幔层层叠叠,一齐从上方垂下来,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感觉。
姜白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起身欲退开,忽然被勾住了腰带。
他惊诧抬眼,正对上楼折翡带着浓郁笑意的视线,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拽着他朝床上栽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白:小傻子开窍倒计时。
阿翡:浪荡小妖精进化中。
第 47 章
姜白反应很快, 迅速用胳膊撑着床,心有余悸地斥道:“你做什么?!”
楼折翡摩挲着他的腰带,轻嗔:“阿白好凶。”
姜白有苦说不出, 软下声音来解释:“没有凶你, 我刚才吓到了, 我这么重,万一把你砸出个好歹来, 伤着你,可怎么办?”
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躺起来很软和, 楼折翡惬意地舒了口气, 手上用力,将人拉近了些:“那是我太不懂事,惹阿白生气了。”
“没有。”
许是觉得自己态度冷硬, 姜白平复心中的情绪后,温声道:“我没有生气,我永远不会对阿翡生气的。”
“那你也不能骗我,我最讨厌亲近的人骗我。”
“不骗你。”
姜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 又问了一句:“我是阿翡亲近的人,对吗?”
像他这样一颗心扑在别人身上, 如果不能得到全心全意的回应, 总是会迟疑怯懦, 忍不住想要多确认几次。
楼折翡支起身子, 碰了碰他的额头:“对,所以你不能骗我, 不能藏着秘密, 不能隐瞒我。”
他就是双标, 明明自己藏着天大的秘密,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但就是想要姜白给他最完整的信任。
没什么人能受得住他的控制欲,但姜白却很满足,大眼睛里又盛满了欢喜:“不骗你,什么都不隐瞒你。”
“阿白好乖。”楼折翡话锋一转,“那告诉我,你刚才不想休息,在想什么?”
“……”
姜白表情一僵,突然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不雅,想要起身。
楼折翡哪里会如他的意,拽着腰带就把人拉了回来:“不乖?”
“没……”
“那跑什么?”
“……没想跑。”
姜白面红耳赤,脑海中浮现出摘星楼上看到的画面,不知怎地,画面中的祁千离和女子都变了副模样。
还是熟悉的场景和姿势,脸却变成了他和楼折翡的面容。
所有的声音都无法入耳,姜白感觉自己好像泡在温泉里,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冲动,燥意在血肉中流淌。
像身体里关着一头野兽,野兽在横冲乱撞,想要挣脱束缚。
赤身裸体,肌肤相贴,极乐之事……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答案。
就差一点,姜白很确定,只差一点他就能够明晰那个答案了。
窗户半开着,夜风吹散了日积月累的脂粉香气,吹动床榻上的花铃,串珠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一声一声扣在耳膜上。
催得人心绪不宁。
姜白的思绪都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画面扰乱了,随着花铃声跌宕,他舔了舔嘴唇,有些急切:“我乖的。”
楼折翡失笑,抚弄着他的后颈,奖励似的揉了揉:“那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千离和他那位卿卿,那天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既是难以启齿,又是不明所以。
楼折翡循循善诱:“那天他们在做什么,阿白可有看到?”
“没看到。”姜白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转瞬就推翻了自己的答案,“只看到了一点点,听到了一点点。”
他看到衣衫不整和满地狼藉,听到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视觉和听觉拼凑出来的印象朦胧又模糊,他知道那个答案触手可及,但偏偏差了一点。
碰不到。
楼折翡支起身子,在他唇角碰了一下:“别着急,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想做的,都可以说给我听,做给我看。”
姜白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想亲亲你。”
不止是嘴唇,还有……
他已经有所克制,想做的事情荒唐又过分,不敢说出来,怕吓到他的心上人。
只是亲亲?
楼折翡扬了扬眉:“你来。”
他深知如何才能彻底拿捏住猎物,偶尔的放手并不是放弃主导权,勾着人一步一步走近他,这比自己主动更有意思。
姜白怔了一瞬:“我来?”
楼折翡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对,阿白想对我做什么,自己来。”
姜白像是突然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心脏里满溢出动容,他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吻了吻楼折翡的眉心。
依次向下,到眼睑,鼻尖,最后唇齿相贴。
姜白的学习能力很强。
在感觉到唇上轻微的刺痛后,楼折翡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次没有破皮,很猛的小凤凰叼着他的下唇,近乎温柔地用牙尖磨着,没有咬下去。
姜白的亲吻总带着一丝孩子气,可以从他的动作中品出满满的珍视,里面更多的是单纯的喜爱,不见情/色意味。
楼折翡心里早有准备,揽着他的后背,纵容他的撒欢。
当轻软的唇落到咽喉上,且有顺着颈侧往下的趋势时,楼折翡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一次的亲吻,似乎和以前的每次都不一样。
要不要继续勾引小凤凰呢?
楼折翡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就有人帮他做出了选择。
房门从外面打开,徐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清月手上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烟枪,似笑非笑地看着帷幔后的人影:“呦,我是不是打扰二位公子的雅兴了?”
层叠的纱幔若隐若现,隐隐透露出后面交叠的身影,微风轻动,吹起纱幔。
清月吸了口烟,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在下的楼折翡。
原来自己猜错了吗,他竟然会甘心在男子身下承欢?
姜白猛地回过神来,拉过一旁的被子,将露出锁骨的楼折翡盖得严严实实:“你不知道敲门吗?!”
清月坐在椅子上,缓缓喷出一口烟,似笑非笑,带着股子戏谑劲儿:“公子,这是我的房间,我回我自己的房间,敲什么门?”
姜白一噎,又气闷又理亏。
腾地一下站起来,将扯开的纱幔整理好,把楼折翡包在里面。
他可不想让清月看楼折翡一眼,免得这人又打些歪主意。
袅白的烟雾中带着一丝丝青调,蜿蜒成片,模糊了清月出众的眉眼。
他身上的风尘气褪去了,多了一丝神秘感。
楼折翡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扯开的衣领,透过纱幔,冷淡的声音传出来:“花魁公子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能来了吗?
清月暗暗腹诽,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们的合作开始了,我需要二位公子的帮助。”
—
夜晚的月苑是月都城最热闹的地方。
虽然今年的百鬼节没有宴请全城,但月苑里还是挤满了人,晚上的拍卖会更是热闹。
姜白皱紧了眉头,挡住楼折翡的视线:“你别看。”
魔界是出了名的不把人当人,月苑中心是一处台子,台上站着一排蒙着脸的男男女女,他们就是等下要拍卖的东西。
楼折翡和姜白坐在台子旁边的桌子上,四周都是和他们一样参与拍卖的客人。
大家来月苑都是寻欢作乐的,能参与拍卖会的客人,更是财大气粗,怀里都搂抱着人。
楼折翡揉了揉颈侧:“别看什么?”
那里有一点深红色的痕迹,是某只很猛的小凤凰没控制住力道留下的,稍微有点痛。
瞥见他的动作,姜白脸色变了又变,小声嗫嚅:“别看被拍卖的人,也别看做那些事的人。”
你自己都做过那些事了,还害羞呢?
楼折翡没拆穿,他还挺喜欢看姜白口不对心,明明心里羞臊得不行,面前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对于清月,你是怎么看的?”
“他肯定不止是花魁那么简单。”
茶水温热,沏得刚刚好,楼折翡喝了口:“哦?”
姜白又给他倒了一杯,小声解释:“今日百鬼节献舞,那支羽箭来的蹊跷,我之所以会去接,是感觉到了上面的灵力。”
“灵力?”楼折翡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对,但很微弱,我也不敢确定。”姜白碰了碰杯子,感觉不烫了,才推给他,“直到他说出我们不是魔修的时候,我才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那支箭是他故意射给我们的。”
“我们一路走来,都没被发现身份,可清月一眼就看透我不是魔修,若非修为高深,就是对正道修士了解透彻,有什么特殊的辨认法子。”
楼折翡“嗯”了声:“原来如此。”
姜白并不知道,他们身上有他设下的屏蔽气息的术法,便是修为高深的人也看不透,诸如祁千离。
所以无论清月的修为如何,就能证明他对正道修士颇为了解。
楼折翡扶着茶杯,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修为至大圆满境界后,就懒得花心思去琢磨破绽了,行事举止全凭心意和感觉,若不是姜白提醒,他都要忘了自己还下了遮掩气息的术法。
太长时间没有遇到敌人,反应力都变迟钝了,看来得避开姜白,抽个时间活动活动筋骨了。
脑海中闪现出祁千离的脸,楼折翡喝了口茶,暗自思索着什么时候去揍他一顿。
姜白瞥了眼台上的人:“我才不信清月来魔界是为了倾慕之人,他若真对某个魔修情根深种,怎么会接受旁人,怎么会对你动歪心思。”
听出他话里的气愤,楼折翡勾了勾唇,还惦记着呢,小傻子醋劲儿挺大。
“所以我觉得,他来魔界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姜白捡了个花生,认真地剥开,“如果他修为足够强大,何至于走上当花魁这条路。”
楼折翡赞同地点点头,吃了喂到嘴边的半个花生仁:“太香太腻了,不要了。”
姜白反手将剩下的花生仁丢进嘴里:“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他的挡箭牌,过了今晚,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楼折翡喝了口水,冲淡了嘴里的花生味道:“你不好奇他这般折腾,想做什么吗?”
“不好奇。”姜白撇了撇嘴,“我巴不得立马离他远远的,最好今晚把事情解决,明日他就送咱们离开,然后他再也别出现在你面前。”
楼折翡忍着笑:“那等下按照计划行事,我在这里等你?”
姜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虽然不太想让你看,但房间里又不安全,等会儿我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千万要相信我。”
“我知道。”
“我说的话也都是假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楼折翡失笑:“我相信,快去吧,好好表现,别露了馅。”
姜白点点头,戴上鬼面具,拿着清月准备好的扇子,纵身一跃,跳到了台子上。
拍卖会还没开始,他突然的动作引起了台上台下众人的关注。
主持拍卖的人连忙过来:“拍卖还未开始,公子请在台下等候。”
姜白轻巧一躲,就绕到了他身后,扇子挑起其中一个即将被拍卖的人的面纱:“我也有想卖的东西。”
有人认出他是今日接下羽箭,又答对题的神秘人,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
姜白一把搂过身旁的人,笑声放肆:“花魁清月的第一夜,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在凌晨。
第 48 章
楼折翡支着下颌, 神色莫辨,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人。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落座:“吃醋了?”
楼折翡收回视线, 瞥了眼兴致勃勃的清月:“与其管别人, 不如先想想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我记得这月苑背后,可是某个人在撑腰, 你这般折腾,免不得让他盯上。”
魔界权势复杂,月苑表面上和他们没联系, 实际并非如此, 楼折翡到底是当过魔尊的人,知道的魔界秘辛只多不少。
姜白话音刚落,整个月苑都炸开了锅。
四周响起嘈杂的讨论声, 主持拍卖的人都没办法制止。
花魁是整个月苑里公认的第一美人,今日清月在百鬼节上闹了一出,月都城里的人已经在说他倒贴了,如今第一夜又被公然拍卖, 无论能不能成功,这份羞辱已经足够令他在城中抬不起头来了。
再过几日, 消息便会传遍整个魔界, 届时所有的人都会知道, 花魁清月倒贴还被人抛弃, 他将在魔界失去立足之地。
楼折翡搓了搓指尖,玩味一笑:“或者说, 你是故意想被他盯上的?”
这样一想也很合理, 折腾出这么多事情, 故意让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清月瞳孔一缩,故作镇定:“公子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明白,全当你心疼我了。”
他眼尾上挑,透着勾人的魅意,之前抽了烟,身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气味。
楼折翡眸光暗了暗,嗤道:“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容忍你一次,你要是想死,可以继续说这样的话。”
偶尔看小傻子吃个醋,是乐趣,但他可不想沾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清月一个激灵,只觉得脖颈一凉,那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他努力稳住心神,故作镇静:“开个玩笑而已,何况看着他吃醋,公子不是挺开心的吗?”
“他醋一醋,无伤大雅,若真动了气,气伤了自己,别说你了……”
楼折翡周身气势骤冷,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便是整个月苑,都得拿命来偿。”
清月知道他没说谎,敛了笑意。
方才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足以证明眼前人的能耐。
楼折翡拿起一瓣橘子,细嚼慢咽。
这橘子是姜白上台前剥好的,白色的筋络都撕去了,整整齐齐码在小盘子里。
“凭阁下的能耐,带着他离开魔界易如反掌,为何要与我合作?”
清月攥紧了拳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甘愿为了自己谋划的事情付出一切,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存在的可能。
楼折翡懒得跟他解释,咽下了橘子,问道:“被他抱着的那个人,你可认识?”
清月扫了一眼,说出一个名字:“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看着有些不顺眼罢了。”
楼折翡语气平静,像是在闲话家常,但清月敢保证,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杀意。
他再次确认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姜白离开之后,好像解开了楼折翡身上的枷锁,他内里的冷漠残忍都暴露出来。
清月开始有些后悔了,当初选中他们进行合作,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一出闹剧愈发热火朝天,主持拍卖的人无法阻止姜白,台下也有不少人跟着起哄,嚷嚷着要出价买下清月的第一夜。
又有几个人上台,想把姜白请下去。
清月到底是月苑的花魁,如果第一夜真被倒卖了,那连月苑的脸也不用要了。
姜白折扇轻摇,倒真像极了纨绔的公子哥儿:“都说月苑的服务令人满意,怎么我不想要的货色,也愣要塞进我怀里吗?什么花魁,我瞧着还不如我怀里的人。”
主持的人勉强保持微笑:“公子,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们沟通,现在,请您先下台,不要影响正常的拍卖活动。”
“我影响拍卖?”刻意放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诸位可有觉得我影响了拍卖?”
“没有影响。”
“让他卖,我正好想尝尝花魁的滋味。”
“没错,让他卖。”
“将清月叫出来,堂堂月苑的花魁,遭人嫌弃,不该出来解释解释吗?”
“对,让清月出来!”
……
哄闹声此起彼伏,台下的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把清月也叫出来,再看一出爱恨情仇。
楼折翡被吵得心烦,瞟了眼旁边出神的人:“怎么,后悔了?”
他并不介意在清月面前暴露本性,他看得出来,清月非常聪明,而聪明人一般都不会找死。
“怎么会?”清月勾了勾唇,“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楼折翡挑了挑眉:“是吗?”
说归说,闹归闹,姜白确实演的不错,就是有些小细节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楼折翡看着他为了避开怀里人露出来的腰,而缩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弯了弯唇。
知道守身如玉,挺乖的。
看他心情不错,清月斟酌道:“阁下很喜欢小公子吧。”
不然也不会甘心躺在他身下。
楼折翡咀嚼着他的称呼:“小公子?”
清月:“……”
这他娘的不会都要吃醋吧?!
“他性情单纯,一眼就能看出心里在想什么,应当年岁不大,所以叫一声‘小公子’。”
清月小心翼翼地解释完,看了眼楼折翡,暗自腹诽,这人看上去也年岁不大,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强的气势。
修真界里何时出了个这般厉害的人物?
楼折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啧”了声:“也没多喜欢。”
清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满脸不敢置信:“嗯?”
没多喜欢?确定没说错?
楼折翡还是少年的声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只是非他不可。”
清月:“……”
姜白又闹了一通,被月苑的人“请”下了台。
楼折翡瞥了眼他离开的方向:“他们要带他去哪里?”
“放心,不会有事的。”
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清月抢先解释。
楼折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催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将事情处理完,把人平平安安给我送回来。”
清月憋屈得不行,觉得自己跟个奴仆似的,还没办法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地应下来:“……是。”
—
姜白被带到了一个空房间,屋子里没有人,带他过来的人一句话没说,恭恭敬敬地守在房间门口,摆明了不让他出去。
虽然是羞辱清月,但清月和月苑又有什么区别,他今晚是给了月苑一个巴掌,月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房间没有清月的房间大,桌子上摆着各种吃食,姜白没闹腾,乖乖在桌前坐下。
他从桌上挑了几种合眼缘的糕点,挨个尝了一下,吃完后拍拍手,又把果盘里的橘子都挑出来,装进了储物袋里。
月苑的橘子很甜,但不是那种齁人的甜,酸甜适中,皮薄无核,总之味道不错。
楼折翡不耐酸又不喜甜,这橘子颇合他胃口,姜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忍不住就想多拿一点。
房门透出守卫的身影,姜白瞧了眼,展开手上的扇子。
这扇子是清月之前交给他的,他不想碰那些被拍卖的人,这扇子可以解决需要动手的困扰。
除此之外,这扇子上还另有玄机。
姜白拆下扇骨,将折扇铺平,扇面是纱绢的,上面画着一副山水画,泼墨风雅,可见作画之人丹青技艺绝妙。
不过姜白没心思欣赏,他捻着扇面的边,小心翼翼地揭下外层的纱,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一幅崭新的图。
月苑的地图。
从拍卖台上下来,他特意记下了路,此时对照着地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所在。
和清月预料的差不多,他被关押的房间距离要去的地方很近。
姜白指尖淬起灵火,将拆下来的扇骨和扇面全部烧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按照事先定下的计划,翻了下去。
夜色深浓,大街上很空旷,没有人走动。
姜白按照记下的路线,贴着墙行走,不多时,就看到了一个窗户大开着的房间,里面没点灯,他动作轻巧,直接翻窗而入。
清月等候多时,将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他:“换上之后,我送你出去。”
姜白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你转过去。”
还害羞呢。
清月下意识想逗他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逗逗小傻子虽然挺好玩的,但他惹不起小傻子旁边那尊大佛。
看着清月转过身,姜白迅速换好衣服:“阿翡呢?”
“他已经在等你了。”清月打量了他一番,“挺合适的,面具就别戴了,省得被人怀疑。”
姜白摘下鬼面具,小心翼翼地放进储物袋里,楼折翡给他的任何东西,他都想好好珍藏起来。
清月一边领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带你们去魔界中心城,那里是去往人间的唯一途径。月苑的人不会放过你们,我这边阻拦不住,你们多加小心。”
姜白不满地哼了声:“做你的挡箭牌,还要被人追杀,我们可亏大了。”
清月笑笑,压低声音:“听说过吗,被追杀时最适合培养感情了,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刺激。”
“……”
姜白脸上烧得慌:“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想着那档子事儿吗?”
“哦?难道你没想吗?”清月挑了挑眉,故意臊他,“是谁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做那档子事,还在心上人脖子上留下了——”
姜白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清月眼带笑意,拍拍他的手:“做了还不让人说,好大的脾气,哪个世家养出来的骄矜小公子?”
他们走的是小路,避开人群,直接来到了月苑后门。
姜白松开手,抬眼看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压下嘴角的笑意,平静道:“萍水相逢,希望再无后会之日,你也不必套我的身份,今夜之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清月表情一滞,很快缓和过来,这次倒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不带一丝风情:“好。”
姜白抱了抱拳:“告辞。”
清月看着飞奔远去的少年,目光温和,像是透过他在看其他什么人。
直到马车消失在夜色里,他眼底的笑意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毅然决然。
他转过身,慢慢走回月苑。
销金窟的旖旎之夜刚刚开始,他费尽心思筹谋的一切也才刚刚展开。
—
马车行驶得很快,一路不停,从月苑直奔城门,出了城后,就往中心城的方向赶去。
楼折翡看着一脸讨好的人:“怎么?”
姜白献宝似的,把橘子捧到他面前:“都给阿翡。”
楼折翡挑了挑眉:“是刚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虚了吗?”
“没有!”姜白瞪大了眼睛,“那些都是假的,不是我想做的,也不是我想说的。”
楼折翡不为所动。
姜白又急又无奈,扁了扁嘴:“阿翡又欺负我,你明明知道是假的,你还说了相信我的!”
楼折翡装不下去了,笑着捏他的脸蛋:“行了,逗你玩的。”
姜白眼睛骨碌碌一转,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阿翡刚才吓到我了,你摸摸,我现在心跳还特别快。”
楼折翡没客气,一把按在他胸膛上:“我摸着没特别快啊。”
姜白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到他会上手,张着嘴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走的。”
“哦?”楼折翡又揉了两下,“是被我吓到了,还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心虚了?”
“我没有!”
“是吗?”
姜白抓住他的手,整个人蹭过去:“我没有打坏主意,我就是被你吓到了,你得安慰我一下。”
楼折翡朝后一靠,眼里带着纵容,顺着他问道:“阿白教教我,我该怎么安慰你?”
马车一摇一晃,“哒哒”的马蹄声此起彼伏,遮住了加快的心跳。
姜白舔了舔嘴唇,盯着他微微突出的喉结,有些食髓知味:“你让我亲一亲嘛。”
他满脑子都是之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那个答案呼之欲出,胸膛中鼓噪着,他不想再等下一次机会,他想今夜就探究明白。
看来小凤凰想被勾引呢。
马车摇晃不停,楼折翡扶着他的腰,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
姜白下意识挣动,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屁股:“别乱动,马车上晃,这样摔不着你。”
“可是会压着你的腿。”
“你不重,这样正好方便安慰你。”
一听安慰,姜白立马乖顺下来,揽着他的肩膀:“可以亲一亲了?”
楼折翡对上他亮晶晶的眼,似笑非笑:“只是亲一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来啦,早点睡,明天继续三更,啾咪~
第 49 章
车厢里昏暗, 只有月光偶尔从窗口投进来,给隐蔽的空间蒙上了一层柔和的亮色。
楼折翡没有放过姜白的任何一丝表情,看着他眼神游移, 闪躲后又诚惶诚恐地抬起头, 用又轻又细的声音试探着回答:“不是。”
不止是亲一亲。
他想要做的, 比亲一亲更过分,比亲一亲更深入, 是要肌肤相贴,用唇舌传递温度。
他心里有一团火,看到楼折翡就烧得厉害, 唯有多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才能得到暂时的平息。
“想要……很过分的亲一亲,可不可以?”
姜白的眼睛很亮, 带着浓浓的期许与似有若无的欲望,他仿佛笃定了自己的要求会得到许可。
楼折翡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占据了完全的主导权,是他在引诱着姜白进行下一步动作。
但事实是, 姜白在受他引诱的同时,也让他没办法拒绝。
当沉溺于彼此的时候, 他们都不能完全的掌控局势。
离开月都城之后, 路变得崎岖不平, 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放在座位上的橘子骨碌碌撒了一地。
姜白有一瞬间的清醒:“橘子掉了。”
楼折翡摩挲着他颈后的皮肤,将他按向自己:“不用管。”
当炽热的鼻息扑到颈窝的时候, 楼折翡突然觉得, 失控的滋味也挺不错的。
他们紧紧相拥, 在马车里接吻。
过了很久,姜白含糊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好喜欢你,好喜欢阿翡。”
楼折翡哼了一声,算作应答。
夜风拂过颈项,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楼折翡圈紧了怀中人的腰,模糊地笑了笑:“越发得寸进尺了。”
楼折翡偶尔会觉得,姜白不像是凤凰,更像是狗。
他瞧了眼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拱的人,暗自腹诽,撒娇的黏糊劲儿尤其像。
“我喜欢这样。”姜白环着他的脖子,语气里是难掩的兴奋,“阿翡你喜欢吗?”
楼折翡捻了捻他的耳垂,突然有些渴:“不知道,让我试一试,看看喜不喜欢?”
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过了不知多久清心寡欲的日子,楼折翡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修炼的不是禁术,而是无情道了。
而他现在似乎对怀里的人产生了欲念。
不等姜白反应过来,他就将人压近,衔住了姜白的耳垂。
小傻子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往后仰头,拯救出落入虎口的耳朵。
楼折翡停下动作,目光微沉,他不喜欢姜白任何带有拒绝意味的反应:“阿白不想让我亲一亲吗?”
“让的让的。”
动作比思维更快,姜白偏了偏头,将耳朵又送回他嘴边。
楼折翡眼底溢上笑意,毫不客气地咬住。
姜白小小地呼了声痛,却再没有躲,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时不时问一句:“亲好了没有呀?”
他问的太频繁,但语气很讨好,并不惹人厌烦,像是在撒娇。
楼折翡心软得厉害,没多折腾他,不一会儿就松开了。
姜白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不安分地扭动两下:“我,我去捡一下橘子。”
楼折翡垂眸瞥了眼,心下了然,一把将人捞回怀里:“不用捡,夜里风大,让我抱一会儿,取取暖。”
姜白有些为难:“我把衣服给你穿,这样就不冷了,好不好?”
楼折翡充耳不闻,故作诧异:“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我,阿白知道是什么吗?”
年轻人血气方刚,搂着心上人亲了一通,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许是凤凰成熟比较晚,姜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过去十几年,一直都没什么反应的地方突然石更得厉害。
姜白心里慌得不行,下意识想躲:“没有,你感觉错了,阿翡放我下来,我给你剥橘子吃。”
谁要吃橘子啊,吃得都上火了。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嘀咕,面上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都剥一晚上了,手不累吗?”
姜白一听有戏,忙不迭摇头:“不累不累,我要给阿翡剥一辈子的橘子。”
楼折翡:“……”
有反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楼折翡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小傻子,谁知姜白出乎意料的抗拒,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了。
楼折翡自觉和魔界的鲁莽之人不同,比起不打招呼的偷袭,他更喜欢先礼后兵。
能让小傻子自己送上门来,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阿白怎么不抱着我,是亲够了就想跑吗?”
“没有。”
“那你抱着我,像睡觉那样抱着我。”
“……”
从楼折翡去落枫谷开始,两人一直是一起睡的。
爱撒娇的人一般都会黏人,每次睡醒,姜白都会黏过来,不会紧紧地抱着人,只是挨得很近,交颈而眠。
楼折翡恶劣得很,有好几次故意指出来,臊得小傻子跟煮熟的虾似的,整个人都红透了。
现在提起来,姜白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唉,当初还说我是命中注定的爱人,现在连抱都不想抱——”
“我抱!”
面红耳赤的小傻子突然扑过来,楼折翡早有准备,背靠在马车上,将他稳稳接在怀里。
等了没一会儿,小傻子就委屈巴巴的和盘托出了:“阿翡,我好像生病了。”
楼折翡眼底闪过笑意:“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姜白深吸一口气,拉着他的手往下。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怎么办,我好像生病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回去找初桑婆婆治疗,我要陪阿翡长命百岁,不能死。”
他稀里糊涂地说着心中所想,蔫头耷脑地趴在楼折翡肩窝里,忧伤得不得了。
楼折翡心里快笑疯了,看他难过得真情实感,也不舍得再逗下去了。
“乖,不怕,你不是生病了。”他轻轻握了握手,“阿白只是长大了。”
姜白懵了:“长大?”
楼折翡在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但也足够应付不谙世事的小傻子了:“只有长大了才会这样,才能和喜欢的人做更亲密的事。”
和喜欢的人做更亲密的事?
姜白紧盯着面前的人,身体里的异样感觉令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更亲密的事,是比亲一亲还要亲密吗?”
楼折翡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勾了勾唇:“对。”
姜白讨好地亲着他的下巴:“我想和阿翡做更亲密的事,可以吗?”
衣袍到底有些粗糙,怕划伤姜白,楼折翡直接将手伸了进去。
姜白瞬间绷紧了身体,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还能这样?
“阿翡,有点奇怪。”
他像是一头懵懂的小兽,渴求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期望学到更多不明白的东西。
楼折翡被他依赖的目光取悦了,贴了贴他的额头:“现在还不能做更亲密的事。”
且不说他不想在马车上就匆匆解决,什么都没准备,弄伤了小傻子怎么办?
那本书上可是写到过,要准备药膏,徐徐图之。
大餐自然不能草草下口。
姜白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但身体的感觉又被高高吊起,导致他的表情有些矛盾:“现在真的不能做吗?”
他做梦都想和楼折翡更亲近,最好亲近到没人能介入他们。
楼折翡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捂上他的嘴。
他娘的小傻子是什么都敢说!
姜白又问了几次,楼折翡一言不发,木着脸,手上用了几分力。
没两秒,小凤凰的头一遭就被强行结束了。
车厢里满是暧昧的气味,楼折翡掀开窗口的布帘,让风吹进来。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手,一边瞟着没回过神来的人:“怎么不说话?”
姜白双眼发直:“有,有点刺激。”
他后脊现在还是麻的,骨头跟泡软了似的,抬个手指头都觉得累。
清月没说错,这还没开始被追杀,就刺激的不得了。
楼折翡把地上的橘子捡起来,全都放在他怀里:“不是一直惦记着剥橘子吗,现在剥吧。”
“……”姜白揉搓着橘子,语气里满是期待,“我现在惦记着的是其他事了。”
楼折翡弹了弹他的额头,懒得解释:“甭惦记,现在不行。”
“为什么?”姜白有些急切,低头看看自己刚舒服过的地方,又看看楼折翡,恍然大悟,“阿翡还没长大,是吗?”
“……”
“一定是这样没错,阿翡直接告诉我就是了,我等你长大嘛。”
楼折翡直勾勾地看着他。
姜白突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手上一个用力,把橘子给捏碎了:“怎么了?”
“没什么。”
楼折翡笑了下,没什么温度:“就是觉得你太善解人意了,以后一定要多做几次亲密的事,让你如愿以偿。”
让你下不了床。
—
清月安排的车夫是个哑巴,名叫小六,很年轻也很安分。
赶了一夜的路,天亮时马跑累了,小六才停下来,敲了敲马车。
楼折翡看着姜白和小六比划沟通,伸了个懒腰。
坐了太长时间,累得慌。
此处是一片树林,不远处有条河,意料之外的山清水秀。
小六牵着马去树林里吃草,姜白带着他给的木叉,和楼折翡一起来到河边。
“小六告诉我,这条河里有鱼,阿翡饿了吧,我给你捉鱼吃。”
“行。”
水流不急,楼折翡仔仔细细地洗了洗手。
虽然用帕子擦过了,但不洗一洗,总觉得还留着那种味道。
姜白穿的是清月准备的衣服,一身利落的劲装,衬得他肩背挺拔。
他挽起裤腿,拿着木叉就下了河,河水不深,只到他的膝盖。
“小心点,别滑倒。”
“好咧。”
楼折翡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他笨手笨脚地抓鱼。
姜白不是个认真的捉鱼工,叉两下就朝岸上看一眼,像是怕楼折翡走了一样。
黏人精。
在他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楼折翡抬了抬下巴:“专心捉鱼,别看我了,照你这样我们今天要饿肚子了。”
姜白有些不好意思,专心叉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一脸理直气壮:“不看你,我没有动力,多看你几眼,我能捉到的鱼越大。”
楼折翡从旁边摸了块小石头扔过去,笑骂:“胡说八道。”
石头落在姜白旁边,溅起一片水花,姜白被溅了一脸,不怒反笑:“阿翡好烦!”
楼折翡看着他沾了水的眉眼,心中微动,站起身,作势要离开:“我烦?那我走了。”
“不许走!”姜白挥舞着木叉往岸边跑,河底湿滑,没跑两步他就滑了一下,直直地朝水里栽去。
听到“噗通”的声音,楼折翡连忙转过身,被溅起的巨大水花扑了一脸:“阿白,摔倒了吗?”
意料之外的,没有听到回答,楼折翡擦了把脸,皱着眉看过去。
河里头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白白:食髓知味小痴汉,阿翡嘿嘿阿翡!
阿翡:恶趣味白切黑,一边勾着人,一边又不下嘴,还疯狂记账攒利息。
第 50 章
魔界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地方, 这里处处藏着杀机。
在这一瞬间,楼折翡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猜测,每一种都令他脸色寒了又寒。
走到岸边的短短几秒, 他已经想到掘地三尺, 将可能藏在这条河里的东西碎尸万段。
“阿翡, 我捉到鱼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整个人拉回现实,楼折翡怔怔地站在原地, 看着从河里钻出来的人。
姜白双手举着鱼,激动难掩:“是大鱼!”
楼折翡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手有些痒, 想把河里那傻子揪过来揍一顿。
姜白抱着鱼爬上岸, 见他一言不发,思考了一下:“阿翡是在担心我吗?”
楼折翡白了他一眼,转身往马车旁边走。
这不只是担心了, 还生气了。
姜白心道不好,转身捞起木叉,连忙追上去。
小六喂完马,生起了火堆。
姜白把外衣脱下来, 挂在旁边烘着,准备等外衣干了再烤里面的衣服。
楼折翡一句话没说, 径直上了马车。
他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 有种气闷感, 嘴上说着自己没陷太深, 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过分在意姜白了。
倒不是这样不好, 只是这份在意来的太快太猛, 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楼折翡径自思索着, 全然忘记了作夜自个儿和姜白在马车上做的事有多亲密。
不一会儿,姜白就轻手轻脚地上了马车,他没靠太近,怕身上的水蹭到楼折翡身上:“阿翡,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就是滑倒了,看到了条大鱼,舍不得放过它。”
楼折翡捞起一旁的鬼面具扔过去:“戴上,现在不想看你。”
“……”
姜白把面具放在一旁,讨好地凑过去,蹲在他面前:“不能不看我,阿翡要和我结契,看我一辈子的。”
他跟哄孩子似的,楼折翡自个儿受不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摸到了一手水:“不弄干,不怕生病?”
“生病”两个字唤醒了某些记忆,姜白脸红了一瞬:“不会的,我皮糙肉厚,不会生病的,阿翡别担心。”
皮糙肉厚个鬼,明明细皮嫩肉的。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骂了句,拉着他下车,来到火堆旁边:“烤干了,别着凉。”
姜白捉来的大鱼被小六用来炖鱼汤了,粗瓦罐悬在火堆上,鲜香的气味随着汤咕嘟咕嘟冒出来,越来越浓。
楼折翡盯着罐子里的鱼汤,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成年?”
姜白思索了下:“落枫谷和修真界的成年年纪不同,按照我们的规矩,我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阿翡问这个干什么?”
楼折翡伸着手烤火,语气平静:“不是说成年就能结契吗?”
姜白:“!!!”
小六打量了他们一眼,将煮好的鱼汤倒出来,递过去。
楼折翡吹凉后喝了一口,扬了扬眉:“味道不错。”
小六笑了笑,指了指瓦罐里的鱼,比了个大拇指。
意思是鱼好,所以汤好喝。
姜白满脑子都是结契,接过汤就往嘴里灌,被楼折翡拦下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也不怕吗?”
“……”
为什么要把他和死猪相提并论?!
姜白心里不满,又没办法反驳,毕竟是自己犯了蠢,只能端着鱼汤,委屈巴巴地嘀咕:“我,我怕。”
“我看你不像是怕的样子。”
“我在想其他的事情,没注意。”
楼折翡心里憋着气,他不是会逃避的人,虽然很介意自己这么快就陷进去了,但既然确定姜白是无可替代之后,就想着怎么把名分给落实了。
他没想过和别人结过契,如果结契对象是姜白的话,似乎也不那么讨厌。
“阿翡,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姜白把鱼汤放下,满脸期待地凑过去。
楼折翡横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了?”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姜白急了:“结契啊,你说要和我结契!”
楼折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有说过吗?”
“你……”姜白卡了一下,有些丧气,“你没有。”
你只是问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成年,还故意说成年后就能结契!
你就是故意勾引我!
外衣烘干了,小六拿给姜白,姜白还沉浸在自己被忽悠了的事实中,又气又委屈,拿着衣服进了马车。
楼折翡喝完鱼汤,看了眼盯着自己的小六:“有事?”
小六比划了一通,楼折翡连蒙带猜,大体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我们是一对,他是我的道侣。”
小六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不是还没有结契吗?
楼折翡瞥了眼马车,勾唇:“几个月后的事。”
姜白换完衣服,鼓着一张脸回来。
楼折翡好笑地看着他:“又生哪门子的气?”
“你自己心里清楚!”姜白嘟哝了一句,伸出手,“把鱼给我!”
楼折翡喝完了汤,还剩下鱼肉没吃,闻言递过去,打趣:“这还没结契呢,就连饭都不让我吃了?”
姜白一听结契就止不住委屈,瞪了他一眼,低头挑起鱼刺来,等挑完了刺才还回去:“吃吧。”
又娇又软,楼折翡快被他萌死了,接过挑完刺的鱼,吃得一干二净:“阿白抓的鱼真好吃,看来以后娶了你,肯定饿不着了。”
“是嫁给我!”姜白自个儿气够了,又凑过来,“你别逗我了,给我个准信儿嘛。”
楼折翡捏了一把他的脸:“要什么准信儿,你不是都知道吗?”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小六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招呼他们两个上车。
姜白抿了抿唇,上了马车后就抱住了楼折翡:“我不知道,你得明明白白告诉我。”
他眼里满是期待,藏着一点患得患失,楼折翡被戳得不行,到底先服了软:“等你成年了,我们就结契,好不好?”
姜白眨巴着眼,抱得他死紧:“你不能骗我!”
楼折翡失笑,顺势将人圈进怀里:“小傻子,这种时候你该说‘好’。”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好”,低头一看,姜白鼻子都红了。
“原来阿白还是个小哭包。”
“我高兴,阿翡我好高兴,你答应和我结契,一定是特别特别喜欢我了。”
马车咯哒咯哒地行进在路上,透过窗户,看到路边风光正好。
楼折翡揉揉小哭包的头,轻轻“嗯”了声。
对,不是也没多喜欢,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
清月的担心并没有应验,这一路上没有遇到追杀他们的人,三人平安到达了中心城。
楼折翡和姜白在中心城城门和小六分开,自行进了城。
通往人间的传送阵在魔宫附近,想要使用,必须交一定的费用。
价格不菲。
姜白了解了一下,愤愤地骂出了声:“这也太坑了,就是抢钱!”
楼折翡揉了揉眉心,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个月之内,姜白就变得越来越守财了:“你当初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现在怎么开始勤俭持家了?”
“我没钱了嘛。”姜白撇了撇嘴,“我还要留一点钱,好娶你呢。”
楼折翡一噎,主动忽略了他的后一句话:“那一袋子金叶子,你到底都拿去干嘛了?”
上次问,姜白没有透露。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打算结契的时候送给你的。”
姜白努力控制住说出来的冲动,语气里带着些许骄傲:“是特别特别漂亮的礼物!”
行吧,反正几个月后就给他了。
楼折翡自我排解了一番,没继续追问。
通往人间的传送阵只在傍晚开启,为防引起注意,两人随便找了个茶楼,准备休息一下。
茶楼是消息最为流通的地方,楼折翡和姜白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准备听点热闹。
姜白头一次离开落枫谷,来到魔界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兴奋劲儿都控制不住:“阿翡,我们以后多出来逛逛,好不好?”
“现在还没回去呢,就想着下次出来了?”楼折翡失笑。
姜白倒好茶水:“未雨绸缪,早做打算,不过我们下次别来魔界了,我总提心吊胆的。”
楼折翡扶着杯子,随口问道:“害怕什么?”
“怕有人把你抢走。”
一提起这茬,他就想起在摘星楼发生的事,多亏那劳什子的千离大人没看到楼折翡,不然准要贴上来。还有后来的清月,就更不必说了。
姜白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要好好修炼,早日名震修真界,成为父亲那样的高手。”
心上人太能招蜂引蝶了,修为不高深,总怕保护不好他。
楼折翡又无奈又好笑:“哪像你说的那么严重,除了你,谁都抢不走我。”
谁敢动歪心思,他先废了那人。
姜白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哪里不严重,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看,走在大街上都会招来一堆人。”
一进茶楼,他就发现有好几个人在偷偷打量楼折翡了。
楼折翡正准备反驳,突然看到茶水中映出来的面容,微微皱了皱眉。
还是他的眉眼,但和刚重生那一阵比起来,差了不少一星半点,越来越像……上辈子他死去的时候了。
明明这一世没有修炼,为什么他的面容会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
楼折翡思索了下,想到在纵云林得到的那股力量,除了那股力量之外,他并没有经历过其他相关的事。
“……你觉得呢,阿翡?”
楼折翡回过神:“嗯,你刚刚说什么?”
姜白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听到有人在说,月苑的花魁失踪了,你说会不会月苑的人发现他做的手脚,对他做了什么吧?”
他虽然不喜清月,但好歹也合作过,没有清月,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来到魔界中心城,指不定要走多少弯路。
楼折翡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应该不是月苑。”
若是月苑的话,早在高台之上就出手了,哪里会让清月将他们带回月苑。清月的失踪,应当与月苑背后的人脱不了干系。
姜白一脸兴致勃勃:“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楼折翡弹了弹他额头,“我觉得清月怎么着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想离他远远的是你,现在又提他的也是你。”
“我就是好奇。”
“不许好奇。”
姜白眨了眨眼:“阿翡是不是吃醋了?”
自从说开了结契的事后,他比之前自信了不止一点半点,再看不到患得患失和小心翼翼,俨然已经以楼折翡的道侣自居了。
楼折翡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喝茶。
姜白闹腾了一会儿也没得到回答,反而更加高兴了:“你一定是吃醋了!”
楼折翡:“……”
好烦一小傻子!
两人在茶楼待到傍晚,动身前往魔宫附近。
魔宫是魔尊的居所,守卫森严,一路走来,姜白把楼折翡牵得紧紧的,生怕出点意外。
每天都有很多魔修去往人间,排成长长一列,两人交了钱,混在队伍里。
楼折翡对魔宫颇为熟悉,上辈子他常来,和魔尊打架,和魔界各个大人打架,总之除了明哲保身的祁千离,所有凑上来的人,都被他弄死了。
思及此,楼折翡又有点可惜,走得太匆忙,都没机会好好收拾祁千离一顿。
上次在摘星楼里时间紧迫,忙着去找姜白,根本没打尽兴。
下次再见到祁千离,就把他那双差点碰过小傻子的手给剁了吧,省得留着碍眼。
楼折翡愉快地做了决定。
楼折翡和姜白排的位置比较靠前,很快就轮到他们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关闭传送阵,拦下他们!”
熟悉的阴柔声音带着恶劣的笑意,缓缓传来:“终于等到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很晚,要在凌晨了,宝们睡醒再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