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留给自己,体面迎向前妻姐。

    在捯饬了大半个小时后,宁簌怀着忐忑的心出发了。

    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鸣笛声突突地在耳膜炸开。

    兴许是察觉到了宁簌的用意,该死的电流没再出来作妖,避免了宁簌四肢伏地、在大地上缓慢蠕动的尴尬。

    临到相宜苑,宁簌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悔意,恨不得夺路而逃。可才销声匿迹几分钟的电流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存在感,宁簌第一时间举白旗投降。

    不就是可能被门卫拦住吗?不就是丢点脸吗?她担待得起。

    可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门卫处只是登记了她的身份信息,就直接放她进去了。

    “物业安保?就这?不会是为了卖房吹的吧?”宁簌嘟囔一句,隐秘难言的视线在这富人天堂打量。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达成了。

    虽然没有电梯卡,但谢天谢地,这电梯设计的时候想得还挺周到,给了密码盘,只要殷楚玉没有更改秘密,她就能成功地闪现到对方的跟前。

    在电梯上行的十几秒里,宁簌的脑海中刮起一阵阵剧烈的风暴。

    她的出现会给前妻姐带来什么?惊吓吗?前妻姐看起来过得也不太好,极有可能跟她同病相怜,到了这地步,前妻姐都不想松口吗?她跟前妻姐见面,开场白是什么呢?要是在前妻姐开门的那一刻,电流忽然间在肢体中肆虐,她会一头栽在前妻姐怀里吗?

    奔腾的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马,宁簌在门前止步,先是拍了拍自己发烫的、绯色的面颊,接着又抬起手很礼貌地摁响门铃。

    门铃声叮咚清脆。

    可宁簌的耳中只听得到自己如鼓点般隆隆的心跳,极度的紧张让她的手心出了汗,甚至连呼吸都忘了,直到憋着的一口气将她呛得咳嗽。

    等待的分分秒秒都是漫长的,宁簌支棱起耳朵,可过于良好的隔音让她无法从琐碎的思绪中判断殷楚玉在做什么,只能任由自己充分发挥想象力。

    难道不在家吗?这个念头一起,宁簌那不知何时高扬的唇角也耷拉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郁气。

    恰在此时,门开了。

    明亮的光芒最先挤出来,紧接着落入宁簌眼眸的,是殷楚玉那张血色尽失的脸。

    憔悴,比上一回见面还要可怜憔悴,挂着的黑眼圈都遮不住。

    宁簌的脑子空白一瞬,那些心里建设轰然倒塌,面对面的台词也需要现编。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掩盖自己的紧张,可出口的话干巴巴的,活像是大学校园里推销电话卡的人:“你好,我——”

    殷楚玉的眸光冷淡,在宁簌被咬破的唇角停留片刻,神色倏然一凝。

    没等宁簌说完,被情绪主导的殷楚玉就往后退了一步,反手关上了大门。

    宁簌:“?”

    至于吗?用得着一副见了洪水猛兽的模样吗!大不了她走就是了!

    宁簌被殷楚玉利索的关门动作扎伤了玻璃心,一时间脑子中跳出无数幻景,譬如屋中坐着个能跟她一起上演修罗场的人。

    但宁簌还是更倾向于相信殷楚玉的话。

    而且从殷楚玉那干干净净的朋友圈里,根本看不到任何脱单的迹象呢。

    要是前妻姐都能脱单的话,她、她……她会嚎啕大哭一场吧?

    被殷楚玉宁死不屈的态度打击后,宁簌想要离开,不管是吹来一阵莫名的风还是裂开一道地缝,只要能将她立马卷走,她就当这事情没发生。

    可惜没有仙法。

    大概神仙的力量只存在于让她痛苦尴尬的事情上。

    不就是天打雷劈的惩罚吗?毛毛雨而已。

    宁簌木着脸,心里头活跃的是身残志坚、顽强不息的自己,可身体上呢,是个再度摁响门铃的从心人。

    她受不了。

    宁簌倚靠着门摸出手机,寻思着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才能引诱殷楚玉给她开门。

    卖萌?撒泼打滚?卖惨?宁簌一一排除,最后学着殷楚玉的做派,拿出一副要谈千万单子的严肃架势,十分冷淡地敲字。

    “开门。”

    “有大事跟你说。”

    手比脑子快,发完文字后,习惯性点了一张可爱的表情包当添头。

    再撤回就有种掩耳盗铃的笨蛋感了。

    什么叫功亏一篑啊,宁簌戳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口中嘀咕不断。

    等了一会儿,宁簌没等到消息,正想着站起的时候,门忽然间开了。失去平衡的宁簌在惊慌失措之余,想的是那该死的电流惩罚害得她脑子短路,做出靠在门上这样的举动。

    她没有像电视剧中预演的那样戏剧而又浪漫地栽倒在前妻姐的怀抱中,而是咚咚二连响,先是撞了门框紧接着碰到了前妻姐的脑袋,而在慌乱中狂舞的手紧急中拍到了什么,在那逼得她眼泪飚溅的疼痛中,她终于站稳了脚跟——被殷楚玉托住了腰。

    唯一庆幸的是,被殃及的池鱼没有向着她投来寒冰似的死亡视线,反倒是夹杂着几分无奈。

    可在对视的刹那间,宁簌依旧认为此刻的自己有种小脑萎缩的抽象感。

    她强行憋住了眼泪,请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小神仙给她电一电,以痛止痛百试不爽。

    她为什么这么倒霉?

    “还好吗?”殷楚玉低声问。

    “还……”“好”字在唇边转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来。要是摆出一副可怜的惨像,殷楚玉是不是就不会赶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宁簌深吸一口气,一边说“不好”,一边很自觉地在玄关换鞋,将赖在这里的决心贯彻到底。

    殷楚玉抬起手揉了揉额头。

    她困惑的视线往宁簌那颗金刚不坏的后脑勺上望去,最后慢慢地移到宁簌那只逐渐肿起的右手上。

    真的不疼吗?

    殷楚玉侧了侧身,扶着柜架让自己被撞得晕眩的脑袋清醒几分,抿了抿唇,视线在宁簌受伤的手上停留片刻,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她没避着宁簌。

    宁簌支棱着耳朵听到“医生”“肿了”几个字。

    她后知后觉地望向自己“丰满”的右掌,用左手手指戳了戳。

    没什么感觉,难道电麻了吗?

    殷楚玉问她:“你在干什么?”

    “啊?”宁簌一愣,前妻姐这是什么意思?要赶她吗?可她不想被扫地出门。

    宁簌眉头紧蹙,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于是抿了抿唇,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殷楚玉:“你说。”

    宁簌迟钝的大脑转了两圈,像卡了壳,半天才挤出一个悠长的“嗯”字。

    她要怎么说?讲“你收拾东西去我家”还是说“你家有我一口饭吃吗”?那延迟实现的愿望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

    “嗯……那个……你最近睡得好吗?”宁簌问。

    终于,殷楚玉的神色变了,看向宁簌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理喻。

    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宁簌又下意识地咬唇,她讪笑着补充说:“我看你挂着两黑眼圈呢。”

    不会吧,难道前妻姐没做一样的梦吗?

    她竟然被自己的梦骗了?不对,什么人会相信梦境啊!

    她不会真的是神经病吧?

    宁簌试图用自己的脑子分析跟殷楚玉重逢后的事迹,发现……发现完全没有理智逻辑可言呢。

    悲从中来,她那含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啪嗒落了下来。

    庸医,之前看的都是庸医,她要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