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崎祥吾将重心降低,一边拍着球，一边盯着青峰大辉。
青峰大辉同样将重心降低，双臂微微张开做出防守的姿势。
眼神锁定着自己正对面的灰崎祥吾。
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虽然都看着对方,但两人的视线却没有落在实处。
将视野内的所有部分都放在自己观察范围里。
灰崎祥吾的篮球在地上拍着,频率如同算计好般一致，手在按下的时候有一个压腕的动作。
调整着节奏,也成为青峰大辉视线中动态的部分。
青峰大辉被那多余的动作吸引到注意力,眉头皱些调整着专注范围。
灰崎祥吾猛地将重心朝左边偏移。
就在灰崎祥吾偏移的瞬间，青峰大辉也跟着移动。
两人相差不及一秒钟,看起来有种恍惚的同步。
灰崎祥吾的试探被青峰大辉拦住。
但灰崎祥吾拍击的节奏并没有改变,像是料到了青峰大辉能够将自己防住，重心偏移后回到中心位置,重复着最开始的动作。
很快又是一次向左的重心移动。
青峰大辉这次跟得更快,和上一次还有前后时滞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在肉眼上几乎就是同步同速的变动。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灰崎祥吾准备模仿青峰大辉,还是青峰大辉正在模仿着灰崎祥吾。
白哉礼弥保持两人的数据的展开。
在第二次灰崎祥吾动作的时候，横向速度数值似乎是朝下跳动了一些。
速度相近是有意识的行为。
白哉礼弥记录下两人的数据。
和能够直接看到数字的白哉礼弥不同，灰崎祥吾站在场中需要靠着自己的直观感受来进行调整,让自己的运动轨迹及速度和对位保持同步。
数字的变动并不会像是调低音量那般可操控，全靠身体控制。
灰崎祥吾的后脚因为着力而绷紧了肌肉。
又是一次朝左的移动。
青峰大辉跟着朝左边拦截,这次似乎是看出了灰崎祥吾的准备动作,青峰大辉甚至还要快一丝来到右边。
在青峰大辉回正重心的时候,慢一步还未到位置的灰崎祥吾再次加速。
后脚蹬地助力侧向移动。
原本压低的数值弹回平常的大小。一个漂亮的过身。
身体的回位惯性让青峰大辉的动作慢了半拍，但身体方向一转调整成为正向，青峰大辉极快地加速追上了灰崎祥吾的位置。
三步起跳,青峰大辉手尽力朝着上方伸出，想要将灰崎祥吾的投篮拍飞。
上半截手掌碰到了灰崎祥吾投出的球，还在空中的球被极大程度的改变了方向和弧度，朝着场外飞出。
青峰大辉落地。
更像是完成了一个加速跳远。
双脚落地后膝盖弯曲身体下沉，缓解了运动的力再站起身。
动作充满了力量的和谐美感。
灰崎祥吾的投篮被拍飞也不在意。反而关注着落地的青峰大辉。
将对方的动作收入眼中。
“怎么了？就算被拦截了也不用这样盯着我吧？再来一个就是了。”青峰大辉有些奇怪地说道。
“不用担心。”灰崎祥吾偏头示意，让青峰大辉自己去捡球，“你的球权。”
“好。”
进攻防守交换。
青峰大辉站在灰崎祥吾的面前，上半身微微躬起，篮球在压低身位的双手间拍动传递。
身体重心保持着活跃，不知道会在哪一个拍球时带起篮球跑动。
灰崎祥吾抬眼看着青峰大辉，稳定地站在原地。
将双手微微张开，并没有跟随青峰大辉晃动的身体进行变动。
青峰大辉翻腕将篮球收拢在手中，一步跨出。
灰崎祥吾虽慢了一点，但侧步更上，堵住青峰大辉能够通畅进攻的位置。
青峰大辉将拢住的篮球压在身体重心的下方，背身转位绕开，避免和灰崎祥吾的直接碰撞。
鞋子在地上发出和地板摩擦后的锐声。
灰崎祥吾的双手张开了一些，干扰着青峰大辉对于后方位置的判断。
青峰大辉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又是一个回转背身，转变前进的方向后，从灰崎祥吾抬起的手旁突破过去。
灰崎祥吾不在纠结于后方，跟随着青峰大辉的速度朝前跑去。
在青峰大辉急停准备投篮时，灰崎祥吾不减反加速地起跳抬手。
“啪。”
一声脆响。
灰崎祥吾从后将青峰大辉准备投出的篮球打飞。
“？”青峰大辉落地，甩了甩手看向灰崎祥吾，“帅是帅，但犯规是真犯规。”
“你这力道也太大了。”
“起跳猛了。”灰崎祥吾看向青峰大辉的手，又看向青峰大辉的脸，“你又不是受不住。”
“慢了拦不到你。”
“你这么说，我也并不开心。”
“别甩了，颜色都看不出来。”
“那是我皮肤黑。”青峰大辉将被打到的手捏紧又松开，“你这力道要是在白哉身上，少说得紫一块。”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会打到白哉。”灰崎祥吾说着，并不打算和青峰大辉继续贫嘴，“赶紧的，让你罚一个球。”
“行吧。”青峰大辉将滚落的篮球捡回来，站在罚球线上。
灰崎祥吾占在一旁，看着青峰大辉投篮的动作。
将篮球投出，青峰大辉出手便觉得手感并不算好。
篮球在球框上弹着转了一圈才进入框中。
“还好还好。”松了一口气，青峰大辉却发现灰崎祥吾依旧是看着自己，并不关心篮球是否入框：“？”
灰崎祥吾移开视线，低头将篮球施加一个力道拍起：“我的球权。”
青峰大辉直觉反应有一瞬间的紧张。
不太确定地打量灰崎祥吾两眼，刚刚对上视线时的那种危险又消失不见：“总觉得你有古怪。”
“少说废话。”
绿间真太郎看看时间，先行离开了三号篮球馆。
白哉礼弥趁着两球间隙，将数据快速过一遍。
很快又进入下一球。
灰崎祥吾的模仿阶段需要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
只有在自己的各项数据指标都超过对方时，才是最简单快速的。
其他时候都需要花时间进行调整。
而青峰大辉作为大前锋，比小前锋的进攻性更强，需要更高的力量数值。
即使青峰大辉本身与其他大前锋相比，更多选择规避直接碰撞，用随意的动作投篮得分。
但青峰大辉毕竟是大前锋，在防御时拆挡对抗毫不退步。
相较大众认知的大前锋，青峰大辉拥有更强的得分能力。
灰崎祥吾作为小前锋，却偏爱着身体对抗，虽然在调整后会更多运用技能，但碰撞几乎是骨子里的潜意识存在。
篮球技术得到提升后，更是提升了本人进行直接碰撞的魄力和底气。
比起常规小前锋，灰崎祥吾的拼防能力卓越。
两人看着都处于各自最适应的大小前锋位置，实际细想，又似乎能够交换位置进行打球。
如果不是颜色的差异，白哉礼弥在眨眼的有一瞬间，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不，不对。
白哉礼弥快速眨两次眼，清空视线中冗杂展开的数值。
像是在清理玻璃上被人不小心印上去的指纹。
随后选择性地展开重点条目，让需求的数据更细化地陈列在场中奔跑拼斗的两人旁。
灰崎祥吾在靠近青峰大辉的短板。
不仅如此，原本相差一些的，作为灰崎祥吾的短板和青峰大辉的长处的方面也在缩短着距离。
“怎么做到的？”白哉礼弥看着出现的数字，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眼睛出现了问题，低头查看着自己的记录。
的确是灰崎祥吾的能力数值朝上提升一些，去贴合靠近青峰大辉的数值。
而青峰大辉的数值，在进攻“热身”后，开始进入比赛状态地释放潜能。
如同苏醒般活跃地上升。
两人的数据都在上升。
六角形的图片已经没有参考价值，图形相差不大又随时变动。
看起来似乎是贴合又在下一个呼吸错开。
看起来是错开的，又在下一瞬贴合在一起。
白哉礼弥抹开视线中的六角形，专注于变动的数字。
场中，两人的对抗也在一球又一球中白热化。
双方使用着自己的小伎俩，又将对方的心思化为己用。
白哉礼弥突然意识到，青峰大辉本人也是模仿能力一流的选手。
长时间浸泡在街头篮球场中，形成青峰大辉现在这样球风的，不仅仅是因为小学时身体还尚未发育，妥协不去拼抢转为投篮。
也是集合了他所见过的，各种各样好用的进球方式。
和灰崎祥吾有意识的模仿比，青峰大辉更像是无意识就在进行着模仿。
将对手实用的技巧调整在自己的篮球上。
灰崎祥吾——
白哉礼弥看着眼前的数据，低头和自己记的初始数据进行了对比。
除了完全主动着模仿青峰大辉，灰崎祥吾还调整着自己的球风，展露出一些可以立即用到的实战动作让青峰大辉进行模仿。
就像是，就像是——
白哉礼弥想着，皱起了眉头。
这种相互模仿的状态，像是和柚木中学对战时候的反向翻版。
和柚木中学对战时，灰崎祥吾和对位选手彼此影响对方状态，调整着将能力向下兼容。
现在，场上的两人却在相互地向上兼容，想要先对对方形成压制。
两人像是玩嗨了一般放纵着奔跑跳跃。
意识专注于每个动作，榨干着今天的潜能，释放出身体能量的速率越来越快，像是从山顶滚下来的雪球。
对战跑动得速度变快，策略的制定往往在于直觉地那一瞬间。
假动作多得眼花缭乱。
数据也因为灰崎祥吾的不断调整，让白哉礼弥分不清记录板上多组数据的转换顺序。
这中间，有部分数值是两人原本就有的差距，部分是调整后的，还有一些是灰崎祥吾故意制造的假象数据差距。
若将身体比作水杯，两人加注的数值，像是滴在满杯水杯里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让水从杯沿上升起一点位置，却尚未突破水面张力破掉。
破掉。
白哉礼弥回过神，突然有些担心两人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
也是这么一回过神，白哉礼弥才发觉自己又记录下满满几页的数据。
“他们需要停下来了。”黑子哲也说道，“明天有体能训练，他们这样扛不住的。”
“停下，停下！”桃井五月立即出声道。
场中的两人动作放慢了一些。
“现在这家伙多一个球，我不服。”青峰大辉出声道。
“那就打到你服。”
两人出声回应完，继续着奔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去把球偷了吧。”黑子哲也说着，就要上前进入球场。
“我已经看完数据了，剩下的留着明天再看吧。”白哉礼弥抬声朝场内喊道，又降低了声音，“把球给他们推走就行。”
场中两人脚步一顿调整为对抗状态，像在权衡。
停下脚步时的位置明确，黑子哲也没什么压力地将篮球推走。
青峰大辉和灰崎祥吾的跟着篮球的方向迈出一步，都下意识地要去捡球。
“可以了。”黑子哲也想了想，在青峰大辉的膝盖弯处稍微施加力道顶了一下。
灰崎祥吾被青峰大辉踉跄的动作震道，侧开步站直：“你敢！”
黑子哲也准备顶的膝盖停下，保持着预备动作看向白哉礼弥。
白哉礼弥连忙摇头。
黑子哲也快步将篮球捞走，回到了场边。
意识到是终结的意思，落后一个球的灰崎祥吾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真厉害啊。”桃井五月说着，语气很是感慨，“我都记不得，上次见到和青峰大辉打成这样的是什么时候了。”
两人的数据在最后逐渐平缓下来。
不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数据，也没有往常进行了练习后的变动。
而是分别朝着对方擅长的领域，增长了一截。
和青峰大辉长处数据相比，灰崎祥吾短板位置相差的数值缩小了一点，但并没有达到在比赛时候的那种贴近。
白哉礼弥想要现在得出更为精确的结论，但从密密麻麻数据中找到两个特定时间段进行对比，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出现的数据组太多，需要回去整理成表格才能更清晰地进行分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灰崎祥吾在和青峰大辉一对一的期间，不仅仅是变动了自己的数值，还让青峰大辉被动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让青峰大辉高于灰崎祥吾的数值项向下调整了些，去代偿抬高的项目。
论“掠夺”，是肯定没有成功。
可是论“影响”，明显成功影响了青峰大辉的状态。
白哉礼弥垂下眼看着自己记录板上的数据。
心头突然涌起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这种高效的方式能够同时让灰崎祥吾和青峰大辉互补地提升。
两人又都是和黑子哲也进攻模式，高匹配度的选手。
白哉礼弥看着休息的青峰大辉和灰崎祥吾，觉得在看两个大宝贝。
灰崎祥吾用毛巾将自己脸上的汗擦干，又干脆将自己头发也擦了几下。
顶着一头乱发，在抹去脖子上的汗时看见白哉礼弥的表情：“……你是什么眼神？”
“嗯？”白哉礼弥歪了下头，笑不露齿但嘴角上扬得厉害，“我的眼神怎么了吗？”
灰崎祥吾盯着，视线在白哉礼弥的脸上上下移动，然后瞥开了一些继续擦汗：“看着怪傻的。”
“真过分呢。”白哉礼弥并不生气。
大概是现在正是认证了两个人都是大宝贝的热情期。
就算灰崎祥吾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笑得难看，白哉礼弥也不会觉得冒犯。
大不了不对着他笑就是了。
于是白哉礼弥转头看向青峰大辉。
青峰大辉将擦过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动作在白哉礼弥笑着看过来时幅度收敛，洒脱得小心：“……怎么了？”
“没——”
白哉礼弥话还没有说完，灰崎祥吾便出声打断：“臭死了，快去洗澡。”
边说，边“关系甚好”地将青峰大辉带走。
青峰大辉一头雾水，只匆匆瞥了白哉礼弥一眼，还想要再看的时候，被灰崎祥吾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盖住了后侧的视线：“你闻闻，一股汗臭味。”
“……你好恶心啊。”青峰大辉被岔开了注意力，将自己的毛巾抓了回来。
“我笑得很奇怪吗？”白哉礼弥看向桃井五月。
“没事，他们无福——笨蛋而已。”桃井五月本来想要说出的“无福消受”，在注意到黑子哲也还在时改了口。
少女的眼睛璀璨，比捕捉的星辰光芒还要亮眼。
桃井五月感慨着，发现视线里的黑子哲也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
两人洗澡还有些时间。
剩下的三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叫黑子哲也去练习投篮，白哉礼弥和桃井五月两人在旁边看着。
颇有种小孩玩皮球时，家长在旁边聊天的感觉。
“出手的动作感觉没错啊。”桃井五月依旧会因为黑子哲也不会投中的离谱而疑惑。
白哉礼弥看向黑子哲也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技能也觉得黑子哲也现在提升投篮效用不大，虽然能拉近着观看，却没有给任何提示。
但看得足够多了，白哉礼弥也能从出手的动作中看出一二来。
“手腕太软，支撑不住出去的力道。”白哉礼弥眯了些眼，“投篮的动作是很标准的，但动作和手腕状态并不匹配。”
“那要怎么匹配呢？”
“换个锅？就像锅和锅盖那样？”白哉礼弥思索着，用手撑着下巴，“如果能找到一个相似的参考就好了。”
“黑子君的这种篮球技巧，是独一份的吧。”桃井五月看向黑子哲也。
那种，瞬息改变球路，进而改变局面的传球。
桃井五月从来没有见过。
黑子哲也如果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投篮方式，桃井五月也觉得不算意外。
“确实。”白哉礼弥看向黑子哲也的数据。
那个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扣，似乎有点凝实的迹象。
白哉礼弥有种预感，当几人观察版面上的“拼图扣”能够拼合的时候，就是自己完全进入下一阶段的时候。
关键果然在阿哲身上。
“不过阿哲的传球还有要提升的地方。”白哉礼弥说着，转头看向桃井五月，“灰崎君和青峰本来就要快攻，接住力道有些大的篮球不是什么难事。”
“但绿间之前说，力道太大的球会影响他的手感。”
桃井五月理解地点头。
毕竟三分投手很讲究手感，更何况是还要讲究占卜气运的绿间真太郎。
“紫原也觉得传球有点重，手疼。”
桃井五月一言难尽地看向白哉礼弥。
那个学长们都有点发憷的巨熊，也就在这个饲养员面前，表情得像个娇娇。
“阿哲传球的准度现在维持得很高，所以我在想，是时候加长距离了。”说着，白哉礼弥脸上的表情都亮了许多，“赤司之前有过，传到中场让青峰带球的那种。”
“我想如果是阿哲的话，可以做到直接传在青峰跑动的路径上。”
“那样的话，传球的力道要很大吧。”桃井五月听着白哉礼弥的话，看向场中在脑袋里模拟着，“还要保证速度和落点。”
“是。”白哉礼弥点头，“像是‘咻’地那种加速，将篮球如同炮弹一般推出去。”
“嗯……”桃井五月跟着想象起来，“听起来是很厉害。”
但无论是传球的人，还是接球的人，压力都很大。
“我知道有些困难，不过没关系。”白哉礼弥轻松地晃晃脑袋，看着场中投篮的黑子哲也顺带开启了观察，“反正阿哲、青峰和灰崎君，他们三个人都在。”
“练一练，磨合磨合就——”
“就——”桃井五月好奇地看着停下话头的白哉礼弥。
“就，做得到。”白哉礼弥看着出现在黑子哲也身旁的那个虚影。
“！！！”
“做得到！”
桃井五月被白哉礼弥这么突然地一扑，还有些不知所以，但就算没有反应过来，也不妨碍桃井五月先肯定白哉礼弥的想法：“嗯，做得到。”
“嗯！”白哉礼弥应着，立即翻页在记录板上画下自己看到的虚影。
桃井五月跟着看过去。
疑惑地看着白哉礼弥在纸面上画出了一个打气功的小人。
不理解，但白哉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桃井五月继续给予鼓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