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新柳缓缓开口:“所以,你真的是狼?”
“我不是。”辰野还在反驳。
沈新柳:“那你身上为什么有跟那头狼一样的伤口?”
辰野:“……”
沈新柳:“那头狼的毛发,也和我昨天在你床上找到的高度类似。”
辰野:“……”
沈新柳:“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了你的牙,还有那天你的耳朵和尾巴,突然消失的小狼崽,那小孩莫名其妙变出的狼耳……”
“都说我不是了!”辰野下意识抬高了声音。
沈新柳盯着他看了许久,总结:“你就是。”
当高智商的人开始怀疑,真相轻易就水落石出。
辰野一秒就蔫了,眼神飘来飘去,又时不时偷瞄沈新柳。他偷看的时候,沈新柳也在盯着他看,认识十六年了,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却突然颠覆了所有认知,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辰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沈新柳反问。
辰野轻哼一声:“难道不是吗?你不喜欢狗,也不喜欢和狗相似的狼,当初还因为怀疑我养狗就和我离……对啊!”
他眼睛突然一亮,“现在是不是可以证明我当初没有骗你了?!”
“首先,你得先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沈新柳持观望态度。
辰野晃一下脑袋,两只狼耳就冒了出来。
沈新柳:“所以你真的是狼。”
又一次被套话的辰野急切点头:“……是啊,我就是,你现在知道我没撒谎了吧。”
“这里所有人都是狼变的?”沈新柳又问。
辰野眼神热切:“既然知道我没撒谎,那你是不是得跟我道歉?”
沈新柳成功被带偏:“我为什么要道歉?”
辰野:“你污蔑我养狗!”
沈新柳:“你以为你自己是头狼这件事,比偷偷养狗好到哪里去?”
“……一码归一码,反正你误会我了,你得道歉。”每次遇到沈新柳脑子就不清醒的某人,这一刻突然能言善辩。
沈新柳沉默三秒,道:“对不起。”
“看在你这么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原谅你了。”辰野矜傲道。
沈新柳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们村全是狼?”
“我们是狼人,就是那种能变成狼的人,本质上我们更认同自己‘人’的身份。”辰野回答。
沈新柳:“村子里那些乱跑的狼,也是村民变的?”
“嗯,狼群等级严明,狼人是最高一阶,其他种族的狼不敢靠近我们的地盘,所以你能看到的全是我们族人。”辰野说着,偷偷往她碗里放了一根菜心。
“我不吃这个,”沈新柳敏锐地发现他的小动作,当即把菜挑到他碗里去,“变成狼的时候,思维更接近于狼还是更接近于人?”
“当然是人,你是怕我们变成狼会咬你吧,放心吧没那回事,”辰野把菜心还回去,“快吃,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菜吗?”
“你少颠倒黑白,”沈新柳扫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喜欢过青菜?”
“我刚才说你喜欢青菜的时候,你就没有否认。”辰野轻哼,眼看她又要挑回来,赶紧用筷子给她摁住,“你必须吃。”
又犯牛劲了。
沈新柳无言片刻,认命地把菜心吃了。
辰野看着她不情不愿吃东西的样子,得意地扬起唇角,心想沈教授这种高阶知识分子,还是得用粗暴一点的手段才能制服。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完了早饭,辰野把碗筷一推,开始谈正事:“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领什么证?”沈新柳面露不解。
辰野:“结婚证啊!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没有养狗了,也跟我道歉我也原谅你了,当然要重新去趟民政局,对了我们再顺便办一场婚礼吧,我们上次的婚礼就因为你工作忙搞得很敷衍……”
“辰野,我没打算和你复婚。”沈新柳眉头轻蹙。
辰野倏然失声。
半晌,他颤巍巍控诉:“你刚刚明明没说讨厌我……”
“我也没说喜欢……说真的,你是人还是狼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因为在我看来你就是你,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至于复婚……”沈新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没办法跟你复婚。”
“为什么!”辰野抗议。
沈新柳蹙眉:“因为当初离婚的原因有很多,偷偷养狗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或许少了这个误会,我们会少吵一些架,但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
她说这么多,辰野只有怒气冲冲的三个字:“听不懂。”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不管你有没有偷偷养狗,我们都是要离婚的,而且我也不可能跟你复婚。”沈新柳言简意赅。
辰野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你不喜欢我了。”
沈新柳抿了抿唇,半晌才说一句:“抱歉,我……”
辰野已经不想听她解释,红着眼圈扭头冲出了家门,沈新柳看着他伤心欲绝的背影,静默片刻后开始收拾碗筷。
辰野太伤心了,没头苍蝇一样往前冲,族人察觉到他情绪不佳,当即退避三舍,倒是出来闲逛的夏千千看到他后热情地招了招手:“师爹好!”
辰野紧急刹车,冷酷质问:“谁让你叫我师爹的?”
夏千千:“?”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以后别乱叫了。”他木着脸道。
夏千千盯着他看了三秒,了然:“跟教授吵架了啊。”
辰野冷哼一声。
“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夏千千搓手靠近。
辰野冷眼看她:“跟你说有用吗?”
“那怎么没用了?”夏千千抬起下颌,“虽然我不是她嫡系学生,但我现在是她的独苗啊,同行的六七个人,就我俩掉到山这边,这说明啥?说明我和她有缘分!而且一起共患难了这么久,多少还是有点师生以外的情分的,我在她心里分量肯定不轻,说话肯定好用。”
辰野本来没把她当回事,但听她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夏千千趁机套近乎:“师爹,你看咱俩也算有话聊,要不你帮帮忙,给我换个地方住呗,我实在是不想住帐篷了,那个辰苗老是吓唬我,我昨天还看到她变出一根大尾巴……”
她的话还没说完,辰野已经气势汹汹地原路返回了。
“师爹!师爹你干嘛去!”夏千千高喊。
辰野:“有事!”
说着话,已经回到家里。
沈新柳刚把碗筷放进水池里,刚一打开水龙头,辰野就把龙头给关了。
沈新柳扭头看向他:“有事?”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跟你复婚。”辰野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沈新柳一脸平静:“嗯,知道了。”
辰野:“……我早就不喜欢你了,否则这两年早就去找你了,之所以不去找,还动不动给你买东西,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生活多富贵多舒服,让你后悔当初那么草率跟我离婚!”
沈新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我刚才故意提复婚,也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后悔,但你竟然不后悔跟我离婚!”辰野本来是回来找场子的,结果越说越气,“沈新柳,你凭什么不后悔,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想和我结婚吗?我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不后悔!”
沈新柳蹙眉:“你先冷静一下。”
辰野看到她古井无波的样子更生气了,但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那点火气突然灭了个干净。
沈新柳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在动歪脑筋:“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辰野闲适地靠在橱柜上,仗着身高优势俯视她,“我就是突然意识到咱俩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不想再给你,还有你的学生,无偿提供任何支持。”
他着重点出‘无偿’两个字。
沈新柳平静地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带着你的学生离开,二是……”他快速说了一句话,然后飞速强调,“先说好,现在外面的路还没通,你和你的学生只能走山路,相信沈教授为人师表,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学生冒险吧。”
在夏千千说了她对沈新柳很重要后,辰野常年不用的脑子突然派上了用场,知道拿她威胁沈新柳了。
沈新柳被威胁了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问一句:“二是什么,没听清。”
辰野:“@#¥%……”
“好好说话。”沈新柳蹙眉。
辰野抗议:“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你态度好点。”
“所以到底是什么?”沈新柳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
辰野目光漂浮,却还是坚强地说了出来:“我发情期就这几天了,你得帮我熬过去……至于怎么熬就不用说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前在床上玩得还挺开的,我不信你不知道。”
说完,厨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辰野偷偷去瞄沈新柳,下一秒就被泼了水。
“干什么!”他怒问。
沈新柳扫了他一眼:“让你清醒清醒。”
辰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的……”
沈新柳继续泼。
“这里我才是老大……”
沈新柳抄起一个没洗的碗。
辰野扭头就走。
“干嘛去?”沈新柳直觉他又想搞事。
辰野:“去咬死你学生!”
还在外面散步的夏千千突然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后背凉凉的。
第32章
无能狂怒的人最后被暴力镇压,一脸憋屈地回客房自闭了,沈新柳在客房门口待了一会儿,确定他没再闹幺蛾子才离开,结果刚一出门就遇到了还在村子里闲逛的夏千千。
“沈教授上午好,你的脚好点没?”夏千千热情打招呼。
沈新柳颔首:“好多了,知道辰康在哪吗?”
她教书这么多年,只遇到过两个自来熟的学生,一个是从本科开始就给她帮忙的许悠,一个就是面前这位了,只不过许悠强在专业上,这位强在八卦上,虽然道不同,但某些方面还算殊途同归。
有些事问她准没错。
果然,夏千千指了一个准确的方向:“在那边带小狼崽玩呢,教授,他们这村子可太有意思了,狼养得比狗还听话,我都想养一只……教授,你现在就去啊,要我陪你吗?”
“不用。”沈新柳头也不回。
夏千千摸摸鼻子,嘀咕:“还想问问教授和师爹和好没呢。”
沈新柳没有听到这句,拄着拐慢悠悠地来到村头,果然看到辰康正抱着一堆狼崽子玩。以前看到这些狼崽,沈新柳只是担心他们会咬自己,现在就不一样了,一想到他们还能变成人,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不得不说这群可以在狼和人之间自由切换的生物,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极大地挑战了沈新柳的认知,要不是辰野也是其中一员,她可能早就带着夏千千翻山越岭地逃了。大概也正因为辰野是其中一员,她现在看这群狼崽,已经没了以前对狗的警惕。
和辰野一个族群的生物,可能也聪明不到哪去。
沈新柳正发散思维,辰康突然看到了她:“大嫂。”
沈新柳第一次见辰康,是在她和辰野的婚礼上,那之后就经常和他见面,所以比跟这村子里其他人要更熟络。在起初离婚的时候,沈新柳也纠正过几次他的称呼,发现这人是一点都不改后,也就没再纠正了。
“大嫂,你怎么来了。”辰康丢掉一只咬他腰带的狼崽,起身朝她走去。
沈新柳:“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辰康问。
沈新柳看一眼他身后打闹的狼崽们:“我们换个地方说?”
辰康也跟着看了一眼,失笑:“大嫂放心吧,他们听不懂的。”
沈新柳点了点头:“我想问问你发1情期的事。”
刚才还在打闹的狼崽们瞬间支棱起耳朵。
“……大嫂,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辰康赶紧道。
沈新柳一脸平静:“不是听不懂?”
“别的可能听不懂,但有关本能……”辰康突然反应过来,装傻,“大嫂,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的发……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沈新柳扫了他一眼,“辰野都告诉我了。”
“族长竟然说了!”辰康大惊。
沈新柳:“……”就算没说,你这反应也等于泄密了。
果然,和辰野一个品种的,真的聪明不到哪去。
辰康还处在震惊里,再次对上沈新柳的目光时,突然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大、大嫂,你别生气,族长瞒你这么久其实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他以为我知道后会讨厌他。”沈新柳颔首。
辰康呆愣:“你知道啊。”
“嗯,毕竟狼和狗,还是很像的。”沈新柳依然平静。
辰康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出一丝厌恶,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正纠结要不要直接问出来时,沈新柳突然开口:“人的始祖可能是一条鱼,也可能是一只猴子,我也没见过哪个讨厌鱼或者猴子的,会因此恨屋及乌讨厌全人类。”
辰康高高大大,一脸无辜:“听不懂。”
“……我不讨厌他,也不讨厌你。”沈新柳无奈道。
辰康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又对辰野流露出一丝嫌弃:“我早就跟族长说了,大嫂你对他那么好,肯定不会讨厌他,可他呢?偏偏就是不信,结果一瞒十几年,闹到离婚了都不肯透露一个字,真是太笨了!”
沈新柳:“……”笨蛋就不要说笨蛋笨了。
“所以大嫂,你突然问……”辰康话没说完,突然想起还有小孩子,于是瞬间闭嘴。
沈新柳体贴道:“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这么麻烦。”辰康说着,捡起一块石头朝狼崽子们砸去,狼崽子们惊叫着四散逃走。
辰康:“这样就好了。”
沈新柳:“……”
漫长的沉默之后,沈新柳缓缓开口:“看你刚才的反应,你们族人真的有发1情期这东西?”
“有啊,当然有,而且每个人的时间都不怎么一样,说起来族长好像已经开始了,”辰康沉思,“我昨天还在他身上闻到了味道。”
“还有味道?”沈新柳表情逐渐微妙。
“是很轻微的味道,只有我们同类闻得到,大嫂你不知道也正常,其实这东西还挺规律的,大部分人都在春天,少部分人是夏天和秋天,但不知道为什么,族长的竟然在冬天,冬天诶,天寒地冻数九寒天,冷得被窝都不想出,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是那个时候,我们之前研究的,可能是他第一次发1清是在冬天,之后就一直是冬天了。”辰康说着说着,话题就远了。
沈新柳闻言,突然想起大一上学期结束后的那个寒假,当时的她和辰野刚谈恋爱,算是第一次分别。辰野的反应很大,坚决要跟她一起回去。
沈新柳觉得刚恋爱不到一个月就把男朋友带回家实在是离谱,所以果断拒绝了,结果这人一整个学期末都在跟她哼哼唧唧,她为了不影响复习,只好答应在回去之前专门抽一天陪他出去玩。
然后就一不小心错过了回宿舍的时间。
然后就只能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
那时候刚刚开始恋爱,连吻都没有接过就要睡在一张床上,对辰野这个山里来的单纯小伙的冲击力显然很大,以至于他在浴室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出来,还红着脸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递给她。
“我小时候的伙伴,都是十四五岁就开始了,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情况,”一米九的大男人含羞带怯,“你要闻闻吗?”
当时……不,准确来说直到三分钟之前,沈新柳都以为他让她闻的,是他出完汗之后的衣服有没有味道,但现在听了辰康的话,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她,沈新柳深吸一口气,冷静之后缓缓开口:“你们族有把发青期换下来的衣服给别人闻的习惯吗?”
“哎呀,”辰康脸颊突然红了,“这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邀请,大嫂您干嘛跟我聊这个。”
说罢,他又严肃道,“尤其是初次,对我们族人来说简直是意义重大。”
得到证实的沈新柳面无表情,也终于明白当时自己随意把衣服丢进脏衣篮后,辰野为什么一脸受伤了。
时隔十六年得知真相,沈新柳并不觉得抱歉,反而一如既往地觉得辰野脑子有病……谁会让自己刚谈了不到一个月、嘴都没亲过的女朋友闻自己死去的子孙?
沈新柳捏了捏鼻梁,一抬头发现辰康还在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沉默片刻后问:“发青期有什么症状,很难熬吗?”
“因人而异吧,有伴侣的话一切好说,单身的话,有的人会狂躁,有的人会发烧,也有一些人不怎么明显。”辰康解释。
沈新柳陷入沉思:“辰野是哪种?”
“不知道啊,他一到这时期就把自己关起来了,我怀疑是自闭型。”辰康猜测。
沈新柳:“要多久才能结束?”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大部分一星期左右,久的也能有一个月。”
沈新柳想起以前辰野每到天冷的时候都会变得特别粘人,而且每次都要持续半个月左右,心里大概有了底。
跟辰康说了谢谢,沈新柳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于是回头问:“你之前不是说他都是冬天吗?为什么这次才九月份就这样了。”
辰康不说话,继续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你忙吧。”沈新柳觉得不用听答案了。
问完辰康,沈新柳就回去了,这一次没在路上遇到夏千千,却遇到了收留夏千千的人。
“喂,”辰苗拦在她面前,开门见山,“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山路疏通了就走。”沈新柳回答。
辰苗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扭头就走。
这姑娘看着跟自己的学生差不多大,沈新柳当老师当惯了,习惯性地问一句:“干什么去?”
“去通路!”
知道不是做什么坏事,沈新柳就随她去了。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升到了高处,山里的雾气散去,终于有了一点暖意。
沈新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直接回去了,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辰野在厨房忙来忙去的身影。
这是她过去很多年里经常看到的画面,如今又一次看到,沈新柳慢慢停下脚步,平静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辰野若有所觉地回头,恶声恶气:“看什么看,盛饭!”
沈新柳:“……”
辰野当然不可能让沈教授亲自盛饭,所以说完这句虚张声势的话之后,就火速盛了饭送到桌子上,又以她来了只会捣乱为由,把人撵到餐桌前用餐。
中午的饭菜依然是沈新柳最喜欢的和最不喜欢的搭配,为了避免再惹到某人,沈新柳聪明地先从自己不喜欢的菜下筷,结果辰野还是不满意了:“装可怜给谁看啊。”
“……没装。”
辰野:“那为什么不吃鸡翅?”
沈新柳如他所愿,夹了一块鸡翅。
“整天就知道吃肉,一点青菜也不吃。”辰野火速给她夹了一筷子白菜,继续批评。
沈新柳无言地看着他。
虚张声势的人很快被看得心虚,半晌憋出一句:“看什么?”
“看你像我妈。”沈新柳说完,才发现这句好像有脏话的嫌疑,但她是真心这样觉得。
现在他找茬的样子,很像她妈挑她毛病的时候。
辰野倒是没往脏话上想,只是坚定不移地维护岳母:“你可以嘲讽我,但不准波及妈妈。”
沈新柳扯了一下唇角,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饭。辰野每次看到她吃饭的样子都会心急,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自己匆匆吃完后,就撂下筷子等着她。
终于等到她慢悠悠地吃完,辰野把碗筷收到了厨房,又切了水果端出来,结果沈新柳已经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客厅。
“呜……”他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
“怎么了?”
沈新柳的声音突然响起。
辰野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沈新柳拿着一包糖,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辰野突然生气:“刚吃完饭,怎么又要吃糖!”
“是给你的,”沈新柳将糖递给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补充点糖分。”
说罢,辰野久久没有动作,她一抬头,就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怎么了?”沈新柳三分钟内问了两遍同样的话。
辰野默默接过糖:“没事,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想起辰康说过的话,沈新柳表示理解:“回屋歇会儿吧。”
“……好。”
辰野这次倒是没和她犟,垂头丧气地回屋去了。
大概真是因为发青期,一整个下午,辰野都没有出来,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出现在沈新柳面前。看着明显低落的辰野,沈新柳眉头轻蹙:“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赶紧吃饭。”辰野无精打采地说完,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贴在他的额头上,他心下一热,没等有什么动作,沈新柳就收了回去。
“还行,没发烧。”沈新柳松了口气。
辰野现在看她很不顺眼:“你又不喜欢我,干嘛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是怕我一个不高兴把你赶出去?算了吧,我怕还没把你赶走,你先用水泼死我了。”
言语间还在计较早上的事。
沈新柳不跟他一般见识:“吃完就回去躺着吧,碗筷我来洗。”
“我的碗,干嘛让你洗?”辰野反问,“我看在过于咱俩是夫妻的份上,愿意收留你已经很不错了,你干嘛还要占洗碗的便宜?”
“……谁会觉得洗碗是便宜?”沈新柳觉得这人无理取闹。
辰野:“我。”
沈新柳无言片刻,问:“你以前发青期好像没这么不讲理。”
“说得你好像知道我发青期什么样似的。”辰野冷笑。
沈新柳一脸淡定:“知道啊,二十四小时要贴着,稍微说你两句就蔫了,哼哼唧唧就要哭,我去上一小时的课,能收到你上百条消息,黏得让人头疼。”
辰野一愣:“我让你头疼了?”
沈新柳没想到他的重点会落在这里,顿了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我黏着你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开心,还会觉得头疼,”辰野定定看着她,“我没去骚扰你,你这两年过得很轻松吧。”
沈新柳无奈:“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发散。”
“你敢说和我离婚之后,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辰野质问。
他的眉眼又一次变得锋利,高大的身躯近在咫尺,压迫感几乎要从每一寸肌肤溢出。
明明压迫感十足,却仍然像一只被丢弃的狗狗,锋利之下藏着数不清的伤心和茫然。
沈新柳和这样的他对视,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知道了。”辰野匆匆别开脸,缓了缓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房。
砰的一声,房门将他们分割在两个世界。
沈新柳独自在客厅坐了许久,直到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10’,她才拄着拐慢吞吞地回了房间。这两天住在深山里,她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可惜今天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辰野受伤的脸。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后,沈新柳开了灯,拄着拐去敲客房的门。
“辰野,你睡了吗?”她低声问。
屋里没人应声。
沈新柳想了想,拧开门进去了。
屋里亮着一个小夜灯,和他们刚同居时买的那个是同款,劣质的小鸭子灯摆在玄关处,给漆黑的卧室带来昏黄微弱的一点光线。
床上的被子里鼓鼓囊囊,某人显然在里面闷着,沈新柳走过去拍了拍,鼓包顿时颤了一下。
“我记得你以前也没这么玻璃心啊。”沈新柳说了进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但这句话显然对缓解气氛没什么用,甚至床上的鼓包好像更生气了。沈新柳实在是对各种关系都不擅长应对,包括和前恋人这种,见辰野始终不肯出来,她也就一筹莫展了。
“你饿不饿,我给你拿点吃的。”沈新柳问。
辰野忍无可忍地从被子下钻出来:“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你想听我说什么?”沈新柳虚心请教。
辰野:“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
“复婚的事除外。”沈新柳划清界限。
又被她补了一刀的辰野很想亮一亮自己的獠牙,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但到底还是没舍得……这人小时候被狗咬过,要是突然看到类似的牙吓到怎么办。
他果然是个情种,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都舍不得伤害她。一米九的大男人一边在心里顾影自怜,一边装作冷酷无情:“我才不想和你复婚,今天早上就是试探一下你,你还当真了。”
“嗯,当真了。”
“……假的!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复婚,就是想利用你度过发青期而已,谁知道你这么残忍,竟然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我。”辰野板着脸反驳。
沈新柳却注意到了他鼻尖上的汗。
山里的夜晚很是凉爽,这人却出了这么多汗。
沈新柳蹙了蹙眉,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辰野没想到她又动手动脚,本来就热的身体又一次绷紧。
“你发烧了。”沈新柳平静道。
辰野别开脸:“正常,几个小时就退了。”
见他没有多聊的意思,沈新柳的神情郑重了些:“我来找你,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辰野面无表情:“哦。”
“抱歉。”沈新柳又道一次歉,发觉自己再无话可说时,便起身打算离开。
辰野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新柳不解回眸。
昏暗的光线下,辰野身上的被子脱落,身上的肌肉线条暴露无遗。
他们这个年纪,新陈代谢已经不如二十几岁的时候,某人的身材却比以前更好,肌肉的每一寸纹理都透着蓬勃的力量。
而辰野看向她的眼神,别扭又渴求。
沈新柳是人,是一个两年多都没有过那方面生活的、成熟的女性,在面对昔日伴侣的邀约时,很难不产生动摇。
辰野太了解她了,只是对视一眼,便手腕用力,将人拉进了怀里。
世界颠倒,沈新柳落入床铺,铺天盖地的吻袭来前,她还在强撑:“只是为了帮你……”
“嗯,我知道。”
“下不为例。”
“那不行,至少得等我发青期结束。”
讨价还价间,睡衣一件件落地,柔软的布料勾缠成一片,沈新柳瀑布一样的长卷发也铺了一床。
汗意蒸腾间,沈新柳摸到一小块布料,下意识拿起后突然沉默。
辰野大狗一样在她身上亲亲蹭蹭,正忙碌时突然察觉到她的不对,于是抬眸看去……他轻咳一声:“我可以解释……”
“解释吧,”沈新柳面无表情,“我也很想知道我没洗的内衣,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床上。”
也很想知道她先前脑补的可怜狗崽子,在她进门之前正对她的内衣做什么。
这个王八蛋。
第33章
辰野嘴上说着解释,心里却知道这事儿根本没办法解释,他总不能说是衣服长了腿自己跑过来的吧,要怪就怪沈新柳自己不好好收着,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
当然,他嘴上是不敢这么说的,只是大狗一样讨好她。
他体温高,总是出汗,明明是秋天的夜晚,却始终汗津津的,沈新柳见他一副踌躇不前的样子,微微叹了声气。
“快点。”沈新柳蹙眉催促。
她一声令下,辰野顿时开心了,想问她这两年是不是很想自己,但一想到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又识趣闭嘴了。沈新柳抬眸,他的汗落在她的眼睫上,明知不该,却还是纵容自己沉浸在这一场真正的重逢。
一连三天,沈新柳除了去洗手间,几乎没沾过地,就连吃饭都是在床上进行,她跟辰野认识十六年,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他特殊时期的威力。
又一个荒唐的夜晚结束,沈新柳昏昏欲睡时,突然感觉膝盖传来冰凉的刺痛。她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某人局促地盘坐在床上,正一脸心疼地给她的膝盖擦药。
察觉到她的视线,辰野低落地和她对视:“……都青了。”
“你要是冷静点,也不至于会青。”沈新柳平静道。
辰野抿了抿唇:“那你就不会拒绝我吗?你知道的,我就是很容易失控。”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你更快度过这段时间。”沈新柳闭上眼睛。
辰野轻哼:“你这样只会加长期限。”
沈新柳勾了一下唇角,彻底睡了过去。
辰野抱着她亲了又亲,最后小心将她拢进怀里。
“我最喜欢你了。”他小声说。
沈新柳已经陷入沉眠,听不见他的话了。
辰野闭上眼睛,一脸餍足。
第五天的清晨,沈新柳睁开眼睛时,辰野恰好端着早餐进来。
“早啊,沈教授。”他精神奕奕。
沈新柳盯着他看三秒,道:“你结束了。”
辰野表情一僵,故作淡定:“还得几天呢。”
“少装模作样。”沈新柳扫了他一眼,掀开被子就要起来。
辰野忙问:“你干嘛?”
“回我的房间,”沈新柳说罢,又想起什么,“已经这么多天了,路该通了吧。”
“没有,”辰野立刻回答,“被冲毁的路段太多,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过车。”
沈新柳蹙眉:“信号塔呢?还没修好?”
“……没有,路不通,工作人员就进不来,所以没办法修。”辰野说话时,眼神不受控的有些飘。
沈新柳点了点头:“嗯。”
见她还要离开,辰野忍不住上前一步:“沈新柳。”
难得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沈新柳看向他。
“……我这两年变化还挺大的。”辰野故作淡定。
沈新柳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我我更成熟了,也事业有成,赚了好多好多钱,我这几天之所以这么闲,是因为我在休年假,等年假结束我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忙,我我我每天都在开会应酬,经常大半夜才回家,真的很忙很忙。”辰野进一步解释。
沈新柳没什么反应:“嗯,你辛苦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都好久没出门了,想出去走走。”沈新柳活动一下脚踝,确定自己的脚已经修养好后,心情总算好了点,“你昨天没怎么睡,要不要休息一下?”
辰野嘴唇动了动,没有吱声。
沈新柳拍拍他的胳膊,离开了。
辰野默默看着她的身影远去,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才低声道:“我已经不黏人了。”
可惜空气无法回应他。
沈新柳一直到快走出村子时,心情仍然是闷闷的,以至于夏千千就在路口蹲着,她竟然都没有看到。
“沈教授。”
幽魂一样的声音响起,沈新柳顿了顿,这才发现可怜兮兮的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新柳蹙眉问。
夏千千可怜兮兮:“昨天晚上偷偷跑到辰苗厨房吃了块蛋糕,被她发现后赶出来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偷吃人家的蛋糕?”沈新柳无奈。
夏千千眼圈都快红了:“我也不想偷吃啊!可是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她每天只给我吃馒头咸菜,我都快把自己吃成馒头咸菜了。”
沈新柳这几天闭门不出日夜颠倒,也没有关心过学生的饮食,闻言眉头轻蹙:“你身上不是带了现金吗?没有付给她生活费?”
“馒头咸菜就是我用现金买的!”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夏千千就更气了,“虽然我没带多少,但两千块钱现金加三万块的欠条,她就给我吃馒头,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很过分,但她们现在寄人篱下,好像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沈新柳俯身摸了摸她的衣服,发现已经被露水浸湿了。
“我去拿件衣服给你,顺便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沈新柳叹气道。
夏千千眼睛红红地答应了。
于是沈新柳刚出门没多久,又回到了辰野的房子里,提了夏千千被赶出来的事。
“我尊重你们的习俗,也不打算为难你,但我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学生,”沈新柳停顿片刻,又道,“我的脚也修养好了,走路不成问题,所以我想带她离开。”
“路还没通。”辰野下意识回答。
沈新柳点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爬山离开,你能让辰康送我们一程吗?我们没走过山路,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
“你就这么想走?”辰野反问。
沈新柳叹气:“我只是不想……”
“如果只是不想让你的学生吃苦,大可以让我给她安排新住处,而不是直接就要走。”辰野冷声打断。
沈新柳:“辰野……”
辰野气极:“没有向导,你们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但是没有向导!”
“辰野,我在跟你好好说话。”沈新柳都无奈了。
辰野心里有火发不出来:“我也在跟你好好说话!”
沈新柳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没办法沟通了,沉默片刻转身往楼上走。辰野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叫住她:“沈新柳。”
沈新柳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后悔了?”他低声问。
沈新柳回头看向他。
“这几天的事……你是不是后悔了?”辰野想让自己看起来冷酷一点,可一对上她的眼睛,眼角便有些红了。
沈新柳静默许久,道:“没有。”
辰野都已经做好被打击的准备了,听到她的回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应该后悔的,毕竟我们都有了新生活,就不该回头看,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但是……”沈新柳蹙了蹙眉,似乎也有些苦恼,“但我不觉得后悔。”
这也是她觉得最麻烦的地方。
沈新柳轻呼一口气,转身往楼上去了。
辰野呆愣愣站在原地,好半天突然反应过来,于是沈新柳刚到楼上,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欢呼。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十几岁的时候一样,一点长进也没有。沈新柳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下一秒就在门上玻璃装饰品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含笑的眼睛。
等她拿了衣服下楼时,辰野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
“让她住过来吧,我这段时间跟辰康挤挤。”辰野大方表示。
沈新柳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你们族人边界感很强,不会让外人住在家里吗?”
“她是你学生,不算外人。”辰野说着,腆着脸蹭了过来,“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沈新柳:“……”
“但她只能住客厅,不准睡我们的床。”辰野强调。
沈新柳回神:“有地方住就很好了。”
“那就这么定了。”辰野说罢,突然亲了她一口。
沈新柳:“你……”
“我什么我,我都把客厅让出来了,还不能亲你一口?”辰野理直气壮。
沈新柳无言以对。
辰野嘿嘿一笑,乐颠颠离开了。
十分钟后,夏千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感动痛哭:“师爹太够意思了,我谢谢他八辈祖宗!”
“……你先把衣服换了。”沈新柳把之前准备的衣服递给她。
夏千千抱着衣服就进了洗手间,不多会儿便出来了,一边走一边研究身上的衣服:“教授,这衣服是全新的啊,你之前没穿过吗?”
“嗯,没穿过。”沈新柳点头。
夏千千感慨:“我还以为大学里当老师的都特别节俭呢,现在看来你跟我也差不多嘛,去年的款到现在都没穿,也是够浪费的。”
“衣服是辰野准备的,我之前没来过,就没机会穿。”沈新柳回答。
夏千千一顿:“你都没来过,他准备这些干什么?”
“应该是觉得我会来吧。”沈新柳随口道。
夏千千突然捂住心口:“师爹行事作风跟个野人一样,没想到竟然这么纯爱。”
“纯爱?”沈新柳一顿,不太懂年轻人的思路。
夏千千点头:“听说你们都离婚两年多了,这衣服是去年的款,我看师爹也不是会买老款的人,所以这衣服是去年买的,还有你这段时间穿的,几乎哪一年的款都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师爹一直给你准备新衣服,时刻等着你来找他!妈耶,太感人了。”
沈新柳扫了她一眼:“这就是纯爱?这不是应该做的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见识太少,才总是大惊小怪。”
“可你们离婚了。”夏千千直指问题核心。
沈新柳眼眸微动。
“你们都离婚了,他还在做这些事,说明这两年根本就没忘记过你,”夏千千说着,又开始八卦,“其实我有点好奇,师爹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啊?”
“你又知道是我跟他离婚,而不是他和我离婚?”沈新柳反问。
夏千千轻哼一声:“他看起来就像是你的狗。”
“……夏千千,不要说脏话。”沈新柳无语。
夏千千委屈:“本来就是嘛,他一看见你,就跟狗看到肉骨头一样,怎么可能舍得和你离婚,肯定是你非要跟他离婚,他拗不过你才离的。”
沈新柳这次倒是没有否认。
“所以,为什么呀?”夏千千眨了眨圆圆的眼睛,捧着脸渐渐凑近。
沈新柳看着这位千金大小姐,静默半天后问:“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夏千千:“……嗯?”
“他太可怜了。”沈新柳垂下眼眸。
夏千千:“???”
一直到天色黑下来,夏千千都没搞明白沈教授这句话什么意思。
辰野去了辰康家住,晚饭时间却准时回来了,虽然是他同意夏千千住下,可真当在自己的房子里看到外人时,还是有点低气压。
“晚上好啊师爹。”夏千千识趣地打招呼。
辰野斜了她一眼:“有没有烦你的沈老师?”
“绝对没有,我还帮她干活来着。”夏千千忙道。
辰野这才满意,刚要再说点什么,沈新柳突然出现,他立刻开心地站起来:“你来啦,我现在去做饭。”
“我来吧,”沈新柳看了他一眼,“煮泡面可以吗?我今天突然很想吃泡面。”
“当然可以,还是我去煮吧。”辰野忙道。
沈新柳:“不用,我去就好。”
说罢,不给辰野拒绝的余地,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辰野暗戳戳就要跟上,夏千千幽幽提醒:“师爹,沈教授好不容易想表现一下,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辰野一听就知道她肯定知道点什么,当即审视地盯着她。
“她觉得让我住进来这件事委屈你了,所以想补偿你呢。”夏千千一脸乖巧。
辰野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厨房:“真的?”
“真的啊,我还能骗你吗?”夏千千说着,偷偷研究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不得不说辰野皮相很好,三十多岁了也没什么岁月痕迹,反而有种介乎于成熟男人和清澈少年之间的韵味,眉眼也凌厉张扬,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就是不知道哪里可怜了。
夏千千清了清嗓子,在辰野又一次看过来时好奇提问:“师爹,我听教授说,你们离婚之后,你就再也没去找过她?”
“是啊,怎么了?”辰野靠在椅子上,端的是睥睨众生的姿态。
夏千千表示不懂:“我看你还挺黏人的啊,竟然忍得住不去找她?”
“我才不黏人!”辰野都快对这两个字应激了,“成熟男人,从不黏人。”
夏千千:“……哦。”
“至于不去找她……”辰野抿了抿唇,“我们离婚的时候吵得挺厉害的,我就发了毒誓,在她主动来找我之前,绝不主动去找她。”
夏千千持保留意见:“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是那种怕毒誓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为了有骨气一点,我拿她发的誓。”辰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夏千千:“?”
“要是我主动去找她,就让她脑子坏掉,再也发不出一篇论文。”辰野轻咳,说出了当初的誓言。
夏千千:“你这……心够毒的啊。”
第34章
辰野自认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沈新柳的人,面对夏千千的指控,他当然不肯承认:“我那是为了逼自己有点骨气,又不是故意诅咒她。”
“是是是,你多有骨气啊。”要不是还寄人篱下,夏千千都想翻白眼了,这男的好歹也三十多了,怎么能幼稚到这种地步。
沈新柳还在厨房里霹雳乓啷,辰野没忍住去看了几次,最终被她忍无可忍地赶了出来。夏千千看着垂头丧气的男人,忍不住吐槽:“教授就是想亲自煮个泡面而已,你这点空间都不给她?”
“小屁孩你懂什么。”辰野轻嗤。
夏千千冷笑:“你懂,你懂为什么沈教授还和你离婚了?”
辰野抬眸看向她。
夏千千心里咯噔一下,又一次想起自己还在寄人篱下。
她讪讪一笑,正要解释几句,就听到辰野幽怨开口:“因为她想明白了呗。”
“……嗯?”夏千千刚想问什么意思,沈新柳就一脸为难地从厨房出来了。
辰野:“煮烂了?”
“现在的泡面质量不太好。”沈新柳故作淡定。
夏千千:“?”
泡面这东西,还要求质量?她正迷茫,辰野已经习以为常地进了厨房,五分钟后端来了两碗泡面。
虽然是泡面,但鸡蛋火腿青菜应有尽有,看起来很是丰盛,夏千千食指大动,结果下一秒辰野就把其中一碗给了沈新柳,另一碗则是自己独占。
“……我的呢?”夏千千一脸茫然。
辰野:“锅里。”
行吧,没有只煮两碗,已经很对得起她了,夏千千颠颠地跑去厨房盛面,盛好后一边吃一边往桌边走。
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辰野好奇地看向沈新柳:“她真是造船的那个夏家唯一的孙女?我怎么觉得像是从我们村里走出去的小土妞。”
“你怎么知道她是夏家的孙女?”沈新柳反问。
辰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假装没事:“快吃快吃……”
沈新柳不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一般他这样转移话题时,她就不会再问了,可惜总有那种没眼色的……夏千千:“师爹,你怎么认识我的?”
辰野眼神示意她少说话。
沈新柳相当冷静接了一句:“你调查我。”
“我没有!”辰野忙道。
沈新柳:“辰野。”
辰野一秒就蔫了:“夏家突然给你的项目注资,我作为原始资方,还不能查一查原因啊。”
“原来是这样啊,”夏千千两三口把鸡蛋解决掉,“那不用查了,我就是为了从沈教授这边拍点东西应付作业,才让爷爷给沈教授注资的,没别的原因。”
辰野早就知道了,但这会儿还是聪明地表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沈新柳扫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辰野默默松了口气,又把碗里的火腿夹给她,沈新柳看着碗里多出的东西,想了想把自己的青菜给了他。
辰野:“你……”
沈新柳:“礼尚往来。”
……这算哪门子的礼尚往来哦,夏千千简直觉得没眼看,索性别开脸不看了。
一顿饭吃完,辰野识趣离开,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还有事?”沈新柳问。
辰野:“我怕黑,你送我一下。”
沈新柳:“辰野。”
要说这个世界上辰野最怕什么,那应该就是沈新柳连名带姓地叫他了,此刻一听到自己的全名,他立刻绷紧了后背:“干嘛,送一下也不愿意?”
“我送完你,得独自回来。”沈新柳蹙眉。
辰野:“你怕遇到狼吗?那我送你回来。”
沈新柳:“……”
“真不送我吗?”辰野已经忘了自己不要黏人的誓言了,只是习惯性地纠缠。
沈新柳不为所动:“不送。”
“好吧。”辰野丧眉搭眼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坐着沙发上目睹全过程的夏千千缓缓开口:“没想到师爹一把年纪的人了,装起可怜来还挺得心应手。”
“他不是装可怜,他是真可怜。”沈新柳纠正。
夏千千:“教授既然觉得他真可怜,为什么不送送他。”
沈新柳:“惯得他。”
夏千千:“……”不得不说,沈教授对待男人,真是如冬天般寒冷。
“早点睡。”沈新柳叮嘱一句,便转身上楼了。
夏千千目送她的身影离开,确定她不会再回来后,立刻掏出一点信号都没有的手机,点开备忘录做了一下笔记:沈教授离婚原因是觉得师爹可怜,师爹看来离婚理由是沈教授想明白了。
总结:沈教授想明白了师爹是个可怜虫,而她不喜欢可怜虫。
夏千千看着自己的笔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可惜直到睡着都没想通究竟是哪里不对。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四点多,沈新柳呼吸微微急促,突然睁开了眼睛。
已经完全成熟的身体,总会有周期性的激素不稳,她轻呼一口气,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好让小腹的酸胀与抽搐快点结束。
辰野就是这时候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四目相对,做贼心虚的人吓一跳:“你没睡?!”
沈新柳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把人拉进被子里。
当柔软的唇吻上来时,辰野先是愣了愣,随即热情地去解她的睡裤,一边各种占便宜一边还不忘问:“是不是快到经期了?我前几天给你买了卫生用品,都在抽屉里放着。”
“少废话……”沈新柳咬上他的喉结。
辰野眼睛都快绿了,一个没忍住,两个毛茸茸的耳朵就露了出来。之前他发青期的时候也露过两次,但匆匆一露就收回去了,沈新柳没能看清过,这还是第一次看得这么清楚。
虽然知道自己认识了十六年的男人不是人,但此刻看着他长满绒毛的尖长耳朵,她还是生出一点微妙的心情。
辰野一低头,便对上了她探究的眼神,一颗荡漾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没了?”沈新柳看着他变回正常的耳朵问。
辰野低头去吻她的锁骨:“又不好看。”
“怎么不好看?”沈新柳戳了戳他的背,“变回来,我再看看。”
辰野眉头轻轻蹙起。
认识这么多年,沈新柳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觉得反感。”
再忐忑的心情,有这一句就足够安抚了,辰野抖了抖脑袋,耳朵又一次冒出来。沈新柳抬手捏了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挺好摸的。”
辰野最后一丝理智也没了,抱着她像抱个什么大宝贝,一秒也舍不得松手。
可是不够,即便距离是负数,也还是不够。
辰野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空虚,忍不住低声问:“你空白这两年,都是怎么排解的?”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沈新柳静默片刻后,宛若一个渣女:“这不是你一个前夫该操心的事。”
辰野呜咽一声,变成了拱来拱去求安慰的大狗,沈新柳一向遭不住他这个,很快便说不出话来了。
匆匆忙忙来了一次,结束时天还没亮,辰野随便拿纸巾擦了擦就开始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催促:“快起来,我带你去看日出。”
“你鬼鬼祟祟跑过来,就是为了带我去看日出?”沈新柳靠在枕头上,声音里透着餍足。
辰野:“不然呢?别的事我敢做吗?”
说完,他又有些哀怨,“哪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你没拒绝。”沈新柳提醒。
辰野哼哼:“是是是,我没拒绝,你就捏准了我不会拒绝。”
最后还是如辰野所愿,两个人一起看到了日出。
山上的清晨雾气总是很重,光线穿透云层的那一刹那,雾气仿佛变得有了形状,沈新柳靠在一块石头上,身上沾满了露水和泥土的气味,却依然让人觉得心动。
辰野听着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声,很想问沈新柳要不要复婚,但之前几次惨痛的失败,让他不敢轻易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可是不问点什么,又总觉得不甘心。
辰野兀自纠结,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正在看他。
许久,沈新柳先打破沉默:“辰野。”
被点名的人立刻坐直了身体:“在!”
沈新柳唇角扬起一点弧度:“想问什么就问吧。”
辰野一顿,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问什么都可以?”
“嗯。”沈新柳点头。
辰野默默与她对视,确定她没有骗自己后,便偷偷揪住了她卫衣上的绳子:“发青期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啊?”
“不想让你难受。”沈新柳回答。
辰野顿了顿:“只是不想让我难受?”
沈新柳:“嗯。”
“是心疼我,才不想让我难受?”辰野很会顺杆爬。
沈新柳却不如他的愿:“就算是普通朋友,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会想办法帮忙的。”
辰野默默松开了她的绳子,沉默半晌后又问:“那今天呢?今天为什么?”
“你不是知道答案吗?”沈新柳反问。
辰野当然知道,生理周期嘛,一个月里总有几天情绪高涨的时候,他今天也就是赶上了,不然她才不会那么主动。
知道归知道,可心里还是憋屈。
“合着我就是你的玩具啊。”他郁闷道。
沈新柳看了他一眼:“不愿意的话,你刚才就该拒绝。”
“我要是拒绝呢?”辰野反问。
沈新柳:“平复一下接着睡觉。”
辰野:“……”
漫长的沉默后,他用两个字总结她:“渣女。”
沈新柳扫了他一眼:“你吃亏了?”
“那倒没有……”辰野一脸憋屈。
沈新柳轻笑一声。
听到她的笑声,辰野微微一怔,突然意识到在婚姻的后半段,他已经很少看到她这样轻松的笑了。
“看什么?”沈新柳问。
辰野回神,问:“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原身。”
沈新柳眼眸微动。
虽然她不喜欢狗,以及一切和狗长得像的动物,但作为一个学者,本着一颗好奇的心,她真的还挺想看看辰野的不同形态。
辰野在某些时候,真的很能拿捏她的心态,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哼哼一声:“我要是变了,你不能以这个为理由疏远我。”
沈新柳:“好。”
辰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脱衣服。
起初,他脱得还算顺利,可慢慢的随着衣服减少,沈新柳始终用那种看标本的眼神看他,他就有些受不住了,于是在脱下裤衩前停了下来。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他板着脸问。
沈新柳莫名:“不是你要我看变身?”
“那也不用一直盯着吧?”辰野的双手搭在腰上,蓬勃的肌肉始终绷着。
沈新柳静了半晌,嘲笑:“你竟然害羞。”
辰野:“……我没有。”
“都被我看多少年了,你竟然还会害羞。”沈新柳继续无情嘲讽。
辰野气得嗷呜一声,直接扑了过去。
本来是变形秀表演,最后因为某人的恼羞成怒,变成了十八禁不可播,等到一切结束时,沈新柳懒洋洋地穿好衣服,扭头看向神清气爽的辰野。
“现在能变了?”她问。
辰野愣了一下,不可思议:“你还惦记着?”
“不然呢?”沈新柳反问。
这可是她今天要看的大项目。
辰野看到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想到自己刚才全情投入的同时,她竟然还在分心想看自己的原身,顿时愤怒地冷哼一声。
但也只是冷哼一声而已。
太阳已经跳出地平线,将山村染成了火红的颜色,远方隐约还能看到前段时间泥石流引起的塌陷,黑黝黝的泥土里已经长出了绿色的嫩芽。
这是城市和海洋都看不到的风格,是独属于大山的浪漫,沈新柳置身其中,有种天地都明了的感觉。
沈新柳扬起唇角,任由风吹动她的头发。
辰野的气早八百年就消了,这会儿偷看她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另外几个山头的风景更好,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明天带你去看。”
“今天不行吗?”沈新柳扭头看向他。
辰野恍了一下神,不懂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以至于他已经看了十几年了,直视时仍然会有溺毙的错觉。
“今天……今天其实也可以,但是没必要这么急。”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嘛。
当然,后半句辰野没敢说。
沈新柳点了点头:“那明天,你带我去山里转转。”
“可以啊!”辰野热情道。
沈新柳:“你变成狼,驮着我。”
辰野没想到她还惦记这事儿,当即故意板起脸,还没等说什么,远方突然传来一声狼叫,他蹭的站了起来。
“有事?”沈新柳问。
辰野:“辰风家的小崽子摔断了胳膊,我得过去看看。”
说着话,他看向沈新柳。
“我还想在这儿多待会儿。”沈新柳说。
辰野也看出她不想走,点了点头就先回去了。
他走之后,沈新柳独自坐在山坡上,直到日头高悬,空气变得干燥温暖,才慢吞吞往村子里走。
这个时间差不多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她还没靠近村口,就遇到了几只胡闹的小狼崽。以前不知道他们可以变成人形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一看到几只咬成一团,她就忍不住皱眉:“都站好。”
不得不说老师的压迫感十足,就算是最调皮的狼崽,听到她的声音后也立刻站直了。
“慢慢走,不要追逐打闹,也不准咬小伙伴,知道吗?”她教训道。
几只小狼崽齐刷刷点头。
沈新柳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她下意识回头,便和刚从山上下来的辰苗对视了。
小狼崽们趁机一哄而散,村头宽敞的路上,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沈教授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辰苗倨傲道。
沈新柳:“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我们这里的小孩和你们人类小孩不一样,不需要从小就做乖乖仔,沈教授没必要把教育人类小孩的那一套照搬到我们这里的小孩身上,”辰苗挑衅地看她一眼,“容易水土不服。”
沈新柳沉默一秒:“我记得辰野去上大学时,用的是人类身份证。”
“那又怎么样?”辰苗反问。
沈新柳:“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既然会用人类身份证,说明还是要融入人类社会生活,如果只教小孩追打撕咬,保持所谓的野性,那以后也很容易用人类身份证坐牢。”
辰苗:“……”
“看你的表情,你们村坐过牢的不少吧?”沈新柳问。
辰苗噎了一下:“十个里面顶多有一个坐牢的,能、能算多吗?!”
沈新柳无声笑笑,转身往村里走。
“喂!喂!”
辰苗见她不应声,忍不住抬高声音:“沈新柳!”
沈新柳又一次停下:“还有事?”
辰苗跑到她面前:“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是跟你说了,路疏通了就……”
“已经通了。”辰苗打断她。
沈新柳微微一顿:“什么?”
“已经通了,前几天就通了,你别总拿路说事。”辰苗烦躁地重复一遍。
沈新柳沉默了。
看到她这副古井不波的样子,辰苗就十分愤懑:“沈新柳,你不会是不想走了吧,别忘了当初是你非要和族长离婚的,现在他好不容易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你不能再反悔了。”
沈新柳抬眸与她对视,突然生出一分不悦:“我为什么不能反悔?”
“因为和你在一起,族长根本不幸福!”辰苗怒道。
沈新柳喉咙动了动,突然没了争辩的兴致。
辰苗却不打算放过她:“族长那么开朗的一个人,自从和你结婚之后,就很少再笑了,他虽然没有抱怨过,但我就是能看得出来,他其实一点都不开心。沈新柳,是你把他变成那样的,你还主动不要他了,现在再回来找他,不觉得很过分吗?”
“你们根本就不合适,他属于大山,但你更喜欢和海洋打交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跟他回来过。你现在之所以会觉得他还不错,无非是时间美化了过去,又或者没有更好的选择,或者更夸张一点说,你把他当个消遣,但是凭什么?族长是欠你的吗?”
“沈新柳,沈教授,你放过族长好不好,这两年他虽然过得不算好,但怎么也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强吧,你不能因为一时兴起,就重新把他拉回那段不快乐的婚姻,我觉得……”
“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吧。”沈新柳平静打断。
“我就是……”辰苗还想说什么,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噤声。
沈新柳是接近中午才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辰野和夏千千正在端菜。
“教授!”夏千千开心打招呼。
辰野错失先机,只能矜持地点点头。
沈新柳扯了一下唇角,洗了手后去到餐桌坐下,辰野轻咳一声,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才缓缓开口:“你们吃吧,我回去了。”
“师爹,不一起吃啊?”夏千千问。
辰野还在矜持:“我去辰康那吃就行。”
他时刻牢记,要做个不黏人的男人。
夏千千不懂他又在抽什么风,索性扭头看向沈新柳,沈新柳沉默一瞬,平静与他对视:“我们打算下午离开。”
正在假装往外走的辰野猛地僵住。
“打扰这么久了,也该走了。”沈新柳放缓了声音。
辰野讪讪:“可是路还没有……”
“我听别人说,已经通了。”沈新柳温声打断。
辰野嘴唇动了又动,半天却只憋出一句:“可我们说好明天一起去山里走走的。”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沈新柳安抚道,“我先带夏千千和其他学生汇合。”
“以后还有机会吗?”辰野突然问。
沈新柳不说话了。
对视良久,辰野眼角突然有点红了:“沈新柳,我脑子是笨,但也没蠢到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来的地步。”
说罢,他转身离开。
沈新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他离开。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无声寂静。
半晌,夏千千幽幽叹了声气。
沈新柳缓慢地回头看向她。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同学朋友之类的能折腾,现在看你们这些三十多岁的社会精英也挺会折腾的,”夏千千鼓着有点婴儿肥的脸,故作深沉道,“教授,你都快把‘舍不得’三个字写在脸上了,确定要这样离开吗?”
沈新柳垂下眼眸:“不然呢?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不好吗?”夏千千又问。
沈新柳脑海里浮现辰野孤独地坐在沙发上的画面,突然说了一句:“我后悔了。”
“嗯?”夏千千眼睛一亮,以为她终于想通了。
沈新柳却看向了空无一人的门外:“我不该心软,也不该因一时之欢就动摇,连带着又伤害他一次。”
夏千千听不懂,但看着教授沉默的背影想了想,把自己昨晚写的备忘录递给她:“虽然不知道你和师爹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觉得吧,你们俩好像有信息差,就算真的要断,好歹也该断得明明白白吧。”
沈新柳接过手机,看到上面‘沈教授想明白了师爹是个可怜虫,而她不喜欢可怜虫’的总结,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夏千千看着沈新柳茫然的表情,好奇:“教授,你和师爹有好好坐下聊过吗?”
“有什么必要吗?”沈新柳反问。她和辰野认识十六年,熟悉到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真的有必要像谈判一样坐下来聊吗?
夏千千闻言干笑一声,心想有些人真是天生糊涂,否则也不会谈了十六年,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要是她的话……嗯,她根本不会谈十六年,三个月换一个,才是比较健康的恋爱观念。
第35章
辰野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下午五点多,辰康开车来接,沈新柳时隔十一天换回了来时的衣服。
夏千千看着她的战损版外套,迟疑地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是不是也得换一下啊?”
她身上穿的,还是沈新柳从衣帽间拿来的衣服。
沈新柳扫了她一眼:“你留下他也不会要,穿着吧。”
夏千千乖乖点头。
大小姐平时跟同龄人相处时嚣张点,但对老师一直还算尊敬,此刻一脸老实样跟在沈新柳身边,沈新柳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来的时候就只有两个人,走的时候也是一身轻,沈新柳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静默半晌后缓缓开口:“没离婚的时候,该跟他回来一次的。”
“教授……”
“走吧。”沈新柳面色平静。
夏千千欲言又止,下一秒看到停在院外的车,顿时惊呼一声:“嚯!限量版的加长商务,师爹怎么感觉比我还富!”
说着话,一溜烟地钻进了车里:“你好啊辰康哥。”
“你好。”辰康一脸淡定。脱掉兽皮换上西裤白衬衣后,很有一点衣冠禽兽的味道。
夏千千多欣赏了两眼,沈新柳便跟着上车了。
没在车上看到辰野,沈新柳垂下眼眸,也并不觉得奇怪。
“大嫂,你有两个学生还在县里的医院,我送你去和他们汇合,还是直接去机场?”辰康从后视镜看后座。
沈新柳:“先去医院吧。”
“好。”辰康又看一眼后视镜,缓缓启动了车辆。
夏千千忍不住问:“师爹呢?我们都要走了,他不来送我们啊?”
“咳,那什么,他现在有点事,没空过来,”辰康说着,又偷看一眼沈新柳,“但是他说了,下次大嫂再来,他肯定亲自去接。”
“这是不是就是文学上说的什么你走我不送你,你来不管多大风多大雨我都会接?”夏千千夸张地惊呼。
辰康点头:“对对对!”
“师爹好浪漫!”
“是是是!”
“你们两个,”沈新柳一个眼神扫过来,“都安静点。”
辰康瞬间噤声,唯独夏千千不死心地问:“教授,你不觉得师爹很浪漫吗?”
沈新柳:“不觉得。”
夏千千:“为什么!”
因为辰野是个相当实际的人,如果现在连送都不肯送她,那就更不会说下次接她这种话。沈新柳懒得跟他们解释,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结果装了两分钟后,还真的睡着了。
夏千千一看她眼睛都闭上了,顿时没趣儿地摸了摸鼻子。
村子里的路大部分都是青石铺成,虽然坚固牢靠,却也十分崎岖不平,辰康把车开得很慢,颠簸感仍然明显。
夏千千一脸无聊地看着窗外的山村景色,当视线略过一座红房子时,她突然精神一震:“辰康哥!麻烦停一下车。”
“怎么了?”辰康靠边停下。
夏千千:“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还有行李在辰苗家,我想去拿一下。”
“你来的时候带行李了?”辰康莫名其妙。
“也不算行李,就是一块手表。”夏千千怕吵醒沈新柳,轻手轻脚地拉开了车门,一边叮嘱辰康等着自己,一边头也不回地朝红房子跑去。
辰康只好熄火等人,结果左等右等,半小时都过去了,仍然没有见到夏千千回来。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辰康狐疑,一块手表而已,需要拿这么久吗?
沈新柳昨天深夜才睡,早上四点醒了之后没少折腾,这会儿才睡迟来的午觉,一时间睡得人事不知。辰康一边不敢吵醒她,一边又莫名觉得心慌,纠结半天后还是悄悄下了车,独自一人去找夏千千。
伤心买醉的辰野经过时,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路边。
“跟我那辆有点像……”他含糊地说了一句,随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沈新柳惊醒,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漫长的沉默过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还没走?”
沈新柳顿了顿,这才发现辰康和夏千千都不见了,而她坐的这辆车,此刻还停在村子里。
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下一秒辰康急匆匆跑了过来,惊慌到顾不上问辰野为什么也在这儿。
“夏、夏千千不见了!”
沈新柳脸色微变,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怎么回事?她不是跟我在车上吗?为什么会不见了?”
“我……她……下车……”辰康吭哧半天,最后叹了声气,扭头看向身后,“你来解释!”
沈新柳当即往他身后看去,便看到辰苗一脸心虚地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辰野沉声问。
辰苗眼神漂浮:“她鬼鬼祟祟地溜进我家偷我吃的,结果被我逮到了……”
“你露出原形吓她了?”辰野眼神微暗。
辰苗叫屈:“我没有!但我当时正在用原形睡觉,结果我忘了这事儿,听到动静后就跑出来骂她,然后……”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一头狼能口吐人言,而且声音和自己刻薄的房东一模一样,这件事应该是挺刺激的。
夏千千作为一个正常人,吓得胆都快破了,会逃走也很正常吧。
沈新柳一听就猜到了大概,再开口声音微冷:“现在几点?”
“八、八点十五。”上午还咄咄逼人的辰苗,这一刻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新柳:“八点十五,我们从辰野家出来的时候不到六点,就算路况再差,开车到这里几分钟也足够了,也就是说夏千千是六点左右到的你家,她闹出那么大动静,你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从六点到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你为什么一直隐瞒她跑掉的事?”
“我以为我能找到她,谁知道她这么能躲……”辰苗越说声音越小。
沈新柳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弄清来龙去脉后抬头看向辰野。
“别紧张,我现在就派人去找。”辰野沉声道。
沈新柳:“她现在应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可不可以麻烦你的人不要用原形。”
“嗯,我知道。”辰野说罢看了辰康一眼,辰康当即去叫人了。
辰野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见沈新柳也要去找人,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你别去。”
沈新柳回头看向他。
“你不擅长走山路,也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万一迷路或者受伤,都会耽误我们的进度,”辰野身上泛着浓郁的酒气,可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回家等着好不好,我保证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辰野,”沈新柳表情依然冷静,只是颤音暴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内心,“我这次出来带了六个学生……”
“我保证,一个都不会少。”辰野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
沈新柳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她现在肯定很慌,说不定对这里所有人都产生了警惕,你们越找她就越躲,只有我去找,她才可能主动出来。”
辰野定定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和你一队。”
沈新柳答应一声,一抬头就看到辰苗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虽然一颗心都挂在夏千千身上,但沈新柳并未责怪眼前人:“什么都不要想,先把人找到再说。”
内心极度不安的辰苗怔怔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眼圈一红:“……嗯!”
沈新柳点了点头,径直往夏千千消失的方向去了。
“夏千千!”
“夏!千!千!”
“沈教授很担心你,你听到的话就赶紧出来吧,别让她再担心了!”
“夏千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头上却到处都是手电筒的光亮。沈新柳和辰野一边找一边往山林深处走,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脱离了人群。
山间的路确实不太好走,沈新柳短短一程路险些摔倒好几次,最后一次差点扭到脚时,辰野将她往背上一扛。
“你别……”
“你要是扭伤了,咱俩就不用找了。”辰野打断她。
沈新柳担忧地看一眼凹凸不平的山路:“你能行吗?”
辰野勾唇,想说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来是现在的境地不合适,二来……他垂下眼眸,将沈新柳往身上掂了掂:“你负责照明。”
沈新柳连忙答应一声,拿着手电筒帮他打灯。
“要多加小心。”她又多说一句。
辰野抬眸看向崎岖的路:“放心,我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每一个边边角角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不会摔倒的。”
村子里的人几乎全员出动,以山村旁边的一座山往四周发散,辰野背着沈新柳越走越远,渐渐地将其他人的呼喊抛在了身后,耳边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夜里的山林多了一分肃杀,沈新柳尽可能不错过任何一个边边角角,正找得认真时,远方突然传来狼嚎。
“是谁?”不是说不能出现这种声音了吗?万一把夏千千吓到崩溃了怎么办?沈新柳精神一紧。
辰野:“嘘。”
沈新柳顿时噤声。
辰野侧耳,听得认真,沈新柳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视线不断寻找,最后狼嚎结束的时候,她的视线也落在某个点上。
“辰野,”她低声问,呼吸不经意间呵在辰野耳边,“你看那边,是不是夏千千?”
辰野抬眸,果然在前面看到一小片黑影。
“你放我下来,我去看看。”沈新柳又道。
辰野静默一秒,道:“一起吧。”
说罢,背着沈新柳径直往那边去了,沈新柳本来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可随着黑影越来越近,她怕惊扰到夏千千,一时间也不敢发出声音。
结果下一秒,两人就突然掉进坑里。
沈新柳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辰野。辰野敏捷落地,才郁闷开口:“你要勒死我了。”
沈新柳微微一怔,连忙松开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辰野问。
沈新柳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坑口。
月亮出来了,照在刚才的黑影上,是一团荆棘丛。
沈新柳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狼嚎再次响起。
“夏千千找到了。”辰野突然开口。
沈新柳连忙看向他:“真的?”
“嗯,”辰野指了指坑口,“辰康在叫。”
狼嚎还在继续,五六声后安静下来。
辰野:“受了点惊吓,但没受伤。”
沈新柳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辰野看着她难得情绪丰富的脸,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还有一个坏消息。”
“夏千千怎么了?”沈新柳一秒绷紧。
辰野往地上一坐,随意地拈起一颗石子抛着玩:“她没怎么,但是我们上不去了。”
沈新柳:“……”
第36章
当听到辰野说上不去时,沈新柳静默三秒,问:“狼好像都有一定的爬坡能力。”
“这个坑四壁光滑,还很深,应该是早些年族人用来储藏食物的地方,没有梯子的话,我就算变回原形也爬不上去。”辰野解释。
沈新柳蹙了蹙眉:“那你像辰康一样叫一叫呢?”
她说的是嚎叫,既然这里能听到辰康的声音,那辰康应该也能听到辰野的声音……吧?
沈新柳也不太确定,但下一秒辰野给了她答案:“叫不了。”
沈新柳:“为什么?”
“我嗓门小。”
沈新柳:“……”
“不用着急,他们应该很快就发现我们不见了,天亮之前肯定能找到我们。”辰野说着,随意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顺便把身上的外套脱了铺在旁边,抬眸看向沈新柳。
黑暗之中,他的双眸如同微弱萤火,泛着浅淡的绿光,却不叫人觉得诡异。
沈新柳盯着他看了半晌,到底还是在他旁边坐下了。
夜晚的山林很冷,潮湿的空气仿佛无孔不入,像一根根纤细的针,专门往各种关节里扎。沈新柳怕冷,很快就感觉到了不适,正当她打算默默忍受时,旁边的男人突然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体温一向很高,即便此刻只穿着一件短袖,身上仍然是热腾腾的,轻易就驱散了沈新柳身上的寒冷。
沈新柳没有推拒,就这样任由他抱着自己,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许久,沈新柳仰头看向洞口的月亮:“今天初一?”
“好像是。”辰野点头。
沈新柳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要变身了?能保持理智吗?”
“……我不是影视剧里那种一看到月亮就变形的狼人。”辰野听到她难得犯傻的言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沈新柳颔首:“原来是这样。”
然后就又没了话语。
就在凌晨的时候,他们还在亲昵地纳入与融合,第一缕晨光落下时,还在迎着火红的朝阳呢喃低语,可一眨眼又重新变得生疏,然后便是他不来送、她也不主动告别的分离。
谁能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后的此刻,两人竟然在这井底一样的地方相互依靠取暖,宛若亲密无间的情侣。
“你在想什么?”辰野突然开口。
沈新柳本来想像以前一样随口敷衍过去,可是突然想起夏千千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你们俩好像有信息差,就算真的要断,好歹也该断得明明白白吧。’
信息差?他们认识十六年,在彼此生命中占了将近二分之一的长度,熟悉到可以通过对方的呼吸、眼神、表情判断出对方在想什么,竟然也会有信息差这种东西?
沈新柳垂下眼眸,静了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在想,当初离婚时闹得僵一点是对的,以我们两个的情况,如果好聚好散,只怕会一直像现在一样,吐不出,咽不下,藕断丝连。”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天生一对根本就分不开?”早就习惯了在这段感情里自娱自乐的辰野,很容易就找到了可以细品的甜。
沈新柳:“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该跟你回来。”
辰野静了一瞬,默默坐直了身体,两人之间终于闪出一条缝隙。
“明知道自己一遇上你,就自制力不够,之前见到你时,就该坚持带着夏千千离开,而不是跟着你回村里住这么长时间,搅乱你本来平静的生活……”
“我的生活平不平静,有没有被你搅乱,似乎不是你能说得算的吧。”辰野有点生气,又有点窃喜,“你说你遇到我就控制不住,是不是说明我对你很有吸引力?”
沈新柳:“你说我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辰野虽然没得到答案,却还是配合地开口。
沈新柳见他忘了,便进一步提醒:“夏千千问你,我和你离婚的理由,你说是我想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辰野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顿时懊悔跟夏千千说这些:“我就是随便说的,没什么意思。”
“你不是随便说的,”沈新柳轻易拆穿他,“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很想知道。”
辰野逃避地皱起眉头:“婚都离快两年了,现在再提这个还有意思吗?”
“我总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才好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昏暗的月光下,沈新柳直视辰野的眼睛,“夏千千说得对,或许我们两个之间,真的缺乏沟通。”
“……意思来意思去的,我听得头都大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身上长了几颗痣我都知道,有什么可沟通的。”辰野仍是拒绝再聊离婚的事,反应比今天知道她要离开时还大。
沈新柳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辰野躲闪地别开脸,静默片刻后又忍不住回眸,结果又一次撞上她的视线。
“我不想说。”他终于颓败地认输。
沈新柳:“为什么?”
因为只要不说出来,窗户纸就还存在,一切就也许可能大概有挽回的余地。
可要是全说了,有些事实就真的无法忽略了。
沈新柳见他固执地不肯说话,静默片刻后突然开口:“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毕竟纠结于过去的事,确实没什么意义,只是辰野,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什么?”辰野反问。
沈新柳:“你心里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辰野脑子有点木。
沈新柳扭头看向他:“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我还是不懂,到底哪里不合适了?”辰野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一如两年前,“是,我是不如你聪明,学历也没你高,但我身家还算可以吧?身材长相也不算配不上你吧?”
沈新柳眼眸微动,静默半晌后才说:“还记得离婚前那段时间吗?我们好像一直在吵架,一个月能惊动邻居三回,还有一次闹到差点报警。”
严格来说,从她开始加入学校的实验室、没那么多时间陪他开始,他们两个就一直在吵架,这么多年一直磕磕绊绊的,不是没想过分开,只是每次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睛,就想着再坚持一下,最后坚持着坚持着,就结了婚。
婚礼那天,辰野在台上哭得泣不成声,她的眼圈也是红的,两个人都以为这是感情快走到末路时迎来的新生,却没想到是告别的开始。
因为婚姻没有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好,反而吵架吵得更多了,以至于沈新柳后来每次想起那段时间,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婚礼上的誓言,而是辰野垂头丧气独自坐在沙发上的画面。
“那是因为我们都太年轻,没有磨合好……”
“也许真正完美的婚姻,根本不需要磨合呢?”沈新柳打断他,“就像拼图,适配的图块根本不用磨合,就能完整地拼在一起。”
“我们十八岁就在一起了,就算你不想复婚,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否定我们……”辰野呼吸发颤。
沈新柳定定看着他,直到他再说不出话来才笑了笑:“十八岁就在一起了,沉没成本太高,你会留恋也是正常,但你仔细想想,和我结婚之后,你真的快乐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辰野冷声反问。
沈新柳又一次仰头,明明是只有盘子大小的月亮,可身处深坑时,竟然觉得那月亮大得好像能占据整个苍穹。
“我有眼睛,能看得到。”沈新柳说。
辰野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你能看到什么,你什么都看不到,你就是……”
就是什么?他又不肯说了。
辰野看着沈新柳冷静的双眼,爱惨了也恨死了,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就是不喜欢我,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他最后还是哽咽了,月光下一双眼眸噙着泪,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
辰野是个很外放的人,喜怒哀乐都喜欢用最张扬的方式表现出来,这还是沈新柳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平静,如果不是声音微微颤抖,如果不是那滴泪恰好落在她的指尖,她甚至以为他在跟自己闲话家常。
“原来是这样……”沈新柳捻着指尖的湿润低喃,“你说的我想明白了,是以为我想明白自己不爱你了……这就是你以为的,我要和你离婚的理由。”
“难道不是吗?”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了,辰野透出一股平静的绝望,像一只明知主人搬家不打算带上自己,却仍然蹲守在门口的大狗,“你从一开始会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可怜我,你对我只有怜悯,没有喜欢,甚至你和我的第一次,都是因为我生病了看起来很可怜,你才……”
他在控诉,沈新柳却没听进去,只是垂着眼眸,继续捻指尖上的湿润,直到最后一点水汽也被体温蒸腾,她才仰头看向某人。
许久,她说:“坐下。”
辰野别开脸。
“坐。”沈新柳又说一遍。
“训狗呢?”辰野心里不服,却还是板着脸坐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又一次拉近,虽然没像刚才一样紧贴着,但沈新柳还是觉得暖和了些。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想。”沈新柳缓缓开口。
辰野胡乱擦了擦脸:“难道不是吗?”
“好像也没错,”沈新柳没有否认,“我当初答应你的告白,确实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可怜。”
听到她亲口印证,辰野只觉得心里有一万根针在扎,疼得他又想落泪。
一米九的大个儿蜷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就快把委屈两个字写身上了,沈新柳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但当时跟我告白的人里,还有比你更可怜的。”
说罢,她平静地与他对视。
辰野一秒歪了重点:“还有人跟你告白?谁?!”
“好几个。”沈新柳也没再提醒。
辰野骂了一句脏话,不高兴道:“他们眼光倒是挺好。”
深坑突然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辰野僵硬地扳过沈新柳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对视:“……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沈新柳眼神泛冷,“你自诩了解我,又怎么会不清楚,我不是那种仅仅因为对方可怜,就能答应对方告白的人?”
“我我……也不是……我就是……”辰野吭哧半天,突然肩膀一垮,“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但你可能会因为怕麻烦,又或者我长得还不错,脑子简单又好用,所以和我在一起。”
能答应他的告白,好感肯定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像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沈新柳闻言,又一次沉默了。
辰野确实很了解她,她也的确很可能因为一时好感,又或者他长得不错又简单,勉为其难地和他在一起,可是……
“你怎么不说话了?”辰野平复一下情绪,生无可恋地问,“发现我说得对了?”
“一时的好感撑不了十六年,以我的性格,大概率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就让你出局了。”沈新柳缓慢开口。
辰野眼皮微动:“你可算了吧,明明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圣母,装什么果决干脆,那些报考你研究生的学生,有多少是冲着你包容大方的性格来的你不知道吗?还让我出局,哪次不是我装装可怜,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沈新柳再次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更久,久到头顶的月亮都慢慢往西移了。
“我毕业那年,本来是打算留校的,”一片沉默中,沈新柳缓缓开口,“但后来想了想,我们学校虽然各方面都不错,但离你家太远,你回一趟老家要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大巴,太辛苦了,所以思来想去,最后选择了周城,离你的老家近,当地政策也更有利于你的发展。”
辰野微微一怔,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是为了我才选择……”
“你说,如果只是好感,能更改我的人生规划吗?”沈新柳问他。
答案是不能,所有人都知道,沈新柳将她的工作、她的研究看得有多重要,那是她视为第二生命的东西,此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给了这些事情。
可她却为了他……
辰野的嘴唇颤了颤,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沈新柳突然笑了:“我现在的学校也不差,而且更适合清静地做研究,你没必要一副我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说着话,她又看一眼月亮,“是我做的不够,才会这么多年,都没能更改你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辰野哑声问。如果他对她而言,已经重要到可以更改人生计划,那为什么还要离婚?
沈新柳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辰野声音突然透出几分严厉:“不要再说什么合不合适的屁话!也不要再说吵架的事,我不信别的夫妻就没吵过架!”
沈新柳闻言,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是啊,从一段关系转变为另一段关系,总是要经历吵架与磨合,更何况他们的步伐并不同步,她在忙着升学和论文的时候,他还没找到人生的目标,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实验室的角落抱着书包,等了她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在她进入新的学校成为一名导师时,他又开始创业。
婚姻关系要磨合,各自的工作又面临瓶颈和无数挑战,每个人的弦都好像绷到了极致,于是即便住在同一片屋檐下,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遇到什么困难想要诉说时,一看到对方疲惫的脸,也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总是跟在她身后的人,突然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觉得不适应,曾经给予她无数关心和呵护的人需要关心和呵护时,却发现她连一点敷衍自己的时间也没有,一样会觉得心有不甘,所以开始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吵完再和好,度过两天蜜月期,然后恶性循环。
然后有一天,辰野开始频繁应酬到凌晨,每天需要早起上课的她接连几天没睡好后,某天清晨因为睡过头而错过了两节课,最后被系主任点名批评,所以她选择搬到了客房。
她搬走的那天,两人又大吵一架,虽然很快和好,沈新柳却没有再搬回去。
这些……这些都不算什么。
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哪对夫妻不吵架呢?只要度过了磨合期,度过了彼此事业最难的时候,一切就会归于平淡,只是……
每次吵完,她看着辰野颓败的样子,都会觉得他很可怜。
月光笼罩下的深坑里,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冷了,沈新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向辰野的目光有些失神。
“我觉得你很可怜。”她说。
辰野一愣:“什么?”
“你等我的样子很可怜,你每次跟我吵完架主动求和的样子很可怜,你等着我去安慰、我却忙到没时间,最后只能自我消化的样子很可怜,”沈新柳翘起一点唇角,“我就是觉得,人的性格早在十岁之前就养成了,我估计也不会变得更好,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只会越来越可怜,那不如放过你,说不定你还能开心一点。”
辰野嘴唇微张,怔愣的眼神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沈新柳摸摸他的脑袋,任由他有些硬的头发挤进指缝:“大概是因为你的入学手续,是我帮你办的,也可能是因为你没心没肺,什么事都需要我替你做主,所以我总感觉对你有一份责任,就算我不能让你开心,至少不该让你变得可怜。”
“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离婚?”辰野的呼吸颤得不成样子,外人看来高大凌厉的族长,每次对上沈新柳,都会变成一只没有骨气的可怜虫。
沈新柳放开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和你离婚之后,我变得不可怜了吗?”辰野又问。
沈新柳眼底闪过一丝不确定,但想起辰苗说的那些话,敛目道:“起初应该也很可怜,但后来大概是越来越好了……”
“没有,”辰野冷淡地打断,眼圈却红得愈发厉害,“我没变更好,甚至越来越可怜,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要靠药物才能勉强浅眠,我每天都在想你,但因为发了毒誓不敢去找你,我等着你后悔,等着你回来找我,我每天都在等,每次发青期到来,我都生不如死,我真的好想你……”
沈新柳眼角渐渐湿润。
“沈新柳,如果你当初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才狠下心和我离婚,那现在能不能因为我比以前更可怜,不要再丢下我?”辰野哽咽着,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们已经三十多岁了,人生也就这几十年,你能不能……”
剩下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沈新柳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辰野爱流汗,这么冷的天气里,竟然也流了很多汗,这次还有眼泪,沈新柳知道他挺爱哭的,但没有哪次比此刻的眼泪更多,多到她都忍不住提醒了:“现在没水喝,你这样很容易脱水。”
“你说我们不合适……”
沈新柳:“……”
“你把我们十六年的感情,说成是不合适的拼图……”
沈新柳:“……”
“你还后悔跟我回来……我们两年没见了,你竟然后悔跟我回家……”
“辰野。”沈新柳叹息。
辰野哽咽着和她对视,可怜兮兮的,腰上却像装了电动马达。
“……别顺杆往上爬。”沈新柳声音有些变调,“还、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最开始狼叫的时候,你就知道夏千千没事了,你早就看到这个坑了,就是故意带着我往下跳……”
辰野呜咽一声,将泪和汗都蹭在她脸上,然后用力地撞了一下,试图把她那些伤害夫妻感情的推断撞出她的脑子。
月亮仍然悬在坑顶,在深坑边缘切割出的方寸世界,强势地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第37章
沈新柳和辰野回到村庄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村子里大部分人已经去睡了,但路灯依然亮着,夏千千被捆在树上,一看到沈新柳嗷呜一声就哭了。
“教授!”
沈新柳没想到她会被绑着,赶紧跑过去解救她,辰野淡定地扫了一直守着她的辰康辰苗一眼:“怎么回事?”
“她一直折腾,我们没办法,只能把她捆起来。”辰苗表示无奈。
沈新柳把人放了后,夏千千立刻抱住她的胳膊。
“教授……教授你听我说,”夏千千压低声音,警惕地看着对面三人,“这群人,都是妖怪,他们都是妖怪!”
沈新柳沉默三秒,问:“你为什么要去偷人家冰箱?”
“……我才没有偷她冰箱!”夏千千瞪眼,“我是去把她冰箱里的吃的都扔垃圾桶!”
沈新柳:“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才不稀罕她那点吃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我给了她那么多钱,她连一口蛋糕都不给……教授这个不是重点!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我说……”
“说我们都是妖怪。”辰苗替她说完。
夏千千一秒绷紧:“你少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迷惑教授,我都亲眼看到了。”
“你看到的是我,凭什么觉得他们也是?”辰苗真心好奇。
夏千千冷笑一声:“你们都一个姓!从小一起长大的,肯定都是一路货色!”
“还挺聪明。”辰野挑眉,“既然这么聪明,为什么逃跑了又回来?”
沈新柳也看向夏千千。
刚才她和辰野到村子里的时候听人说了,夏千千一开始已经躲到了山上,结果又折回村子里,最终是在村子里被逮到的。
沈新柳也很好奇,她为什么又跑回来。
面对她的疑问,夏千千嗷的一声哭了出来:“还不是为了救你!你是学校唯一一个不会因为我是夏家大小姐就讨好我的人,也是学校唯一一个会关心我学业和前途的老师,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逃跑,结果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在车里等我,你为什么……”
夏千千越哭越伤心,沈新柳却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夏千千见鬼一样看着她,随即发现不对劲,“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土?头发上怎么还有枯树叶?你去哪了?”
“还能去哪,找你去了,”辰野嗤了一声,将沈新柳从地上拉起来,“行了,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吧,真会折腾人。”
夏千千眼看他要把沈新柳拉走了,立刻抱住沈新柳的腿:“教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撒谎!他们真的不是……”
“我相信你。”沈新柳温声打断。
夏千千有点傻了:“你相信我?”
“嗯,相信你。”月光下,沈新柳眉眼温润。
下一秒,辰野也挤进她的视线:“放手。”
夏千千回神:“不放!”
辰野面色不虞:“赶紧放开。”
夏千千有点怕,但倔劲也上来了:“说不放就不放!”
辰野冷笑一声,突然露出獠牙和冒绿光的眼睛,夏千千嗷呜一声,顿时晕死过去。
“夏千千!”沈新柳慌忙去扶。
辰野把她拉回来:“放心吧,只是吓晕了。”
沈新柳蹙眉看向他,三秒后评价:“确实挺吓人的。”
辰野呜咽一声,大狗委屈。
“别吓她了,”沈新柳眉头依然皱着,“她平时是任性点,但确实没坏心,之前飞机失事后也守了我很久,再后来遇到辰康的原形,她嘴上说着要丢下我逃走,可真当辰康追来时,她还是背着我一起走了,她是个很好的孩子。”
辰野扯了一下唇角:“这么乖啊,你也不早说。”
沈新柳低眸看向昏迷的夏千千,无奈叹了声气。
当天晚上,夏千千依然睡在客厅里,而辰野则没脸没皮地跟着沈新柳上了楼,顺便一起洗了个热水澡。
“老婆,老婆……”洗干净的辰野黏黏糊糊,好不吝啬地将所有体温都分享给沈新柳,“我最喜欢你了老婆。”
被他蹭到麻木的沈新柳默默忍受许久,在他终于冷静下来后缓缓开口:“明天早上送我们离开吧。”
正趴在她胸口的辰野一愣,突然就抬起头:“你要走?”
沈新柳看了他一眼:“我得去看其他学生,而且千千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
辰野抿唇,片刻后叹了声气:“行吧,那我收拾行李。”
说罢就要起来,沈新柳拉住他:“我们走,你收拾什么行李?”
辰野理所当然:“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当然要一起离开,对了老婆,我们什么时候去复婚啊,你觉得下周一怎么样,那天挺吉利的,我觉得很合适。”
“……今天是周日。”沈新柳提醒。
辰野恍然:“那就是明天?那就上午去看学生,中午坐飞机回周城,下午五点之前保证能赶到民政局。”
沈新柳看着他认真盘算的模样,静了静后问:“这样太快了。”
“快吗?我觉得不快啊,”辰野说着,对上她不认同的眼神,只好妥协,“那后天怎么样?大后天呢?实在不行就大大后……”
“辰野。”沈新柳叫他的名字。
辰野瞬间垮了脸:“沈新柳你什么意思,明明在山上的时候那么热情,恨不得把我吃干抹净,现在又想反悔是不是?我告诉你做人不能这样,你好歹也是一大学教授,要是玩渣女那一套信不信我赶明去你学校门口拉横幅?”
“我说一句,你怎么这么多句等着我?”沈新柳无奈。
辰野坐起来:“那你说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想跟我复婚?”
沈新柳静默片刻,也跟着坐起来:“我觉得可以缓一缓。”
辰野眼圈瞬间红了。
“不是不跟你复婚,只是缓一缓,毕竟已经两年没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彼此的步伐,万一不适合,那复婚也只是重蹈覆辙。”时隔两年,沈新柳想起婚姻期间不快乐的日子,仍然觉得窒息。
辰野没她那么多顾虑,听到第一句后剩下的就全忽略了:“所以最后会和我复婚?”
沈新柳想说得看磨合的程度,结果一对上他的视线,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辰野瞬间开心了,连人带被子一同抱进怀里:“只要能复婚,什么时候都一样,老婆~老婆~”
沈新柳看了眼横在自己身上的肌肉蓬勃的胳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前一天兵荒马乱,沈新柳翌日一早果然睡过了头,等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晌午十点多了。
“夏千千……”她低喃一声,赶紧穿上拖鞋往下跑,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迟迟等不到老师的崩溃学生,结果一下楼,就看到某个小姑娘一手一块蛋糕,吃得嘴角全是奶油。
“教授?”夏千千眼睛一亮,赶紧捧着蛋糕招手,“教授快来,辰苗买了好多好吃的给我!”
沈新柳抬眸,看向旁边不自在的姑娘。
“看什么看,”辰苗别开脸,“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确实对她挺苛刻的,所以想弥补一下,不行吗?”
“行,当然行了,其实我也有错,都沦落到借住了还拿自己当大小姐,你讨厌我也正常,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夏千千含糊地说一句,“教授快坐,我留了一个红茶蛋糕卷给你,这个我刚才尝过了,一点也不甜,你肯定会喜欢。”
沈新柳坐下,对辰苗道了声谢。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辰苗看到她拿着蛋糕咬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夏千千这事是我不对,但我们俩之间的事,我可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们俩什么事?”夏千千目光清澈。
辰苗直接无视她:“我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希望你以后再也别来……”
“你喜欢辰野。”沈新柳打断。
辰苗倏然噤声。
夏千千一秒睁大眼睛,嘴里的蛋糕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漫长的沉默之后,辰苗扬起下巴:“是又怎么样,我从来没有否定过这一点,只要你别来烦我们,我一定努力让他开心快乐,保证他比和你结婚的时候幸福!”
夏千千默默把蛋糕咽下去,思考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把桌上甜品全都扫到地上,以表示自己只拥护教授的立场。
没当她想出个结果时,辰野欢快地从外面回来了,无视剑拔弩张的气氛冲到沈新柳面前,对着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辰野说罢就往厨房跑,跑到一半还不忘提醒,“甜品少吃,这个岁数了要多注意血糖!”
沈新柳放下手里的蛋糕卷,辰野眼底笑意更深,愉悦地进了厨房。
全程被无视的夏千千默默瞄一眼全程被无视的辰苗,又开始思考要不要缓和一下气氛。
沈新柳:“让他开心快乐,从来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
“那要怎么才能做到?”辰苗下意识问。
沈新柳看了一眼厨房,确定某人没有盯着自己后,把剩下两口蛋糕卷也吃掉了。
“很简单,我在他面前呼吸就好。”她不紧不慢道。
夏千千:“……”
辰苗眼圈一红,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目送伤心人离开后,夏千千磨磨蹭蹭来到沈新柳面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地观察她。
沈新柳抬眸:“看什么?”
“看我家淡泊致远的沈教授呢,”夏千千崇拜地捧着脸,“我还以为你完全不在意她呢,没想到憋了个大的。”
沈新柳扯了一下唇角。
她也是人,也有劣根性,哪怕在一开始,打心底觉得自己和辰野不可能了,也很不喜欢辰苗看他的眼神。
厨房里霹雳乓啷,沈新柳坐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某人的身影时不时从门框里闪过,她就这样看了许久,最终幽幽叹了声气。
所以根本就分不开。
吃过饭之后,沈新柳和夏千千就坐上了离开的车,只是送她们的人不是辰野,而是辰康。
“村子里还有点事需要族长处理,所以还是我来送你们。”辰康笑呵呵道。
沈新柳点了点头,第八百次往车窗外看。
“族长没来。”辰康说。
沈新柳面色淡定:“待会儿把我们送到医院后,你买瓶眼药水回来。”
“为什么?”辰康问。
因为某人肯定是躲在小角落里哭崩了,才没好意思来送她。
为了保护一下大族长的形象,沈新柳决定隐瞒真相:“我在这里留了一样东西,需要用眼药水保养,你到时候直接交给辰野就行,他知道怎么做。”
“什么东西需要眼药水保养啊……”辰康嘀咕。
已经听出话外之意的夏千千忍着笑,替自家教授转移话题:“辰康哥,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辰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个啊,我可能没办法答应你。”
夏千千突然失望:“啊……”
“什么事?”沈新柳怕她又闯祸,于是多问一句。
夏千千清了清嗓子,也没有隐瞒:“我想让辰康哥去给我当保镖。”
“保镖?”沈新柳扬眉。
夏千千点头:“对啊对啊,教授你也知道我家里现在的情况,我那个后妈带回来的便宜哥哥,整天盯着夏家那点产业,我那个爸吧,又是个脑子有病的,宁愿把家产交给没血缘的儿子,也不舍得给我,也就是我爷爷向着我,他暂时才没敢乱动,可我爷爷的身体……唉,反正就是挺不好的,我那个后妈老是怕我爷爷的遗嘱偏向我,所以这段时间没少对我动手。”
虽然知道车上很安全,但夏千千还是警惕地瞄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直升机失事是不是就是她做的。”
沈新柳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惊讶。
夏千千叹气:“所以说嘛,豪门大小姐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要是心态差一点,吓也被他们吓疯了。”
沈新柳想起她昨天晚上还在崩溃,今天就又是和辰苗交朋友又是想请辰康做保镖的,一时间认同地点了点头:“你心态确实挺好。”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夏千千乐了:“我早上起来还挺怕的,但师爹跟我聊了很多,我就没那么怕了,放心吧教授,我会严格保守秘密的。”
“你不保守秘密也行,就是说出去别人容易把你当精神病。”前面开车的辰康慢悠悠道。
夏千千一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再劝:“辰康哥,你确定不跟我走吗?我给你正常保镖的三倍……十倍工资!”
“我不差那点钱。”辰康笑道。
夏千千眉头紧皱:“那就不谈钱,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你能忍心看朋友身陷险境?”
“我不忍心,可我也确实做不了什么,狼族是比一般人能打耐造,可差距也不会太大,你与其用十倍工资找我,不如找十个保镖。”辰康劝道。
夏千千叹气:“说得容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要是真能躲,也不至于接二连三的倒霉了……对付我后妈那种人,现在常规手段常规人都没用了,必须得找个你们这样的妖怪。”
“我们不是妖怪……”辰康无奈。
夏千千完全没听进去:“话说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你们这样的妖怪,那应该也有其他品种的妖怪,我找个老虎人狮子人,是不是比狼人还厉害?又或者找个根本不是人的……厉鬼怎么样?直接吓死那些没安好心的,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眼看她越说越没谱,沈新柳只好开口提醒:“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如先找十个保镖。”
夏千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已经打定主意回家之后找点怪力乱神的东西当保镖,但对上沈新柳担忧的视线,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车里一时间再无人说话,沈新柳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略过,竟然已经开始想念辰野。
下一秒,辰野发来消息:老婆呜呜呜你都不理我,你一点都不爱我。
沈新柳:“……”
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村里的信号塔也早就修好了,只是因为某人怕她跟外面取得联系,从而知道路已经通了的事实,就一直关停没用,害得村子里所有人都无聊到只能整天吃饭睡觉,通路的谎言曝光后,某人也就复通了通讯信号。
无言半晌后,她回复:但凡你晚发十秒钟,我就是主动的那个了。
辰野:什么意思?
辰野:你本来就打算给我发消息了?
辰野:呜呜老婆你好爱我,你还是别看手机了,发消息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你别晕车了……
叮咚叮咚,一堆消息发了过来,沈新柳念着刚和好,强忍住拉黑他的冲动,结果半小时后手机还在响,她终于忍无可忍,点了屏蔽消息。
世界终于清静了。
“师爹不是狼吗?怎么跟个大型犬一样,”目睹全过程的夏千千感慨,“难怪您受不了跟他离婚呢,很多工作特别忙的人,都没什么精力去养大型犬。”
沈新柳垂下眼眸:“工作忙的人确实不该养大型犬。”
前排开车的辰康心瞬间提了起来。
“但既然养了,”沈新柳看向窗外,天地辽阔,山连山,“就没有遗弃的道理。”
在辰野说他这两年过得一点都不好的时候,她其实就后悔了,任何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出的抛弃的事实,都不应该被原谅。
但幸好,狗狗从来不记仇。
手机叮咚叮咚,再次传出响声,沈新柳以为辰野一直没收到她的回信就打了过来,拿起来正要挂断时,突然看见了来电显示。
电话接通,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教授!谢天谢地你可算接电话了,听说你现在还在前夫的村子里?他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沈新柳:“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
许悠失笑:“听起来中气十足,应该没什么事。”
“你在哪?”沈新柳听到了飞机地广的声响。
许悠:“这不是听说你出事后就一直没联系上你,所以准备直接去找你。”
“胡闹,”沈新柳坐直了身体,“这边很偏僻,从海城过来要飞机转大巴,你还怀着孕,怎么能跑过来。”
“听到没,你教授都说你胡闹。”手机里传出另一道沉悦的声音。
许悠捂住话筒,无声横了某人一眼。
俊美的男人别开脸,周身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
许悠无奈,只好默默握住他的手,然后跟手机里的人说:“我没事,医生说我可以四处走走的。”
“你别来了,我处理完学校的事去海城看你。”沈新柳替她做了决定。
“不行!”许悠立刻反对,随即又道,“我去周城吧,虽然学弟学妹们没有出事,但您少不了要写各种报告检讨,我去了也能帮帮您。”
沈新柳还想反对,许悠赶紧挂断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虞游眉头轻蹙,仍然是不认同地看着她。
许悠没忍住笑了一声:“行了,不去甘城了,我改个机票去周城。”
“我和你一起。”虞游立刻道。
许悠一票否决:“不行,你在家等我。”
虞游又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看着她。
许悠叹了声气,拉过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虞游冰山一样的脸,总算是春雪初融。
第38章
“所以,你们就这样和好了?”
窗明几净的咖啡厅里,许悠捧着一杯温水,好奇地看着对面的沈新柳。
沈新柳难得羞赧:“我们这个岁数,还搞爱恨情仇那一套,是不是挺无聊的?”
“这有什么,”许悠笑了,“兜兜转转之后,发现喜欢的还是最初的那个人,是件很浪漫的事。”
沈新柳笑笑,抬眸看向她杯子里的清水:“要不要给你点一杯果汁?”
“不用了,我现在得控糖。”许悠说着,右手轻轻抚上隆起的小腹。
沈新柳扬唇:“四个月了吧。”
“嗯,刚满四个月。”许悠回答。
沈新柳叹气:“你该在家休息。”
“总得亲眼看到你,才能放心啊,”许悠笑盈盈的。
沈新柳也领她的情:“等预产期到了,我请半个月的假去陪你。”
“可别,”许悠忙道,“我不打算在国内生,你到时候跟着我也是折腾,还是等我好消息吧。”
沈新柳蹙眉:“你要给孩子上国外户口?”
“那倒也不是……”许悠总不能说孩子生下来是条小人鱼,到一岁前都要在海里生活,只好敷衍过去。
沈新柳知道她不是冲动的人,选择国外生产肯定有她的考量,于是体贴地将话题带了过去。
两人聊了一会儿,又一同回了学校,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回了宿舍,学校宽宽的大路上,此刻只有遍地金黄的枫叶。
沈新柳看一眼昏黄的路灯,道:“跟我回去住吧,你一个人住酒店,我不放心。”
许悠笑笑,正要答应时,一抬头突然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我可能得直接回去了。”她说。
沈新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墨镜帽子的人站在那边。
“……他怎么打扮得像要去抢劫一样?”沈新柳无语。
许悠叹气:“他不适应这边的空气,只有这样才不会皮肤干裂。”
两人说着话,全副武装的虞游已经走了过来,礼貌地对沈新柳点点头:“沈教授,晚上好。”
“你好,虞先生。”沈新柳随便客套一句。
许悠笑着挽上虞游的胳膊:“教授,那我们就先走了啊,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我房子就在校外,能有什么问题,”沈新柳摆摆手,“快回去吧。”
许悠答应一声,挽着虞游便离开了。
“我不是说明天就回去吗?你怎么突然找来了?”一背过身,许悠就蹙起眉头。
虞游:“我很想你。”
许悠本来还想责怪他两句的,可一听到他的回答,顿时就舍不得了。
沈新柳看着相衬的二人越走越远,笑了笑正准备回家时,耳边突然传来某人暗戳戳的声音:“许悠眼光不行啊,找个对象像打劫的一样。”
沈新柳扫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这边拿点资料,”辰野不自然地直起身,“好巧啊沈教授,这都能碰上。”
沈新柳:“今天我们已经碰见三次了。”
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遇到他在跑步,中午许悠午休,她一个人下楼买个酸奶吃,又遇到某人正在选饮料,这会儿又碰上他拿资料,世界就这么小吗?
“已经三次了?”辰野惊讶,“世界可真小啊!”
沈新柳面无表情往前走。
辰野有点心慌:“喂,喂!哪有你这样的,明明都和好了,还不准我来找你,说什么慢慢磨合,磨合个屁啊!我们俩还需要磨合?沈教授你就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才会什么事都不够干脆……好好好,我明天不来了还不行吗?!”
沈新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某人。
路灯下,辰野高大健硕的身形连衣服都遮挡不住,一张脸却透着浓浓的委屈。
沈新柳盯着他看了半晌,招手:“你过来。”
“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我是你的狗吗?”辰野嘴上抱怨着,却跑得比谁都快,转眼就出现在她面前。
沈新柳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低头牵上他的手。
辰野愣了愣,突然有点局促:“你干嘛……”
“就是突然想到,我们好久没有在学校里散步了。”沈新柳慢悠悠道。虽然此刻所在的学校是她工作的地方,而不是两人的母校,但氛围却是差不多的。
辰野轻咳一声:“你不怕被学生看到啊。”
“我们这个岁数了,牵手应该不违法违纪吧?”沈新柳反问。
辰野心里暗爽,面上还要装不在意:“我哪知道,既然你愿意牵,那就给你牵好了。”
沈新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牵着他慢悠悠地往前走,结果这个世界就是很小,才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了自己的学生。
“沈教授好!”
“教授晚上好!”
“教授约会呐?找男朋友了?”
沈新柳虽然在学术上很严肃,但平时却没有苛待过学生,所以师生关系还算融洽,学生们一看到自家教授牵了个大帅哥,眼睛顿时要黏过来了。
辰野默默站直了身体,刚想要来个自我介绍,沈新柳就突然开口:“不是男朋友。”
算是回答学生刚才的问题。
辰野微微一怔,心脏上瞬间像扎了一把小刀,要不是还有外人在,他肯定要捧着心口去角落里呜咽呜咽。
学生们听到沈新柳的回答突然眼放精光,正想要八卦一下,沈新柳就主动开口:“是我的老公。”
辰野的心一秒愈合,招呼几个学生过来加微信。
学生们还没来得及追问沈新柳什么时候结的婚,就稀里糊涂地跟辰野加了微信,然后一人跳出一个两万块的红包。
“初次见面,师爹也没准备什么,你们自己去买点零食吧。”辰师爹财大气粗。
学生们都吓傻了,直愣愣看向沈新柳。
“他脑子有病,别理他。”沈新柳说完,就强行把辰野带走了。
辰野一步三回头地挥手:“不够的话再跟师爹要啊!师爹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学生们:“……”
“闭嘴!”沈新柳斥了一句,一回头发现学生们还傻站着,无奈半晌后开口,“他既然给了,你们就收着吧,不是要创业了?就当是他给的支持了。”
说完,直接拉着辰野走了。
辰野心里美得冒泡,一直到跟着沈新柳进了家门,仍然有些轻飘飘的,结果下一秒就看到沈新柳严肃的脸。
“……干嘛,我给你学生发红包也有错?”他立刻警惕心起。
沈新柳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他。
“咳,那什么,我以后不嘚瑟了。”相处这么多年,辰野别的不行,求生欲是一天比一天强。
沈新柳:“辰野,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约法三章。”
辰野一顿:“什么意思?”
一个小时后,沈新柳把写得满满当当的A4纸递给他。
辰野随便看了几行就没耐心了:“这算什么约法三章,明明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家规,为什么没有约束你的?”
“我冷静自持,从不犯错,为什么要约束我?”沈新柳反问。
辰野往沙发上一坐:“我不管,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那你想要什么公平?”
辰野想了想,拿起笔在背面刷刷开始写,沈新柳见他写得认真,便伸头看了一眼,结果第一条就是一个星期至少要做五次,下面也是满纸的做做做。
沈新柳额角青筋直跳:“你三十四岁了,脑子里还是只有这些?”
“那不然呢?”辰野看她一眼,又加一句‘要每天都说爱我’。
沈新柳:“我爱你。”
正在奋笔疾书的辰野倏然停下,手里的笔在A4纸上划出长长一道,他却顾不上整理,只是呆呆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沈新柳重复一遍。
辰野眼圈瞬间红了:“你这是犯规!别以为这样,我就不写了……”
“那你还要写吗?”沈新柳顺着他的话问。
辰野静了静,道:“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去洗个澡,我就不写了。”
沈新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朝他伸出手。
辰野把纸和笔一扔,欢快地冲了上去,沈新柳没想到他会这么冒失,一时间被撞得扭到了腰。
“嘶……”
“受伤了?疼不疼哪里疼要不要去医院?!”辰野紧张地给她揉腰。
“我没事,”沈新柳蹙眉,“都三十多的人了,你什么时候能稳重点?”
辰野面色沉重地把她抱到沙发上,搓热了手继续揉:“都是我不好,我太冒失了。”
沈新柳虽然有心教训他,但真当他开始认错时,自己那点不该有的怜悯又冒了出来。
“……算了,我也没什么事。”她这么说着,却还是老老实实趴在了沙发上。
辰野熟练地帮她缓解肌肉酸痛,一边按一边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们和好得太容易,会给以后埋下隐患,但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担心,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以后不管吵多少次,闹得多离谱,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你。”
沈新柳眼眸微动,扭头看向他。
辰野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毕竟我再也不会拿你的健康发毒誓了。”
沈新柳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但克制惯了的性格,很难像他那样不顾形象,于是静默半晌后把头扭了回去。
某人很快覆了上来,热烘烘的体温穿过薄衫传递给她。
“老婆,别磨合了吧,我们这个岁数,过一天少一天,要珍惜时光。”辰野闷闷道。
沈新柳:“……我们才三十四岁,严格来说还没到掰着手指过日子的时候。”
“怎么没到,今年我就明显感觉体力不支了,以前刚恋爱那会儿,哪次不是一做就到天亮,你看看现在,都是随便搞个两小时就……”
“辰野。”沈新柳幽幽开口。
辰野轻哼一声,不情愿地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声音含含糊糊:“怎么又害羞了,沈教授的脸皮太薄了。”
沈新柳无声笑笑,反过身捧上他的脸,在他鼻尖亲了一下。
辰野也笑了,眼圈泛红地抱紧她。
“以后会听我的话吗?”沈新柳问。
辰野闷闷答应一声:“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乖。”沈新柳奖励地摸摸狗头。
辰野:“那你以后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沈新柳突然不说话了。
辰野顿了顿,撑起身子与她对视。
沈新柳斟酌开口:“‘以后’这个词充满变量,就算是最厉害的概率学家,也很难计算出一个精准结果,而我就是个研究海洋的,无法严谨地算出未来可能会遭遇的一切变量,所以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但……”
“但什么但,”辰野不高兴打断,“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我?”
“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我会一天比一天爱你。”沈新柳说完剩下的话。
辰野倏然没了声音。
半晌,他将脸埋进沈新柳怀里:“不得了,沈教授竟然会说情话了。”
“高兴吗?”沈新柳问。
辰野想装得冷静一点,可装了三秒就破功了:“高兴。”
沈新柳看着他笑盈盈的眼睛,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第39章
在遭遇了几场莫名其妙的事故之后,夏千千终于认清了自己在家里的处境,决定找个保镖24小时贴身跟着自己。
“我的要求很简单,一是要足够细心,能在危险发生之前就精准地发现不对劲,然后及时带我脱身,二是要足够耐心,大到我的起居小到我购物逛街都要陪着,要是能有点审美可以提一些有用的建议就更好了,当然我未必会听,第三就是要足够聪明,可以帮我平稳度过所有栽赃陷害阴谋阳谋,还要熟悉法律和经营,在我家爷爷苏醒之前,保证夏家其他人不会把任何资产转移走……唔,暂时就这点要求了。”
周城最顶尖的保镖公司,夏千千一身高定连衣裙,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提出自己的要求。
保镖公司老总听完沉默三秒,道:“可能要让夏小姐失望了,我们这儿没这种人才。”
“工资不是问题,”夏千千看着他,“我可以给正常价格的十倍。”
老总哭笑不得:“就是给一百倍,我们这儿也没有。”
夏千千仍然不死心:“如果觉得光要钱还不够,我这里也有一些古董字画……”
“真的没有,”老总叹气,“要是有这种人才,我自己都想弄一个来。”
夏千千盯着他看了许久,拎起包起身离开。保镖公司老总赶紧恭敬相送,直到人上了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夏家的路上,夏千千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渐渐陷入沉思。
前段时间她因为飞机失事,一直待在一个山村里,等到重回夏家时爷爷突然陷入了昏迷,直到今天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她那个便宜爹以她不会经营为由把持着公司,防她像防贼一样。
当然,她也不在乎什么公司不公司的,只是担心爷爷的昏迷并非意外,只是如今她被架空,医院那边没有便宜爹的签名,她作为孙辈连探视的权利都没有。为了打破如今的僵局,她只能想办法找个强有力的外援。
保镖公司找不到她想要的帮手,夏千千也并不意外,毕竟她提的那些要求,光是第一条正常人类就满足不了,如今非常局势,就该找非常帮手才对……嗯,她要找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帮忙,最好是那种凶猛到可以直接吓死便宜爹和无良后妈的,也省得她再跟他们斗来斗去。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去哪找这样的东西呢?
夏千千一直思考到进家门,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千千回来啦。”后妈杨娟笑着迎上来。
夏千千直接无视,径直上楼了。
杨娟表情僵了僵,察觉到佣人在看自己后,当即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吓得众人赶紧低头做事。
夏千千一回到屋里,就烦躁地倒在了床上。
她本来就不是爱动脑子的人,二十年来也是被爷爷宠得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现在爷爷陷入昏迷,她既要应对心思各异的家里人,还得想办法查爷爷昏迷的原因,更得时刻提防各种所谓的‘意外’,连续几天感觉脑子都快要坏掉了。
“所以我到底该去哪找帮手啊啊啊……”夏千千烦闷地在床上滚了几圈后,打开手机正要咨询一下自己最敬爱的大学教授,看能不能得到一点有用的建议,结果下一秒就不小心点进了某个门户网站,入眼便是漆黑的大字——
顾家长孙顾风已于三日前下葬。
顾家长孙……夏千千脑海闪过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突然想起这人好像是酒后飙车死亡,据说现场特别惨,好几个经验丰富的警察看到都忍不住吐了,顾家人更是当场昏厥好几个。
死得这么惨,想来会有很多怨气吧。
那有很多怨气……是不是就会变成厉鬼呢?
夏千千以前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自从前段时间在山村住了一段时间后,就彻底改变了这种观念。
盯着新闻报道反复看了十分钟后,夏千千郑重做了一个决定。
当晚十一点,她偷偷开着车从夏家离开,直奔城西的高端墓地。
十月的周城夜晚泛着凉意,墓地周围更是阴森,夏千千小心翼翼躲过门口昏昏欲睡的保安,跑进墓地后开始挨个查看。
墓地的路灯并不亮,却恰好能照清墓碑上的照片,一张张黑白照片整齐排列,愣是给本就阴森的墓地增添一分诡谲。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夏千千哆哆嗦嗦握紧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好几次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想扭头就跑,但一想到情况不明的爷爷,又只能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她最后是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顾风的墓,看着照片里普普通通的脸,夏千千庆幸顾家那群人足够封建迷信,觉得横死的人进祖坟不好,才把他葬在这里,否则她就是背上插根翅膀,恐怕也溜不进来。
夏千千看一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恐怖片里的故事,一般都是这个时间发生。
扑通往地上一跪:“顾风哥哥……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夏千千,前两年还去你家吃过饭。”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自从我爸娶了杨娟那女人后,他就不管我了,现在也是一心向着杨娟和杨娟带来的那个便宜儿子,还想培养那个便宜儿子当继承人,可我爷爷哪会同意啊,所以就提前立了遗嘱,要把大部分家产给我。”
“现在的问题是,我爷爷昏迷不醒,遗嘱不奏效……当然我没有诅咒我爷爷的意思,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就是他现在昏迷了,我爸就想趁这段时间转移资产,把所有东西都给便宜儿子,杨娟更毒,三番两次对我下手,我好几次都差点死了,所以我现在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来你这儿碰碰运气,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帮我。”
“当、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帮,我也绝对不勉强,顾风哥哥有怪莫怪,我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找你,你要是答应帮我,我就把银行卡里的一半钱都换成纸钱烧给你,再给你烧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再烧上十个八个丫鬟小厮,让你在阴间也能继续当大少爷……”
夏千千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阵阴风吹过,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周围静悄悄,也就只有风声了。
夏千千屏住呼吸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向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挂着笑,昏暗的灯光下透着几分诡异。
除了这点诡异,也没有别的了。
……看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果然召不出恶灵,又或者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恶灵,有的只是各种可以在动物和人类之间来回切换的生物。
夏千千跌坐在地上,说不出此刻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独自坐了一会儿,周围好像越来越冷,她的精神再次紧绷,正要弯着腰偷偷离开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夏千千猛然僵住,这么冷的天,一滴汗从她脑门上流下。
“顾、顾风哥哥?”她哑声问。
无人回应。
夏千千沉默三秒,丝滑地往地上一跪。
“呵……”
身后传来泛着凉意的笑,夏千千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顾风哥哥,”夏千千默默攥住玉佩,干笑,“您不答应也没事,不、不答应我也给您烧纸钱,烧很多很多……”
“我不要纸钱。”
阴冷的轻飘的声音再次传来。
夏千千都快吓哭了,却还是强打精神问:“那您要什么?”
“你的玉佩不错。”
夏千千一愣,顿时绷紧了身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是是是我爷爷给我保平安用的,我从一岁就开始戴了,一直戴到现在,我不能……”
话说到一半,原本搭在肩上的手渐渐抚上她的脖颈,冰冷的指骨轻易扣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夏千千一秒换了话头,“您想要的话,我立刻摘了给您。”
话音刚落,冰凉的身躯覆了过来,阴冷的呼吸也出现在耳边:“这玉佩我用不了,但被玉佩浸润过的身体,我倒是可以用。”
夏千千本来还沉浸在恐惧里,听到他的话后顿了顿,脑子突然转不过弯了:“什、什么意思?”
“我帮你达成夙愿,你让我采补四十九次,如何?”男人声音渐低,透着说不出的蛊惑。
夏千千是个相当容易被蛊惑的人,但在被蛊惑之前还是挣扎了一下:“你说的采补,是我理解的采补吗?”
“不然呢?”男人反问。
夏千千:“……”
早就听说顾风活着的时候私生活就很乱,没想到死后还是个死色鬼?
她发愣的功夫,贴在她脖颈上的指骨已经开始收紧,夏千千一个激灵:“我答应!”
指骨停下。
“我答应你,但、但先说好啊,你不能害我的命。”夏千千弱弱提出。
脖颈上的指骨抽回,无意间在她肌肤上滑过,激得她又抖了抖。
“成交。”
夏千千闻言默默松一口气,鼓起勇气回头——
昏暗的路灯下,她的身后并不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一个阴森森的俊美男人。
夏千千脑子一抽,问:“死了为什么会变帅?”
男人抬眸,瞳孔漆黑一片。
夏千千倒抽一口冷气,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是顾风!”
第40章
回家的路上,夏千千开着车,时不时瞄一眼副驾上的男人,等瞄到第八次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真是恶灵?”
男人慵懒地靠在座椅上,闻言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
汽车疾驰带来光影变幻,光影之中过于漂亮阴魅的男人的确鬼里鬼气,可……作为恶灵来说,是不是长得太好看了点?
在最初的恐惧之后,夏千千越来越怀疑:“你不会是和杨娟一伙的吧,想装神弄鬼地打入敌人内部,随时掌控我的行踪?”
男人还是不说话,只是拿起后视镜上保平安的葫芦看了看,又随意松开了手。
这动作、神态、姿势,哪哪都不像鬼啊!
夏千千猛地踩停刹车,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男人:“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男人终于开口,声音透着一股凉意。
夏千千偷偷搓了一下胳膊:“我怎么知道怎么证明,这是你该思考的问……”
话没说完,停在原地的车突然往前冲去,夏千千尖叫一声连忙去踩刹车,可车子却好像失灵了一般往前冲,不等她去拔车钥匙,又一秒冲上天,在半空咻咻地转圈。夏千千被安全带勒得死去活来,咣当咣当撞个不停,再看旁边的男人,好像无视了地心引力,即便在空中旋转也毫不受影响。
“大哥……大哥我错了……”夏千千艰难求饶。
嘭!
汽车重新落回地面,安全气囊因为撞击炸了出来,把夏千千怼得晃了两下,最后生无可恋地靠在座椅上。
男人愉悦勾唇,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眼眸却如同寒潭:“现在信了?”
操你大爷,都让汽车飞起来了,也很难不信吧。夏千千眼含泪花:“信了信了,谢谢大佬……不对,大神,也不是……我该怎么称呼您啊?”
男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面对她的问题,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您没有名字?”夏千千试探。
男人抬眸看她,倒是没有否认。
“你不是恶灵吗?你死之前没有……”正在吐槽的夏千千一对上他的视线,立刻改换口风,“我给您取一个怎么样?”
男人好像有点兴趣:“哦?”
“就叫夏风吧,跟我一个姓,风呢就是顾风的风,要不是他,咱俩也不会认识,这名字多有意义。”更重要的是,夏风,吓疯,希望这只恶灵,可以帮她吓疯一切敌人。
男人若有所思地靠在座椅上,一时没有否认。
夏千千胆子大了起来:“风哥,我带您回家?”
“走。”男人轻启薄唇,算是认了这个名字。
“得嘞!”夏千千一脚油门,欢快朝着夏家去了。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多,早该安静的夏家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夏千千刚走到客厅门口,就听到了杨娟的抽泣声。
“无法无天,她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便宜爹夏威烦躁地踱来踱去,杨娟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她的亲生儿子杨光。
“又开始了,”夏千千扯了一下唇角,扭头看一眼夏风,“那个暴躁老头是我爸,旁边女的是我后妈杨娟,再旁边那个一脸痘的内分泌失调男,是杨娟和我爸结婚时带来的儿子,本来想改姓夏来着,但我爷爷没同意,就一直姓杨了。”
夏风的视线随着她的介绍不紧不慢扫过,最后问了一句:“先杀谁?”
“先杀……也不至于杀人吧。”夏千千干笑。
夏风眉头微挑:“不然呢?”
“我、我觉得吧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他们无视法纪,咱也不能跟他们一样,我们作为正义的一方,就是要用正义的手段打得他们跪地求饶,所以先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夏千千竭力安抚自己刚弄来的大杀器,急得脑门都冒汗了。
夏风:“嗯,你图吧,想你这胆量,也不敢动手杀人。”
“对对,我杀不……”夏千千突然卡壳,“什么叫我不敢动手杀人,不是该你去杀吗?”
夏风扫了她一眼:“我不杀。”
“为什么?”
夏风:“恶灵杀了人,轻则不能转世,重则魂飞魄散,你只是给我采补49次,不至于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夏千千见鬼一样盯着他看,半天憋出一句:“那你让我杀……”
“哦,我不能杀人,但我可以把他们控制住,你动手,”夏风想到画面,声音低沉透着诱惑,“你真的不想试试吗?我保证他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连声音都发布出来。”
夏千千嘴唇张了又张,没等她说出话来,夏威突然发现了她的存在。
“夏千千!你还知道回来?!”他怒喝一声,“一个女孩子成天不着家,这次又跑哪疯去了?夏家的脸真是都要被你丢光了!”
如果是以前,夏千千肯定跳起来跟他吵,但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你……就看到我自己?”
“说什么疯话,还不赶紧滚进来跟你妈道歉!”夏威继续呵斥。
夏千千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脸,确定他真的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毕竟以他爱面子的程度,但凡看到了夏风,都不会把自己暴躁的一面表露出来。
看不见啊,夏千千扬起微笑。
夏威看到她的笑后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她在挑衅自己,本就蓬勃的怒火更不可控了,黑着脸大步朝她走来:“我看就是你爷爷以前太惯着你,才会让你变得没大没小,今天我要是再不教训你,你以后是不是还想爬到老子头上来?!”
“爸你冷静一点,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一直陪着亲妈装可怜的杨光象征性地劝了一句,便对着夏千千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夏千千冷笑一声,在夏威快要走到自己面前时快速说了一句:“绊他!”
下一秒,夏威扑通摔在了地上,扬起的巴掌也因此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听得夏千千一疼,她默默后退,果然杨娟和杨光都冲了过来。
“阿威!”
“爸爸!”
夏千千懒得看他们做戏,撇了撇嘴就走了。夏威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气得眼前发黑,只是还没来得及训斥,腰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回到房间,反锁房门,夏千千欢快地蹦了两下,看向夏风的眼神充满崇拜:“风哥,你太厉害了,我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才遇到你!”
“八辈子的福……”夏风轻嗤一声,“那可未必。”
“今天太爽了,你不知道,自从爷爷昏迷之后,我都憋屈好长时间了,夏威那个牛的,动不动就骂我,我都不敢还嘴,真是太憋屈了。”夏千千脱了鞋往床上一跳,抱着膝盖跟人抱怨。
夏风抱臂靠在桌边,捻着桌上的台灯流苏把玩:“为什么不还嘴?”
“还能为什么,怕他打我呗。”夏千千叹气。
夏风眉头微挑:“你不会找个保镖?”
“我找了,但他不准人家进家门,”夏千千提起这件事就气,“我和爷爷之前本来不住这里的,是他天天上门去请,爷爷才带着我过来,结果呢?现在爷爷住院了,他仗着自己是户主,就一直限制我的行动,要不是怕传出去不好听,他早就把我赶走了。”
夏千千在床上翻滚一圈,从床头柜上够了块奶糖吃,“我才不走呢,爷爷的公章什么的都在他房间的保险柜里,我要是走了,他肯定会找人强拆保险柜,我就要在这里住着,随时盯着他们,只要我在一天,他们就不敢轻易打保险柜的主意。”
奶糖在舌尖融化,甜丝丝的味道蔓延整个口腔,夏千千憋了这么久,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尽情倾诉的对象,正要再说些什么时,突然对上了夏风的视线。
她愣了愣,谨慎开口:“风哥,你很热吗?”
夏风平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透着森森凉意。
明明是十月的夜晚,空气都是冷的,面前的男人却好像在出汗。
夏风看出她眼底的疑惑后,手指随意地拭了一下脸,果然看到一点水色。
“才离开多久,就开始化了。”夏风勾唇,语气却没有起伏。
夏千千默默睁大了眼睛:“化、化了是什么意……”
话没说完,天地便突然旋转,夏千千落入柔软的羽毛被,下一秒便被人捏住下颌吻住了。
一切发展的太快,她脑子有点懵,直到冰凉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要推开身上的男人。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夏风面无表情,透着浓郁的鬼气。
夏千千抖了抖,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惧怕。
夏风捕捉到她的恐惧,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怎么,后悔了?”
夏千千嘴唇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你会不会做到一半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风、风哥,我真不是嫌弃你哈,我就是……就是有点胆小,你要是突然满脸血,或者胳膊腿儿的掉一床,我可能会有点……”
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继续说了?”夏风面无表情地问。
夏千千看着他背后冒出的黑气,拼命摇头。夏风冷笑一声,扣着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明明是唇齿纠缠,却没有半点旖旎,夏千千只感觉浑身冷得厉害,尤其是夏风的手指无意间拂过她的肌肤时,更是冻得发疼。
一个吻结束,夏风不再‘出汗’,夏千千也冻得牙齿打颤,默默给自己裹上了被子。
“风哥,你好了吗?”她颤声问。
夏风扫了她一眼:“嗯。”
“那、那你今天采补不?”虽然冷得颤抖,但夏千千依然坚强地问。
夏风玩味地笑了一声:“不了。”
“为什么?”夏千千不解。
夏风:“怕冻死你。”
夏千千:“……”
漫长的沉默过后,夏千千:“那怎么样才能不这么冷呢?”
“顺其自然。”夏风给了四个字当答案。
夏千千:“……”真是说了好大一句废话。
不管怎么说,今晚是不用失身了,夏千千默默松了口气,主动把床铺好,自己又抱了床被子去沙发上。
“风哥,您睡床,我睡沙发就好。”她殷勤道。
夏风看了她一眼,直接去床上躺下了。
夏千千没想到他还需要睡觉,惊讶一秒后老老实实在沙发上躺下了。
关了灯,屋里漆黑一片,夏千千默默把被子拉到脖颈,争取每一寸身体都不会暴露在被子以外的地方。
嗯……她现在确实有点害怕。
人家怕鬼,怕的是想象,她就不一样了,屋里实打实存在一个鬼,而且就在自己的床上躺着,虽然他明确说了不会杀人……鬼话也能信?
夏千千忧愁地翻个身,下一秒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啊!”她惨叫着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开灯,刚才还在沙发旁边吓她的人,此刻又回到了床上。
“风哥……”夏千千都快哭了,“我胆子小,你别总这么吓我啊。”
夏风悠闲地抱臂:“我看你翻来覆去不睡觉,以为你想玩点刺激的。”
“刺激,真是太刺激了……我肯定老老实实睡觉。”夏千千默默缩进被子里。
夏风轻嗤一声,打个响指灯就灭了。
被他刺激一下后,夏千千的心脏好像都麻木了,麻木着麻木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前一天晚上三点才睡,翌日一早果然睡过头了。窗帘忘了拉上,阳光轻易透过玻璃晒在屋里,夏千千被光线刺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半天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夏千千一脸茫然地坐起来,看着阳光普照的卧室,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事呢……夏风!
夏千千一个激灵,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床上空空如也,她一时悲从心中起,嗷了一声冲到床边:“风哥!风哥你不要死啊!都是我不好,我昨天忘了把窗帘拉上了啊啊啊你还没帮我和爷爷见面,还没帮我让那些坏人付出代价你不要死啊啊啊……”
“吵什么?”夏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夏千千抖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他在后面站着,嗷呜一声赶紧起身帮他挡阳光。夏风古怪地看她一眼,半晌才把人推开:“我不怕光。”
“你一个鬼,怎么可能不怕光?!”夏千千下意识反驳。
夏风扫了她一眼:“我不是普通的鬼。”
夏千千吸了一下鼻子,确定他站在阳光里也没什么反应,顿时手软脚软地跌坐在地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风无视坐在地上的她,掂了掂手里的浴球问:“这是什么东西?”
“洗澡用的,”夏千千随意扫了一眼,“你生前没用过?”
夏风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掂手里的东西。
夏千千一大早就受这么大刺激,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我本来还想今天晚上带你出去呢,既然你不怕光,那我们现在就走?”
夏风看向她。
夏千千狗腿地帮他捏肩:“我想去看爷爷,你帮帮我呗。”
夏风起身往外走,夏千千赶紧跟上。
平时这个时间点,家里应该没什么人,但夏威昨天摔伤了,此刻躺在屋里养伤,夏千千到客厅时,杨光正端着吃的准备上楼。
“哟,尽孝去啊?”夏千千出言嘲讽。
杨光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又准备出去鬼混?”
“你这话说的,谁能有你混啊,”夏千千勾唇,“上个月才因为劈腿补偿前女友三十万吧?”
“你……”杨光飞快地看一眼四周,冷笑,“秋后的蚂蚱,我看你还能蹦几天。”
“蹦到你死不是问题。”夏千千笑眯眯。
旁边有佣人经过,杨光忍着火气转身离开,夏千千轻哼一声,愉悦地看向夏风:“大获全胜!”
“口舌之快。”夏风评价。
话音刚落,那边杨光就来了个平地摔,手里的补品直接砸在了头上,汤汤水水一大堆,还有几根虫草挂在脸上。
“啊……啊!”杨光烦躁大叫。
“这才叫大获全胜。”夏风不紧不慢道。
夏千千崇拜地捂住心口:“风哥,太帅了。”
夏风轻嗤一声。
新的一天就开了这么好的一个头,夏千千心情愉快,开车载着夏风离开家后,便朝着疗养院的方向疾驰,经过一个大学城时,看到路两边全是小吃店,她想了想停下车,跑去随便买了点吃的。
重新回到车里,夏千千打开一盒肠粉:“到疗养院就下午一点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我先垫垫……”
话没说完,夏风就把肠粉拿走了,一手端着肠粉,一手优雅地在肠粉上扇了扇风。
“……风哥,闻什么呢?”夏千千眼巴巴地看着。
夏风扫了她一眼:“那是什么?”
夏千千顿了顿,赶紧把东西递过去:“章鱼小丸子。”
夏风重复刚才的动作,等把章鱼小丸子也放下时,夏千千立刻奉上别的东西。夏风挨个闻过,阴冷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满足,夏千千眨了眨眼睛,总算反应过来:“风哥,你刚才……吃饭呢?”
“不行?”夏风反问。
“行,怎么不行呢,”夏千千笑了,戳了个章鱼小丸子开吃,“这样挺好的,咱俩买一人份吃的,可以两个人吃……”
越嚼越不对劲,她茫然地看向手里的小吃。
夏风轻嗤一声,眼神泛着凉意:“你还有时间去买一份新的。”
夏千千立刻滚下车去买吃的了,一边走一边把嘴里的东西呸出来。
“什么玩意,跟嚼蜡一样……”
重新回到车上,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夏千千一边吃煎饼,一边把一大袋子零食放到夏风怀里。
“风哥,我们还得一个小时才到疗养院,你吃点东西打发时间。”她叮嘱道。
夏风盯着怀里的东西看了半天,最后拿起一根棒棒糖,举在半空仔细观察。
夏千千开车上路后,随意地瞄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动作后顿了顿,没有当回事。
十分钟后,夏风还在盯着棒棒糖看,夏千千轻咳一声,试探:“风哥,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怎么吃啊?”
夏风给的回答,是把棒棒糖给她。
夏千千笑了,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递到嘴边,咬掉上面的包装纸后还给他:“是橘子口味的,你尝尝喜欢不。”
夏风放到了嘴里。
夏千千震惊了:“不是用闻的吗?!”
“是啊。”
夏千千:“那你这是……”
“我就是试试,”夏风把糖拿出来,“果然不行。”
夏千千:“……”
事实证明她买一堆零食是正确的决定,至少在她开车的一个小时里,旁边的人非常安生,车厢里除了拆包装袋的声音,别的声音几乎不存在。
跑车一路疾驰,终于在下午两点多到了疗养院,夏千千悄悄把车停到角落里,一脸期待地看向夏风。
夏风与她对视三秒,捏着她的下颌吻了过去。
夏千千:“……”
一吻结束,她冷得牙齿打颤,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半小时内,没有人能看到你。”夏风不紧不慢道。
“接吻还有这功效?!”夏千千眼睛一亮,一秒钟生龙活虎。
她赶紧下车,跑了几步后发现夏风没跟过来,于是又折回去:“风哥,不跟我一起吗?”
“你还有二十九分钟。”夏风提醒。
夏千千赶紧跑了。
夏风盯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直到消失,才不紧不慢地看向疗养院的大门。
“真是好浓的怨气。”他愉悦地勾起唇角,周身闪着鬼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