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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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胸口的衣服湿了一片, 陈茯苓坐在餐厅包厢,看着对面淡定的陈继,尴尬地无地自容,气息一屏和那块泪染的布料大眼瞪小眼:“它怎么还不干?”

    陈继低头看衣服, 拎起领子抖了抖, 说:“马上就干了。”

    “哥, 看我点的这些菜可以吗?阿姨还想吃什么, 你看看帮她加上。”周絔行把一本精致的冷色调菜单递给他, “前菜我点了松露鹅肝酱和三文鱼沙拉,甜点我还没点,要”

    “你跳舞的还敢吃甜点?不怕胖啊。陈继, 现在你体脂率多少?”陈茯苓严肃地问道。

    陈继:“”

    眼睛默默地从巧克力熔岩蛋糕上挪走,图片里的爆浆看着好好吃:“我没吃甜点啊, 要一份水果拼盘吧。”

    陈茯苓呷口咖啡:“这还差不多。”又对周絔行说道, “小行你别惯着他,跳舞要费很多努力的, 一定让他管住嘴,可别纵容他吃一些垃圾食品和甜品。”

    “嗯。”周絔行把菜单从陈继手里抽走递给陈茯苓, “阿姨你点吧,不然我哥总看甜的。”

    陈继:“”

    桌子底下起了阵风涌, 陈继的前脚掌抬起, 寻触到周絔行的脚, 当机立断地踩下去, 重重地碾压周絔行。

    后者面色不变,手垂到桌下轻松抓住陈继的大丿腿下端, 掌根顺着近膝盖关节的地方一转滑到膝窝,把那只脚的腿抬起来, 解放自己的脚。

    然后轻轻地一拉一拽,把那条腿放到自己腿上,就像陈继主动撒娇亲昵地缠上来似的。

    陈继讶然抽腿,没成功,别扭地侧坐着。这一切都于无声中进行,陈茯苓没注意到,她还在看菜单图片。

    确定完主食,按铃让服务员进来把菜单拿走先准备前菜,陈茯苓一抬头,疑惑道:“你怎么一直面朝小行啊?”

    她扫了眼周絔行:“小行从小就长得好看,但你也没必要一直看啊。都快杵他脸上去了。”

    “我不是”陈继有口却难辩,再次抽了下腿,腿终于从周絔行的大手禁锢里逃脱了。他用眼神警告:你等着。

    转头对陈茯苓说道:“他有什么好看的,一点也不好看,又没长在我的审美上。”

    防止顾客等菜着急,他们被服务员引进包厢时,桌上就同步地备好了新鲜出炉的小面包和小块黄油。

    周絔行捻起一块面包,迷你地像是春天里正含苞待放的一朵花,问陈继:“吃吗?”

    陈继伸手去接,周絔行向旁边让了让。陈继拿了个空。

    “刚才的话重说。”周絔行漠然道。

    陈茯苓身体靠向椅背,眉尾吊向太阳穴,用充满怀疑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们。

    而后她手肘拄在桌沿托着腮帮子,好整以暇地看戏。

    陈继用余光斜陈茯苓,不敢让她瞧出什么,可太避嫌的话反而刻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和周絔行相处了。

    他正眼又不敢看周絔行,情急之下只能不要他递过来的小面包,而是拿骨瓷盘子里的。

    周絔行先发制人,连吃带拿地把盘子夺走了,扬得高高的。

    陈继咬牙:“你等着。”

    陈茯苓笑出声来:“你俩多大的人了,真是幼不幼稚啊。”

    陈继告状:“他先幼稚。”

    周絔行冷漠闹情绪:“你先故意攻击我。”

    “我说你没长在我审美上就是攻击你了?!”陈继反击道。

    周絔行眯眼,平缓着语调轻声说道:“你、说、呢?”

    陈继闭嘴了。

    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恭敬地将前菜送达,然后退出去。

    “妈。”陈继喊道。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陈茯苓叹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找到这儿来了,今天学生有课,我下楼到车位开车——昨天小区里的公共车位被占满了,我没找到地方,就又开出来停在外面。”

    她拿起银质叉子,尖端沾到松露鹅肝酱:“可是我刚出小区门口,他恰好从车上下来,挡在我面前把我截住了。”

    “其实上次在你们大学附近偶然见到他,我就知道,他再想找到我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以后没安生日子过了。”

    陈茯苓更深地叹口气:“今天学生的课取消了,我给家长们打过电话,说今天有事儿没事情做,怪无聊的。”

    当时陈继突然出现,让陈丰年猝不及防。他百感交集地看着陈继,嘴唇蠕动想说点什么。

    最后却连一个最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

    陈茯苓说的那些话,想必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陈丰年狼狈地站着,他无可辩驳不知怎么辩解,只有一双眼睛刻着他的亲生儿子抱着母亲,无地自容。

    从始至终陈继没有给他半个眼神,安慰好陈茯苓,他扶着她的后背和肩膀。

    “妈,我们走吧。”

    “茯苓——!”陈丰年追上前半步。

    周絔行挡在他面前:“我已经报警了,别再做骚.扰的事。”

    这话是骗他的,否则陈继他们也得等警察过来录笔录,不会出现在餐厅。

    从陈丰年说到学生,陈茯苓有意岔开话题,陈继就知道想了解事无巨细的真相绝无可能。

    上次陈茯苓一字不提,如今她也没倾诉欲,只愿将十多年前的事扼杀在过去的时光尘埃里。

    “不去教学就在家里好好歇着啊,”陈继说,“陈女士,不要太女强人。”

    陈茯苓嘁声道:“我这是正常工作,我年轻那会儿,一天跳舞18小时不带累的,迷倒一大群迷妹,”她回忆往事嘿然,“女孩子真软真香啊。”

    夕阳沉西,吃完饭陈茯苓出来站在餐厅的第四层台阶,她又染回了一头金毛,短发迎风四处乱动,柔软地蹭到脸上。

    她仰脸面朝天空伸懒腰,眼眸微微眯起,全身心地沉浸在暖金光下。

    金粉一样的光线映进陈继的眼底,他目不转睛地看。

    他觉得他的妈妈美得令人心惊,强大得令人心疼。

    “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和小行做菜,”陈茯苓心情不错,说,“不尝试新菜了,肯定不是黑暗料理,不会让你俩吃成尸体。”

    陈继笑道:“要真是黑暗料理我才不动筷子呢,”他腰胯一提一怼,撞了撞周絔行说,“先让小行试毒。”

    每次陈茯苓做新菜,周絔行都很给面子,干干净净地吃完。

    周絔行卷唇:“嗯。”

    回学校的路上,周絔行驱车驶入人海,一路朝东去。

    一小时的距离近,虽然到了另一个城市,但实则好像都没出市中心。不走高速的话,红灯每隔两条街就有一个,周末有人去公司加班,前面车辆不少,车速始终加不起来。

    粉色的大众途锐一点一点地前进,没拐去高速路。周絔行平稳地驾着车,他觉得哥想再在这个城市里多停留一会儿。

    夕阳未燃尽,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灯头散出很大的光晕。

    陈继沉默地看窗外,人流后退,车辆后退,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后退。

    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心疼陈茯苓。

    陈继能推测出一些画面。

    一个柔弱美丽的女人,经猜忌、历怀疑,唯一的软肋是她还不会说话的儿子,可儿子却被丢掉了。

    此后经年,她在无数条道路上奔走;所过的每一个地方,她又试图从无数张嘴巴里询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上天待她刻薄。

    心灰意冷,她离开生她养她的城市,来到这里。谁知2600公里外的福利院,藏着她的儿子。

    上天待她不薄。

    “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我应该一直陪着你,我不该把你留在那里的。”陈继13岁的时候,陈茯苓伏身难抬地跪在地上把陈继死命地搂在怀里,把周围的人哭得落泪,“我快活不下去了,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啊我找到你了,谢谢。谢谢,我找到你了,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陈继也跟着哭,可他那时并不知道陈茯苓到底有多疼,只是被母亲的哭声感染。

    “哥。”周絔行喊道。

    “嗯?”陈继应了声,扭过头来,“怎么了?”

    话一出口他先愣住了,鼻音浓重,尾音发颤。

    周絔行看到他满脸的泪水。

    哭得无声又安静。

    陈继尴尬地抹眼睛:“刚才一直没眨眼,太酸”

    “哥。”周絔行打断他道。

    陈继又应道:“嗯。”

    这时他才发现窗外的风景好久没再动过,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可以停车的马路边。

    陈继疑惑道:“怎么不走了啊?已经到学校了吗?”

    “在动手动脚之前,我必须要经过你同意。”周絔行低头解开安全带。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陈继满头雾水:“嗯?”

    安全带解开,“咔哒”的动静清脆如玻璃震响碎裂。

    周絔行身体越过中控台,离陈继很近。

    他右手触摸到陈继的脸,拇指擦过眼尾,将那上面的最后一点泪痕轻轻拭去。

    “哥,请让我亲亲你。”

    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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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鸣笛声悠长呼啸, 陈继听不真切。耳朵里像灌了一层水,外面的所有声音都变成会流动的形状,随波浪起伏忽远忽近。

    他的脸被周絔行抬起来,那只大手卡在颈侧与下巴颏之间的位置。陈继被迫昂着脖颈, 仿佛在迎合落下的吻。

    最后的晚饭是以水果拼盘结束的。陈茯苓自控力强, 拒绝糖分过高的食物, 只摄取人体需要的糖, 其余时候水果都不多吃。

    餐厅实在, 水果拼盘整整一大盘,很多种类不同的水果,陈继和周絔行一起解决的, 一块都没剩下。

    陈继最喜欢其中的绿荔枝。

    肉厚核小,口感清甜。

    周絔行吃了很多块凤梨。

    都很甜。

    唇齿间溢留果香, 陈继以为他们还在餐厅, 又吃了一次水果拼盘,喉结不住地滚动, 吞咽声一声接一声。

    周絔行接丿吻并不熟练,陈继一样过于生涩。但周絔行攻势迅猛, 陈继只能努力接受。

    天不知不觉地黑了,一道车头的强光像探照灯似的直直地打过来。陈继双眼紧闭着都觉得被闪了一下, 蹙眉偏头躲避, 又被周絔行掰回来。

    陈继一激灵, 睁开了眼睛。

    强光消失得很快, 像一阵莫名其妙的旋风,摸着了看着了但抓不着。陈继已经完全清醒, 他发现自己被亲软了一样无力地趴在周絔行怀里,心慌肉跳地推开他, 肩膀努力后缩靠紧副驾驶。

    像鹌鹑一样降低存在感。

    刚才的灯光仿佛照进了陈继的脑子,灰暗中,他脸颊发烫地绝望地心想,打远光灯的车主是不是看见他们咬嘴巴了?!

    太羞.耻了吧

    而且他怎么能又跟周絔行亲在一块儿!

    陈继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一巴掌拍向周絔行胳膊:“谁让你亲我了?!我没说同意吧。”

    越界的身体回到中控台的左边,周絔行平直地坐在驾驶座将安全带重新扣上。

    他餍足地抿了抿唇道:“你没拒绝。”

    陈继说:“你问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得经过我同意。我没说话呢你就贴上来。”

    周絔行侧首道:“不管怎么样,我确实问你了对不对。我很听话吧,哥。”

    回到大学附近的家里,刚过七点没多久,陈继下车时给陈茯苓发消息说他们已安全抵达,让她放心。

    陈茯苓回复:【okkkk。】

    陈茯苓:【[帅气比心.jpg]】

    “吃饭前我和爷爷打电话说过了。”周絔行说道,“下午公司突然有点事情,爷爷赶过去交接,那时候我们也不急,就放着晚上处理了。刚才爷爷给我发消息,说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陈继收起手机不解道:“说什么?安排什么事?”

    周絔行道:“接下来这段时间肯定有人经常骚丿扰阿姨,我让他最好派两个人过去。”

    随即补充说道:“阿姨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让阿姨有心理负担的,别人当然也不能打扰她有规律的正常生活。”

    陈继楞楞地看着周絔行。

    第一次见到陈丰年时,两人说了几句话,陈继就想过找爷爷帮忙。

    但他和妈妈已经受了周槊敏的太多恩惠,陈丰年暂时没过分举动,陈继怕给爷爷添麻烦,迟迟没开口。

    今天下午在小区楼下,陈继被突然找到这儿来的陈丰年惊了一跳,又想起这件事。当时陈茯苓情绪激动,正需要安慰,陈继满心满眼都是先安抚陈茯苓没其他的了。

    没想到周絔行洞察一切,直接把事情处理了。

    陈继心里酸酸的,又好像热热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道谢的话显得奇怪生疏,他和小行之间随意亲近,不必多言这种客套话。

    “滴——”

    周絔行用指纹打开家门,客厅映入眼前。

    他肩膀微侧:“进去。”

    才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两天没回来,陈继却已经有了些不可言喻的归属感。

    “嗯?”陈继垂眸换鞋的时候,发现周絔行手里有东西,是个绑粉色丝带的盒子,“你拿的什么啊?怎么那么像蛋糕。”

    周絔行把车钥匙扔玄关矮柜上,举起右手:“就是蛋糕。”

    陈继惊讶地接过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巧克力熔岩蛋糕。软软的糯糯的,厚厚一层巧克力粉,等切开的时候,里面像火山熔岩一样的液丿体倾涌而出。巧克力酱的流动不仅好看,入口还好吃。

    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他想起来似的道:“噢,你中途说去洗手间——难不成就是去买蛋糕了?”

    “嗯。”周絔行说道,“买完我让服务员做好放进车子的后备箱,不敢让阿姨瞧见。”

    从老宅回来,两人又带了几身秋服,用小行李箱装着。周絔行开后备箱时,陈继只以为他是拿箱子,没往他手上看。

    浓郁的黑巧克力味道冲破盒子霸道地扑到陈继鼻子里,香得他流口水。

    陈继说:“你也太好了。”

    周絔行得意:“嗯。”

    不用叮嘱,陈继不会全部吃掉,他总是知道适可而止,像陈茯苓有一定自制力。

    拆开粉色丝带,陈继把餐厅提供的银质勺捏在手里,迫不及防地挖了一块。

    巧克力酱从缺口处淌出,很解压。陈继笑了一下,满足地吃进嘴里,然后又狠狠地挖了第二块,液丿体顿时涌得更多。

    他把新一块的黑巧克力往周絔行的嘴边递。

    周絔行张嘴吃了,品味完评价道:“有点苦。”

    陈继说道:“好吃。”

    周絔行:“嗯。”

    陈继吃了三分之一,顾忌着跳舞事宜不敢拿身材开玩笑,剩下的周絔行全行解决。

    “真奇怪,你一个天天赖床的人,我从来没见你跑过步举过铁锻过炼,还天天吃那么多,这样你怎么还能有腹肌?”陈继抓住周絔行的衣服,像第一天认识隔衣打量,狐疑地道,“光靠高中打篮球不行吧?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好像一拳就能打哭我。”

    “让你哭的方式有很多,用不着拳头。”周絔行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嘴里既苦又甜。

    陈继脸木了:“”

    吃完任何黑巧克力制作的东西,当事人都不敢露牙齿。陈继起身去漱口刷牙,周絔行收拾完垃圾,明天下楼的时候再扔,也跟去了浴室。

    吐掉满口白沫,掬水洗了把脸,陈继突然想起一件事,从镜子里皱起眉。

    “周絔行。”

    周絔行洗完脸没擦,下巴有水滴落,抬眸看镜子:“嗯。”

    陈继转头,严肃地问:“你怎么认识的陈丰年?”

    周絔行:“我不认识他。”

    “今天你和他明明第一次见面,却立马叫出了他的名字,还说不认识。”陈继说道,“你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周絔行认真地说:“哥,我只是认识你。”

    陈继一时没懂,而后他醍醐灌顶,不知道自己猜没猜对,头皮已全然发麻。

    “你调查过我?”陈继声音低微,试探着,“你比我早知道我的身世?”

    周絔行沉默不捂。

    他表情未变。显而易见,这是一种默认。

    陈继不可置信:“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周絔行说:“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抛弃你伤害你而已,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陈继说道:“可我有权利知道的啊。”

    周絔行:“你不用知道。”

    他并不是非要隐瞒,陈继当然有权知道。

    可周絔行自私自利,他担心陈继知晓真相,会被血缘关系引导,回到他所谓的父亲身边。

    身为母亲的陈茯苓,已经把陈继带走了一回。陈丰年离得那么远,周絔行才不会赌。

    只要他想,陈继哪里都不能去,但是像陈丰年的出现是不必要的麻烦,最好不要滋生变故。

    陈继感到气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最亲的枕边人查了个底朝天,而他还跟二傻子似的,觉得他的好弟弟单纯。

    他余光凌厉,从眼角射出的视线仿佛淬了一点冰碴:“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周絔行说:“可能知道。”

    陈继由侧身转正,完全面对周絔行。他又像周絔行跪祠堂回来的那天晚上一样,下巴对着坚硬地面一点。

    “跪着跟我说话。”

    这次周絔行没有愣住,一副已经见过世面的姿态,毫不迟疑地跪了下去。

    陈继问道:“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知道的很细致吗?比我本人知道的还要多吗?”

    周絔行抬眸,明明跪着,却有一副睥睨的冷然气质。

    他看着陈继的眼睛,深沉地一语双关:“除了里面我还没碰过,目前不知道全貌,你的外面我哪里都碰过——事无巨细。”

    第33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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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浴室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陈继木着脸走出去, 不再看周絔行一眼,满身心的燥乱。

    信息差他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外人眼里他们就差把对方刻进彼此的骨血里,拆不散分不开, 陈继以为他们互相知晓对方的一切。

    现在可笑的是, 他对周絔行一无所知。

    而周絔行对他了如指掌!

    露台的滑丿动门打开, 陈继越过小圆桌和两张椅子径自走到栅栏边, 让晚风直直地吹打在脸上试图冷静。

    天上的月亮很大, 很低,颜色发红,让人有种它离地面很近随时会真的掉下来的错觉。

    城市污染严重, 星辰只有零星几颗,掰几次手指头就能数得全。陈继在心里数到28个, 没有新星星供他数了, 各个窗户燃着的万家灯火比星星好看,他握着白色栅栏, 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陈继没回头。周絔行在他后面两步的距离处站定停下, 接着是衣服摩.擦綷縩声,最后失去动静。

    沉默, 没人说话。

    陈继不高兴地蹙眉, 回首。

    周絔行已笔直地跪着, 看他回首叫了一声:“哥。”

    露台不是屋里, 路上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谁要是好奇想抬个头, 看见这样的画面还得了!

    太变丿态了吧。

    但陈继没让他起来。

    治变丿态的方法就是要学着更变丿态。

    “我希望你自己说,不要让我亲口问。”陈继深呼口气道。

    周絔行不问他想知道什么事情, 按顺序说:“我 6 岁刚到福利院那天,不是你先找我做的朋友,是我有预谋地先盯上你。”

    陈继震惊,但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默佯作高深。

    “怎么这么说?”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干巴。

    在陈继 7 岁的记忆里,院长是年长者,他不喜欢陈继的观点其他小朋友奉为圭臬,视陈继如洪水猛兽。

    院里来了一个新小朋友,趁院长还没发现,陈继当然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冲上去。

    他想先发制人地给新朋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让新朋友听院长说他是一个怎样的小孩儿。

    “进福利院之前,我已经在外面徘徊了三天,无论是早上还是中午,经过大门口时,我都能看见你坐在秋千上。”周絔行清晰地说道,“院长不喜欢你,小朋友不跟你玩儿,你最擅长自言自语,自己哄自己开心。”

    陈继尴尬:“你”

    “我看见你哭,又看见你突然笑。”周絔行自顾自道,“当时我在想,我该怎么以最自然的方式出现在福利院,并且和你交朋友。我不喜欢里面的院长和那群只会玩儿老鹰抓小鸡的笨蛋蠢货,但我愿意为了接近你,和他们做一些必要的接触。比如那时我成为了孤儿,需要一个避难的场所,你在的福利院就是我以后要待下去的地方。”

    他那双如玄墨一般黑色的眼睛看着陈继,声音透出发自内心的骄傲:“我成功了。”

    陈继呵呵呵呵地笑几声,没搭腔。

    “我们第一次见你 7 岁,在这之前你被领养过。”周絔行开始叙述第二件,“你的养父母是中年人,当时有40岁了,他们一直没有孩子,所以迫不得已来到福利院挑中了4岁的你。”

    陈继眼神些微恍然,久远的记忆令他不自主地神游天外。

    哀伤突然弥漫在周围。

    “领养你的第一年,他们对你不错,就算不把你当亲生儿子看,也没把你当外人看。”周絔行幽幽地说道,“可领养你的第二年,你的养母怀孕了,第三年春天生下一个弟弟。”

    陈继低声说:“是。”

    “哥,你太乖了,所以别人来领养孩子的时候一眼就能看中你。可他们没有生你养你,在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后,怎么可能还视你如己出。”周絔行道,“养父母对你不好了,吃的不舍得穿的不舍得,你刚 6 岁,就要照顾继弟的吃喝拉撒。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关心起自己的儿子来,心完全是偏的,稍微一点小事你就要被凶,有时候还要挨打。”

    陈继抖了一下。

    “那个死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你的养母让你那个该死的养父照看,他却反手把孩子扔给你让你好好照顾。孩子不小心跌了一跤,他哭得像死了爹妈,”周絔行冷声说,“那个死男人为了不让妻子说教责备,喝了酒,把你打了个半死。”

    “别说了。”陈继低声制止,有意想岔开话题。他稳住想发颤的声调,“这些事情是你来福利院之前发生的,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周絔行:“后来查的。”

    陈继:“什么时候?”

    周絔行:“被爷爷找到,我带你回周家的时候。”

    陈继不可思议道:“那时候你才多大啊?”

    他摇头说道:“周絔行,你真的你也太可怕了吧。”

    周絔行抿唇,垂眸不语。

    月亮升高了一点,也往南移了一点,证明时间在流动,它暗金的圆盘形象几乎正对着周絔行的面孔。

    只是此时他微微垂首,高挺的鼻梁在颧骨那里投下一半不明显的阴影,好像受深欺负多可怜似的,陈继看心疼了。

    “继续说啊,”陈继不让自己心软,“怎么突然不说话?”

    周絔行说:“难过。”

    陈继:“”

    他说道:“你难过什么?”

    “你怕我。”周絔行脑袋垂得更低,“你讨厌我。”

    “我可没有这么说!”陈继诶诶着道,“我是说你这个人可怕,又没说我怕你!”

    周絔行抬眸追问道:“那你怕我吗?”

    这双眼沉得像海,陈继都害怕淹死在海里,支吾地道:“有点儿。”

    “算了,你怕着吧。”周絔行的难过来去都快,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你永远都跑不掉。”

    陈继反而不怕了,漠笑一声说道:“好的。”

    他走到圆桌旁,站累了似的坐在椅子里,懒散地让四肢随意放:“你继续坦白吧,我看今天能让你跪多久。态度好点儿。”

    周絔行思忖说:“从周家离开以后,我没想着再回去”

    “你为什么离开家?”陈继打断他说道。

    周絔行沉默片刻:“这个跟你的事没关系,以后再说吧。”

    他快速地接上话题:“可是你 8 岁的时候又被领养走了,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辈子都别离开我,但那时我只有 7 岁,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

    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钱权的重要性。

    陈继和第二对养父母的离开给周絔行带去了很大的打击。像悄无声息地离家一样,他又悄无声息地回去。

    当年周槊敏见到他,楞了好长时间。短短一年失去儿子儿媳与唯一的孙子,让他一年前还是黑色的头发变得灰白。

    周絔行感到很抱歉。

    然而还有更抱歉的,见到爷爷他没有叙旧痛哭,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我哥哥回来。”

    “你的第二对养父母是有钱人,夫妻两个没打算生孩子,只愿意领养。”周絔行说,“你去到那个家里以前,他们就有一个领养的儿子,算是你的哥哥。”

    陈继叹了口气。

    周絔行道:“亲生的兄弟姐妹还有心里不平和的时候,何况不是亲生的。你那个该死的兄长比你大了整整七岁,非常知道怎么该欺负你不被养父母发现。你性格温和,没攻击性,被欺负了也只是安静承受。”他恨铁不成钢,“哥,在外面的时候,你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吗?”

    伤心事来,陈继委屈地瘪嘴说道:“我在好好照顾了啊。他欺负我我都会跑,可我不是亲生的啊,告状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只会被讨厌”

    周絔行道:“你去得晚,和养父母相处的时间短,那个男生有优势。你争不过抢不过还演不过,每次他欺负你他反而会说你欺负他。次数一多时间一久,养父母不喜欢你了。”

    陈继眼圈泛红,气的。

    两次被退养,院长越发的不喜欢陈继,成日说他恶毒,否则不会被接连地讨厌。

    陈继愤愤道:“我确实不知道人心可以那么险恶!当年我才多大点儿啊!像一个小豆丁!”

    “没关系。”周絔行因为情绪而稍紧的音色放松,“我带你回家了。”

    他补充道:“我对你好。”

    陈继的气愤“扑”地一下迅速平息。

    晚风一吹,椅子又软硬适中很舒服,他想犯懒了。

    眼眸刚闭上要享受一会儿当下,陈继又倏地警觉道:“你小心眼儿又记仇,这些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之后没做什么事吧?”

    周絔行笑了下:“哥,你都说了我记仇。”

    陈继被笑得心里发毛。

    周絔行说道:“我是睚眦必报的人。”

    陈继手脚冰凉。

    “最后一件。”周絔行忽略上个问题,继续剖白下去,眼睛不似之前纯净,借着月光与露台玻璃门后的客厅灯光,他看着陈继的脸、颈、手、腕骨、胳膊和腿,像描摹一件世间最宝贵的艺术品那样一点一点地游移,最后定格在陈继脸上。

    “哥,我们两个,其实你睡觉才是最沉的。”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止一次触摸过你吗?——我掌控过你。”

    “从你17岁,到你19岁。”

    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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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周絔行跪了大半夜。

    陈继离开露台去洗漱, 背影沉稳,实则刚锁上浴室的门他就全身脱力一般,用双手支撑住洗漱台两边才不至于倒下。

    掌心和冰冷大理石相碰,仿佛冻到了陈继的心里, 他狠狠地哆嗦一下。今晚再一次超负荷塞入信息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浴室有监控

    担心周絔行在外面跪着也不老实, 会通过监控的眼窥丿探, 陈继站直身体, 抬头看向镜子里好像倏然变得陌生的自己。

    他真的认识周絔行吗?

    他真的和周絔行生活了12年吗?

    自从和妈妈相认, 陈继回到家里,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和陈茯苓相处了一段时间。

    越久他越发现陈茯苓是真的爱他,不掺任何假意。陈继被养得开朗美好, 敢于表达自我。

    以前他睡不安稳,后来在爱的滋养里, 睡眠质量非常好。

    作息健康, 早睡早起,整晚不做梦。

    睡前不喝水, 半夜不会被憋醒,所以他总是一觉到天亮。

    而且周絔行总是像八爪鱼似的把他困在怀里, 真喝了水半夜憋醒了,去厕所都要经历把周絔行叫醒、周絔行不愿意放人、陈继生气、周絔行才松手的一系列战争, 还没去厕所膀胱得先炸。

    十年同睡, 陈继早习惯身边有周絔行的存在了。半夜发生什么事情他一次都不知道。

    只记得有两次他醒来后发现内丿裤脏了, 男生到了年龄都会梦丿遗, 这是高中生物老师早就教过的自然生理知识。陈继虽然害丿羞但全然没有在意过,只有洗衣服时会偷偷的, 不敢让小行瞧见。怕他问。

    想起浴室里有监控,陈继难受得膈应, 想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凭什么白白给周絔行看?脚步一抬向后面转时,他又懊恼地转回来。四肢健全的大男人,被看又不会掉块肉,不洗澡这么出去,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怪矫情的。

    陈继双手交叉,拉住卫衣衣摆,利落地抬胳膊向上拉拽,把衣服扔脏衣篓。接着是身上其他衣物,一件不落全没了。血管微凸的手背“啪”地按开花洒的开关,一簇发白的凉水“哗”地流淌出来,砸在地板上声音有点清脆又有些混浊。

    站在水流外面感受到袭来的凉意时,陈继才觉出后悔,应该晚两分钟再脱丿衣服的,还得站这儿等热水。

    十几分钟后,陈继擦着头发出去,目不斜视余光却立马锁定了人形目标。周絔行跪在床尾的地板上,脊背丝毫没塌陷,浴室门一开陈继就能将他尽收眼底。

    周絔行手里没拿手机。

    陈继在洗漱时,他并没有打开监控。

    算他懂事。

    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陈继吝啬正眼看周絔行,到床头柜拿吹风机。

    “在我那边的床头柜。”周絔行说道。

    陈继:“让你说话了吗?”

    凶完他从床尾经过,到周絔行那边的床头柜抽屉里把吹风机拿出来。

    “呼呼呼”地吹头发。

    两分钟风停噪止,陈继把线缠把上,周絔行又说话了:“发梢还没吹干。”

    陈继没好气:”不吹了。”

    “现在十一点半,你明天早上八点有课,现在对你来说是熬夜,马上就得睡觉,头发不能不吹干就睡。”周絔行说道,“我起来去给你吹?”

    “用不着你!”陈继又把线解开,对着脑后继续吹吹吹。

    他没怎么自己吹过头发,一直是被侍候的主儿,胳膊别扭地向后举几分钟只觉得难受。

    侧面不远处一直射来一道毫不掩饰的目光,陈继更别扭了。

    他用余光也反向盯回去。

    周絔行今天穿的同样是件卫衣,全黑色的,胸口有白色的设计Logo,有点像蓝天下的白云。

    这衣服是陈继挑的,周絔行特别爱穿。

    人模狗样的。

    凭什么他穿这么多。

    发梢终于干了,陈继关掉吹风机收起来,爬床上盖被子,关闭大灯:“你跪着吧。”

    周絔行:“嗯。”

    陈继闭眼:“别睡觉了。”

    周絔行:“嗯。”

    明早周絔行没课,陈继才这么放心。他心安理得地把脑袋全部缩进被子里,让周絔行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很快陷入梦想。

    不做梦的人只要心里藏了事儿,潜意识也会心神不宁。后半夜陈继醒了,他半清醒半迷蒙地从被底探出胳膊摸手机,按亮夜间模式的屏幕。

    时间——三点四十分。

    陈继把手机倒扣在枕边,缓了会儿,清醒增多,对床尾的周絔行哑声道:“上来睡觉。”

    周絔行得到赦免,毫不犹豫地应道:“嗯。”

    他按住床沿要起来,跪得太久,腿僵了,硬生生抻直的时候膝盖骨骼噼里啪啦几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甚是清晰。

    陈继缄默道:“医药箱在书房柜子里,里面应该还有一瓶红花油,自己弄。”

    “没事。”周絔行说,“我想睡觉。”

    他快速地进浴室冲了澡,快速地出来,快速地从另一边上了床,然后自然又亲近地伸胳膊把陈继连人带被子地拖进怀里,搂得特别紧。

    仿佛对待失而复得的奇珍异宝那样,再次抓住了,就不愿意放松一点力度。

    陈继奋力挣了下,要是胳膊能出来肯定锤他:“别抱我。”

    今天太晚,没时间给他收拾地铺,勉强凑合着挤挤,没想到他还敢直接上手,死不悔改。

    “哥”周絔行把脸埋在陈继暖烘烘的后颈窝,低声,“让我抱抱吧。明天你又不让我和你睡了,今天既然已经破了例,就破例到底好吗。”

    翌日清早,陈继在座位上直打呵欠,何乐跟张节青拿着书坐在他旁边的空位,好奇:“你昨晚干嘛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陈继说道:“做梦呢。”

    张节青凑近了看:“你这眼圈不是只熬一夜的结果吧?”

    陈继想了想,明白了:“从上周五,就没睡好过。”

    何乐说:“干嘛去了?”

    陈继深沉道:“不能说。”

    和周絔行闹过别扭的章奉从过道向后排走去,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嘟囔:”纵.欲过度。”

    何乐服了:“嘴那么贱。”

    陈继不想惹事,更不想跟煞笔计较,否则他也是煞笔了,拍拍何乐的肩膀,拦道:“教授来了,上课。”

    教授走进教室,原本嗡嗡的空间瞬间安静,而后响起更小的声音。

    何乐叹气小声说:“你就是脾气太好。”

    张节青捂嘴附和:“对!”

    陈继笑了一下,但竟然比哭还要难看。

    他莫名其妙地说道:“谁让我有个脾气差劲到死的弟弟,我哪儿还敢生气啊。我都怕他为了给我出气,我又管不住他的某一天,他去外面杀人放火”

    章奉坐得不远,这道窃窃私语被他竖起的耳朵全部接收,他面如金纸嘴唇都白了。

    从此以后,不管见到陈继还是周絔行,他都绕道而行,并且嘴巴紧闭做哑巴。

    中午放学的时候,刚走出教学楼外,许多人便看见宽阔的马路边停着一辆粉色电动车,上面坐着高大的周絔行。

    他两条腿分叉在车两边,触地时膝盖弯得弧度大,长度几乎逆天,电动车在他面前像玩具。

    同在这栋教学楼上课的学生早就习惯了这么一辆车和这么一个人,只要稍等一会儿,另一个隽秀俊俏的男生就会朝他走过去坐在后座。

    陈继惊讶:“你不补觉?”

    昨天四点睡,今天九点四十起。下午三点半上课,周絔行明明可以用这几个小时去补觉。

    周絔行:“想和你吃饭。”

    陈继傲娇地哼一声,抬腿跨向后座,坐好了。

    “陈继。”突然有道男声喊了声,“和你弟吃饭去啊?”

    陈继扭头看去,后槽牙开始发痒了。真想咬死韩熵。

    电动车平速前行,韩熵抱臂倚在一棵树上,显然是在等什么人。陈继看过来的时候,他友好地抬起手,左右摇摆挥动起来。

    太找打了。

    饶是脾性还行的陈继,都没忍住冲韩熵竖中指。

    韩熵倚着树哈哈哈地大笑。

    他大喊:“好学弟,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吧。”

    电车速度忽地加快,陈继身体向后失重了下,惊得赶紧抓周絔行衣服,拍他一巴掌道:“干嘛突然骑这么快啊?”

    周絔行冷漠地说:“不要和别人眉来眼去。”

    陈继:“”

    周絔行说道:“哥,我已经很克制了,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谈,但你不要逼我。”

    “我得有正常的社交吧?什么眉来眼去,就是韩熵陷害我不然我们不会闹别扭,我是在用中指击杀他!”陈继懒得理人,想再给韩熵一个中指,向后扭头找人,看见韩熵等的人到了。

    喻司里帮韩熵因为倚树沾在胳膊上的树皮拿掉。

    韩熵脑袋歪过去和人说话。

    陈继收回视线,转正,怕周絔行突然加速,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如果没记错,韩熵上次给他发语音说,让他多了解了解他在学校里红娘的名声。

    陈继真去了解了。

    韩熵确实爱管闲事,如今大三,撮合了好多对男情女侣。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秘密进行,不会告诉任何朋友。

    用他的话来说,这样才显得真情实感。

    能看到对方最真实的反应。

    陈继还了解到韩熵总是和喻司里一起吃饭。学生会和舞蹈社不说八竿子打不着,但也不能打得这么亲近。

    会长和社长总一块儿吃饭?

    这杆子伸得有点长了吧。

    一周后,陈继终于知道了真相——这俩人是一对儿!

    虽然没公开过,但周边和他们较为亲近的人看起来都是默认这段关系的,心照不宣。

    “小行。”陈继对厨房里的周絔行招了招手,“你过来。”

    自上次坦白局结束,两人过得挺平静。

    陈继生气的点只是因为他和周絔行有信息差,对小行一无所知的憋屈感让他发脾气。

    事后想想,陈继想开了。

    周絔行已经解释了所有,事已至此,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回头路,只能坚定地往前走。

    慢慢试慢慢处吧。

    陈继下定决心要对真实的周絔行了如指掌。

    事、无、巨、细。

    周絔行走过去,等待命令。

    陈继说:“商量件事情。”

    周絔行:“什么?”

    “我要把韩熵会长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陈继道。

    周絔行脸色肉眼可见地冷却下来:“不同意。”

    陈继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省得你说我背着你。”

    “哥。”周絔行沉声道。

    陈继乐了,又招手:“告诉你件秘密。”

    周絔行抿唇靠近。

    五分钟后,陈继成功把韩熵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主动发消息:【会长,明天去吃饭?】

    韩熵:【皇上,臣妾这是幸运地走出冷宫被无罪释放了?】

    陈继:【是的。】

    陈继要发个“比心”的表情包过去,周絔行在旁边盯着,看见后抓住他的手按删除。

    陈继:“”

    约好这个他又找喻司里。

    陈继:【学长,明天请你喝奶茶?】

    喻司里:【明天我有一支舞蹈要练,没时间。你也不要太懈怠,这周记得多来舞蹈社,我想跟你排一支舞。】

    陈继:【好吧,上次我请韩熵会长喝了,想着还没请你,就问问。这两天我课满,等周四下午再去舞蹈社,想排什么舞?】

    后面的喻司里没回,像看不见了似的,回:【你请韩熵?】

    陈继:【对啊。】

    陈继:【明天我要和他去吃饭。】

    喻司里:【你们吃饭?】

    陈继:【对啊。】

    喻司里:【你们两个?】

    陈继:【对啊。】

    喻司里:【已经说好了?】

    陈继:【对的啊~】

    喻司里:【我有时间,明天发位置。】

    陈继看笑了,戳戳周絔行的肩膀,举着手机让他看乐子,满意地打字回复:【好的。】

    喻司里是个反应迟钝又执着的人。

    此生最爱两件事。

    一跳舞,二淦韩熵。

    关于对跳舞的执着陈继见识过,第二件他也要见识见识。

    第35章 35

    晋江文学城度

    第35章

    认识喻司里的人都知道他几乎是个“舞痴”, 成天废寝忘食地研究舞蹈的每个动作。

    就像大一刚开学,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出陈继是个舞者,而且绝对是好苗子。

    他的天赋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淬炼,已经能识别出天才。

    和舞蹈无关的事, 喻司里概不关心。别人提起的话题, 他不想也不爱动脑子, 大多时候理解不了, 颇有点活在自己的世界。

    但只要和舞蹈——如今再加一个韩熵, 这两件事和人有所牵连,他脑内笨拙的马达就会开始疯狂地启动运转。

    校外的餐厅平价味美,在学生的消费能力范围, 中午座无虚席。

    为方便接下来的“叙旧”交流,陈继订的包厢。

    等人过程中, 他拿着一张纸做成的菜单和周絔行一起看, 说道:“点咱们爱吃的。”

    周絔行:“嗯。”

    刚点完东西,明显做兼职的年轻女孩儿把他们点的东西一一记下来, 说句稍等,然后下楼把画对号的菜单交给后厨, 韩熵便推门进来了。

    他扫视着房间装潢道:“还在包厢?这么正式?”

    “嗯哼。”陈继说道,“请会长吃饭当然要上心。”

    韩熵挑眉, 先停在门口, 双臂一抱倚在门框上, 若有所思地打量陈继表情, 似笑非笑:“陈学弟,我怎么觉着你有点儿来者不善呢。”

    陈继否认:“认识我的都说我脾气好, 不要冤枉我。”肩膀斜拱向左边倾去,怼怼周絔行胳膊寻求认同, “是吧小行。”

    周絔行道:“嗯。”

    韩熵嘁了声,说:“你俩一家人,当然穿一条裤子了。”他走进来关门,眼神戏谑地在陈继和周絔行两个人身上来回转,说话大胆,“周学弟在床上听不听话我不知道,反正他在床下肯定听话,是吧陈继学弟?这个你应该最有发言权。”

    陈继唇边翘起一个假笑的弧度,手在桌子底下握紧了。

    他掐了一下周絔行的腿,周絔行一顿,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被掐得莫名其妙。

    韩熵坐下,菜还没上就先动手拆了套两块钱一人的餐具,还有不要钱的一次性筷子,专门等着吃呢,幽幽地道:“既然都训得这么听话了,当然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全部会同意附和。”

    小餐厅成本低,就餐环境整洁,但有些设施显得老旧。包厢门关紧后,从门外推开时会发出一道“吱呀”的声音,绵长、尖锐,有点刺耳朵。

    陈继说了请吃饭,韩熵来时专门空着肚子,打算宰他一顿。

    门开,他以为是服务员开始上菜,迫不及待地侧首望去。

    一次性筷子在餐盘上怼了一下,筷尖对齐,不这么做的话吃饭都觉得少了点儿味道。

    韩熵的筷子还笔直地杵在餐盘上,被他捏着,和来人四目相对再三确认,而后看向陈继,憋出一句:“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好歹毒的心肠啊。”

    陈继冲喻司里打招呼,笑容快咧到耳朵根了,说:“学长过来坐。你是要坐在我身边,还是要坐在韩会长身边?”

    周絔行:“别坐我哥这。”

    “中午好。”喻司里先打了招呼,进来把椅腿有些掉漆的红棕色椅子向后拉,坐到了韩熵旁边,“你不是回家了吗?”

    韩熵道:“你不是在练习室练舞吗?”

    俩人异口同声,都对彼此出现在这里不满。

    喻司里说道:“他要请我喝奶茶,说和你在一起吃饭。”

    韩熵:“他请我吃饭啊。”

    又是异口同声,韩熵彻底明白了陈继用意,当即把筷子放下去,拽起喻司里的手腕就走,聪明地说道:“鸿门宴。不能在这儿待,我们出去吃。跟我走。”

    “鱼香肉丝好了,剩下的马上到。刚出锅的,小心烫着,同学你坐好,别挡着路哈。”小姑娘捧着大分量的鱼香肉丝匀步走进来。空间狭窄,韩熵被逼得向后退两步,又咣当坐椅子上了。

    陈继按住他肩膀,说:“会长,吃完再走吧。”然后询问喻司里的意见,“学长,吃完我还得请你喝奶茶呢,给个机会。”

    周絔行按住了韩熵的另一边肩膀,让陈继报仇:“嗯。”

    韩熵:“”

    韩熵气笑了:“我特妈”

    他好奇道:“我俩没公开过吧,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陈继高深地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韩熵扬眉,点头:“行。”

    喻司里今天没碰舞蹈,碰韩熵了,不似平常像一个没脑子的清纯男大,说:“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公开的原因?”

    韩熵怼道:“榆木脑袋!陈继现在像个好人吗?你问我不问他想干什么?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希望你不要被有心人士的胡说八道带跑偏。”

    陈继问周絔行:“小行,我不像好人?”

    周絔行:“他不是好人。”

    陈继:“看吧。”

    韩熵啧声,做了个自戳双目的动作:“我特妈图什么啊。”

    菜一道一道地上来,很快铺满整桌,周絔行拆了两套餐具和两个一次性筷子,陈继接过其中一套,好好吃饭淡定喝茶,没有想发难的意思。

    韩熵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逐渐放松警惕。

    “——会长,”陈继以最自然的声音和态度问道,“你和学长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韩熵早就对陈继说过他是同.性恋,无所谓道:“大一。”

    陈继:“谁追的谁啊?”

    韩熵:“我追的他。”

    喻司里:“你什么时候追的我?”他奇怪地说道,好像和韩熵拥有的不是同一段记忆,“不是我追你吗?”

    陈继:“嗯?怎么回事?”

    韩熵笑了,很有经验地对陈继炫耀说:“是我设计让他追的我——但是我知道,是我先动的坏心思,所以在我的视角里,算是我先追的他。”

    “既然你们两个大一的时候就谈了恋爱,那你在高中很受欢迎吧,”陈继掰着手指头,“你上次跟我说你谈过几个男朋友来着?1、2、3、4唉,数不清了反正很多的,多到任何人的暗恋在你眼里都是明恋。”

    这句话的咬音颇重,非常清晰,然后陈继颇为真情实感地夸赞道:“会长,你好厉害啊。”

    韩熵脸上的笑倏然僵住了。

    喻司里问:“你高中什么时候谈过很多男朋友?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

    陈继了然道:“你们还是高中同学啊?”

    韩熵咬牙切齿,不是对“前男友们”心虚,而是知道陈继已经开始发动了攻击:“是啊,我和喻司里分一次手我就多了一个前男友,有什么问题吗?这样算我谈12345678个男人很难吗?”

    喻司里皱眉满脸不解:“我们分过手?”

    迟钝得令人发指。

    陈继忍不住乐,笑出声了。

    韩熵翻白眼,道:“我单方面分的手!”

    喻司里:“我怎么了吗?”

    陈继清了清嗓子,说:“学长,你知道会长在咱们学校里有个红娘的名声吗?”

    要么成天泡在舞蹈社练习室里面,要么跟韩熵在一起,喻司里闭目塞听,仿佛已经和世界脱节:“什么红娘?”

    韩熵无语望天花板,心累。

    “就是”陈继三言两语解释了下,接着说道,“会长做红娘特别敬业特别有奉献精神,他和好多人告过白。”

    喻司里抿唇看韩熵。

    韩熵的身体这次是真僵了。

    “差不多两周前,他让我请他喝奶茶,很真诚地和我说喜欢我,我受宠若惊。”陈继说。

    “诶诶诶诶!够了吧,”韩熵打断他道,“我那么说不还是为了你的幸福生活,不是真的喜欢你,你和他说这种话是不是想破坏我们的关系!”

    陈继紧跟着他的话说:“我们去看了电影,吃饭,还逛了街呢。那天晚上他不在家吧,你肯定没找着。”

    韩熵制止:“陈继。”

    陈继:“晚上他让我和他住酒店,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一会儿我可以带你去。”

    韩熵声颤:“陈继。”

    陈继:“半夜的时候我有事儿,和小行回家了,但据我所知会长没回去。走前他跟我说买了好多安全套,不知道要跟谁用。学长你当时去酒店了吗?”

    韩熵:“我特么没真买!我就在酒店里单纯睡觉呢!”

    陈继:“他的话你信?”

    喻司里一直沉默。

    陈继:“学长我就问你,会长和我出去的时候,吃饭逛街喝奶茶不回家,他告诉你了吗?”

    韩熵扑将上来要捂他的嘴。

    周絔行眼疾手快地把陈继隔开不让他接触其他男人,不悦地道:“离远点。”

    韩熵:“你让他闭嘴!”

    陈继以为韩熵气不过要动手打他,脖子一缩能屈能伸地躲进周絔行怀里说:“我可没胡编乱造。学长你看他恼羞成怒了。”

    韩熵几乎崩溃,捂不住陈继的嘴只能捂喻司里的耳朵,顾不得羞耻了:“我真求你了你快闭嘴吧,你别看他表面上除了舞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副呆头呆脑的傻笔样儿,好像连人话都听不懂,不然他也不会说是他追的我、还没和我分过手,反应迟钝得像智障,可他在床上很变丿态的!你要是再说下去,他一动气真能玩儿死我,我才20几岁还年轻呢,想多活两年!!!!”

    他愤愤地看着陈继和周絔行这对狗男男,说:“我就多余帮你们!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心当成驴肝肺!!!”

    做人不该落井下石,但陈继听激动了:“哇。”

    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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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相当沉默。

    四个人之间的谈话结束于陈继“哇”声的感叹中。

    一字代表所有, 美妙绝伦。

    大家是学生,节俭粮食为美德,尽管饭桌上闹得不愉快,也没人撂筷子走。

    喻司里始终在沉默。沉默地夹菜, 沉默地吃饭;沉默地给韩熵夹菜, 沉默地看韩熵吃饭

    韩熵面如死灰。

    气氛诡异, 陈继在桌子底下拽拽周絔行的左手袖子, 周絔行脑袋微侧看过去。

    陈继嘴皮不动无声道:“你说韩会不会真完蛋?”

    周絔行笃定地:“嗯。”

    陈继:“”

    手机显示奶茶订单排在60位往后, 下楼出来陈继看见餐厅对面的奶茶店排了一道长队。新开的,生意火爆。

    中午的秋阳毒辣,他和周絔行躲在墙阴里等。

    奶茶做得很快, 大约十分钟陈继手机“嗡”地震动,提示他取奶茶:“你去拿。”

    周絔行道:“嗯。”

    不多时他拎着四大杯奶茶回来, 陈继留两杯让周絔行提, 然后另外两杯有一杯是多糖的焦糖玛奇朵,递给韩熵:“我记得你上次就喝这个, 你肯定喜欢。”

    韩熵假笑咬牙道:“我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陈继把最后的给喻司里,“学长, 请你喝奶茶了,别说我只请会长不请你。”

    喻司里接过:“谢谢。”

    街道上大多是附近学校里的大学生, 穿着青春亮眼, 陈继心情不错地啜奶茶, 满足地眯眼看街边景色。

    发黄的树叶从半空掉落, 打着旋儿绕着圈儿,像迎着太阳飞舞的蝴蝶。

    周絔行道:“看谁呢?”

    陈继斜他一眼:“神经。”

    不远处韩熵被喻司里拽着衣领带走了。越过一簇人群, 从背影看,韩熵领子一歪, 难受得推他胳膊正衣领,不让他一直抓着自己。喻司里被推开一次,就伸手再抓一次,最后胳膊一伸从后面环过韩熵的脖颈收勒,猛地把他勒到自己掖下。

    喻司里搭在韩熵左肩的左手向右边伸,拤住了他的下巴,微垂首说了句什么,韩熵仰脸讨好地笑笑,最后还双手合十鞠躬。

    阅览无数册BL漫画,饱读无数本BL小说,清晰凰暴的画面一股脑儿地冲击了陈继的脑子。第一次看到喻司里这幅模样的他莫名其妙地笑了,颇显诡异。

    周絔行天真:“笑什么?”

    陈继:“我想笑。”

    周絔行:“嗯。”

    不过想到韩熵的话,陈继又笑不出来了。

    不会真出事儿吧?

    他咬着吸管叹了口气。

    周絔行皱眉:“不高兴?为什么?我呼吸惹你生气?”

    “不是”陈继把吸管咬得扁平,思忖片刻道,“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啊?”

    周絔行道:“你心疼他?”

    陈继:“韩熵不是说了喻司里那什么的时候”

    “他心疼你了吗?”周絔行漠然地打断道。

    陈继:“嗯?”

    周絔行低声提醒道:“因为他,你差点儿被关在地下室。要不是你说暗恋我两年,你现在还在里面待着呢。”

    陈继脸色麻木。

    他道:“你说得对。”

    周絔行期冀:“哥,你现在还暗恋我吗?”

    陈继坚决:“不。”

    周絔行:“那明恋我吧。”

    陈继气笑了:“我对你一无所知,你一边儿凉快去。”

    周絔行失落垂眸,陈继看得心塞,还软:“我的奶茶甜,勉为其难给你尝尝?”

    “嗯。”周絔行接过来使劲儿吸。在陈继不可思议的眼神与大声说“给我留点儿!”中,眼睁睁地看着周絔行两大口把他的奶茶吸了个干净。

    陈继晃了晃奶茶杯,剩几个吸不出来的芒果丁和透明椰果,喊道:“你水葫芦娃啊!”

    周絔行说:“是很甜。”

    两人下午没课,但他们不打算逛街,衣服够穿冰箱里食材够吃,不需要采买什么东西。

    吃饱喝足人体血糖升高,产生困意,陈继想睡午觉。

    回去路上周絔行开车,陈继坐副驾驶,闲来无事,屈指可数地主动给刘炀发了一次消息。

    陈继:【嗑。】

    刘炀:【!!!】

    刘炀:【嗑什么?!】

    刘炀:【现在你竟然都能找到漫画跟我分享了?!真行啊继继,长大了,吾心甚慰啊。】

    陈继:【真人。】

    刘炀:【我槽我槽,你跟周絔行?你这么好?舍得把自己和弟弟当素材分享给我?!】

    刘炀:【啊啊啊啊啊啊啊继继你也太好了吧!我爱你!!】

    刘炀:【[搓手手.jpg]x18】

    陈继:【不是。你走开。】

    刘炀:【[委屈哑火.jpg]】

    刘炀:【嗑谁啊?】

    刘炀:【保真吗?】

    刘炀:【甜吗?】

    刘炀:【我现在年龄大了不适合看虐的了,只嗑甜。】

    陈继运用简短文字给刘炀分享了今日份的糖,深度腐男刘炀化身尖叫鸡,只恨不在当场。

    前面红灯,需要等,周絔行侧首,问:“跟谁聊天呢?”

    陈继“啪”地按灭手机,塞进口袋放好,好像周絔行越过中控台要看聊天记录似的,认真地道:“你小,不能看。”

    周絔行迟疑,而后脸色一点点地严肃:“我小?”

    眼神凌厉,仿佛下一秒就能在此时此地好好证明自己似的。

    陈继道:“18岁才过去两三个月,还不小吗?”

    周絔行:“噢,这个小。”

    绿灯,他启动车子,重新驶入有序的车流中。

    两秒后陈继反应过来了,张嘴结舌:“你我”

    “周絔行你能不能变回之前的样子,天真一点乖一点!”他气急败坏道,“我是真不习惯你现在这种满脑子废料的模样!”

    “不能,”周絔行说,“你必须要早点习惯。”他侧首补充说道,“哥,你不仅要习惯,还得接受。”

    陈继凉声道:“你这两条腿的膝盖,以后别站起来了!”

    有关周絔行知晓陈继一切的事情,陈继想开了,接受了,不再生气了,但不代表对周絔行的管教可以翻篇不论。

    自事发当天,时至今日数天过去,周絔行每天晚上回家都得跪着忏悔。第四天时,陈继其实已经赦免了他,但因为他们两个现在很多事都是分开做的——不同时洗澡不睡同张床——周絔行按捺不住,陈继洗完澡出来,发现周絔行正通过手机监控观看浴室里的情形。

    他根本不怕被逮个正着,不躲不避,嚣张得很。

    陈继记得他气血上涌,扑上去夺周絔行的手机,把所有监控系统解绑:“给我取消!”

    周絔行:“不要。”

    当着陈继的面又亲自绑定。

    监控是微型的,陈继找了好几次没能找到具体位置。挑破后他让周絔行把微型监控拿出来砸烂,周絔行仍然说:“不要。以后你要是再不回家却骗我说回家了怎么办?这些是证据。”

    陈继用枕头砸周絔行的头。

    周絔行让他砸狠点儿,可以换成床头灯

    进家门的时候下午四点,周絔行用指纹开门,侧身让陈继先进。随后跟在后面关门落锁,来到客厅后他熟练无比,已经相当有经验,不等陈继发话就在沙发旁边跪好了,并且就这么跪着伸手到茶几上拿凉白开的水壶,给陈继倒了杯水。

    “我跪在这里可以吗?还是哥想让我去其他地方。”周絔行贴心地道,“书房、卧室,还是露台。”

    经验攒了一次两次,真“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完全像没事人了。陈继磨了磨后槽牙,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问:“我要是再去洗澡,你还会不会偷看我?”

    “我光明正大看的,不是偷看。”周絔行严谨,“会。”

    陈继郁闷地看着周絔行,心道:凭什么他穿得人模狗样还穿得这么多?他们就不能平等吗?

    跪了许多次,周絔行觉得陈继黔驴技穷,没有新花样了。就算有,肯定也不新鲜。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陈继让他跪他就跪,全然不在乎。

    再有其他要求,周絔行一样能很快接受。

    然后他就听见他哥说:

    “穿什么衣服啊,脱了衣服跪。”陈继道,“正对着我。”

    像第一次陈继颐指气使地让他“跪下”一样,周絔行第二次怔住了。他古怪地看着陈继,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但他完全不了解,不明白,只能任头脑混乱,犹如陷进一个浓雾谜团。

    周絔行动手脱上衣,心中下结论,不能等了,他得去了解他哥的爱好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才能投其所好,加大他们两个谈恋爱结婚的可能性。

    陈继以为是在管教弟弟,殊不知一脚迈进深坑,还把自己埋了个严实。他根本没想到,他在教周絔行往变丿态的路上愈走越愈,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待有所察觉早为时已晚。

    周絔行的性.癖已被激发。

    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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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周絔行严格执行命令, 陈继突然别扭了。

    他手里端着周絔行塞给他的水杯。凉白开刚喝一口,顺着喉咙下滑到胃,明明该是冷的,身体却像火烧着了似的。

    周絔行跪着, 看抿唇沉默的陈继:“哥, 是这样吗?”

    陈继抬手喝水, “咕嘟咕嘟咕嘟”一杯迅速地见底空了。他眼睛左瞟右瞟, 平静但几不可闻地:“嗯。”

    话脱口而出时只是想压一头周絔行, 命令他驯服他,没过脑子。眼下反应过来,陈继心慌了意乱了, 甚是茫然无措。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下达这样的口令?

    周絔行问:“哥,还需要我做什么?”

    陈继道:“不用。”

    周絔行:“你还喝水吗?”

    陈继:“不喝。”

    周絔行:“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困, 要睡会儿吗?要是睡的话就在这儿吧, 别回卧室了。”

    陈继踩着他“睡”的尾音机械地回道:“不睡。”

    周絔行道:“哥”

    “你别说话。”陈继的心烧成一锅粥,低声制止道。

    周絔行垂下眼睫:“噢。”

    缓了会儿, 他还是想把话说完:“哥,你脸好红。”

    “说了闭嘴!”陈继抓起一个抱枕拍在周絔行脸上, 恼羞成怒面红耳赤。

    而后他震惊地盯着一处地方不可思议地尖喊:“周絔行,你竟然——!”

    周絔行坦坦荡荡:“我是普通人, 控制不住。”

    陈继瞪眼:“你收回去!”

    周絔行:“没这个能力。”

    陈继:“打死你信不信!”

    周絔行:“我不还手。”

    陈继松开抱枕撂地上, 眼不见心为净地起身, 大步流星地回卧室了:“不准跟过来。”

    “咣当——!”

    “咔哒——!”

    门关, 反锁。

    周絔行沉默地在身后看着仿佛在震颤的房门,而后从丢在地毯上的一堆衣服里找裤子。掏出手机, 打开卧室监控。

    陈继在房间里四面八方地转了一圈,看到哪里指哪里:“你要是敢在监控里看我, 我就把你赶出这个家。以后我们两个可就不是不能一起洗澡、不能一起睡觉那么简单了,你看着办吧。”

    卧室里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了周絔行平淡的声音,说:“知道了,我不看。”

    遂,关闭监控,老实跪着。

    警报解除,陈继整个人像碎了似的呆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片刻后,他身体后仰腾地倒进床里左右翻滚起来,不一会儿被子缠在身上,裹成了见不得人的蚕蛹。

    陈继躲在里面,只露着两只捏紧被角的手和翘起两缕头发的半个脑袋,还有一双鞋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的脚。

    最后他向上蛄蛹一下,蛄蛹两下,露出眼睛。脸颊的红把眼尾一起烧热,害多大羞似的。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生动地闪烁,努力瞪圆,似乎是想在卧室里用意念把客厅的天花板盯出窟窿,砸死对他发晴的周絔行。

    之后陈继两天没和周絔行产生对视,说话行事照旧,一切没变,但就是不看周絔行的眼睛。

    对此周絔行问道:“哥,你已经知道我趁你睡着时对你做过很不好的事,应该有经验了。但你现在”他认真、甚至探究一般地紧盯陈继,施施然道,“只是看见就这么害羞吗?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陈继没有回答,回身从抽屉里找出一把不常用的剪刀。两道剪刃闪着银光。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他试了试剪刀的锋利,声音清脆有力量。

    周絔行冷漠地后退一步,接下来几天都很安静。

    公司忙,周槊敏打过几个电话,没到周末时间,周絔行放了学回到家,也会到书房用笔电开远程线上会议。

    俨然是合格的周氏继承人。

    陈继看见他每天要么抱着手机,要么捧着平板,再要么拿着电脑满屋子窜,丝毫不稀奇。

    只偶尔实在受不了,他才会警告几句:“你上班就上班,能不能别一直跟着我。”

    “我拖地,抬一下脚。”

    “你是要长在我身上吗?稍微离远点儿行不行?”

    “我老老实实待在家,一没出门二没逃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我不是犯人!”

    “”

    周絔行:“哥,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他垂眸低声,“我不是在监管你,我是离不开你。”

    陈继:“待着吧。”

    再见韩熵是在一周后。

    韩熵一周没来上课,请了整整一周的病假。

    摆下“鸿门宴”第二天,陈继没看到韩熵,发消息没得到回复,心里有点担心但并不严重。

    第三天不见韩熵,陈继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情侣之间闹别扭,床上能解决最好,要是解决不了以分手告终,陈继会有一辈子的疙瘩的。

    第四天还不见韩熵身影,陈继食不下咽坐立难安,担忧自责像秋天夜晚的海水一样冰冷,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到舞蹈社找喻司里——前两天也来找过——不在。

    问舞蹈社的其他成员,大家都说,正常情况下大三的学长学姐已经开始实习,他们来不来学校几乎没有固定标准。

    陈继不知道喻司里和韩熵住在哪里。打听过,这两人大二时搬出去租房,不住宿舍。

    第八天阳光明媚,陈继心里阴雨连绵,他不知第几次对周絔行自责地说这次是他过分,以后绝不再开这种玩笑。

    然后韩熵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出现在了校园里。

    他呵欠连天脚步虚浮,眼底一片浅乌青,隔老远陈继都看得清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要不是他走的是直线,陈继简直怀疑韩熵是刚从酒吧出来喝得烂醉如泥,只能东倒西歪地走路。

    “会长!”陈继高声喊道。

    周絔行下午的课没结束,还有十分钟放学,陈继提前骑着小电驴等他。看见熟人他连忙把车停好,冲了上去。

    韩熵撩起眼皮看了看他,由衷佩服道:“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托你的福,我还活着呢。”

    说话音缓慢微沙,一副高烧过后的嗓子。

    陈继傻道:“你声音”

    “发烧,两天。”韩熵低下头,以一个搞怪的姿态自下而上地看陈继,半真半假,“被淦发烧的。”

    陈继无语凝噎:“”

    韩熵抬头恢复正常:“也不全是因为发烧,我特妈一直喊着求他啊,谁喊几天都会哑,我还能说话就是天赋异禀。”

    嗓子肯定非常不舒服,他喉结贴着一张创可贴,左边颈侧也有一张。

    陈继小声地劝道:“要不你少说两句?”

    韩熵冷笑一声:“长嘴就是要说话的。”而后想了想,补充道,“还能干其他的。不过还是不跟你废话了,单纯得要命。”

    表情非常嫌弃陈继。

    太久不出门,阳光正好,韩熵又舒服地打了个呵欠,伸懒腰道:“你干嘛呢?等你的好弟弟放学吃饭?”

    陈继道:“对啊。”

    韩熵:“你俩谈了吗?”

    陈继说:“没有。”

    韩熵翻白眼:“废物。”他拍拍胸口,“不是吧,你这样搞得我这个红娘也很废物诶,你竟然敢砸我的招牌,为了你们我命都快交代了,然后你们两个还没谈?!你特妈不是暗恋他吗?你都玩儿暗恋了现在我又帮你试出周絔行心思不轨,你们不立马天雷勾地火体验一下成年人的快乐还等什么呢?!”

    陈继捂他嘴让他小点声,尴尬地说:“我们之间有点儿问题,处理完再说。”

    “嗯?什么问题?”韩熵八卦道,眼睛一眯,“不会是原则性问题吧?他跟其他人有”

    “不是,没有,我俩谁也没有过!”陈继打断他说道,“没办法跟你细说。”

    韩熵点头道:“不是原则性问题就行。”他数不清次数的打呵欠,困到极致,骂道,“喻司里这个精力旺盛的狗批东西,不让我在家睡觉竟然让我出来找他吃饭——我去了啊,拜拜。”

    挥手时卫衣袖子往下掉,露了一截手腕,陈继的眼睛登时像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紧紧黏上去,呼吸微屏。淤青。

    绕着手腕整整一圈的蓝紫色淤青。嗑了碰了就会这样,但手腕上这么规律的而且看着不像一次产生的,像绑过好几次。

    陈继咽口水,颤巍道:“你还好吗?”

    “嗯?”韩熵不解,确定陈继的眼神后了然,肆意地笑了一声说道,“你猜我好不好呢?”

    “对不起啊。”陈继内疚。”嗯?”韩熵疑惑,随即大笑起来,他拍拍陈继的肩膀,餍足地眯起眼睛说,“虽然我是在反问但我语气明明很快乐啊。”

    “学弟,我当然好啊——特别好,我都爽死了。”

    陈继呆滞:“啊?”

    “陈继,你还是太年轻。希望你记住一句话,”韩熵懒洋洋地抹掉因为呵欠沁出的眼泪,由衷地轻笑,“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我不喜欢早踹了他了,谁在这里活受罪啊。”

    “我去陪他吃饭,现在是我唯一的表现机会,有关我明天能不能出门,能出多久的门,都是考核。虽然我很快乐,但一直这么来我不行,我真不想死。”他淡定地低头看手机,随后眼睛一瞪凑近重看,大惊失色道,“要超时了!走了走了!”

    他跑了,随即脚步稍停,脸色扭曲地驻在原地缓和,接着重新抬步跑。

    边跑边骂:“真得分手!”

    “哥,在看谁?怎么这幅目瞪口呆的表情?”众多学生如过江之鲫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周絔行穿过人群来到陈继身边细看他的脸。

    皱眉找出一个恰当的词汇。

    陈继回神道:“我表现得很震惊吗?”

    周絔行道:“嗯。”

    “就是”陈继叹气,“你太小,不能跟你说。”

    周絔行:“。”

    周絔行漠着脸说:“哥,下次再这么说之前,记得加一句年龄小的前提。”

    陈继斜看了周絔行一眼,扬唇乐了,笑声张扬。

    12月的天像一根飘带,所过无痕,秋天还在轻抚人脸时,冬天身影已然悄近。

    元旦还没过,天越发得冷。

    冻得呼啸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得皮肤生疼。

    大一上学期没新课了,只剩下复习,图书馆的人流量与日俱增,座无虚席,大家都提前进入了备考的紧张时期。

    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成绩出来后,各科目后面跟的是“合格”还是“挂科”了。

    陈继上课时好好上,每堂课都好好做笔记,关于期末并不担心。就像高中时期所有人一遇考试就紧张,而他基础扎实,心态平稳,该吃吃该喝喝。别人都羡慕他的状态。

    有他熏陶,周絔行一样稳。

    周五,天降小雪。雪霰子扑簌簌地往下落,遇羽绒服发出轻微声响,像白色的跳跳糖。

    下周一元旦,放假三天。

    “低头。”陈继喊着说。校门口人来人往乱哄哄,全是迎雪出门的学生,对面小吃街高喊吸引顾客,他不喊不行,“雪粒子淋你脖子上了,围紧点儿。”

    周絔行顺从地低下脑袋。

    陈继帮他把围巾掖好,然后继续往对面的车位走。

    没带伞,周絔行抬手放陈继额前,防止雪霰扑过来眯眼。

    其实也就五分钟的路,两个人腻腻歪歪,韩熵从街对面冒出来,看见这幕嫌弃地别过脸,愤慨地对喻司里说道:“这特妈都不谈?他俩别是有大病吧?”

    喻司里:“管好你自己。”

    韩熵:“我要回家。”

    喻司里说:“我编了一支现代舞,你先跟我去练习室。”

    韩熵奓毛了说:“我再看又能怎么样!我又不会跳舞不会一字马,再看多少遍也完成不了你特妈要的那个姿丿势,现在不是陈继他们有病,是你有病!!”

    喻司里说:“跳完回家。”

    韩熵:“我不回你家。我回娘家!”

    喻司里:“不行,妈知道你今天要跟我回去。”

    “那边是韩熵会长?”车玻璃蒙上一层雪霰,模糊不清,车窗降下来,陈继拿了纸巾把胳膊伸到外面擦副驾驶的玻璃,好奇看对面。韩熵一直在往后撤胳膊不愿往学校门口走。

    “他跟学长在吵架?”陈继想凑凑热闹。

    “不知道。”周絔行按了升窗键,陈继诶了一声,赶紧把身体撤回来,听到驾驶座的男人又说,“跟你没关系。”

    陈继道:“小气吧啦的。”

    周絔行道:“今天回老家吃饭,明天回阿姨家,可以吗。”

    陈继:“好。”

    车里空调暖和起来,周絔行调了风向,对着陈继的脸吹,暖烘烘,过会儿再调回去。陈继脊背微弯,坐没坐相,舒服地卧靠在椅背里说:“到家了叫我。”

    周絔行连接蓝牙找了首放松舒缓的纯音乐,适合雪天听,闻言用比音乐低的声音应:

    “好。”

    两人关系还处于管教与被管教期,除了老宅祠堂,周絔行跪的最多的是陈继。但现在他不是单纯地跪。

    每下跪一次,他就会查一次资料,例如:为什么跪下的时候被要求脱丿光衣服。

    过早地接触公司已精通各类电子设备,但无用的东西周絔行从来没有碰过。

    查这种莫名其妙的词条简直像进入迷雾,答案五花八门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

    周絔行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听谁的,索性理智点谁的都不听。继续往深了查。

    这天,他中午查出了一点内幕,是个字母的东西,内容奇怪且令人印象深刻。在里面他疑似看到了类似他哥的做法,第一次看没敢确定,第二次看怀疑有些动摇,第三次看交付出信任,第四次看周絔行坚信他查的就是这种圈子,念头根深蒂固。

    周六,在地铺上赖床的周絔行被陈继薅起来,让他跟周槊敏去公司上班,周絔行睡不够不乐意,坐起来后满脸不高兴。

    看他一脸睡不醒的样子,想想自己晚上睡觉沉,陈继警惕地问道:“你昨晚没干什么吧?”

    周絔行哑声说:“我确实很想干点什么。我都快疯了。”他看着陈继幽幽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睡觉一起洗澡?”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陈继满意点头,拍拍周絔行的脑袋让他赶紧起来洗漱,吃完早餐滚去公司。周絔行让他一起去周氏,陈继嫌外面冷,拒绝了。

    公司里有地暖有空调,很暖和,但出门这段路冷,陈继一分钟都不想冻着。

    床尾放着上班时穿的三件套正装,衬衫换成了毛衣衬衫,领子是白色的。

    一条藏蓝色领带,一对蓝宝石猫眼袖扣,穿在衣架子的周絔行身上,禁欲大佬气质拉满,哪里像刚成年的人。

    忙完部分工作,在公司里周絔行是雷厉风行的小周总,在办公室里,周絔行用手机谨慎地浏览他查到的有关字母的东西。

    远在老宅的陈继,正在看一本现代舞专业书,上周回来跟陈茯苓要的。翻过新一页时,他突然觉得身上冷得慌,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冬天黑得早,周絔行加了会儿班,七点半到家的时候,窗外早黑透彻了。

    刘姨在楼下做晚饭。

    周絔行径自上楼,推开卧室的门,把刚从浴室出来泡完澡的陈继吓了一跳。

    他身上穿毛绒绒的睡衣,脚上穿毛绒绒的拖鞋,回头看向门口时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毛绒绒和温暖的。

    反观周絔行,铁灰色的西装三件套,冰冷的皮带扣。带着冬天的一身寒气回来,一看就冷。

    周絔行很想抱住陈继。

    但他现在有正事要做。

    “哥,我知道了。”他说。

    “什么知道了?”陈继疑惑莫名地道,“知道什么?”

    周絔行说:“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

    陈继有种不详的预感,周絔行靠得越近他越害怕,脚步不自主地后退:“我喜欢什么啊?你别过来就站在那儿说吧。”

    周絔行停住脚步,手却没停住,他单手搭在皮带扣上,端绅地解开往外抽:“今天想让我跪在哪儿?你可以拿皮带抽我。”

    他道:“你力气小,我不需要定什么安全词,不过以后你可能需要。今天要先定下吗?”

    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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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你在说什么啊?!”陈继神色惊恐, 被周絔行手上的皮带吓住。摸起来手感舒适的古驰皮带在周絔行手里像条最普通的绳子,从中弯折,双 G 标志的扣头反射冷光。

    周絔行说道:“我查了很多东西。刚开始我不确定,但现在我确定了。”

    “现在你也不确定!”陈继绝望地喊道, “你都查了什么乱七八糟天打雷劈的, 疯了吧!”

    他慌里慌张地走过去, 伸手要夺周絔行的皮带:“我大概知道你看的什么玩意儿了。那都是变丿态才玩的, 我是正常人!”

    “你是我带大的你也得是正常人!”陈继盖棺定论地吼道。

    皮带夺过来了, 惊慌失措还在脸上显现,他瞪着周絔行。

    周絔行缄默:“我觉得我并不正常。”

    陈继:“不,你正常。”

    周絔行不予争辩, 问:“你觉得我想把你栓在床上做一些过分的事,这样是正常的吗?”

    陈继哽道:“不正常。”

    周絔行:“皮带还我。”

    陈继抱紧后退:“不行。”

    周絔行道:“哥, 你真的不想抽我吗?”

    “我、不、想!”陈继几乎崩溃, “我、真、的、不想!”

    查了两个月资料,一点用都没有, 周絔行陷入新的迷茫。他想到网上说“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等四字成语,决定再乘胜追击一下。

    “哥, 你真的不喜欢吗?”

    “我——真的——不——喜——欢!”陈继咬牙,笃定。

    周絔行低声叹了口气。

    这幅深感遗憾的模样让陈继脑袋嗡地一响, 扬起皮带就要抽周絔行, 后者抬眸看他, 黑色的眼珠突然亮亮的, 吓得陈继连忙收力,像抱小孩儿似的搂住那条已经被暖出温热的冰冷皮带。

    “你在遗憾什么啊?你还敢遗憾?!”陈继指着窗外浓黑的夜色字字珠玑地警告, “周絔行你以后要是真敢这么变丿态,信不信我跳河跳海跳悬崖都得跑到国外, 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这下周絔行确定陈继的确不爱这个了,受惊道:“不要。”

    八点下楼,晚饭桌上无人说话,周槊敏偷偷地看看这个,悄悄地瞅瞅那个。

    周絔行像往常一样给陈继夹菜盛汤,陈继没有不吃不喝。没看出所以然,周槊敏觉得还是不问,当没看出来。

    他晚上吃得少,吃完上楼练会儿字,修修身养养性,九点左右洗漱睡觉。

    喝了小半碗鱼汤,周槊敏放下碗,起身说:“床头吵架床尾和,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慢慢喝吧,我困觉,练练字消消食就躺床睡了。周絔行吃完记得洗碗,别让小继动手。没事儿的话回了房还能跪跪键盘什么的,把膝盖跪肿就能被原谅了。”

    周絔行随口:“嗯。”

    陈继:“”

    周槊敏步伐矫健地上楼,绕了半圈环形走廊,打开书房门进去,没半小时出不来。陈继目视门开门关,无语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底流露哭笑不得的情绪。

    “别听爷爷瞎说。”他道。

    周絔行说:“没听。”

    元旦是个大晴天,周槊敏准了周絔行的假,没去公司。

    让他陪陈继回家看陈茯苓。

    “周五晚上回来,周一才过来找我。陈继,你眼里是只有爷爷和弟弟但没有妈妈对吧?”陈茯苓头发留长了些,现在能遮住后脖颈,但前边还是短的。

    她一身简素能够外穿的居家睡衣斜倚门框站在门口,慵懒随性,帅而自知。

    陈继没敢上前认,上周见面陈茯苓还是过肩的御姐发型,他感叹地说道:“陈女士,你这个奶奶灰的狼尾发型超级帅啊。”

    陈茯苓撩了一下刘海,笑着说:“你少拍马屁。”

    陈继胳膊肘稍抬碰了碰周絔行提满礼物的右手,问道:“我妈帅不帅?”

    周絔行道:“帅。”

    陈茯苓哈哈道:“你们俩少拍马屁!”

    她拽住陈继的衣领猛地把他往前一拉:“问你话呢,为什么周一才回来找我。”

    脚下失重,身体前倾,周絔行要扶,奈何两只手全被礼物占满,影响发挥,而陈继似乎早就料到陈茯苓会发难有这一幕,胳膊霎时打开用手掌撑在了门框两边,几乎要给妈妈一个大拥抱。

    “陈女士,你说这些话好不讲道理啊,”陈继道,“我周六是不是给你打了电话让你在家等我,你说学生有事儿找你,我和小行就没来。但昨天我是不是又发消息问你有没有事忙——你每天那么女强人,我找你都得提前申请时间——可你连回我都不回我,现在竟然还要倒打一耙,模糊黑白颠倒是非。”

    陈茯苓说:“世界上有一句真理,叫妈妈说什么都对。”

    陈继怀疑:“有这句话?”

    陈茯苓笃定:“我说有。”

    陈继点头学以致用:“妈妈说什么都对。”

    来的时候买了很多食材,足够陈茯苓中午发挥。冬天适合吃有热量的东西,陈茯苓打算做土豆炖牛肉、清炒时蔬、酸辣土豆丝和酸甜可口的番茄炒蛋,最后一道小甜汤暖胃。

    到时候再蒸一点点米饭,家常午饭很温馨。

    土豆炖牛肉耗时长,陈茯苓先弄这个。

    她把牛肉洗净切块时,陈继在一旁准备所有一会儿能用到的调料:葱姜、八角、桂皮、料酒和生抽。

    还有盐,冰糖和食用油。

    厨房不大,塞三个人,谁都要帮忙,赶都赶不走。

    周絔行围着一条围裙,在案板边熟练地将洗干净的土豆洋葱和西红柿切成块。

    陈茯苓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的厨房有50平方呢。”

    陈继把桂皮在盘子里摆出一个心形,道:“人多力量大。”

    周絔行:“嗯。”

    陈茯苓把切好的牛肉冷水下锅,加葱姜、料酒,先焯水,再打捞出来沥干。一转身额头差点撞在陈继的下巴上,不耐烦地啧了声。

    她一手推陈继,一手拉开周絔行腰后的围裙蝴蝶结,陈继给他系得特碍眼,道:“行了你们两个,我快被你们挤死,别在这里影响我发挥,赶紧出去吧。好好看看今天中午的菜,名字正常流程正常,我正经做饭呢,没打算尝试新菜色做什么黑暗料理给你们吃,毒不死人。”

    陈继后怕地拍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哦。”

    周絔行:“嗯。”

    陈茯苓隔着空气给了他俩一人一巴掌。

    米饭闷蒸上了,土豆炖牛肉小火炖上了,陈茯苓切土豆打算先炒酸辣土豆丝。

    多放辣椒多放醋,辣死陈继酸死周絔行。

    “啊好酸。”菠萝没用盐水泡,陈继削出果肉,洗干净后张嘴就咬,凉得腮帮子收紧,然后被酸得眯眼呲牙,“妈你买的菠萝好酸啊。”

    陈茯苓头都不回:“吃点儿辣的中和中和,冰箱有泡椒。”

    陈继:“太辣了吧。”

    陈茯苓:“你都没吃呢,普通辣。”

    周絔行把菠萝接过来,咬了一口,感觉还行,又咬了一口。

    泡椒是独立包装的,一根能下好多饭,淡绿色有点好看,陈继想拆开试试。

    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尝试地伸舌尖,咧开嘴,打开一点牙齿,噙住一点——真的只有一点——一点的泡椒尖尖。

    汁水四溢,舌头遭殃,陈继立马嘶气,丢开泡椒,大声地喊道:“好辣啊!!”

    陈茯苓哈哈哈哈道:“上当了吧,魔鬼辣呢。”

    陈继吼:“陈女士——!”

    “嘿你还别说,我有新想法了,”陈茯苓突然机灵道,“菠萝炒泡椒,肯定好吃。”

    陈继闭嘴了。

    周絔行炫完菠萝,刚要接过陈继咬了一点尖尖的泡椒,闻言果断收手,不再为陈茯苓制造任何奇思妙想的机会。

    些微责怪地喊道:“哥。”

    陈继双手合十:“错了。”

    菠萝炒泡椒在下午一点荣幸登桌,夹在土豆炖肉牛、清炒时蔬、酸辣土豆丝、番茄炒蛋和米酒珍珠甜汤等一系列正常的午饭菜色里,显得另类独行,陈继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又酸又辣,味道肯定怪得要命。

    黑暗料理,只有周絔行给面子,陈茯苓对他眨眨眼睛:“尝尝怎么样。”

    周絔行:“”

    他求救道:“哥。”

    陈继道:“先吃饭,吃完看他的肚子还没有多余的空间,有的话再说。”

    陈茯苓:“也行。”

    不算菠萝炒泡椒的话,三个人四菜一汤吃不完,往常都会剩一些,陈茯苓会当晚饭。

    今天米饭剩一碗,土豆炖牛肉和米酒珍珠甜汤也剩了些,正好是陈茯苓晚饭的量。

    她午饭吃多打饱嗝时,周絔行还在吃,陈继紧随其后打了饱嗝,周絔行还在吃。

    最后陈茯苓的晚饭没了。

    陈茯苓:“”

    她讶然地说:“今天的饭这么好吃?”

    陈继道:“他吃饱了,吃不了你的菠萝炒泡椒了。”

    周絔行:“嗯。”

    陈茯苓:“”

    她哭笑不得地说道:“不吃就不吃呗,至于吓成这样吗?小行你没吃撑吧?一会儿肚子疼了怎么办?”

    周絔行:“没事。”

    他吃得多,得站起来走走消食,主动把碗盘收了去厨房洗。

    陈茯苓在后面看他:“真是个好孩子。”

    陈继摸着肚子,小声:“那你还不同意。”

    “嗯?同意什么?”陈茯苓耳尖,眼神狐疑地瞅向陈继,随后蓦地凑近压低声问道,“你和他谈恋爱了?”

    陈继吓得后仰:“没啊。”

    陈茯苓犀利道:“你跟他告白了?”

    陈继嘀咕:“不算吧。”

    音低如蚊蚋,陈茯苓努力分辨,还是没听清是什么话:“他跟你告白了?”

    陈继屏住呼吸:“。”

    陈茯苓秀气的眉毛向中间聚拢,眉尾向两边落下,她突然变得哀伤。

    “小继,你动心了是吗?”

    陈继不想让妈妈难过,想让她开心,虽然现在他理解不了陈茯苓为什么抵触小行。

    他岔开话题道:“妈,你昨天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

    “陈继,妈妈不想让你和小行有任何超出亲情的感情。”陈茯苓严肃地说,“其他的事你都可以做主,这件事不可以。”

    陈继颦眉。他抬眸看了眼在厨房认真洗碗的周絔行,轻声问道:“为什么呢?”

    陈茯苓:“他太有钱了。”

    陈继静静地等待陈茯苓继续说下去,这是其一,但其二的答案迟迟不来。

    他疑惑地问:“还有呢?”

    陈茯苓认真地说:“因为太有钱了。”

    “啊?只有这一条吗?”陈继些微迷茫地问,“没有其他原因了吗?”

    “就这一条还不够吗?”陈茯苓煞有介事道,“我们跟有钱人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你动了感情,别人没有,你和小行只适合做朋友。不然以后你俩在一起上了床做了爱——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么直白但你都19岁了我得告诉你一些性丿教育的知识。到那时你要是怀了孕,他却做渣男抛弃你,倒霉受苦的只有你啊”

    “不是,不是不是妈,你等等,你等等你先等等!”陈继先挥动一只手,没能阻止陈茯苓说下去,最后站起来手舞足蹈地制止陈茯苓,“妈我是男的啊,你生的是个儿子啊。”

    他双手抓住头发,像被雷劈了似的:“我怀什么孕啊?!”

    客厅里陷入沉默,陈茯苓看着自疑的陈继,冥想片刻恍然大悟:“哦,男的不能怀孕啊。”

    陈继:“”

    陈继:“?”

    陈茯苓呼出口气,给自己倒杯茶,一饮而尽松散地说:“真是给我搞神经了。我还以为他能怀孕呢,我真不想做渣女啊。这段时间我还在想呢,我都没真家伙,怎么他吃个饭又是胃口不好又是呕吐的,跟我怀上你的那个时候害喜差不多,吓死我了。我还不敢问,只能负责,毕竟确实是我太混账把人家四爱了”

    “啊?!”陈继炸裂,把自己的头抱得更紧,顾不得周絔行在场,整个人像疯了,一口气吐露所有疑问,“妈我可是看过无数小说漫画的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竟然和别人扶他四爱!你竟然把一个男的四爱了?!他是谁啊?!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絔行:“什么是四爱?”

    客厅鸦雀无声。

    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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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13岁之前, 陈继不知道陈茯苓的打扮风格是什么样子,13之后,陈继记得她一直是短发,休闲酷帅风。

    陈茯苓净身高1 7 3, 跳舞时身材修长优美。就算是一群舞者同时起舞, 她也是一眼出挑的存在。日常生活中, 陈茯苓大多时候穿平底鞋, 偶尔穿高跟鞋。

    脚踩高跟鞋时, 她的身高直逼一米八。

    每到这时陈继的心理就非常不平衡,见过陈丰年两次,身高目测有1 8 5。

    怎么到他这里只有182。

    再看身边前天才量过一次身高、有 192 . 7 的周絔行, 陈继更加郁闷了。

    “什么是四爱?”无人应声回答,周絔行求知若渴, “不能告诉我吗?”

    陈继说:“你年龄小。”

    陈茯苓呼吸:”啊对。”

    周絔行道:“哦。”

    他去往沙发边坐下, 不玩手机不吃水果,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陈继和陈茯苓, 势必要听他们谈话。

    脱口的话如离弦之箭,不是想收回就收回的, 况且陈继实在好奇:“你快点告诉我啊。”

    陈茯苓抓了抓头发,发愁地说:“从何说起呢。”

    陈继把餐桌边的椅子拉过来反跨着坐上去, 胳膊交叠搭着椅背:“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学的一个学弟。”陈茯苓懊恼地说。

    陈继不可思议:“哇。”

    说是学弟, 但只比陈茯苓小一个月。陈茯苓上学早, 19岁上大三。她结婚也早, 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就和陈丰年孕育生子,在校内怀孕上课。

    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陈茯苓深刻地体会到了。

    正因为每天要到学校里抛头露面,否则无法完成学业, 陈丰年的母亲才会泼陈茯苓一身肮脏污泥——时常出丿轨,身边的野男人很多,孩子不是陈丰年的。

    这些年陈茯苓每天跳舞,对饮食控制严格,睡眠充足保养又好,她不像一个马上40岁的人。

    成熟知性的魅力,让陈茯苓优雅自由。

    “你那个学弟,不会在大学里就喜欢你吧?”陈继问道。

    陈茯苓没回答,叹了口气。

    陈继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陈茯苓绝望:“半年前。”

    尽管知道陈茯苓绝不可能破坏别人的家庭,但陈继还是决定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他正常的婚姻关系目前还在存续吗?”

    “嗯?”一句话绕得陈茯苓糊涂,缓了两秒才懂,又无语又好笑地说道,“他没结婚。”

    陈继:“一直在等你?!”

    陈茯苓连忙摆手,说:“没有!不是!不可能吧”

    “陈女士你心虚什么?怎么越说越没底气。”陈继瞪圆了两只眼睛,要把陈茯苓盯出招架不住从实招来的冷汗。

    陈茯苓也确实冷汗涔涔,抬手擦额头:“没心虚。这不是清清白白十多年,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我怕你接受不了,一直守口如瓶没敢吱声。不过我俩最近几年——忘了通过谁了,突然又联系上了,每年都会见一面,吃吃饭喝喝茶什么的,就是没想到这次这次”

    “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的幸福才最重要啊妈妈。”陈继带点撒娇地说道,“我希望你像现在一样,潇洒属于你,自由属于你,我属于你,你属于你。”

    陈茯苓抿唇缄默,然后她刻意地抬手遮挡住了半张脸,眼圈微微发红。

    陈继笑道:“我还怕你孤独终老呢。如果有个良人——必须确定是良人啊。他能照顾好你的话,你也开心的话,我希望你坚定地去选择,不要瞻前顾后。”

    他把陈茯苓曾经说过的话还给她:“妈,在这个家里,我只会是你的支持者,不会是你的绊脚石。”

    陈茯苓说:“我倒是挺喜欢他的。”

    陈继道:“这就行了啊。”

    “主要是——”陈茯苓难以启齿道,“我把他睡了啊!不能做人渣不负责吧。”

    陈继特别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促狭道:“有时间带回来我见见?”

    陈茯苓摆手:“再说吧。”

    “他做什么工作的啊?”

    “摄影师。”陈茯苓严谨补充说道,“主要捕捉一些稀有风景,媒体和他有长期合作,很多照片都出自他的手。”

    “那他肯定已经去过很多地方,是不是看过半个地球了?以后也会一直去吧。”陈继接过周絔行递过来的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光,“你怎么知道我渴了,也太贴心了吧。”

    周絔行道:“嗯。”

    他也递给陈茯苓一杯。

    “谢谢小行。”陈茯苓喝了口水,回答陈继的话,“对。”

    陈继羡慕道:“你们以后可以去很多地方旅游看风景。”

    陈茯苓笑道:“是可以。”

    蓦地陈继想起什么事,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抱臂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秋后算账的架势来:“昨天不回消息,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呢。”他有直觉直入主题,“是不是找那个叔叔去了?”

    陈茯苓尴尬地笑了笑。

    “前几天他在山顶拍摄,脚下一滑不小心从一块岩石上摔下来,脚踝肿得老高,昨天回来才告诉我呢,”她叹声气道,“幸好没伤到筋动到骨头,否则得修养个100天。”

    “哼哼哼,”陈继道,“开始心疼了。”

    陈茯苓笑骂:“去你的。”

    她说:“既然话题已经敞开了聊,我也不想再跟你专门抽时间聊第二次。你和小行的事,今天跟我说清楚吧。”

    陈继神情一滞。

    周絔行没想到他们的话题里有自己,些微不解正襟危坐。

    “我之所以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没那么多苦大仇深,也不是想做个反派妈妈给你们制造难题,只是觉得我是一个很不好的前车之鉴,”陈茯苓垂眸思索,直接地说下去,“陈丰年的家在离这儿2600公里外的城市,之前我也在那里。他很有钱,很温柔英俊,哪里都好。哪个少女没有一个遇到美好爱情的愿望呢,我也没能免俗。可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正是因为他有钱有权的家室造成了我的悲剧,我有怨言有委屈,就算喊出来哭出来也没人愿意帮我,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这比买卖太不划算。”

    陈继心疼地看着陈茯苓,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手放在她膝盖上,让陈茯苓可以像看小时候的他那样仍然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给她安全感。

    “刚找到你的时候,知道你在周家,又知道周家在这儿权势滔天——我很怕。”陈茯苓抚摸着陈继的脸,然后是头发,“老爷子是个很好的人,小行是个很好的孩子,是妈妈怕了,所以前段时间对你说了很严肃的话。”

    陈继摇头,喊:“妈”

    “我现在也还是害怕你们在一起,”陈茯苓说道,“小行正好在这儿,我就打算直说了。”

    “小继,你是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绝对不可以没有你。你们现在还小,我怕你们想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图新鲜,又或者你们从小没分开过,所以对感情有了错觉。无论哪一种那都不是爱,我不想看见这种结果。我希望你们是经过很严肃的深思熟虑,想和对方走入婚姻殿堂,想一辈子携手扶持。”她看了一眼周絔行,“我怕你们没了新鲜劲儿,就会选择分手。小继,我怕小行抛弃你。”

    周絔行即刻道:“阿姨,你多虑了。你应该多劝劝我哥别让他一直远离我,澡不一起洗觉不一起睡,前天还说要跳河跳海跳悬崖跑去国外让我找不到,如果再这么下去我得疯。等到没其他办法了我就只能把他锁起来。”

    陈继惊道:”周絔行你跟我妈胡说八道什么呢?!”

    跳起来冲去沙发捂他的嘴。

    冲击力让两个人同时倒在沙发里,周絔行拽住陈继的手,让嘴重新说话,道:“阿姨现在不就是在说我们的关系吗?为什么不能说?”

    陈茯苓惊得眼睛大瞠:“你俩在玩儿什么Play?”

    “没有!”陈继惊慌道。

    周絔行道:“我哥天天让我脱了唔。还让我跪唔”

    “啊啊啊——别说了!”陈继两条腿骑在周絔行的腰上压着让他起不来,两手拿抱枕盖周絔行的脸,仿佛要把他捂死。

    周絔行的声音在底下沉闷地传出来:“今晚一起洗澡。”

    赶鸭子上架,趁火打劫,不要脸!

    陈继咬牙:“你闭好嘴。”

    这是答应的意思。周絔行又说:“一起睡觉。”

    陈继磨了磨牙:“好。”

    周絔行低声:“不能只限于今天,要一直这么实行。”

    陈继用抱枕砸他:“好!”

    周絔行躺着不动了,接下来一句话不说。

    “他发神经胡说八道,你别听他的。”陈继整理乱掉的衣服头发,从周絔行身上下来,累得出了一身薄汗,“妈,关于刚才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我觉得”

    他乜了一眼还在老实躺着的周絔行,又莫名想到周渡唐,愁容满面地叹气道:“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性。”

    陈茯苓挑起眉毛。

    “而且,”陈继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个男的啊,又不能怀孕生小孩儿。”

    他宽慰笃定地道:“妈,我不会像你担心的那样带个孩子被抛弃的。”

    话音落,陈继忽地一抖,侧首垂视,恰好看见周絔行正在幽幽地盯他的肚子。

    第40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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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小行, 你一直看陈继的肚子干嘛?”陈茯苓从茶几下的置物架里扒拉出一包葵花瓜子,拆开包装倒进空盘。

    瓜子蹦蹦跳跳,噼里啪啦地响,她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继能生孩子呢。”

    “我不生——!!”陈继突然跳起来急赤白脸地大吼道, 陈茯苓整个人一激灵, 剩下半包瓜子“哗啦”倒洒在桌面上, 有十几颗蹦到了地下。

    她震惊且呆滞地看陈继, 听见他儿子疯了似的指着周絔行大喊道:“你少不学好!周絔行要不你杀了我吧, 或者我杀了你别互相折磨!”

    易佰的形象霎时显现挥之不去,他捂着肚子离周絔行十万八千里远,吼得更起劲:“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敢打这种天杀的主意, 周絔行你看我跑不跑?!”

    “啥意思?”陈茯苓瞳孔发生地震,“陈继能生?!”

    “我槽——”她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速倒换双腿, 飞到陈继面前抓他胳膊, 把他转过去转过去,而后先拍他胸, 平的;确认地捏了捏,确实平的。

    提到嗓子眼的紧张气息并没落下, 她伸手要扯陈继裤子,抓狂地说道:“我记得我生的是个儿子不是女儿啊!”

    “妈妈妈妈妈妈——别别别别别我不是”陈继双手环胸紧抓裤腰, 失色抗拒, “三岁不能随便看啊小行救命”

    一条胳膊及时伸过来, 扶住陈茯苓的肩膀后撤, 免了一场尴尬境地。

    周絔行先让陈茯苓离陈继远点,让她冷静, 把陈继被弄乱揉皱的毛衣向下抻了抻:“他不能生孩子。阿姨,你不用检查。”

    陈茯苓表情傻傻道:“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周絔行道:“我没想让哥生孩子, 我不喜欢那种玩意儿,真有了小孩儿我哥的眼睛里就更不会有我了,我接受不了。”最后大逆不道地总结说,“周家到我这里,就可以完全绝户了,后代跟我没关系。”

    陈茯苓更傻了:“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说的是中文吗?怎么我一句听不懂!”

    半小时后,陈茯苓机械地嗑着瓜子,沉默地静坐不语。看起来像是没接受现实。

    太阳向西挪了位置,时间越来越晚,陈茯苓把一整包瓜子嗑光,嘴里又咸又干,嗓子像被发黏的口水糊住,她一直压抑着嗓音低咳。陈继怜惜地倒水,递给她,陈茯苓目不斜视,余光有杯子就接,接了就一饮而尽。

    来一杯喝一杯,喝一杯再喝一杯。等她终于维持不住双腿盘坐的姿势动了一下,陈继明显地听到她肚子里的流水晃动声,默默地把又打算递水的手收回来自己喝了。

    “你的妈妈”安静阒寂三个小时,陈茯苓终于说话了,她食指点着周絔行,“是一位男性,对吧?”

    周絔行不敢再刺激她,低声应道:“嗯。”

    陈茯苓自己倒水:“哦。”

    她砸吧砸吧嘴,瓜子的威力真大,渴,再喝两杯水:“你的爸爸带你的妈妈,去国外,用一种技术生了你对吧。”

    “嗯。”陈茯苓熟练地自问自答,“你现在”她的目光转向正在担忧看他的陈继身上,说道,“想对我的儿子实施同一种技术,是吗?”

    “不是。”周絔行说,“阿姨,我不会这么做的。”

    陈茯苓将水杯捧在手里,铿声道:“你怎么保证呢?”

    “小行,我在没有真正了解你和你家庭的情况下,就对你做了一些你会抛弃陈继的定义是我不对,但现在我仍然不同意。我不想让你们在一起,不是因为刚开始的原因,现在是因为我怕以后见不到我的儿子。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不会伤害他,但是你会把他关起来的。”她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引导人慢慢往前走的魔力,“他喜欢你还好,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他不喜欢你呢,偏执和疯狂没有办法让你学会尊重,你的本意不想伤害他,可你确实在伤害。例如,他有离开的念头,你还能像刚刚那样保证,不会带他去国外生个孩子以此牵绊住吗?——就像你的父母那样。你真的能保证吗?”

    周絔行抿唇沉默了许久。

    陈继看得心酸,摇了摇陈茯苓的腕:“妈”

    “你不要管。”陈茯苓挥开他的手,如钢铁般强势道,“作为你的妈妈,我必须要得到确切承诺。这是走直路的前提。”

    “我无法保证。”周絔行抬眸冷硬地说。

    陈茯苓点头:“我相信。”

    “但是我跟爷爷说过,也做了约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走周渡唐的老路,他会提醒我这样做不对,”周絔行说道,“我会听。到时候我会把哥完好无损地还给你和爷爷。”

    陈继听得心里一紧。

    陈茯苓问:“那你呢?”

    周絔行道:“我会去死。”

    陈继眼圈倏地红了,吓的。

    “你疯了啊?!”他道。

    周絔行道:“放心,我会死在一个谁都不知道,谁也找不到的僻静地方。就算死了,我也接受不了我哥跟除了我之外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得死得远一点,不然我死不瞑目。我会杀了哥喜欢的人,”他看着陈继的眼睛,像告白似的深情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日日夜夜陪着我,身边只能有我一个。”

    越说越恐怖,陈继浑身打起冷战:“你拿命逼我?不过就是一段感情而已,谈个恋爱结个婚的事情,至于这么极端吗?!别给我动这么可怕的念头,别总是发疯行不行?!”

    周絔行说道:“我没疯。我只是爱你。”

    陈茯苓:“陈继。”

    陈继还在因为周絔行说的那句“我会去死”心惊肉跳,答应时声在颤:“怎么了?”

    陈茯苓大手一指道:“跟周絔行谈恋爱。”

    她坚定道:“我命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