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撞上玄关的墙壁,虞音心脏狂跳。
他听得到黑暗中凌乱、急促的喘息声,就像一个人忘了如何去呼吸,或是一头濒死的困兽。
按住他胸口的手在颤抖,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音音,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刚才在街头面对虞音和他的相亲对象时还能披着一张人皮,从容地微笑,现在人皮被撕开了,里面是一头仓皇失措、遍体鳞伤的兽。
“你要抛下我了吗。”
“音音。”
江夜……
虞音张了张口:“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
他才吐出第一个字,双唇就被堵住,被凶狠地啃咬,碾磨,齿关被粗暴撬开,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血的铁锈味。
江夜根本没有想听他的回答。
虞音抬手想推开他,可是双臂虚软无力,也不知是要推开他,还是要抱住他。身体被钉死在墙上,在疼痛的、漫长的吻中被夺走呼吸。空气一点点流失,唇上的暴行却愈发鲜明。
虞音在缺氧的迷幻中想,他要杀了我吗……
搭在江夜后背的手指无力地蜷曲着,或许,也是个好结局。
很久后,江夜的唇终于移开了些许。几近窒息的虞音,大口喘息起来。
“音音。”
“别离开我。”
“别抛下我。”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虞音看见了江夜的眼睛。明亮的湖泊里,蓄满了一池绝望的,燃烧的冰。
就像当年捡回来的那个濒临破碎的少年,现在又到了破碎的边缘。
“我说过,我不告而别是被卷入了怪谈世界,我本来以为不会再回去。”
“现在不会再发生了,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
“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音音,无论是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
“音音,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夜在一句一句说着,带着他从来没有过的卑微祈求。
虞音几乎要心软了。但他一直是个做出了决定,就会很固执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不合适,江夜。我用三年时间想明白了。”
“不合适?”
虞音说:“你很好,可是还不够成熟,我想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手机恰在这时响了。
虞音避开江夜的眼睛,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接了电话。
是相亲对象简先生打来的,问他平安到家没有。
“嗯,回来了,你也到家了吗。好的,回头见,晚安。”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呼吸声,但是知趣地什么都没有问。
电话挂了。
“你还要见他!”江夜的嗓子沙哑,破音,含着哽咽,“你还想见他几面?一面,两面?多少面才够?!”
他抵住虞音逼问。
那天夜晚,他站在三楼的落地窗外,轻柔说着“音音,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他有多好呀,比我好很多吗”,那时候的他还有茶言茶语的余裕,是因为知道虞音身边其实并没有一个“别人”。
现在他知道有了这样一个人,就只剩下发疯。
“江夜,我们都往前走吧,你也可以去找别人,找个更适合你的……”虞音一边说着,心脏一边剧烈作痛。如果江夜真的和别人好了,自己撞见他们亲密的样子,一定也会控制不住地嫉妒吃醋。
但是这样才公平。自己选择放下了,江夜也该放下。
“不会的,我只有你。”江夜的眼底是发亮的泪光,“音音,你也只能有我,不许去见别人!”
他抵在虞音胸前的手突然用力,清晰的裂帛声响起。原本被布料严实包裹的皮肤陡然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战栗起来。
被炙热的身体覆上来,虞音脑子里“嗡”的一声,朦朦胧胧想,他要侵犯我?
……如果我爱他,还算是侵犯吗?
旷了三年的身体,敏感得几乎一触即溃,但虞音却很难受。他曾经和江夜做过不止一次,有的时候是害羞,有的时候是满足甜蜜,都不像这次让他感到的是羞辱。
就像一件没有自主的物品一样,被宣称所有权,被强硬地占有。
泪水落下脸颊,虞音咽下将要溢出喉咙的呻.吟,轻声地、坚决地说:“你再继续下去,我就不会原谅你了。”
他能感觉到江夜的动作明显地一僵。良久,机械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脸上的神采,瞳孔里的生机,都像是被一句诅咒所剥夺了,已经消失不见。
“音音,我只有你了,别恨我。”
他抬起手,小心替虞音把撕坏的衣物拢起来,遮住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手指轻轻抚过虞音被咬破的嘴唇。
“也许我不该回来的。”江夜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也许前男友就该被丢进垃圾堆,埋在黑暗里,像枯萎的花,死去的宠物,生日蛋糕上吹熄了的蜡烛。
“不是的。”虞音说,“看到你平安回来,我才能放下心,去迎接新生活。”
江夜没有再说话。
一声门响,他走了。
虞音手脚发软,扶着墙壁才能强撑着不倒下,慢慢走进卧室。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金色小狮子。这是江夜回来以后,送给他的礼物里他唯一收下的,他也答应过江夜不丢了它。虞音抱起小狮子,把它藏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呼吸有点快,感觉身体不太好。虞音又倒了杯水,从药箱里拿出了以前吃剩的抗抑郁药,两颗药丸合着清水吞服了下去。
没力气洗澡了,他脱去破碎的衣服,躺下,盖上被子。
在合上双眼前,他想,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