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
九十九
新出生的小婴儿见风就长, 一天一个样。
出月子的时候,本来就胖的小老虎个头更大了。而且他的食量也不小,沈夷光原先特意找的两个乳母差点不够, 不得不又寻了两个备着。
至于为什么不是乔溪亲喂……
“你想都别想!”乔溪死死捂住胸, 凶神恶煞:“愿意给你生孩子已经是我突破人性道德的底线了!”
沈夷光眼神在他那处隐晦略过,面上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没有那么想, 你多虑了。”
自然界有个不成文的定律——能生就肯定能养。
所以乔溪究竟能不能喂,他心里清楚。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抱个婴儿掀衣服哺乳的场面,想想就要晕厥。
而且按照小老虎跟他亲爹如出一辙的饭桶食量, 估摸着把乔溪吸干了也吃不饱。
不过三郎确实言而有信,信守诺言没让乔溪亲喂,都他自己吃了, 还义正言辞说这是林大夫要求,不吸出来容易堵塞出问题。
乔溪信他个鬼。
在屋里坐了一个月的牢, 乔溪出月子的时候简直跟出狱也差不多。
古代生孩子规矩太多,什么不能洗头不能吹风不能沾水不能下地,但凡乔溪不听话,立刻就有一群人上来念叨。
他生产的时候正是农历四月,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 出了月子直接入夏。
别的还好, 唯独不能洗头洗澡这两件事乔溪受不住。猜不到一星期他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几次三番要烧水擦洗沐浴,被几个丫鬟奶娘合力压制住,没能得逞。
就这还不算,她们一个个又跑去跟沈夷光告状说夫人不听话, 非要糟践身子。于是沈夷光少不得又来开解,让他好歹忍下这一月, 万一真落个月子病可如何是好。
乔溪斗只得憋屈忍着,出月子第一天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里里外外刷洗了几遍,足足用了三桶水才把身上的泥灰彻底搓干净,终于有了点人样。
因为月子里营养充足,又不用自己熬夜喂奶带孩子,乔溪这被养得特别好。出月子后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皮肤仿佛绸缎似的,摸着光滑柔韧,整个人站在太阳下好像会发光,比生产前还漂亮,常惹得三郎移不开眼。
“我想着等咱们小老虎的周岁宴,把村里所有人都叫来一起热闹。”沈夷光拿着干布站在乔溪身后,还像以前那样为他细细擦拭湿发上的水珠,轻声说:“顺道把咱们得婚礼也重新办了。”
“为什么要重办?”乔溪不理解,“那种繁琐的事你居然还想来第二次?”
偏远农村的婚礼流程尚且那么复杂,乔溪很难想象侯府得多少程序,说不定要从早搞到晚,累也累死了。
“本就是我欠你的。”沈夷光弯腰,亲昵的在他眼皮上一吻,“当初是我有难处,委屈了你。”
“我知你不在乎这些,但我的婚事也不仅干系到我自己。京中许多过去与沈家来往密切的世交都还没知会,其中不少是我的长辈,不好交代。”
乔溪听明白了。
古代那些名门望族之间都是有联结的,真正的沾亲带故一荣俱荣。三郎的婚姻从来不是他的私事,明面上关联到很多家族,还涉及到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好奇地问:“你家那么多世交,难道这么多年都没有适配你的地坤吗?”
“而且你跟我这乡下人在一起,他们不会生气?”
沈夷光浅浅一笑,语气却很强硬:“我若不愿意,难道他们还能硬塞?”
“何况他们高不高兴,我也不在乎。”
若非为了父母颜面,也为了止玉来日重新婚嫁,沈夷光是一个也不想搭理那些所谓的世交的。当初他父兄惨死战场,那些原本争着想往他手里塞儿女的叔伯忽然退的一干二净,连他家门都不沾。
他们担心沈家没了老侯爷和大公子,才十二岁的沈夷光急着奔赴前线,随时可能也要死在那里,眼看侯府要败落,谁敢拿自己儿女的前程去赌?
人心是肉做的,他们为自己儿女家族考虑乃人之常情,沈夷光并不怨怼责怪。但自他扶持岑儿登基以来,那些叔伯却又开始心思活络,明里暗里借着父母生前情谊给他施压。
明明他已经表明自己早有家室,而且孩子都快出生了,可那些长辈压根不予理会,言辞间不加掩饰的对乔溪轻蔑不屑,又指责他们的婚事不过儿戏,算不得数。
甚至还有人倚老卖老大言不惭,让乔溪主动自降身份为妾,这样既不让沈夷光背上抛妻弃子的骂名,也不耽误他们继续联姻。
饶是沈夷光再如何好脾气,也断不能容忍旁人如此轻待乔溪。
他决心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补办婚事,让全京城人都知道他有多看重他们父子,再不敢有一丝轻慢。
这些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乔溪,免得他心烦忧虑。他也知道以乔溪的性子根本不用他保护,可沈夷光依旧尽可能为他遮蔽风雨,这本就是对待自己心爱之人的本能。
然而就算他不说,乔溪也能想到。
“补办就补办。”他挺直腰板,无所畏惧:“以后我也好出去会会他们。”
决定跟三郎回来那天,他就做好了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的准备。他又不是第一次当人,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怕过谁呢!
有了小老虎,乔溪的生活忽然被谁按下了加速键,不知不觉时光在忙碌中一天天溜走。
岑儿从小竹子那里得知舅舅要补办婚礼的事,再联想最近一直有人上奏请旨要与大将军联姻的折子,比过往成熟许多的他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既然有人想让他的小溪哥哥难堪,他偏要正大光明去撑腰!
那日,乔溪和沈夷光并排跪在门外接听陛下赐婚的圣旨,面面相觑,两脸懵逼。他俩互相眼神询问,是不是对方让岑儿这么干的。
“将军,夫人——接旨吧?”年轻秀气的小太监笑眯眯捧着圣旨弯腰看他们,软声道:“陛下还说了,到时他还要跟大长公主亲自主婚呢!”
乔溪:“……”
沈夷光连忙磕头,双恭敬手接过圣旨:“多谢陛下。”
他命人将小太监请下去吃茶,回头把圣旨放到乔溪手里,笑着说:“你瞧,岑儿这是给你撑场子来了。”
“这孩子真是……”乔溪哭笑不得,“他一天天不忙吗?还有功夫操心这种小事。”
沈夷光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的刻意压低声音:“不光赐婚,还有赏赐呢。我刚才看了下礼单,足有一千两黄金!”
乔溪吓得圣旨险些拿不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夺、夺少!?”
不怪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但那可是一千两金灿灿的黄金太贵重!他甚至换算不出到底值多少人民币。
沈夷光知道他爱财,故意又逗他:“还有呢。那些什么白银玉器珍珠玛瑙,陶瓷字画文玩古董,成箱成箱,都在外头堆着。”
乔溪呼吸一窒:“他该不会把国库搬空了吧?”
沈夷光就爱看他这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不觉莞尔一笑:“这才多少?”他解释道,“这些东西必定都是岑儿自己私库里拿的,还用不上国库。”
乔溪咬牙:“这小败家子都跟谁学的乱花钱!?”
沈夷光哪里不懂他,扶额苦笑:“这点东西对一国之君来说还不算什么,他可巴不得所有好的都给你。”
两人正说话,那头乳母抱着小老虎来了,说是睡醒后又哭又闹哄不好,只能带他来找亲娘。
说来也怪,小老虎虽然吃得是乳母的奶,乔溪月子里因为身体缘故也很少抱他,但这胖小子除了喝奶那点时间,一转头不见乔溪就扯着嗓子嚎,声音中气十足,吵得人脑壳疼。
“我大胖儿!”乔溪笑眯眯从乳母手里接过儿子,在他脸上狠狠嘬了一口。
天气热了,小老虎身上只穿了件红肚兜,白花花的四肢胖得藕节一样,戴在手腕上的金镯都快撑变形,跟乔溪小时候家里墙上年画娃娃一样讨喜。
按理说这时候宝宝的视力还没发育好,应当是看不清人的,但他估摸着感受到乔溪的气息,一到他怀里就笑,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小胖手还扯着乔溪的衣襟不放,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什么。
沈夷光站在一边垂首看着乔溪抓着小老虎的小手玩,真情温柔的快滴出水来。三人站在一处,美好的像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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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到了小老虎的周岁宴。
那一天初八,是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
忠勇侯府热闹非,大摆宴席,双喜临门。几乎全城都能感受到喜庆的气息,许多人挤在街上等着分到自己的那份免费午饭,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为了这一天,沈夷光特意提前派了许多马车去桃叶村,除去一些年纪大腿脚不便的老弱,还有怀着孕不宜出门的,其余全部接过来参加喜宴。
阔别一年,乔溪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人。
他穿着一身大喜红袍和沈夷光早早等在门外,直到看见秦大叔、陶音他们一一从车上下来,连忙牵着勉强才会走路的小老虎一起迎了上去。
说笑间,司仪朗声开嗓。
吉时已到。
外面鞭炮声声,乔溪和三郎再一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拜天地。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完全心意相通,彼此没有隔阂,也不再有任何利用交易的成分。
侯府正堂上,岑儿和大长公主上坐主位,满屋都是人。
小老虎还不大会说话,摇摇晃晃走过来抓紧乔溪的手口齿不清喊“爹亲”,睁着大圆眼睛好奇打量,无论谁逗他都笑。
仪式结束后,趁所有人吃席休息的空当,乔溪独自走到院中,抬首眺望着远方。
他现在过得这么好,爷爷应该总算放心了吧?
此时沈夷光抱着孩子到处找来,看他一个人站在偏院,站在廊下轻声唤道:“小溪!”
乔溪听到声音回头,笑着向他跑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