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这时候, 施娘也顾不得其他，只想赶紧从林桃红手里逃脱出来，不然她头发怕是一点也保不住。
耳朵听见那边林老爹正在说动林春燕，也赶紧在这边应声。
“你放心, 燕娘！以后肯定让光宗好好孝顺你, 绝让你在婆家受半点委屈。”
林桃红听到这话, 气的直接将她的头发一把给剪掉，施娘一下子就尖叫出声, 摸着短到耳后根的头发，一闭眼就差点晕过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剪头发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大的侮辱。
这林桃红把施娘收拾完，赶紧站在了林春燕一旁, 就见林春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轻轻一碰林光宗，他就摔倒在地上。
“你们说的可真是个笑话！靠这个什么都不能干的玩意儿, 让他来庇护我？”
林老爹张口结舌, 想破口大骂几句, 有些忌惮站在林春燕旁边的孙安元，也不知他和林春燕是什么关系, 一副紧张小心的样子，看他的表情就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
林老爹忍了又忍，实在心疼摔倒在地上的林光宗, 顶着那张肿胀的脸在那里往前爬了几步。
张大娘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又上脚使劲踹了一下, “老娘我还活着呢，你就在这里撺掇我闺女和我离心, 还和你们是一家人？我呸！”
踢完这一脚不解气，张大娘又使劲踹了几脚，疼的这林老爹在地上忍不住打起滚来。
“也不看看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身上这袄子就是白给我，我都是不要的，还说要把一半的嫁妆给燕娘，你手里可有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大娘使劲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别是想用燕娘自个儿的钱，到时候再贪墨一半，话说的倒是好听。”
旁边的狗蛋娘早就听不下去了，“就是打的这主意，当咱们都是傻的呢！”
不只是她这么愤怒，村里有闺女的人家听了都不得劲的很，“谁家像你们这样，净想着占便宜不成？”
“这是知道有钱了才回来找，没钱的时候你看他管过燕娘他们娘儿三个不。”
“真是没用的东西，这种不好好过日子的男人要他有什么用！”
林老爹被说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林春燕这时候干脆直接伸了手，“不是和我说要当一家人，总要表示一些诚意，钱在哪里？”
林老爹一口老血梗在胸中，不上不下的，憋的他脸蛋涨红。
好半天，他才张开嘴说话，“你还年纪小，不知道这男丁的重要性，以后上了婆家受人欺负，不是都还得让你兄弟出头。”
“我呸！”林桃红没忍住插嘴，“就这凤凰蛋这样子，还给我们出头？简直是天大笑话，别到时候用我们去帮着收尸就行！”
他这话让林老爹直接让林老爹气的一个倒仰，指着林桃红的手就哆嗦起来，“你个不孝女，会不会说话！”
林春燕在旁边也没放过林老爹，把他最后一点希望直接碾碎。
“我娘只生了我们两个，这什么林光宗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包括你。”
林老爹那口老血终于能吐出来，“我可是你亲爹，你这样也不怕报应！”
“报应个奶奶腿！”张大娘又上去踢了几脚，“报应也全报应在你那凤凰蛋身上。”
林老爹的软肋就是林光宗，一听这个就着急的很，可也没人来帮忙，见施娘还在地上躺着装晕，只觉孤立无援，眼睛因为愤怒都变得带了几分血红丝。
一旁的孙安元看到，直接往前面一站，挡在了林春燕他们几个的前面，上前劈手就把林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石头给拿了出来。
刚才，他就是想偷偷摸摸的把这石头扔出去，不管扔到其中哪一个，都能出了他这口气。
可惜，他不过才抬了抬手，孙安元就眼尖的看到了。
张大娘看见那个石头还挺尖锐，直接从孙安元手里夺过去扔在了林老爹身上。
他旁边就站着林光宗，林老爹本来是能躲过去的，可生怕带累了自己身边的儿子，赶紧挪动着身子去护他。
正正好的被那石头打中了。
里正已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热闹，林春燕只想赶紧把这场闹剧结束，在外面站着有些太冷了，就远远的就朝里正招手，“我瞧着还是报官吧，这里有人冒充死人。”
林老爹没有听明白林春燕什么意思，他只觉得身上的疼一阵一阵的，什么冒充死人不死人的，他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谁还能说是假的不成？
听到林春燕提起报官，他也就跟着往里正那边看，嘶哑着声音说，“对，你们殴打我，我才是要报官！”
他就不信县太爷什么也不管，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他们这群刁民打！
实在是欺人太甚！
“那你去报官吧！”张大娘反而不上前再打林老爹了，林老爹的神色一下子就得意起来，还以为张大娘是害怕了。
他就说，这些人不过是仗着县城远，觉得他不能如何才这样胆子大，真说起来，又有几个不害怕官老爷的？
林老爹就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往这些人后面张望，只看到了有几分眼熟的二郎三郎他们，但是没有看到林二叔和林三叔。
张大娘他们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生的这两个女娘果然忘恩负义，不如他们家光宗半分，可林二叔和林三叔怎么也应该顾念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
他眼珠子转了转，见施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和她对视了一眼，林老爹就说想见他们两个兄弟。
里正装作年岁大了，背着手和那边的赵来财说起话来，刚才一片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往赵来财身上扔了好些个石头，赵来财和旁边那女人身上都被砸了好些个淤青，这时候正在叫屈。
里正要和他说的就是他们村新定的规矩，“你们都把那房子卖了，又没有人领着你们进来，谁知道你们起的是什么心思？不让进才是对的。”
赵来财还想再说，里正已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就因为这几个人大家伙现在都还饿着肚子呢，他也饿的不行了。
“左右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你家妹子还愿意让你去村里，那你就能进来，要是他们不松口，你也少在咱们门口闹事——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咱们村这些人都不是吃素的！”
顿了顿，里正又加了一句话，“还有你少攀扯杏花，人家本来就不是你亲生的，当初还把人家卖了换钱，就是丧了良心的也做不了这种事情，还敢有脸回来！”
最后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里正的声音提的特别大，眼睛还一直往林老爹身上看。
这赵来财不是什么好东西，林老爹在他眼里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
他这是一下子把两个人都骂进去了。
林老爹还想要求于他，就算被骂了也只能忍着，又扯着嗓子问起林二叔的情况。
那边三郎却是知道林春燕的意思，本来还想给这林老爹留几分情面，可事到如今，他们竟然还想着去报官。
刚才林老爹和施娘的眉眼官司，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在留情面，扭头对里正开口，“叔，这人咱也不知道是谁，我看就是冒充的，可不能让我爹出来。”
里正点点头，这时候也不耳聋了，“这事咱不能轻视了，我再问问其他村里人，可有认识这人的？”
张大娘还不太明白，被旁边的狗蛋娘拉了一把，立刻松开了钳制着林老爹的手，他刚才还想去里正跟前说话，才被张大娘重新制服住。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哎呦，说起来是我老眼昏花，连人都给看错了，不说这人长得还真就有几分相似，都是让人看的那么恶心。”
说完就离得远远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钱来，往地上随意那么一扔。
林老爹感觉到最大的耻辱，从前都是张大娘从他手里拿钱，有时候为了多拿点钱，张大娘可以说是做低伏小，不知道要说多少好话出来。
如今却轻飘飘的往地上撒了好几个钱，有一两个还砸中了他的身上，有些原本是淤青的地方再被这么一砸，更是觉得疼的不行。
“你怎么还自己往外撒钱？”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长相格外俊美的男子站在了张大娘的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
林老爹扭头一看到这个，心里的火更是腾腾的往外冒。
这一看就和张大娘关系匪浅！
他自己可以在外面找别的女娘，但是张大娘要是找的话，他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偏这个时候，林光宗还把地上那几个钱给捡了起来，一边往林老爹跟前递，嘴里还说着，“爹，咱们终于有钱了，你能给我买糖吃了！”
这话一说出来，林老爹觉得本来就肿胀的不行的脸上又火辣辣的烧起来，果然就看到张大娘他们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笑容。
“真是可怜的人，跟了一个这样的爹娘，连块糖都吃不上。”
张大娘的话无异于把伤害又翻了个倍，这些人的笑声直直的刺向了林老爹的耳朵里，让他知道今天是全盘皆输。
他还是没忍住放了狠话，“你们给我等着！一群不孝不悌的东西！”
施娘一直没有开口，见林老爹站起来要走，这才默默的跟了上去。
“哎哟这么厉害。”林桃红吐着舌头开口，“那怎么还要从地上捡我们的钱花，赶紧还给我们。”
林光宗听说要还钱，赶紧把那几个钱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被林桃红抢走了，知道他们刚才又是欺负自己爹又是欺负自己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就奶声奶气的骂了林桃红一句，顺便挥舞了一下小拳头，“看我以后不打死你！”
那模样真是活脱脱的和林老爹一模一样，林桃红刚才被人拉着，不能上去打林老爹，她也就忍了下来，可如今看到林光宗这个样子，是一点也不在忍，从地上捡了块土疙瘩就扔过去。
“你个小畜生，还想打死我，我让你嘴里吃了屎一样。”
林春燕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只要林桃红不闹出太大的事情，她也不上去插手。
哪怕就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子，她也生不出什么同情的心。
她记得有人鼓吹孩子是无辜的，要对小三小四生的孩子不能存在偏见，大人的事情不要牵扯上他们。
可林春燕一直觉得这就是个伪命题，孩子哪怕是无辜的，可也是他们母亲要把他们带到这世上，来承受那些偏见和异样的。
为什么选择了既要又要，又来指点路人不要对他们太过苛责呢。
林光宗被那土坷垃扔在身上，其实并没有多疼，只是林桃红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把他吓了一大跳，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林老爹借机就训斥起林桃红来，“你是怎么当姐姐的，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见他竟然还有力气说话，那边张大娘就还想继续过来打，林桃红已经抢先一步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可没这样的弟弟，你要是想让他当的，那倒是也行。”
林老爹刚要松一口气，就像林桃红去把那把刀提了过来，“我这人最喜欢小娘子，你们两个要是教不好他，我就把他那二两肉切了，以后我养着他。”
林老爹看林桃红一副认真的样子，吓得魂都没了，跟着施娘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谁又哈哈的大笑起来，走了好远还能听到村里不少人热闹的说话声。
“就该这样好好打一顿出气！”
“真是丧良心的东西，果然回来就是图你们的钱！”
“你听听他们刚才说的那话，还说要给两个小娘子嫁妆，他们身上穿的那衣裳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林老爹和施娘两个人恨不得捂住耳朵逃走，可他们身上都有伤，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
关键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如今身上的铜子可是不多了，要去住客栈的话可又要花上一大笔。
施娘看林老爹的眼神中就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手摸在自己被剪的凌乱不堪的头发上，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个样子让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简直比打她几巴掌还要让她难受。
她把这气都撒在林老爹身上，“你可真是个没本事的，家里的娘儿几个没一个认你的。”
林老爹哪怕知道这是事实，可听到施娘这样说也觉得憋气的很，“那几个小畜生都被他们娘被带坏了。”
林老爹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把嘴里的血沫子吐了出来，张大娘手上的劲儿可真不小，他这脸不肿上个十天半个月可是消不掉的。
最关键是，打掉的那几颗牙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村里人也都是个忘恩负义的！”林老爹最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件事，“都被那娘儿三个给收拢了去。”
这么大的阵仗，不管是里正还是村里的其他汉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着他说上一句话。
施娘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她已经从行李中找来一块头巾包在了头上，哪怕总有碎头发露出来，可也比那像狗啃似的头发好上许多。
没个三五年的，她都不能好好的出门。
“你那两个兄弟也是个心冷的，我就不信他们不知道这事！”
又狠狠的咒骂起林春燕和林桃红来，“这两个小兔羔子可真狠，也不知道是谁教他们的这主意。”
两个人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没多大会就都安静下来，实在是身上伤口疼的厉害，加上身上又饿又累的，他们连咒骂的力气都没了。
没多久两人就被赵来财和他那娘子赶上了，林老爹想着今天晚上还不知道能住在哪里，眼珠子一转，赶紧上前招呼。
张大娘的两双手都肿得老高，林春燕看到了就赶紧要回去给她找药膏抹，可张大娘觉得没什么，心里实在痛快的很，老远就能听到她的笑声。
“你们看见没，刚才被我打的连说话都不能，真是窝囊的很！”
林桃红也在那边高兴，“那头发被我剪完之后，我瞧着那女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直接一翻就晕过去了。”
这主意还是丁慧娘给出的，她知道真把这两个人解决了也不大可能，到时候别人直接就会怀疑到林春燕他们身上。
这个污点可不好洗干净。
但是让他们难受一下却是能的。
林春燕的院子里围着不少人，大家都在说刚才发生的事，林二叔和林三叔也过来了，听着林老爹说出的那些大言不惭的话，脸上也跟着带了些羞愧。
“真是对不住燕娘了。”
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光看那两个人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们手里是没钱的，更别说之前还三番五次的写信回来要钱。
说好的那些嫁妆，也不过是从林春燕手里拿了钱，再施舍一部分给出去。
“就是怕他们真的去报官。”李氏有些担心的说，“这可如何是好？”
林春燕让他们别担心，“就是去报官了咱们也不怕。”
见她这样笃定，一旁的孙安元也让大家不要跟着担心，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叽叽喳喳的说起林老爹和施娘两个人的惨状来。
“我看那孩子也是养废了。”柳娘子说起林光宗来，“动不动就说打死人那样的话出来。”
“养废了才是最好，等以后可得好好的让他们尝尝这郎君是怎么给他们养老的。”
虽然这时候重孝道，那也是大户人家或者是当官人家特别在乎，他们这些连饭都才能吃饱的村里人，谁还不是先顾着自己的小家。
有多少人等老了之后就把干不动体力活的老爹老娘分出去，随便盖个棚子，每天糊弄两口饭送过去，只等着他们什么时候日子到了，好做甩手掌柜。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是啊，这林老爹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没多长时间，大家就闻到了院子里飘来的香味，几个小的上蹿下跳往这边看，都想知道做的什么好饭。
林春燕就招呼他们去把村里人叫过来，“大家刚才都帮着出了不少力，怕也是早就饿了。”
原本今天就是要来林春燕这里吃饭，大家就都饿着肚子，那林老爹过来的事情又让大家跟着忙了一通，自然早就饿了。
几个孩子跑得很快，没多大会儿好些个人就都过来了。
林春燕把做好的两大锅端出来，一个锅里是酸菜猪肉粉条，一个锅里是炖出来的鱼肉，另外还有一小箩筐椒盐藕片。
村里池塘里挖出来的莲藕大部分都送到了他们家里，林春燕也觉得不好意思，就给大家做了这椒盐藕片，好的让大家尝尝味道。
这些饭菜一端出来，好些个人还没吃到嘴里，光闻那些个味道就开始流口水起来。
狗蛋他们排在最前面，林春燕给他们舀了满满一大碗肉菜，又给他们专门夹了一碗椒盐藕片。
这藕片是刚炸出来的，几个孩子还没找到地方吃，就先一人一个拿了这藕片放进嘴里，入口先是酥酥脆脆的口感，在吃到里面的时候，才发现又是嫩嫩的，还能尝到莲藕的几分清甜。
“太香了！”这几个孩子把手指都舔的干干净净，这才端着碗就去找地方吃，他们也是头一次参与村里的大事，现在还激动着呢。
“看着就好吃的很。”几个汉子也在那里咽着口水，不过他们觉得自己年岁已经大了，倒是没好意思开口要。
前面几个排队的人等着打饭的时候还先安慰了林春燕和张大娘他们，“你们也别着急，想着应该能老实一段时间。”
他们家就像是个香饽饽一样，倒是没人觉得林老爹就会这样轻易放弃。
“对，就是报官了咱们也不怕，我们都能去给作证！”
“就是燕娘，你们也不要担心，咱们会把那门守好的。”
里正很欣慰的看着他们，“看到你们这样团结，我的心里就痛快的很。”
吃饭之前，林春燕先特地感谢了他们一番，“要不是大家守着，还建了这围墙出来，今天的事情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了结。”
要是没有村里人的帮忙，林老爹怕是很轻易的就会摸到他们家里。
到了家门口，林老爹要是想做些什么事情的话，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大家纷纷说着没事，都说愿意帮这个忙，“咱们就是看不惯他这种小人！”
“就这一个人把咱们村的名声都给弄臭了！”当初林老爹写了休书之后，好些个人家本来都要说好的亲事也都黄了。
就怕嫁过来之后，也遇到林老爹这样的人，平白让自家的女儿受苦。
名声还都是林春燕把铺子和山上的事情做起来之后才改变的，他们村里人说亲也比之前要好上不少，好些个人都是上赶着来问。
村里人自然把这些事情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这些人看林春燕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慈爱，再看看林春燕旁边的孙安元，就有人打趣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亲。
林春燕还没如何，孙安元的脸却先是红了，只说不着急。
“我看孙镖头是挺着急的，就是着急也没办法。”
旁边的人也都跟着起哄笑起来。
很快，说笑的声音就小了不少，大家都开始埋头大吃起来，尤其是在辛苦一场之后，更是觉得林春燕他们做的饭好吃的很。
“太香了！我家也做了这酸菜猪肉粉条，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味道不对。”
“真好吃！别说小孩子喜欢吃着椒盐藕片了，就是我也觉得这酥酥脆脆的藕片好吃。”
大家放开了肚皮使劲吃了一通，吃完的时候月亮都已经升上了半空。
他们也不着急走，吃完还帮着收拾了东西，那边林二婶也说了过几天邀请大家来吃酒。
大家更是嘻嘻哈哈的笑着说了恭喜，院子里屋子里都是一片热闹。
在围墙后面偷听的几个人就要狼狈许多，光闻着那饭菜飘出来的香味就让他们的口水差点流下来。
大人们还能忍耐一二，可林光宗还小，又一路颠簸饿到现在，闻到那飘散出来的香喷喷味道和里面时不时传来说笑的声音，直接没忍住就哭了起来。
施娘生怕声音传出去了，眼疾手快的把他的嘴巴捂住，先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好在院子里热闹的声音很大，正好掩盖了刚才林光宗哭闹的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哄着林光宗，“一会儿咱们就去吃东西。”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这时候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下就显得格外明显。
赵来财还来不及尴尬，就听到接二连三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
“是有些饿了。”赵来财先开了口说话，“这样冷的天，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多好。”
半路上的时候，他们两口子追上了林老爹他们，果然如他们所想，林老爹看到他们之后就赶紧拦了下来。
赵来财和他家娘子对视一眼，故作为难的停留了一下，说念在老乡的份上，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了林老爹他们。
话里面多少有些添加的成分，可这已经让林老爹和施娘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都是真的！”林老爹听了他们有那么些个钱，铺子都开了两个，还请了那么多的人过来帮工，就觉得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
赵来财也是有些酸的，“光那工钱一天就二三十个大钱，比码头上干苦力的男人挣的还多，你说你女儿手里有多少个钱。”
林老爹算不明白，只知道林春燕手里非常的有钱，比他想象中还要有钱。
就说每一个上工的都给那么多个，这要是给他一些，也不用太多，一天一百个大钱，他就能过得像官老爷一样。
“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亲爹，只是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不地道，人家打一顿出气也是应该的。”
林老爹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顿时觉得身上的伤口没那么疼了。
“是该出出气。”他附和着说，“父女哪有隔夜仇。”
施娘在旁边转了转眼珠，也因为刚才赵来财说的那些话震惊到了。
原先她只以为林春燕不过是买了铺子，手里多了些钱，趁着便宜买了座山，不曾想山上还雇了那么许多的人，工钱还给的那样高。
她的心又重新火热起来。
“是啊，亲父女哪有隔夜仇。”
只要想办法让那两个女娘出了气，到时候他们不还是一家人。
“你们今天晚上住哪？”赵来财又问了这个问题，见林老爹他们没有地方住，想了想就说，“要不咱们重新回村子，看看这围墙有没有其他漏洞的地方。”
林老爹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跟着赵来财往回走，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地方有漏洞。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们就停在了林春燕家房子后面的那排树后面。
借着天色黑下来，加上人来来往往，这才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可在这里呆着实在是不是什么好地方，先不说来来往往的人有多少，他们也不敢随意动弹，光那飘散出来的香味就让他们几个受不了。
林老爹心里很不高兴，想着这林春燕实在是太破费了不会过日子，果然没有大人教着就什么都不懂。
有那么许多的钱也不应该这样花，合该好好的留着，做什么还给那些村里人做饭吃。
再一想他们家的林光宗到现在还饿着肚子，他们却能吃的那样好那样饱，林老爹的心里就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忍耐忍耐，林老爹告诉自己，在拿到钱之前，他一定要做低附小，把两个女娘哄到手。
“咱们走吧。”赵来财身边的娘子不乐意在这里继续蹲着，又冷又饿，腿都麻了，“我瞧着等下去也不是法子。”
赵来财也有这样的意思，他本来就想投机取巧，决定把宝压在林老爹身上。
要是他真的能重新回村里，指不定就因为这拉拔一把的事情，对他感恩在心。
杏花对他没有多少恩情，那是因为杏花本来就不是他亲生的，加上当初把她卖了的事情多少伤了情分。
可林春燕他们不一样，她的的确确是林老爹生下来的，即便把她们休了，也没有把她们给卖了。
他觉得林老爹做的已经算是仁义尽致了。
林老爹见赵来财他们要走，想了想也跟着起身，讨好的笑了笑，“大兄弟，你看咱们现在也没个地方落脚，这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知道能不能住过去？”
赵来财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我们家地方也小的很，柴火也不多——你也知道在镇上过日子，这些柴火都是要买的。”
林老爹自然知道，他不过是想占点便宜，也知道赵来财来帮他绝不仅仅是因为路见不平。
他就给赵来财画大饼，“主要如今我们手头也没几个钱，不过你也别担心，等他们娘几个消气了，我手里还能缺钱花？”
赵来财本来就是想在他身上押宝，又说了几句话就点头答应了。
他们几个不知道的是，前脚才走了没多长时间，林二叔和林三叔两个人就去而复返。
张大娘暴打林老爹的时候他们没在，回来只知道张大娘出了一番气，又听说林老爹他们当时说出的那些荒唐的话，只觉得脸上臊的慌。
吃饭的时候人多，两个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才去而复返。
林春燕看见他们也不觉得意外，左右屋里来说话的人还有不少，柳娘子他们也都是吃完饭回家一趟又都过来说话的。
不过看到林二叔和林三叔来，就知道他们怕是有事情要说，也没在这里多留。
张大娘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这是白天的时候大吵大闹过，加上后来说话又多才这样。
王英娘知道她这个毛病，很快就给她端来了一杯冲好的秋梨膏水。
“还是我干女儿贴心。”张大娘很是熨贴的接过这水，又看看之前帮着自己收拾林老爹他们的林春燕和林桃红，觉得眼前的日子再没有更好过的了。
一直让她痛苦难堪的事，也不过而而。
林春燕的心情也特别的轻松，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不管张大娘和林桃红想怎么收拾林老爹，她都是赞同的。
就得把那口气出出来。
甚至现在细细的回想几分，在看到林老爹过来的时候，她心里也涌现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
她一直没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一直有一种过客的态度看这里，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的情感冲击是那么的大，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就是林春燕，林春燕就是她。
她们两个人早就不管是从□□还是情感上已经成了一个人。
她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用冷静的视角去看待林老爹。
他就像她曾经的那父亲一样，在看到生下来不是儿子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她送人。
那是她一直没有办法释怀的伤痛，在看到林老爹的时候，那种感觉更是成倍的速度在增长。
他和她的父亲是一种人。
他们的眼里只有多出来的那二两肉，那才是他们的孩子子嗣，所有奋斗的目标都是为了让那二两肉过得更好。
林二叔原本还有些沉默，见林春燕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一直没有开口，就不好再一直不说话。
“我们兄弟两个商量了一下，想着大哥他做的实在是有些太荒唐了，咱们这些做兄弟的也管不着他。”
父兄父兄，哪怕就大上一岁，林二叔和林三叔两个人就不能对林老爹置之不理。
他们害怕林老爹早晚有一天会找过来。
张大娘他们静静的听着，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所以我们想着，把他从我们家的族谱上除下去。”
第192章
这可不是件小事, 除了子嗣之外，人们最看重的就是宗族了。
张大娘他们自然是乐意的，左右他们早就已经立了女户，和林家没有多少关系。
林三叔这时候就接话, “咱爹娘就生了四个孩子, 大姐如今也不知道去向在哪里, 其他的族亲长辈也都不在世，这事倒是好办的很。”
张大娘干脆的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当断不断, 怕以后麻烦才是绵绵不绝。”
不过看林二叔和林三叔脸上的表情，想来做这决定也是不容易。
除名之后, 林老爹以后可就不享受宗族的庇护了。
这对古人来说，比抓起来坐牢还有让人觉得难受。
两个人说完这个也不多留，冒着北风往家里走, 林二叔心里却想到了林老爹膝下的那林光宗。
回去就和林二婶说, “孩子多少有些无辜, 要不把孩子留在族谱上。”
林二婶正在整理床铺，听到这话直接从床上弹跳下来, “你可是拿这话同大嫂说了？”
林二叔摇摇头，林二婶松了一口气，用手指点着他说，“亏的你没有说出来, 要不然怕是再好的情分也被你这一句话给弄没了！”
想想她就后怕, 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往林二叔身上打了几下。
林二婶力道不小, 林二叔疼的哎哟叫了起来，把旁边屋子的二郎三郎都惊动。
本来晚上大家都还没有睡醒, 这时候这都凑到门口问是怎么回事。
林二婶刚才就把门打开了，“没事，你爹又犯了浑，我来教训教训他。”
她没把林二叔说的话说出来，倒不是给他留面子，是怕这些孩子管不住嘴，转头就把这话说出去。
林二叔这时候也有些讪讪的，等林二婶回来之后就解释，“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林二婶并没有放过他，“你要是聪明点，就当从来没有这个侄儿。”
生怕林二叔听不明白了，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说，“只要你承认有这个侄儿在，以后事情就后患无穷，这可是给燕娘他们找麻烦。”
林二叔这时候也才回过味来，赶紧给林二婶作揖行礼陪小心，“还得是娘子提点我，我只想着那侄儿人小，可怜的很。”
“可怜什么！”林二婶受了他这个礼，“人家爹娘健在，要星星要月亮都给，就算过得不好那也是他爹娘没本事。”
可林春燕他们呢？
“不过才一两年的时间，难不成就忘了当时他们过得多艰难？”
林二婶可还是历历在目，当时听说张大娘被休了之后她也是震惊的不行，偏那林老爹根本就没回来，只是敷衍的让人送了封信。
她过去瞧的时候，张大娘和林桃红躺在床上已经不知道有几天，饿的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样的年月，张大娘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就是再改嫁也不容易，他们家里也没有地，就算有，三个女娘能种出来多少？
林老爹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但凡对他们有一二情分，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林二叔这时候已经满脸通红，羞愧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我说错了，只想着那孩子可怜，倒是没想这么深层。”
林二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的时候，林二婶还是过去和林春燕把这事说了，“我就说不能让他出去，这人最顾念那几分兄弟情了。”
林二婶之所以说出来，也是怕林春燕从其他的地方听说了，到时候两家再闹得不愉快。
张大娘心里是有些不得劲，可看林二婶专门过来说这事，也就挥了挥手，“这些个男人……咱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一大早上起来，张大娘就去村口转了一圈，看着守门的人已经开始动手盖起房子来，就同他们说了会儿话。
这些人也知道张大娘想过来看什么，笑呵呵的对她说，“放心吧大娘，咱们都在这里好好守着呢。”
张大娘回去了就和林春燕说，“瞧着也是不容易的很，要不待会儿我去给他们送些热豆浆？”
林春燕点头应了声好，“一会儿娘你直接和孙娘子说一声。”
热豆浆被送过去的时候，门口的两个人都高兴的很，咕咚咕咚把那热气腾腾的豆浆喝到了肚子里，立刻就觉得身上也暖和起来。
“你别说，以前咱们都不怎么舍得吃豆腐，偶尔才去换一块儿，如今吃的多了，觉得身上也有力气了。”
这倒并不是夸大，实在是好些个人都这样觉得，也不只是因为吃豆腐的原因，那些肉也比之前多吃了不少。
喝完热豆浆，这些人就继续干起来，顺便盯着通往他们村里的小路。
听说宋家村那边还真出了事，帮着林春燕养蜂蜜的宋大傻子家里的钱财被偷了不少。
他们家就凭着养蜜蜂，可是也赚了不少，平日里那个傻子吃喝的都白白胖胖。
不过也有人说那钱不是被外人偷了，是被那兄嫂给拿了去，装成了外人进来的样子。
他们这边不疾不徐的过着日子，林老爹和施娘才一晚上的时间，嘴里就都长了燎泡。
虽然跟着赵来财回了他住的那房子，可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一硬床板，连柴火也没让他们用，一家三口就挤在一床被子里哆哆嗦嗦的过了一晚上。
林老爹在想之后该怎么做，加上身上疼的厉害，根本就睡不着，他主意不是很多，就推了推身边的施娘。
施娘还是拿乔了一二，“那是你闺女，就算得了钱，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林老爹自然要小意哄着她，“怎么没有关系，那钱拿回来了就是给咱们用的。”
说完就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这样难缠！”
施娘眼珠子一转，“咱们兵分两路，我去县衙那边打听打听情况，你还回村子那边，这回使上苦肉计。”
林老爹苦着脸答应了，“到现在我身上的伤都还疼的很。”
他倒是想去县衙那边问一问，可施娘不同意，“你得让人看到你的诚心，别管他们说什么，你只管认错就行。”
第二天赵来财是跟着林老爹一块儿回去的，路上和林老爹说了差不多的话，也是让他好好的认错。
这次林老爹倒是没有带林光宗回去，生怕再给吓着了，昨天半夜他可是抱着哄了老长时间。
村口的大门依然是关着的，两个人过去先陪着笑脸说好话。
这些人都是被里正叮嘱过的，根本就不为所动，哪怕赵来财还拿了些好烟出来，这些人也不看一眼。
里正可是和他们说了，这开门也是会给他们工钱的，他要是犯了错可要被加倍的处罚。
他们倒不是害怕处罚，就是觉得会丢人，别人当值的时候都没事，偏到了自个儿就受不住这点诱惑，怕让人看轻了去。
他们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好些人家里都有女娘在山上干活，要真犯了错，可是带累一家子的名声。
这边他们还在和看门的人歪缠，就听到了身后有不轻不重的马蹄声传来，赵来财先回头看过去，脸色立刻就变了。
林老爹正心烦意乱，一是因为身上的伤口疼的厉害，二是这些看门的人油盐不进，他都说了只是想见自家两个兄弟，这些人依旧不肯开门。
见旁边赵来财神色不太对，回过头看过去，才发现那马车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他还没来得及问这是谁，就见从马车上已经跳下来几个汉子。
为首的两个汉子长得人高马大，林老爹还需要仰着头看他们，看着也十分的壮实。
他心里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后生，就见打头的汉子二话不说，已经一拳挥了过来。
林老爹的眼前瞬间一黑，鼻子就开始往外冒血，一股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拳也已经打了过来。
旁边的赵来财哆哆嗦嗦的叫了他们一声，林老爹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这上来就打人的是谁了。
是张大舅和张小舅他们，上来就打人的就是他们两个。
身后那两个后生应该是他们两家的孩子，也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林老爹捂着自己的鼻子半蹲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张大舅的拳头可不等人，又是一拳打过来，张小舅就在旁边骂骂咧咧，“真当咱们家里人都是死的，任由你们拿捏了？”
“十里八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当初休妻就是独一份，没生儿子的人家多了去了，不是还有两个女娘！谁像你这样直接先在外面有了儿子，一封休书就给打发了！”
张大舅和张小舅两个人一个说一个打，势必要把当初的气给发泄出来。
要不是林春燕给立起来了，张大娘他们娘儿几个怎么过活？
每次一想到这个，两个兄弟心里都是后怕的很。
对林老爹本来就是恨不得把他给撕碎了，这人不说赶紧躲起来，竟然看林春燕他们挣了钱之后还回来想要抢。
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哪里是亲爹啊，就是仇人也没这个样子的。
张大舅想到林老爹回来要钱的嘴脸，下手就更狠一些，哪怕林老爹已经连连求饶也没停手。
那边张小舅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比那畜牲也不如，怎么就男孩是人，女娘就都不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稍微有些心虚，从前他对那两个女娘也是不管不顾的很。
张小舅很快就把那羞愧压在了心里，想着他到底和林老爹是不一样的。
跑货的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艳遇，不是他不去就能避免的，那些在勾栏瓦舍做不下去的小娘子可以说是用尽了办法，早就和客栈那边勾结好了。
只要看到年岁不大的客商过来，都要好生招待，哪怕不带回家去，就在当地做个外室也是有人养的。
张小舅有一次就差点着了道，那个小娘子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安安静静的弹琴，也不上来说些话勾引他们。
可张小舅想到了马氏。
他最后还是推开了那小娘子，以后再来的时候也会避开这些，还告诉那些后来跟着他跑货的几个人。
不管是吴大郎还是吴二郎，可都是有家室的人。
不能让家里人寒了心。
张小舅越说越觉得林老爹无耻，谁还没有面对诱惑的时候——就他一个抛妻弃子。
气的他也上去踹了几脚。
“就是你不回来，我们兄弟都打算去找你修理修理，偏你也是个懂事的，知道自己回来送上门。”
张小舅踢完觉得不解气，又站在一旁说起来。
那边赵来财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他也没想着动手帮林老爹，那不是讨打呢。
可张牛力他们不这样想，好好盯着赵来财，那样子已经把他当成一伙儿的了。
赵来财就在一旁解释，“我可和他没什么关系，就是恰好碰到！”
在门那边看热闹的人一直没急着去给张大娘他们报信，就等着看林老爹被暴打一顿呢，这时候就忍不住开口，“拉到吧，昨天就是你们两个一块儿来的，今儿个还是一块儿来，说不是一块儿的谁信！”
赵来财着急了，慌忙解释，“真的没关系！”
他解释了好几遍，那边张大舅也打累了，直接往赵来财这边看了几眼，赵来财瞬间就不敢说话了。
被张牛力这几个小的盯着倒是还没什么，可被张大舅那么一看，立刻就把他吓得不敢开口说话了。
看门的见打的差不多了，已经机灵的跑去报信，路上还碰到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捕鸟玩儿，看到关三郎跑过来，就知道有事发生，都跟着一块儿来。
马车上，胡氏和马氏都没急着下去，他们来是要打那施娘呢，这男人可不好动手，怎么也要女娘过来。
他们两个觉得受了不少林春燕的恩情，想着如何也要大显身手，好好收拾一下那施娘。
就没见过哪个外室小娘能把大娘子赶下台的。
兰姐儿和慧姐儿留在家里没过来，张小妹说什么也不听，非要过来帮着一块儿收拾。
可惜施娘没在，让张小妹很是失望，忍不住就问胡氏，“她是不是跑了？”
胡氏也奇怪，“不应该跑了，保不齐是昨天被打怕了。”
他们昨天就收到了信，不过不是张大娘给送来的，她昨天哪里还记得这事，是铺子里的宋大娘听于船夫说了之后，就立刻和马氏说了。
他们这一行人昨天就想出发，可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只能今天一大早就过来。
路上还担心林老爹今天不会再来，还好他们运气不错。
“我下去问问。”马氏指了那赵来财，“我瞧着他知道。”
等赵来财把施娘去县衙告状的事情说了之后，张大娘他们也赶到了。
张大娘看到娘家人过来，心里底气更足，见林老爹已经被打的站都站不起来，就没给他一个眼神。
“我昨天也好好的出了出气。” 张大娘招呼张大舅他们往家里去，“今天咱们家里可是要炸肉丸子。”
听到炸肉丸子，不知道是谁的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口水，光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好吃的。
林春燕他们已经备起过年做的东西来，这种肉丸子曾经也做过，不过因为太费时间了，做的次数就不多。
过年可就不一样了，左右时间也多得很，他们就把平日里想吃的都拿出来做。
年糕也准备好要做起来，豆子和红枣都已经泡好了，想着一会儿就能吃到那糯叽叽的口感，院子里可是热闹的很。
马氏却没让张大娘着急走，把施娘去县衙报官的事情说了，“咱们先去看看。”
张大娘一听，眉毛立刻竖起来，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倒是没有上去再打林老爹，看他这个样子，再打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人命。
“这老娘们可真是能闹腾！”她骂了一顿，“等我去叫上燕娘，咱们一块儿去县衙看看。”
又故意和趴在地上装死的林老爹说，“县太爷可和咱们关系好着呢！还来咱们铺子里吃饭，和我都说过话嘞，人家才不会理会你们这种无理取闹的告状。”
说完就去找林春燕。
张大舅他们也都没看林老爹，跟着一块儿过去。
只留下林老爹一个人趴在地上震惊不已。
他听到了什么？县太爷和他们有来往？不是说得罪了县太爷吗？
他心立刻就狂跳起来，不由担心跑到县衙那边的施娘。
赵来财见左右无人，慢悠悠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之后就说林老爹，“你也真是倒霉，谁知道又碰到人家娘家人，人家打你也是应该的。”
林老爹觉得这话很是耳熟，昨天张大娘他们动手的时候，这赵来财就是这样说的——你得让人家出出气。
林老爹都不知道要和这赵来财说什么了，想站起来也因为疼的厉害而龇牙咧嘴。
赵来财看着都觉得疼，想了想说，“我去帮着你喊一喊你那两个兄弟，趁着这个时候没人，要是他们愿意来最好。”
林老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过他身上太疼了，连挪动地方都费劲。
他干脆就继续趴在地上。
赵来财在树围墙后面喊了几嗓子，他只敢在林三叔家这边喊，那林二叔家就和林春燕家挨着，他是傻了才过去。
本来他也就是敷衍的过来喊几嗓子，想着不行就回去，偏林三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人，李氏带着几个孩子都去林春燕家里炸肉丸子去了。
林三叔在屋子里就开始坐立难安起来，想去看看又怕被李氏知道了，回来肯定也掉眼泪哭诉一通，他可受不了这个。
不去看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林老爹毕竟是他兄长，小时候他还挺崇拜这个兄长的。
思来想去的，他悄悄跑到了村口一隐蔽的地方，往外面张望了几眼。
那赵来财正和林老爹说话，“我去叫了人，不过也没听到什么回话，想来应该是不愿意出来了。”
林老爹跟着叹气一声，“还说是兄弟呢，关键时候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人家那燕娘手里可是有钱了，他们自然要护着有钱的。”
话到了他们嘴里完全就变了个味，好似林春燕和林二叔他们都是势利小人。
林三叔心里多了几分火气，可看林老爹被打的那个样子，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就觉得张大舅他们做的有些过分了。
想了想，他就去找郎中要了些跌打损伤的药来。
郎中很少管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成日里都在山上采药，这次因为听说外面乱了，药钱又涨了不少，郎中也小赚了一笔。
他给村里人卖虽然没那么贵，可也不便宜什么。
林三叔咬着牙买了，还催着郎中快一些。
可惜等他拿着药过去的时候，林春燕他们都已经到了，林三叔生怕被发现了，慌忙把那些药给收了起来。
肉丸子还没有炸好，林春燕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稍微有些不高兴，想着林老爹真是连一天都不能消停了，怎么昨天才打了他，今天人就又过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也就没有控制好，林老爹原先还想说好话，看到林春燕那样子，吓得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在这里呆着，也不用管他。”张大娘往地上随意看了几眼，“这样子冻一会儿怕也能掉下来一层皮。”
又看向在旁边缩着脖子的赵来财，他这时候可没刚才那样有心思和林老爹谈天说地了，忙陪笑说了几句。
“我只问你，他那个后来娶的小娘真的去县衙里了？”
刚才马氏和胡氏过来说了这事，他们这一行人才打算过来看看。
赵来财也不瞒着，“是有这一回事，早上同我打听来着。”
林老爹嫌赵来财不帮着瞒着，可惜人住在他们家里，就是想说什么也不能，只能把目光看向林春燕，“燕娘，你别生气，你姨娘也就是过去问问，咱们是亲父女，我肯定不会害你的。”
林春燕只往这边冷冷的一瞥，显然那句亲父女很让她不满意。
张大娘听了姨娘两个字就生气，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
“咱们直接去县衙。”胡氏高高的颧骨往上提了提，也不看地上的林老爹，“找到了可得好好收拾一通，咱们几个手还痒痒呢。”
林春燕他们就跟着坐在了马车上，任凭林老爹在后面怎么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赵来财在旁边又看了一会儿，再看看鼻青脸肿的林老爹，啧了啧几声，目光里就带了几分不中用来。
林老爹这时候只觉得疼的厉害，身上也拿不出来钱，只能和赵来财说好话，继续给他画大饼，“你放心，等以后我手里有了钱，一定加倍还你。”
赵来财已经没了之前那样情愿，“老哥，你这怎么也拉不下来脸去哭啊？之前咱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林老爹脸上就是一红，不是他拉不下来脸去哭，而是张大舅把他打了一顿之后，他这心里也有了气，就不愿意低那个头。
“毕竟是我女儿，没看红娘已经不说什么了，他们心里也是心疼的。”
赵来财脸上神色古怪，倒是也没说什么。
林老爹松了一口气，等着赵来财帮着他去找板车过来。
反正以后他还会有钱的，赵来财决定继续走一趟。
要不然都已经帮到这里了，就这样放弃岂不是太亏。
林三叔躲在后面全部听完了，连林老爹怎么算计林春燕手里钱的事情都说了，包括什么苦肉计，他脸上一时就带了几分苦涩出来。
这苦肉计显然对林春燕他们几个没用，倒是对他有了几分效果。
林三叔没再继续往前走，那些手里的药材也不打算送出去了，往回走的时候却碰到了同样匆匆赶过来的林二叔。
两个人一碰面，就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神色。
“你见到大哥了？”
林二叔也是听说林老爹又被打了之后才觉得有些坐卧难安，可惜林二婶一直看着他，直到现在才有了机会出来。
林三叔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去跟前，不过咱们那个大哥……”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心里真就是只惦记着那点钱财，还把赵来财给收买了。”
林二叔在一旁沉默着，两个人谁也没说再去那边看一看。
“算了。”林二叔想起林二婶说的那些话，“他也没怎么把咱们当兄弟，当初做了那事的时候都不和咱们兄弟透露一句。”
张大舅当时过来的时候，可也是差点就和他们动手了。
甚至很长时间，他们林家的名声简直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臭。
“燕娘他们呢？”
林三叔一拍脑袋，差点把最重要的给忘了，“大哥那个小娘去县衙那边了，他们一行人已经去找人了。”
林二叔脸上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不可置信的问，“你不是说他是过来认错的，作何又要让那小娘去县衙？”
林三叔没回答，林二叔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这是做的两手准备，目标依旧是林春燕手里的那些钱。
苦肉计不行的话，就让县衙里的那些人来解决。
一个孝字大上天。
两个人在雪地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去找里正吧，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今天就得把他除了族。”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另一个人就赶紧附和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去里正家里的路上。
第193章
远处, 关三郎听了个全程，从树下跳下来之后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蹭在衣裳的雪。
他把这事告诉了关大郎，关大郎又很快告诉了王英娘。
王英娘确定了好几遍，“他们是真过去了？真没见到面？”
“没, 我三弟看的很清楚。”关大郎有些担心的看着王英娘, 这几天家里的一应事情都是她在处理。
王英娘倒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倒是事情不大，你也说了, 二叔三叔他们都没去见那个人。”
关大郎点点头，赶紧岔开话题, 闻着院子里飘来的香气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年货？”
王英娘想赶紧回去, 就随口说，“炸的肉丸，你们家做了没？”
关大郎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没。”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王英娘, 唇角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王英娘看他这个样子，心一软就说, “那到时候给你们家送一些过去。”
关大郎立刻高兴的应了，脸上的笑容也比刚才大了不知道多少，羞答答的回，“我家做了好吃的我也拿过来给你送一些。”
王英娘都不敢回头去看, 院子里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和说笑的声音却依旧钻到她的耳朵里。
她硬着头皮走回去, 林凤蝶已经笑歪在了林翠香身上, 故意说，“英娘姐姐, 人家关大哥来找你做什么？又是送柴火嘛？”
王英娘故意当听不见，谁知道赵铃兰可没放过她，“我瞧着人关大郎可是有事而来，没见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原先我只记得英娘你还不理会人家，什么时候都能凑到一块儿说话了。”
赵铃兰说完这个，也不等王英娘解释，故意说，“肯定是我成日在山上做豆腐的缘故，知道的就没那样多。”
语气里很是惋惜。
她前段时间一直在山上忙活，平日里来往最多的也就同样在山上的兰姐儿她们，倒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英娘的脸最终还是变红了，扭捏了几句，也不知道怎么说，站起来就说要去看看肉丸子好了没，慌忙躲到了灶间。
走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李氏。
林二叔心里的想法王英娘今儿个早上已经听林二婶说了，倒是没想到林三叔也这样。
李氏收到了那目光，却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跟着大家哄笑起来，李氏还不忘打趣赵铃兰，“你娘可是也给你相看婆家了？”
赵铃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着脸点了点头，“就是我姥姥家那边的，说起来也有亲戚关系。”
大家立刻就被吸引过去，林凤蝶也不歪坐在林翠香身上，问赵铃兰，“那要什么时候成亲？”
“不着急呢，且就是成亲了也是来咱们这边住着。”
这也是狗蛋娘同意的原因，什么都不能耽误赵铃兰他们上工。
王英娘平复了一下发红的脸颊，看着肉丸子已经被炸的金黄金黄的，赶紧把那些肉丸子都给盛了出来。
刚出锅的肉丸子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味道，个个圆滚滚的，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拿一个放在嘴里，外表皮也被炸的酥脆酥脆的，里面的馅儿却是软软嫩嫩，香的很。
林桃红在车上还惦记着那肉丸子，“本来还能等到吃上再走。”
小脸鼓囊囊的，一看就还生着闷气。
张小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怎么还跟着出来，在家里等着不就行了。”
林桃红反驳，“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不过来，我可是把那小娘头发都给剪断了。”
说着还挺了挺胸脯，“昨儿个还以为她是个没用的，不过剪了头发就晕过去好几次，谁知道都敢去县衙。”
她越想越觉得被骗了，“自然说什么也要过去看看，怎么也得再好好收拾她一顿。”
马氏在一旁叮嘱林桃红和林春燕，“到时候你们两个可别动手，只交给我们就行，这是咱们两家的事情。”
外面的张大舅也应声附和，“弟妹说得对，你们两个小的看着就行了，你大妗子和二妗子过来就是为了收拾他们的。”
娘舅娘舅，张家在这种事情上可是占着道德制高点，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就连林老爹被打了之后，也不敢说什么不对，只能趴在地上一遍遍求饶。
说了会儿话，县城很快就到了，林春燕倒是不怎么担心，昨天孙安元就说要同孙捕快说一声的，那施娘想进衙门的门都没那么容易。
果然，到了衙门这边的时候，施娘还在衙门口打转，看门的衙役已经十分不耐烦，只让施娘离衙门远一些。
这些人都是被打过招呼的，只是孙捕快也没想到这林老爹竟然这么有脑子，昨天才回来，今天就上了县衙。
这是打算不死不休了。
施娘不知道里面内情，只以为是快要过年的缘故，她手头银钱本来就不多，实在不像拿出来孝敬，就在那里期期艾艾的哭，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一热心的婆子实在看不下去，就走了过来安慰。
胡氏和马氏才下马车，就见张大娘看向了哭哭啼啼的施娘，旁边还围观者不少人，看起来都是被吸引过来的。
两个人立刻就撸起了袖子，打算往人群里面冲。
这小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个人先入为主的有了这个印象，加上旁边那个和林老爹有几分相似的林光宗，印象就更不好了。
张大舅和张小舅也在一旁气呼呼的，恨不得像打林老爹一样上去打一顿。
“我们真是命苦，来的路上先是遇到了无良的船家……”施娘还在继续哭，里面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看着倒是越来越可怜。
马氏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上去就抓了施娘包着的头巾，一把扯开，露出里面被剪的坑坑洼洼的头发。
围观的人立刻小声嘟囔起来，就连衙役也往这边侧目几分。
施娘身边那婆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马氏就问：“这可是在县衙门口，你怎么这样无理！”
马氏莫名其妙的看了这婆子一眼，问一旁的张大娘，“这是谁？”
张大娘也不知道，“她娘家人吧！看着就不知好歹。”
那婆子气的一个倒仰，“什么娘家人，我这是看人家小娘子可怜！你们这一群人过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这分明就是施娘口中说打他们家的那些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
林春燕他们紧跟其后，也跟着下了马车，张小妹和林桃红两个已经一个健步冲上去要去打施娘。
施娘惊恐的看着张大娘他们，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林老爹昨天被打的实在是太惨了，那脸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关键是那些个牙都掉了，说话都有些漏风了。
“你捂什么？”张大娘就做不出来这种姿态，看着就来气，“你勾搭男人的可不是这样。”
她说话就这样难听，身边的婆子都听不下去了，“什么勾搭男人不勾搭的，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来！”
那施娘也是个机敏的，看情况不对，立刻挡住了头，嘴里不住的求饶，越发让旁边的婆子看的心里难受，在一旁大声的指责起来他们。
那边林光宗见他们这样，也哇哇大哭起来，冲到施娘跟前就要护着她。
张小妹上前就要拉扯林光宗，她倒不至于对林光宗这个小孩做什么，就是觉得他碍事。
可施娘不知道，看到之后只嘴里大声喊着打小孩了，一边上去护着林光宗。
这样一来，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一靠拢过来就先指责马氏和张小妹他们。
“你们怎么能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们又去看衙役，这还是在县衙门口呢，这些衙役也都和没事人一样。
施娘听到有人站在他们这边，哭的声音更大了，嘴里说着小孩无辜，不应该对小孩动手云云。
看起来他们倒是无理取闹的恶霸了。
“她一个小娘气焰都这样嚣张，我们怎么不能动手？”张大娘也气的不行，指着施娘这副柔弱的样子就开始骂。
“什么小娘不小娘，人家刚才说了可是明媒正娶的大娘子！”婆子还帮着施娘说话。
推搡间，马氏手上的一镯子也被施娘给砸坏，这可把马氏心疼坏了。
这镯子还是张小舅从外面带回来给她的，这么多年她也就收到这么一个像样的首饰，宝贝的不行，就这样被施娘给弄坏了。
她心里气焰更盛，劈头盖脸就朝施娘打去，林光宗过来护着她也不管。
旁边的人就开始劝架，还有人上去找衙役过来主持公道。
施娘旁边的林光宗看到张大娘和林桃红他们，想到昨天被林桃红扔土疙瘩的样子，立刻就扯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指着林桃红一直骂他是坏人。
哭的声音太大了，那边衙役只能过来劝，“别一会儿把县太爷给惊动了。”
施娘就是要把县太爷给惊动了，她就不信林春燕他们一个开铺子的普通老百姓，还能和县太爷有关系不成？
只要能上了公堂，她就能把林春燕他们做所作为都说出来。
哪怕不能让他们如何，也要让世人知道他们不孝不悌。
马氏根本不理会，边打边说：“什么明媒正娶的大娘子，这原就是个外室，为了钱和那畜牲在一块儿，生了儿子之后就把家里的大娘子给休了！”
旁边的人听了议论声更大，都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了。
这时候那经常来买东西的凌郎君骑着马远远的路过，听到大家议论就看了过来，正好看到张小妹和林春燕。
他就翻身下马过来，听了几句就说：“我认得他们，是在白云镇开的食铺，县太爷还去吃过！说的倒是真的，的确听说是因为那小娘生了儿子就把大娘子给休了。”
凌郎君在县城里也是出了名的，一说就有人信了，就连师娘旁边的婆子也犹疑起来。
张小妹也快言快语的和大家解释起来，“要是这小娘真这样无辜，咱们也不会专门来找他们麻烦，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偏她不仅知道我姑姑是大娘子，还知道家里有两个女娘，没生儿子的事，只等着生了儿子就立刻撺掇着把家里的银钱都带走，随意写了封休书打发过来。”
她说话又利索又脆响，听的人也跟着忍不住生起气来，“要真是这样，那也太无耻了些。”
“谁家生了两个女娘还休妻的？真要好好过日子的，就是没生下孩子也照样过得好好的。”
施娘被说的都抬不起头来，大家见她这个样子，也知道事情怕就是这样的，指责的声音更大了。
也有人不信，“这女娘长的不错，怎么就想不开就给人家做外室，正经给庄户人家做个大娘子也是行的。”
“给庄户人家当大娘子不用操持家里，下地干活？哪里还能养的她这样好颜色。”
“是啊，不是都说宁为大家婢，不做正堂妻吗？多的是人家愿意做丫鬟通房的。”
反驳的话很快就压了下去，大家看施娘的眼神中就已经没了刚才的同情善意。
“我也是猪油蒙了心，谁知道他是个这样的人，原先也没告诉我家里已经有了妻女。”施娘怕大家都不帮着她，赶紧解释起来。
这样的话也就骗骗不知情的路人，但凡在他们白云镇这事自然就不攻而破了，毕竟谁不知道林老爹是在施娘生了儿子之后才给张大娘写的休书。
要是肚子里的是个女娘，怕施娘也还不能得偿如愿。
身边帮着她的那个婆子也哑口无言起来，看着施娘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打量，脚步也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趁这个功夫，胡氏已经一步上前，直接拧在了施娘身上。
她嘴皮子没那么利索，早就找机会动手了。
拧完孙捕快才姗姗来迟，他龇着牙花，先看了看地上哭嚎的施娘，对身边的捕快说，“无故扰乱衙门，先拉去打五板子。”
施娘一听就吓得不敢再说话，旁边热心为她说话的婆子这时候却开口催她，“你这个娘子还不赶紧说话，大人在这里能给你好好申冤，把这些无故打人的都给抓起来！你不是说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吗？”
施娘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孙捕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似只等着她开口，就要把她抓到大牢里去。
她想起来刚才凌郎君说的县太爷还去铺子里吃过东西的话来，心里就打了个突。
孙捕快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你们可是要想清楚了，在县太爷面前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可不仅仅是要打板子，可是还要流放。”
这时候外面都还乱着，流放可不是说着玩的。
施娘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旁边的婆子刚才就是试探一二，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样心虚，不敢前去诉说你的冤情，难不成之前你说的都是假的？”
那边林桃红短暂的发出了一个笑声，那婆子脸上却觉得火辣辣的烧起来。
看见施娘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被施娘给耍了。
怪不得旁人都不替这个施娘说话，原来是一早就发现了这个施娘的不对劲，偏她什么也没看出来，还觉得自己挺仗义的。
婆子气极反笑，往地上呸了一口，“亏我刚才还相信你，看你一个女娘带着孩子可怜，以为他们是以多欺少，再不成想你竟然是这种人！”
婆子说完这个，就同张大娘和马氏行礼道歉，“是我这老婆子眼花识人不清，你们可别见怪。”
张大娘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刚才这婆子帮了那施娘，他们也没什么心情和她说话。
婆子觉得臊得慌，躲在了人群后面，却也没着急走，她还想看看施娘最后能落个什么下场。
孙捕快刚要让他们散了的时候，远处传来一板车的声音，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林老爹终于赶了过来。
赵来财推了他一路，推的是满头大汗，一路上不知道和林老爹说了多少回让他好好报答的话，林老爹自然是满口应下，给赵来财画了不少的大饼。
两个人一赶到，林光宗立刻从施娘怀里钻出来，跑到林老多那边哇哇大哭起来。
不过他跑过来的时候太猛了一些，林老爹被他撞的身上伤口疼的厉害，眼前只冒金星，嘴里也哎呦哎呦。
林光宗却没有起来，林老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的儿，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别怕，咱们到县衙门口了！”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发出了一声嗤笑，就和刚才笑施娘一样。
林老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赶紧去看施娘，见她头巾已经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坑坑洼洼的头发，眼睛也哭的红肿，看起来好不狼狈。
他想着林春燕他们做的实在有些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就是要出气也没有这样的。
林老爹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手指指着张大娘的时候都有些哆嗦，“你个毒妇！”
张大娘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立刻暴起，当众就脱了鞋朝林老爹扔过来。
林老爹在板车上根本就躲不开，那鞋直直的扔到了林老爹嘴边，让他好一阵膈应。
张大娘让马氏搀扶着直接走了过来，先把鞋拿过来穿在脚上，可惜的说，“回头就扔了，沾上了臭大粪还怎么穿！”
林老爹想反驳，可看张大娘和他身后的张大舅他们，哪里还敢和她硬碰硬，只让赵来财扶他下来，径直走向孙捕快。
“草民要状告林春燕林桃红不孝！”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哗然，都在那里议论纷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两个林小娘子太可怜了！”
“是啊，怪不得刚才这外室这样嚣张！”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林老爹虽然一直弯着腰，可这些话都钻到了他耳朵里。
这时候他才看到施娘脸上焦急的神色，过来拉扯林老爹的手都有些发抖，“咱们不告了，赶紧回家吧。”
林老爹觉得很是奇怪，但他觉得要是被一个妇人这样拉回家了，岂不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再说，林春燕本来就对他十分不孝顺！
孙捕快唇角已经扯了上去，“既然这样，一会儿我就请县太爷过来。”
又看向那边马氏，“还有你那镯子，既然当众给你打坏了，一并给县太爷说清楚便是。”
林老爹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看着施娘脸色一片惨白，赶紧问，“什么镯子？”
马氏把碎镯子举到他跟前，“你家这个外室刚才故意打碎的。”
林老爹不知道施娘为什么脸色还这样不好，心里却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不就是一个镯子，一会儿把林春燕他们判了，她手里那些钱不都是自己的。
区区一个镯子的钱算什么？
孙捕快和林春燕对了一个眼色，已经回去禀告县太爷了，只等着一会儿就升堂。
“都这个时候了，县太爷还会不会升堂？”那边张大娘悄声问林春燕，却还是被林老爹给听到了。
他身上疼的厉害，站也站不住，只能蹲在地上，一边哄着他怀里的那小儿。
“不知道，希望县太爷能出来升堂。”
林老爹心里突然一个咯噔，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怎么比自己还希望去见到县太爷。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林老爹的心里还没咯噔完，那边就有人拿了剩下的鸡蛋壳开始往他们身上扔。
林老爹定睛看过去，发现扔鸡蛋壳的人赫然是一个婆子。
他不知道这是谁，那边的施娘却是知道，见那婆子破防之后开始扔这些东西，心里也害怕起来。
果然，那些鸡蛋壳很快就扔到了她身上，她避无可避，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施娘这时候就已经后悔过来这边了。
原先在他们那边的时候，虽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可她手里也是有几个钱的。
可这才回来几天，她手里的私房已经去了一大半，几乎都不剩下什么了。
她心都像是在滴血。
很快，县太爷就出来了，他本来是不想大过年的触什么霉头的，不过孙捕快说来的人是那林家铺子，想着上次去他们铺子拿了不少送年货的东西，倒是让亲朋好友都很喜欢，且已经引来不少老百姓围观，最终思量一番就点了头。
林老爹作为原告先被带了上来，县太爷随意瞥了一眼，问他，“可是有状纸？”
林老爹看到县太爷的时候，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大，他记起来好像听谁说过张大娘他们和县太爷是认识的。
哪怕心里想的再多，他表面上也不敢说出什么来，只一五一十的回答，“草民没有状纸。”
县太爷就有些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问另一边的张大娘，“你们是何人？所谓何事？”
这本来是先让原告先说的，县太爷却让张大娘先开口，张大娘胆子本来就大，原原本本的从林老爹休妻开始。
堂下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张大娘义愤填膺的声音，就连县太爷听到他们母女三人差点饿死，要不是林春燕为了求生去镇上摆摊，都觉得这林老爹实在太过分了些。
“这娘儿三个是个有本事的。”
“真是不容易，想想我要是受了这样的事，还真就活不下去了。”
哪怕再听一遍，好些个人也是觉得张大娘可怜的很。
她越可怜，就越发衬得林老爹和施娘可恶。
县太爷转了视线，问林老爹和施娘，“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林老爹磕绊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施娘。
施娘也不知道如何辩驳，张大娘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就连林老爹走的时候带走全部银钱，只有张大娘自己私藏的那部分银钱的事情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林老爹见施娘帮不上忙，只能自己回县太爷的话，“县太爷容禀，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休妻也实属无奈之举，都是为了让我家香火能传下去，不然没办法下去见各位列祖列宗。”
县太爷听了倒是没有反驳林老爹 ，林老爹心里有了底，继续说，“至于两个女娘，我当初虽然写了休书，可也没有想着不管他们，这不等事情一处理完，就匆忙回来，想给他们操办成亲的事，就连嫁妆也是要丰厚的给。”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老爹是想的多周到的一个人。
可外面围观的群众已经被施娘刚才的花言巧语摆过一道，如何还肯相信林老爹。
那边张小妹没能上堂，忍不住就在人群里说，“瞎说八道，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回来就是想图钱呢！”
县太爷往后张小妹这边看了一眼，拍了拍惊堂木，“安静！”
张小妹缩了缩脖子，被胡氏一拉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可分明还是不服气。
县太爷已经看向林春燕，“既然你父亲已经回来，认了错，何故又打起来？”
林春燕不疾不徐的行了礼，“回县太爷，当时一封休书写来之后，我家里已经连米都所剩无已，若不是亲戚接济一筐素馒头，怕是我们娘儿三个也活不到如今，如此一来，生恩我们却是已经还了。”
林老爹着急，还想说什么，却听林春燕继续说，“后头我们娘儿三个立了女户，已经彻底和林家没了关系，他带着儿子回来想私吞我们铺子，从我们手里拿银钱，民女自然不从。”
县太爷沉思起来，他心里自然偏向林春燕，可要是直接这样说，岂不是显得太没有人情。
大过年的，也许两方互相不计较，让那后娶的做了小娘，张大娘做大的，岂不是又能和和睦睦的？
林春燕他们几个女流之辈，没个兄弟撑腰也不是办法。
正要开口，就见孙捕快上前，在县太爷耳朵边说了些什么，县太爷的眉毛就挑了起来。
“既然来了，就传吧。”
说完这个，孙捕快就脚步匆匆的把林二叔和林三叔带来了。
他们两个是被孙安元带过来的，他驾着马车过去找人的，速度自然快得很，差点让两个人吐出来。
两个人干呕了一会儿，才给县太爷行礼回话。
“堂下何人？”
“回县太爷，草民林家旺。”
“草民林家兴。”
两个人自报家门之后，就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林老爹原本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带着几分怨气，自从他回来之后，两个人可就没有出现过。
林二叔和林三叔却不敢看林老爹，把东西呈上去之后就等着回话。
林老爹不知道那是什么，心里的那几分不安却越来越大。
“除族？”县太爷挑了挑眉毛，“这可是真的？”
林老爹在听到除族的时候眼睛就瞪大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二叔和林三叔，也顾不得身上难受，此时还在县衙里，就想过来质问两个人。
县太爷却不给林老爹闹事的机会，直接一拍惊堂木，保持安静之后才又问了一遍。
林二叔赶紧点头，“是真的，大哥走后这族长就成了我，我和三弟商量过，也请了村里的里正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见证，已经告知了祖宗。”
这时候哪怕还在堂前，林老爹也没忍住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可是你们亲大哥！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们竟然这样心狠手辣！”
说话的时候指着林二叔和林三叔的手指都在发抖！
林二叔和林三叔却谁也没看向他。
县太爷这次是真的发怒，呵斥了林老爹几句，想着要是已经除了族，再让林春燕和林老爹相认似乎就不大好。
想起刚才孙捕快说的话，这林春燕可是让白云镇的钱包都鼓起来不少。
他一时半会儿还得在这县上，林春燕这样的商户他自然是要护着些。
县太爷直接就拍板决定，“既然如此，你们以后就各自过活，再不想干，不得再来讨要钱财，互相牵扯。”
林春燕松了一口气。
她不怕林老爹过来闹事，左右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就怕他打着他们的旗号，名正言顺的做些事情。
但县太爷发了话就不同了，这相当于已经过了合法的路子。
林老爹从刚才开始就跌坐在地上，到现在也还没回过神来。
除族了，竟然把他除族了。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林春燕手里的钱财了，他更在乎的就是那宗族的事情。
除了犯了杀人造反这种大错的，谁也不会轻易除了族。
以后，他可是就没根了，他们家的光宗可怎么办？
他可怜的光宗啊！
县太爷就要退堂，那边马氏大着胆子开口，“县太爷，我这镯子可是被这外室小娘给打碎了！”
县太爷已经不耐烦，随便一挥手，“照价赔偿就是。”
施娘听了，险些就要晕过去。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们回来这一趟，什么都没得到不说，送上门被人修理一顿，银子全都花的干干净净，还被除了族。
第194章
林老爹自然不甘心, 退了堂之后就过来紧紧拉着林二叔和林三叔，想让他给自己个说法。
“你们个没良心的东西，都忘了从前我是怎么对你们的？为了一个小兔崽子，就要把我除族, 哪里有你们这样的！”
小兔崽子林春燕就站在一旁, 好整以暇的看着林老爹发疯。
以后, 林老爹可和他们没一点关系了，什么不孝顺, 什么养老的名头都压不到她身上。
那边林二叔就没林春燕这样轻松，有些痛苦的抱着头, 在一旁揪着自己的头发。
“这可是你们的亲侄儿啊！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一个儿！”
林老爹在旁边还喋喋不休的说话，激动的时候还呜呜哭出声来, 往林二叔和林三叔身上没少使劲动手。
偏这两个人都和锯嘴的葫芦一样，都抱着头蹲在那里，连话也不说一句。
林老爹很快就打累了, 看他们这样子, 也没有其他办法, 也着急的蹲在了那里。
那边施娘已经让人围了起来，要让她赔钱。
施娘如何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来, 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林老爹，期期艾艾的过来和他要。
林老爹不想给，加上被除族之后的怒气还在心里盘绕，施娘走过来的时候, 他就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 “都是你这个败家娘们儿！”
施娘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老爹, 可一旁的林春燕和张大娘却都不觉得奇怪。
男人在外面不痛快不如意了，不都是回来打自己家的女人。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林老爹可从来不是个什么好良配。
从他能抛妻弃子就知道, 他最是个薄情的，对自己的家里人能做出来这些事情，对其他人自然也能做出来。
这一巴掌可是把不少人都给打蒙了，县衙门口还有不少人围着看，见到这一幕也都指指点点起来。
孙捕快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林老爹，走过来呵斥了几声。
林老爹一见孙捕快立刻就缩了脖子，倒是没了那嚣张的气焰。
施娘捂着自己的脸一直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老爹，林老爹只觉得脸上难堪，瞪了她一眼，“聒噪什么？咱们手里哪里还有钱，你自己想法子。”
说完又去找林二叔和林三叔说话，不过这两个人被刚才那一巴掌给吓了一大跳，林老爹和他们说话也迟迟反应不过来。
“左右这事咱们再考虑考虑，就算我不在族里了，光宗也一定要在，稚子何辜！”
林老爹软和了语气，说的很是悲痛，可林二叔和林三叔的表情却都没了刚才那样的痛苦。
他们两个似乎才意识到，他们跟前站着的这个人他们很是陌生，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那边的施娘也还处于发懵中，一旁的马氏看她这样可怜，都没好意思继续追着要钱，只在一旁等她恢复过来再说。
林老爹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只说他们两个不能作数，“还有咱们小妹，她可也算咱们家里人，要是她知道的话，定然是不会同意把我除族的。”
这个小妹之前偷学了家里的厨艺，早些年就和家里发生了不愉快，已经不知去向。
周围的人议论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这不是胡说！谁家宗族的事情还和一个女娘有关系？”
“是啊，你家那小妹这么多年都没嫁人不成？”
林老爹全然不顾，抓着这个不放，又看向那边的林春燕，“还有你那开铺子的手艺可是学得我们林家的，哪怕你已经不是我们林家人，可也该给我们拜师费！”
这简直就是歪理，张大娘见林老爹眼神里面已经带了疯狂，就知道他是已经完全没了底牌，开始破罐子破摔起来。
林春燕挑挑眉，正要说什么，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原来是在找我。”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这里，把这一场闹剧看的明明白白，这时候才把头上戴着的闱帽掀开。
里面露出一张不大年轻的脸，林春燕只觉得有几分眼熟，还是看到旁边的李娘子才觉得事情不对。
“小妹！”
林二叔和林三叔已经喊了出来，两个人快走几步到李大娘子跟前，“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只看李大娘子身上穿的戴的，也能看出来她日子过的还不错，旁边的李娘子已经朝有些恍惚的林春燕眨眼睛，小声的说，“我师父。”
上次李大娘子跟着赵杏花一块儿从汴京回来，回头去感谢李大娘子的时候，林春燕可是跟着一块儿去的，那时候李大娘子只是多询问了她一些事情，林春燕也没放在心里。
她只以为李大娘子只想知道她那些个点子是从哪里来的。
那边的林老爹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他本来只想拿李大娘子的事情来说事，可不是真的想让她回来。
毕竟李大娘子当初和家里闹翻，他在这其中也是出了几分力的。
李大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老爹，“怎么？大哥刚才还说要找我，这时候怎么也不上前说说话了？”
“哦，原来是因为除族了，那我可就不能叫大哥了。”
李大娘子说完这个，只觉得心里畅快的很，想当初她不过是学了家里的一些菜色，林老爷子还没说什么，林老爹就觉得她侵占了家里的东西，这些是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利益的，全便宜了未来的夫家。
可怜见的，当时她都还没有说亲！
林老太太对林老爹是言听计从，听了之后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想着把年纪不大的李大娘子给卖了。
是的，因为偷学了那做菜的手艺，她就不能好好的嫁出去，必须得卖的远远的。
林老爹嘴唇哆嗦着，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那边孙捕快已经开始赶人，“既然说清楚了，就别在县衙门口聚集！都散了！”
马氏直接提溜着林光宗上了马车，朝林老爹说，“这钱你们要是出了，小崽子我毫发无伤的还给你。”
林老爹一个不留神，没想到林光宗被带了去，眼睛都快瞪了出来，指了马氏和施娘的手都在颤抖。
马氏他不敢如何，如今李大娘子过来，他和林二叔他们说话也不方便，只能把怒火继续发泄到施娘身上。
“你是怎么看儿子的？你个败家娘们，要不是因为你把那镯子给打碎了，我儿用受这样委屈？”
说着还上前踢了几脚。
林春燕冷眼旁观着，对林桃红张小妹说，“瞧，男人打女人向来都是变本加厉的，头一次的时候没有反抗，他们觉得成分低，以后只会打的越来越狠。”
林桃红和张小妹也心有戚戚的点头，他们见过的例子可不少，他们村里的那洪娘子不也是这样。
趁着这个功夫，一行人就都上了马车往回走，李大娘子也被拉着上来，林春燕还有好些话想问。
那边赵来财早在刚才见情况不对就带着那板车跑了，躲在巷子口远远观望着，生怕出了什么事牵连到他们身上。
最后只剩下林老爹在那里打施娘，原先对施娘很是厌恶的几个人也觉得她实在可怜起来，在那里指指点点说着。
施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幸好林老爹身上本来没什么力气，打了几下就气喘吁吁起来，这才没有继续动手。
看着带上车的林光宗，马氏也有些犯难了，问一旁的张大娘，“你说这要是不要了可怎么是好？我岂不是就砸在了自己手里？”
张大娘很是嫌弃林光宗，看他哭的鼻子眼泪都糊在脸上就觉得想吐，只把头扭到了一边，“肯定会来的，就那副宝贝这儿子的样子，怕是一会儿就过来了。”
李大娘子倒是不觉得生疏，只开口说：“实在不行，我帮着带一天，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儿。”
看着她自梳的发型，张大娘就猜到了几分，想问什么也没能张了口。
李大娘子被赶出去的时候，张大娘他们都已经进了门，对她是有几分印象的，哪怕张大娘没有参与那些事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回去没多长时间，孙安元驾着的另一辆马车也到了，林二叔和林三叔都面色灰白的下来。
林二婶他们早就等着了，老远就能闻到炸肉丸和年糕的香气，看到他们下来就都迎过来。
李大娘子下车先吸了吸鼻子，赞叹了一句，“真香，这是谁的手艺？可真是不错。”
王英娘林翠香他们都不知道李大娘子过来是为何，见她四处打量着，林春燕就上前和他们解释。
“姑姑？”
几个人都一脸震惊，好奇的看着李大娘子。
等看到林光宗下来的时候，林凤蝶也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怎么把他给带了回来？”
那边林二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大娘就先喝了大杯水，咕咚咕咚下了肚才和他们讲起来，“这就是人质，你二妗子给带回来的。”
马氏早就后悔起来了，“光想着不能让他们白白把我镯子我碰坏了。”
带都带回来了，张大娘看了看，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先带去我家！”林二婶在这边开口，“我们家地方大，一会儿妹妹你也过来，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咱们亲香亲香。”
那边李大娘子听到就点了点头，从下马车到如今，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并不少。
林二婶和李氏也不是很熟悉，不过看林二叔和林三叔那个样子，应该是认错不了。
“不是说当初跟着一行商走了？”赵娘子探头探脑的出来问，这也太巧了。
光看赵杏花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多高兴。
李大娘子也没否认，“先是在外面游历许多年，等有些名堂了才往汴京走的。”
张大娘在那边已经喜滋滋的说话，“怪不得我家燕娘厨艺那样好，原来都是有根源的。”
又想起来林老爹说的什么拜师费的话，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
李大娘子虽然轻描淡写几句话，可这里面艰辛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林春燕打心里就佩服，“我却是不如姑姑的。”
李大娘子笑起来，“原先我听他们说起来的时候就想着是不是你们了，算算年龄也能对的上，倒是没想到是真的。”
那边赵杏花更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说话的声音等着有些发颤：“早知道知道外头就和姨娘相认了。”
李大娘子笑了笑，她把这事牢牢压在心里，原本谁也没打算说，就是回来了也没想着上门认亲。
她不确定这些人还和当初赶走他们的那些人一样不一样。
如今看来，她的疑虑倒是多余了。
那边李氏看林三叔他们脸色都不好，再一想之前王英娘朝她使得眼色，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和他们说了会儿话，拉着林三叔就往回走。
那边林二婶也不多留，带着林二叔回了家。
大家都高兴的很，这两个人垂头丧气的就太明显了些。
林三叔跟着李氏往回走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妙，一路上都耷拉着个脑袋，连话也不敢说。
到了家里，李氏直接将大门一关，一改往日动不动掉眼泪的样子，拿了扫帚就往屋子里走。
林三叔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拉着李氏，“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生了这样大的气。”
李氏见他还要瞒下去，进屋就把那药给找了出来扔在了林三叔脚下。
林三叔看到那药材之后，瞬间就不吭声了。
“说说，这是从哪里来的？”
林三叔的脑门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根本不知道李氏知道多少，也摸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迟迟不开口，李氏眼泪先掉了下来，“好啊，连我你也要瞒着，那咱们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说着就要去收拾衣裳。
李氏的娘家不在这附近，要回去的话得费些功夫，李氏收拾着收拾着，倒真想回去看看了。
那边林三叔见她来真的，赶紧上前拦着，一五一十的都给说了出来，“就是听到那赵来财来喊我，想着到底兄弟一场，我就像出去看看。”
李氏动作停住了，恨铁不成钢的点着林三叔的额头，“所以你就过去给送药了？”
林三叔点了头又摇了摇，“我过去的时候听到大哥还在算计燕娘他们，就没把药给送过去。”
李氏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别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了，没得晦气！”
她来回踱步几下，越想越气，最终还是拿着扫帚打了林三叔几次才出了气。
“一会儿你自己去找燕娘说这个事，英娘他们早就看到了，还是她同我说了我才知道的。”
林三叔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没了。
他自然知道如今这一切都是林春燕帮衬着才起来的，可他的那点小心思让林春燕知道了，以后还会不会帮着他们家？
原本他们家就和大房关系平平，李氏当初也是和张大娘闹过几场的，甚至他们落了难的时候他们也没想着拉拔一把。
见林三叔脸色这样不好，李氏到底心软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到时候我跟着你一块儿过去就是了，想来燕娘应该不会说什么，只是你得好好认错。”
林三叔想着一伙人都在林春燕家里吃东西，他们也不好这时候上门，就说等一会儿再去。
他也觉得有些丢人。
李氏哼了一声，“那就先去二嫂他们那里等着。”
林二婶回家也是好好盘问林二叔的，生怕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不过林二叔经过林二婶的敲打，倒是没做什么来。
“就是看大哥跪在我跟前声泪俱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
林二叔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觉得心里很是难过。
“那都是自作孽。”林二婶直接说，“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就当没这个人。”
往那边屋子看了看，“倒是你妹子回来了，咱们可得好好的和她相处，别让人再寒了心！”
林二叔赶紧点头，“这是肯定的，当时娘做那样事情的时候，我也说不上话，心里也惦记的很。”
林二婶这才放心，“你知道轻重就好，回头和三弟他们也说一声。”
林春燕回来洗漱一通，张大娘还拿了火盆出来让他们跨，她在堂上的时候不害怕，可细细想来就是一身的冷汗。
不过，解决了林老爹的事倒是让她高兴的很。
林春燕从火盆上跨了过去，旁边柳娘子还给送了些芝麻叶过来，说让他们泡泡澡，也能去晦气。
弄完这些，林春燕才有功夫去灶间看王英娘蒸出来的年糕。
“这可费了不少劲儿呢。”
那年糕一层黄米面一层枣和红豆的，一点糖也没放，却甜的不行。
“我在家里可是担心的不行，不做些什么简直难受。”王英娘和林春燕抱怨，“下次说什么也要带我去。”
“知道了，这还不是因为马车地方不够。”
说笑了几句，林春燕就去喊人过来尝尝年糕。
李大娘子是头一次吃到这种一层层的年糕，只说从前他们这边都是蒸成窝窝头的样式。
“这种吃起来倒是比那种还要好吃一些，放的馅儿也多。”
李大娘子觉得林春燕和王英娘的手艺都很好，“怪不得我那小徒弟来了一次之后就老实了。”
张大娘这才想起她的小徒弟是谁，就是那个来找事的蒋今瑶，“可真是坑死我们了，带来那么多好东西和我们比试。”
又问起她如今在哪里，“怎么没跟着一块儿回来？”
“之前没了联系，让我也好一阵担心，不过前儿才来了信，说汴京那边局势已经安稳了。”
赵杏花夹菜的手一顿，其他人也都停下来看着李大娘子。
这里面，就数她的消息最灵通了。
李大娘子也不卖关子，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赵王和那九王打的不可开交，听说一开始赵王是失了先机，不然府邸也不能让人给围了起来。”
“不过那赵王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反击了回去，两方打的有来有回，一直持续了个把月。”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也亏得他们这边离汴京远，不然个把月的时间少不得就被殃及了。
白娘子的信一直迟迟收不到，指不定就是因为府城那边情况也不好。
“好在后来他们两方都没占了上风，偏皇上后来又醒了。”
这逼宫没逼成，闹成这个样子，皇上醒来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再吐血躺回去。
“那后来如何了？”大家都赶紧追问。
“最后自然是把他们都圈禁了起来，让梁王暂时代理朝政。”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唏嘘，林春燕担心的看着赵杏花，就见她很快调整好了，吁了一口气之后说，“既然不打仗了，是不是白娘子那边也没事了？”
回头再给他们写封信。
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也怪不得县太爷竟然也愿意这时候出来上堂。
局势再稳定个半年，跑货那边就可以继续了。
林春燕脸上就带了笑，招呼一旁的赵铃兰姐妹，“上次不是说做了面筋出来，不然晚上咱们烤了吃？”
大家见她兴致这样好，都高兴的同意了，李大娘子也想着要尝尝，就留下来没走。
“我也去村子里逛逛，这一走都快有十几年没回来了。”
不过她已经惯常戴着闱帽，赵杏花和林桃红陪着她转了一圈，认出来她的人也不多。
“真是不一样了。”
李大娘子很是感慨，“不说别的，就是那围墙也不是一般人能建起来的。”
赵杏花兴致冲冲的带着李大娘子去了建暖房的地方，见麦芽还在这里呆着，就催他赶紧回家，“这木耳也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你可是吃饭了？”
“不着急呢。”麦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姐过会儿就来找我。”
赵杏花想了想就说，“晚上燕娘要做烤面筋，说不得你姐姐也要过去，到时候你也跟着来。”
李大娘子却在打量那木耳，惊喜的问，“这木耳也能种出来？”
麦芽在旁边就傻笑，“能长出来，不过不多，燕娘姐姐说让我多试试，指不定就能找到正确的法子。”
“能种出来已经了不起了！”李大娘子心里的震惊又进了一步，“弄得我也想过来帮忙了。”
赵杏花高兴，一旁的林桃红也咧了嘴傻笑，“姑姑，你要是愿意过来咱们都高兴的很呢。”
到时候周晚娘他们都来，他们这生意眼见着就能做的越来越大。
李大娘子话里还真的带了几分真心，她总不好一直住在王家，且她的身份实在敏感，倒是住在村里面很合她的心意。
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个娘子，有帮着弄肉串的，有帮着弄面筋的，也有再弄烤架炉子。
这些小娘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光让人看见就高兴。
“看着天阴呼呼的，说不定一会儿还要下雪，咱们要不要去屋里？”
“算了，屋里面那雪团可是在呢，哪里能好好的烧烤。”
他们怕真的下雪了，就把棚子东西都搬到了棚子下面。
董桃玉指了对面的砖瓦，“这才几天没来这边走，就已经堆了这样多了？”
林春燕被他们打趣也不羞恼，看了几眼就说，“这房子盖好了也得用上不短时间，里面装饰还得花些心思，真住进去还不知道多久。”
大家嘻嘻都跟着笑起来，那边还有人问王英娘，“那关大郎打算什么时候盖房子？”
王英娘没林春燕这样大方，每次听了都忍不住脸红，看着林春燕故意笑她，忍不住过来掐她的脸，“做什么祸水东引。”
正说笑着，那关家几个兄弟提着些什么东西过来，远远的看到这么些个小娘子在，也不好意思进来，只红着脸把东西示意给王英娘。
“快去拿啊英娘姐姐。”
“别让关大哥等久了。”
王英娘啐了他们一口，这才走过去，“什么东西？”
关大郎也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稳住了才说，“是我们三个兄弟上山打的鸟儿和一些鸟蛋。”
梨花走到另一边和关二郎说话，“你们什么时候上的山？”
关二郎原先没觉得，后来被人打趣多了，也发现梨花很愿意和他说话，才知道梨花的心思。
梨花这么和他一说，他脸也就跟着脸红了。
林春燕看着远处他们两个儿，跟着大家伙一块儿笑起来，羞得王英娘回来把东西放下就躲到了灶间。
欢姐儿很是不明白，拉着妞妞问，“他们为什么要一直笑？给咱们送东西难道不好吗？”
妞妞也不明白，两个小人正守在火跟前等着吃上面烤的枣子，回头看了笑闹在一起的女娘们，托着腮说，“看来长大了也没什么好的，人都变傻了一样。”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林老爹可愁怀了，一想到林光宗在他们手里，心里就不知道有多煎熬，回来就给施娘要钱。
施娘身上被之前那个婆子扔了不少的鸡蛋壳，身上免不了带着一些臭烘烘的，她一开始心里有气，还不肯拿出来。
林老爹本来就急躁，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就问施娘，“你钱到底藏在哪里？光宗也是你儿子，还是因为你被带走的，你这时候竟然不想管？更何况那镯子还是你给弄坏的！”
话里的愤怒和不理解直接逸散了出来，施娘回头看了一眼林老爹：“是我儿子没错，可我身上真没了银钱，那镯子和我也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林老爹就已经翻找起来。
他们带来的包裹不多，林老爹很快就翻找了一遍，还真没让他找到银钱在哪里。
他不信施娘身上真的没钱，眼里的红血丝更甚，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光宗还在他们手里。
“他们那几个兔崽子心里不知道多恨光宗，你想想儿子如今受的什么苦？”
施娘咬着牙没说话，那林老爹翻找不出来，目光最终落在了施娘身上。
他盯着施娘看了一会儿，二话不说就上去胡乱找起来。
施娘力气根本就没有林老爹大，哪怕林老爹受了伤，她也被一下子推倒在地上。
一声惊呼从施娘的嘴里传来，她挣脱了几下都没挣脱出来，只能任由林老爹在她身上搜寻。
这时候，施娘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张大娘的身影，她人也太厉害了些，竟然能轻而易举的把林老爹推倒在地上。
要是她有那样的力气就好了，就不用一直挨打。
林老爹搜了一圈，真的被他找到几个铜板出来，不过数量实在不多，根本就不够马氏说的那钱。
他急的在地上团团转了几圈，嘴里不住的骂着林春燕他们，连施娘也捎带上了。
施娘被林老爹这样癫狂的样子给吓到了，刚想悄悄走出去，林老爹却一眼看到了，他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直接挥了过去。
“他们把我除了族，你也想跟着跑？”
施娘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看着林老爹打完之后蹒跚着步伐在屋里乱转了几圈，最后把目光盯在了施娘身上。
施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也不敢再挣扎着跑，反而往前爬了几步，献宝似的说：“你别着急，我这就写信给我几个哥哥，让他们给我些寄些钱来！”
“我是光宗的亲娘，怎么可能不心疼他，我，我一会儿就去村里那边看看，肯定有法子把他带回来。”
第195章
施娘心里是真的害怕, 说出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她怕林老爹一个想不开，直接将她给卖了。
林老爹还真是这样想的，他已经被除了宗族，谁也不认他, 就连他心心念念的光宗也被带走了。
他如今能做到的, 就是把林光宗带回来。
硬闯不行, 只能花钱。
可他们身上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
女人向来是最好用的，多的是被爹娘卖了的, 被兄弟卖了的，被夫家给卖了的。
林老爹已经开始琢磨起来, 至于施娘说的那些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赵来财和他家娘子也在吵架，他娘子嫌赵来财没事惹了一身的骚, 不仅没有得到一个钱，还往里面搭了不少。
“赶紧把他们赶走，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 在咱们那屋子里住着, 到时候怎么撇清关系？”
赵来财也是这样想的, 他还带着林老爹他们回来，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一出门, 刚好碰到林老爹过来，赵来财脸上就几分不自在，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老哥。”赵来财皱着眉头叫了一声，“你也知道我不容易, 给你叫板车我还搭进去不少, 家里的婆娘这不就闹起来了。”
林老爹听了点点头, 说了句我懂，“这些女娘都是惹祸精, 什么都不明白。”
赵来财也跟着点头，“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到时候送你们到码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林老爹送走了。
林老爹却摇了摇头，“不着急，我儿子还没回来呢！我们光宗那可是将来有大本事的，不能留在那里吃苦。”
赵来财觉得林老爹这人不识抬举，“你手里还有钱？既然如此，那你把这几天的住宿钱还有那板车的钱也给结一下。”
赵来财伸了手，林老爹从身上摸了摸，摸出几个铜板出来，就在赵来财要接的时候又收了回去。”先别着急，你可认识什么中人？那种卖家高一些的。“
赵来财眼睛瞪大了一些，瞬间明白林老爹要做什么，”这你可舍得？“”有什么不舍得的，她自己把人镯子给弄坏，还带累了我儿。“
赵来财比刚才就热情了不少，“我还真认识，只要你舍得，保管价格儿都比别的地方高上不少，只可惜头发毁了，不然还能卖给那些行商当外室。”
屋里的施娘听的清清楚楚，脸色已经一阵阵的煞白，顾不得再想其他，只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听外头那两个人的意思，定然是要把她卖到腌臜的地方的。
那她以后怕是连活命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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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小娘子越来越多，还真让他们说准了，阴沉沉的天气开始飘起雪花来。
菊苗和秀儿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身上就落了不少，好在他们还知道戴着兜帽，倒是没让头发湿了。
“你这来的可及时。”梨花和他们开玩笑，“面筋都快烤好了。”
菊苗闻了闻空气中那浓郁的香味，把带来的一些能吃的零嘴儿放下，“那快我给尝尝，真是香的很。”
那边几个小孩子早就已经开始吃起来，不过他们先前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一些烤芋头和枣儿，肚子里地方没那么大，吃了没两根就停下来。
其他小娘子却都吃的很是起劲，面筋上面专门放了一些酱料和椒盐，虽然没有孜然粉这些，吃起来却还是香的很。
张大娘他们本来都在林二婶家里说话，怕扰了这些小娘子的兴致，闻到那边有香味传来了，也都惦记的很。
王英娘和林桃红很快就给他们端来了不少的面筋，一串串的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哪怕张大娘刚才还因为林二叔和林三叔的事情生气，这时候也大口朵颐起来。
还不忘让林二婶和李氏一块儿吃，“他们男人不靠谱，咱们心里知道就行，咱们自己论自己的。”
李氏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她过来的时候心里可是忐忑的很，生怕真让张大娘生气了。
“就是，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心里那带把的就那样矜贵？”
林二婶说这个的时候还往屋里瞥了几眼，那林光宗刚才被带到了这里，听着动静好像已经睡着了，“都从来没见过，还想着要给上族谱！”
林二叔和林三叔在屋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那林光宗刚才一直哭嚎，他们两个接近也会捶打撕咬着，倒是让他们不敢再上前。
闻着那外面烤面筋传来的一阵阵香味，想吃也不敢开口。
李大娘子倒是头一次见这种东西，仔细看了看之后才往嘴里放，吃起来却十分有嚼劲，放上酱料之后香味一下就飘散出来。
林二婶吃了几口就心满意足，见李梅娘不在这边，就和张大娘他们商量，“我看等这事儿一完，咱们就把二郎的事儿给办了。”
说的是李梅娘和二郎的事，林二婶原来没想着大办，这时候倒是想好好的热闹一番了。
“那到时候咱们都过来帮忙。”张大娘一口应下。
还没到天黑，村口看门的一汉子就脚步匆匆的过来，说是林老爹带着钱过来了。
张大娘他们正在收拾，雪下的越来越大了，他们打算晚上的时候早些睡觉。
他人一来，张大娘就觉得晦气，还有些奇怪钱怎么早早的就凑齐了，暗自嘀咕：“果然还有不少钱。”
张大娘也不让林春燕他们去，跟着林二叔和林二婶后面往外走，到了门口果然看到林老爹带过来的钱。
他显然是把林二叔也给恨上了，见了他们也不说话，先问林光宗在哪里。
“在王府呢。”张大娘把钱接过去看了看，见旁边赵来财喝的红光满面，好远就能闻到一股酒味，心里的狐疑更大。
林老爹着急：“在王府我怎么去将光宗带回来？你这个毒妇，你就是看我有了儿子，才这样处处不平！”
张大娘懒得搭理他，数了数差不多有一贯钱，就把钱给收好了，马氏他们惦记着家里，走的时候就说一贯钱左右就中。
这钱倒是正好，省得来回扯皮。
林老爹着急的要跳脚，在门口破口大骂好一会儿，也不敢去王府，正不知道如何办，谁知没多久林光宗就被里正送了过来，林老爹这才知道被骗了。
什么在王府里，不过是拿来吓唬他的手段。
他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不过林老爹到底忌惮起来，上上下下把林光宗摸了个遍，见他确实没什么事情，就是哭的眼睛红肿了，也不敢再生事。
里正也不同他搭话，只催着他们赶紧走，以后千万不能再过来。
“不然也别怪咱们村里人不客气。”
张大娘把这钱拿回去之后，倒是让一干人都很好奇这钱林老爹是如何来的，“瞧着身上也不像有的样子。”
“估摸着是那个小娘给拿的。”张大娘心里很是不屑，“没用的男人。”
林二婶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李大娘子身上，有些不明白的问他，“怎么不顺势把那林光宗留下来？虽然他爹娘都不是个好的，好歹和你和也有几分关系。”
这是想让李大娘子找个干儿子，以防老了没人管。
李大娘子却看不上林光宗：“瞧见那个小家子的样儿就生气，加上和他爹娘长的都有几分相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哪怕多了几分血缘关系他也不想要一个这样不合心意的。
林二婶听了就不再劝，凑过去和大家一块儿说起来那林老爹是怎么得了钱的。
没过两天，一直下着的大雪也停了，林春燕把准备好的年礼拿出来，跟着二郎一块儿去送。
年前再出去这一趟，就只等着过年了。
二郎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林二婶说了明儿就给他们大办一场，把之前的都补回来。
李梅娘心里高兴，他瞧着自然也就开心。
走之前，张大娘让林春燕仔细把帽子围脖都戴好，看二郎手上已经戴了手套，还打趣了两句，“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都有人操心着这些了。”
二郎就嘿嘿傻笑了几句。
张大娘看着板车的影子越来越小了，才和一旁的王英娘小声说，“你别说二郎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他平日里只知道闷头干活，可不是就少了个能帮着操持家里的能干人。”
李梅娘虽然不爱说话，心里什么都要数。
就像彭平安一样，以前家里根本就不能看，现在不也被韦柔姐收拾的利利索索，是个家的样子了。
王英娘灶间还炖着鱼，回应了张大娘几句，就问：“今天是不是还有人杀猪？”
“有呢，一直杀到腊月二十八了。”
张大娘帮着把家里打扫了一圈，看着林桃红这时候才起，点着额头就说她：“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你这妮子怎么这么能睡？”
林桃红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左右也没什么事，咱们瓜子糖都做出来了，腊肉什么的都熏好了，可不就只等着过年。”
说完往窗户外面张望了几眼，“大姐呢？已经出去了吗？”
“早就走了，这次要送礼的人家可不少。”
林桃红原本还想跟着一块儿去看热闹，不过去不了就算了，她给自己梳好了头，就打算去找林凤蝶玩。
上次林凤蝶可是说那宋大傻子家里被偷钱的事儿，她还没听够。
张大娘却没让：“一会儿就去你二婶子家帮忙，要做的杂活儿多了去，估计蝶娘也得来。”
王英娘看着锅里炖的肉已经差不多软烂，就说一会儿也过去，“再拿些点心饮子之类的，也省得香娘还得另做。”
林桃红也不失望，快速把自己收拾得当，就去了隔壁院子。
林二婶也是忙得很，既然要好好办一场，怎么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她先让林二叔去请了戏班子过来，就请那个特意帮了张大娘的那个戏班子。
张大娘听到了就嘿嘿笑，“是得请个唱戏的，咱们村里也好久没热闹过了。”
都知道那天那个小戏子是特意被张大娘请过来演戏的，光看那林老爹看到之后目眦欲裂的表情，也知道那戏子演的格外的好。
来帮忙的村里人也不少，有帮着挂彩纸的，有挂红灯笼的，还有帮着把不少被子搬进来的。
这些被子都是林二婶之前做的，这次都当成李梅娘带过来的，倒是让李梅娘心里多了几分感激。
她平日里已经忙的很，哪里有功夫做这些。
既然要重新大办，她自然不好住在林家二房，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就搬去林二婶他们原来的房子，也就是董桃玉他们如今住的地方。
林春燕他们去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都等着回家里帮忙，挨个挨给朱娘子赵官人这些送了礼——往年都有送礼，今年自然也要送。
最后才是给孙捕快他们送。
林春燕这次就没进去，她毕竟还要和孙安元避嫌，谁知二郎进了家门，没多大会儿孙安元就出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先看了看林春燕捂的严严实实的才放心，还是忍不住叮嘱，“这板车哪里都好，就是没有棚子。”
当初要摆摊做生意，弄上棚子之后可装不了太多东西，且那棚子价格也不便宜，她那时候根本就舍不得装。
林春燕走神的时候，孙安元眼神却盯着林春燕的手看，想摸一摸她手冷不冷，又怕唐突了，再那里很是纠结。
屋子里，李大娘趁着二郎和孙捕快说事情的时候往窗户外看了几眼，就看到孙安元这副踟躇的样子。
哎。
她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听说二郎明儿个要摆酒席，连连点头：“自然是要去的，我家老大也快了，我可得取取经。”
孙安元又说起来刚听到的事情，“你猜那钱是怎么来的？”
林春燕好奇看过去，“不是那小娘的？”
“不是。”孙安元说话的时候也带了几分不屑，“那小娘被卖了。”
林春燕张大了嘴巴，倒是没想到林老爹竟然这样。
孙安元怕林春燕害怕，安慰她说：“我看着人是一早走的，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林春燕松了口气。
出来想送的时候，李大娘就拉着林春燕的手说话，“今儿不好说话，明儿个我们过去二郎那边，到时候咱们娘儿几个好好说。”
又说回礼的事情，“到时候让老二再去跑一趟。”
林春燕笑着应了声。
看她这样大方得体，李大娘脸上笑容更胜，喜欢都快从眼里溢了出来，等人走远了才收回视线，看着两个儿子说：“你们两个都是有福气的，原还说你们要打一辈子光棍。”
说完自己嘿嘿笑了几声，进屋找明天要穿的衣裳了。
孙安元一直等着板车不见了才收回视线，那样子只恨不得跟着一块儿去。
孙捕快没着急走，和孙安元闲聊：“那房子打算什么时候盖起来？”
到时候他们村里这边也有不少人要过去帮忙。
孙安元想了想就说：“怎么也得天暖和一些了，盖的太早了怕房子受潮。”
两个兄弟站了一会儿，被冷风一吹都打了个机灵，这才都回了屋子。
进去一看，李大娘子已经把林春燕带来的那礼打开了，孙捕快一看就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么一大坛子的酒！去年可没这样多的酒。”
再去看剩下的东西，就见除了一些火腿松花蛋之外，还多了两件羽绒马甲。
一个一看就是李大娘的，一个却是孙安元的尺寸。
孙安元的嘴角已经快咧到后脑勺，孙捕快抱着那酒张望了几眼，瞧见没有自己的，还忍不住有些失望。
“去！”李大娘看他那样子恨不得过来锤他，“你有自己媳妇，让她给你做一个，这可是我们两个的。”
孙捕快也只是眼馋一二，自然知道林春燕给他做的话十分不合规矩，就没再说什么，指了那松花蛋就说晚上吃这个。
“老二，也亏得你学了那么些个手艺，不然今年过年还得吃娘做的那些饭。”
李大娘更想打孙捕快了。
孙捕快自然瞧见了，坐的位置离李大娘远远的，拿了那松花蛋和火腿就说：“我好几个一块儿做事的活计都大老远的过来买这些当年礼，生怕晚了就没了。”
李大娘狐疑：“这去年不是也有，何故今年就要去抢着买？”
孙捕快就说：“一个是县太爷走礼都添了这些东西，一个就是听说赵官人那老丈人四处带着那书和节礼四处走动，让好些个人家都知道了。”
李大娘就明白了，“这些人也惯会跟风的。”
孙安元不乐意了，“明明是东西好吃，不然怎么入了他们的眼。”
孙捕快和李大娘就看着孙安元哈哈笑起来。
林春燕回去之后还是觉得被冷风吹透了，先去家里烤着火盆暖和了一会儿，换了身家常穿的衣裳才去隔壁。
灶间里是最热闹的，见林春燕回来了，都拉着她的手赶紧坐下，几个女娘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还说一会儿吃了席就去看戏。
林春燕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张大娘，就知道她肯定是去看戏了，问了才知道竟然没去，“在屋里和村里人帮着撒花生桂圆。”
她过去露了个脸，屋里的一圈大娘婶子看到她来都笑眯眯的，“可是冻到了？赶紧来烤烤火。”
“明儿去我家吃饭吧，我家猪也杀了，留了那么些个肉。”
“去我家吃，我家也有好多肉！老天奶奶的，我们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么多肉了！”
“谁说不是，我们家也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还能过上顿顿有肉吃的时候。”
林春燕笑着推拒了，家里过年还没好好收拾，“事情也多着呢。”
到灶间的时候听到林桃红已经挤到林凤蝶身边听八卦，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亮亮的，时不时还能听到林桃红的惊呼。
“这说的是谁？”
“不知道，我听着不是咱们村的。”
林翠香已经炒了好几个菜出来，林春燕手也痒痒，就也动了手。
她做了一道灌羊肺和海带猪肚丝羹。
两道都不算特别难，有这么些人打下手，很快就将两道菜做出来了。
从林翠香把菜炒好了开始，时不时就有人闻到香味过来看，等林春燕的做好了，来灶间张望的人就更多了。
“今天还不是正日子，就吃的这样好？”
“不是正日子也是好日子。”灶间几个小娘子都笑着说。
“那明天吃的岂不是吃得更好？那咱们都得早些来了。”
基本上全村都过来帮忙了，李梅娘没有娘家人，他们这些人自然就充当起来，连外面临时搭的棚子里都坐满了人。
里正看着林家人来人往的，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也跟着乐呵起来，想着他们这排场到底不行，没有张天河那时候娶亲的时候大。
不过也算可以了，他们那时候可没请这么多村里人。
林二叔这还是想着收买人心啊。
又一想外面已经暂时太平，等天暖和了山上山下就都能忙活起来，心里的那点不平衡就烟消云散了。
桌子上的瓜子糖就没断过，老人小孩都抓着吃着，也有人拿了汗巾子往家里带，这都是家里有小孩的，想着多带回去几块儿。
以前因为这带糖的事情可没少生了口角打架的，今天倒是没有瞧见，都是乐呵乐呵的，也没人带那么许多，都是意思意思拿上几块儿。
几个老人还在说李大娘子带回来的消息，“要真是这样，咱们开春还要不要把那二期的树围墙给建起来？”
这些老人经历的多了，还是挺想继续建起来的，这样以后有个什么不好，他们也能有机会往山上跑。
多一点保障也是好的。
就怕年轻人不愿意，听说没有战乱之后，好些个人心思都活泛起来，想着等开春了去做些什么，也挣些钱来。
除了上山和跑货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没有上工，林春燕是专门留着他们种地的。
不说别的，就是自家粮食收了之后卖给铺子里，也能挣个辛苦钱。
里正知道林春燕的想法，“不能一家人都去上工，谁家里都留着种地的人，等农忙的时候还让大家轮休，为的是什么？”
柳娘子家的彭平安，狗蛋娘，钱娘子家的男人……
里正给他们举例子，“到时候地种好了，你们有闲功夫了再去帮忙，怕是燕娘也有安排。”
听了林春燕有安排，这些人脸上就都带着笑，凑过去问里正，“不知道是什么安排？”
“这还得等等才能说，到时候都听燕娘的，可不能她岁数小就看轻了她。”
“那可不能！”大家都纷纷表示不会，“咱们村子能过得这样好，可全都是燕娘的功劳！”
说笑了几句，大家伙热热闹闹吃起来了灌肺羊，配上那辣菜饼子，个个期待着明天正日子。
李梅娘他们这里也有人送，三郎和林翠香亲自过来的，还给他们装了不少的小菜，“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人来的多，根本不用怎么动手。”
李梅娘脸上一直带着笑，有几分不好意思，“可都辛苦你们了。”
“嫂子说这个做什么，都是自家人。”
林翠香面对李梅娘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放下东西之后很快就走了。
李梅娘吃着吃着就停顿了下来，想到之前头一次成亲的时候，“那时候都没今儿个这样热闹，不过一个盖头蒙过去拜了堂就算完事了。”
董桃玉见她说的心酸，安慰道，“左右你还有红绣衣穿，我那时候可什么都没有。”
李梅娘听了倒是觉得不好意思，“招了你的伤心处了。”
董桃玉却不在意，“都过去了，且从前那通房丫鬟我也是愿意的，好歹过了几天好日子，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万万想不到还有一天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她心满意足吃着碗里的灌肺羊，这里面放了不少的芝麻杏仁，喝上一碗海带猪肚丝羹，再配上辣菜饼子，吃的人很是高兴。
民以食为天，看着看着，李梅娘唇角忍不住就带了笑意。
第196章
晚上, 林桃红就忍不住和他们说了白日里听到的八卦。
“那宋大傻子可真是惨，钱绝对是那他兄嫂偷拿的。”
林春燕总是从他们那里拿蜂蜜，听了也不由有几分唏嘘。
“原先他那兄嫂还得靠着他养蜂，后来都学会了, 就瞧着他不顺眼起来。”
“再怎么如何, 也不能把他的钱都给拿了, 还谎称是被偷了。”
王英娘在一旁愤愤不平，“这人也忒没良心了些。”
“关键是那宋大傻子也是个不知好歹的, 别人帮他，他还以为要害他！”
这就让人无从下手, 只能寄希望于他那兄嫂不要太过分。
说完这个，林春燕就把从孙按元那里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说是直接就被买走了，也不知后来去向。”
听了这个，大家更是半晌回不了神。
“我的老天奶奶的, 怎么不把人一下子给劈死了！”
张大娘已经暴跳如雷, 更多的是后怕。
那施娘可还是生了林光宗的, 也得了这么一个下场，他们只得了休书没被卖了, 合该庆幸一番。
林桃红也没了刚才说笑的心思，半天都没动静。
其实这时候，典妻卖妻的可不在少数，两者的区别不过也就是多了一个时限。
要不这时候很多人宁愿去当丫鬟, 因为这时候做穷人妻也是一个高风险的事情。
林春燕去拉林桃红的手, 她也没反应, 吓得几个人都赶紧过来劝，“卖的也不是咱们, 咱们都立了女户，就是想拿咱们怎么办也是不能的！”
“就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除了拐子之外咱们倒是安全的很。”
林桃红看了看王英娘，又看了看林春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可怕了！”
就是嫁了人生了孩子又如何，说卖不是照样卖！
安抚了好大一会儿，才让林桃红没有那样害怕，不过倒是让她一下子沉静了许多。
看她这样子，林春燕心里还是很唏嘘。
“好歹那畜牲走了，不然还想着回去收拾他一顿。”
张大娘对着空气做了几个扇巴掌的动作，让林桃红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估计也是因为那施娘的娘家人不在跟前的缘故。”张大娘同他们说，“不然也不能这样大胆。”
同样身为女人，张大娘对施娘的感官很是复杂，一来非常憎恨她把林老爹给抢走了，还让他写了封休书过来，对张大娘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自然如今她心里只有庆幸。
今儿个听了这样的消息，张大娘心里也不得劲起来，只觉得这施娘也是个傻的。
迷迷瞪瞪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们几个赶紧起来洗漱去旁边二房家里帮忙。
今天比昨天还要热闹，除了村里人过来之外，像宋大娘马氏他们也都过来了。
外面的戏台子也请了唱戏的过来，咿咿呀呀的很是热闹，几个小娘子就说一会儿一块儿过去看戏。
王英娘捅了捅林春燕，小声问她，“孙镖头什么时候过来？”
林春燕往窗户外面张望了几眼，“应该快了吧。”
果然，孙捕快和孙安元的声音很快就在院子里响起来，林春燕探出头的时候正好和孙安元对上视线。
“看什么呢？”梨花和杏花故意凑过来看，然后看到孙安元之后都咯咯的笑出来。
“燕娘，这里我们来收拾，你快出去和孙镖头说说话。”
林春燕没去，把垂下来的头发放到耳朵后面，“今天这么多人，我出去了不是等着人笑话我呢。”
众人又都是一阵嘻嘻笑，李大娘子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摸不到头脑。
“里面怎么这样热闹？”
几个小娘子都叫了一声姑姑，只有杏花还依旧叫她姨，见她来都把她拉进来。
李大娘子看王英娘带来不少的点心，挨个挨的尝了尝，“这些做的可真是不错。”
她不是第一次夸王英娘了，王英娘大大方方的端过去让她看，“都是自己做的，不过头一回全是燕娘教我。”
李大娘子就拿了新做出来的通神饼尝。
这通神饼里面放了不少的生姜大葱，又放了些白糖调味，吃起来软软的，散发着一股饼子的清香。
李大娘子就点点头，“这倒是适合老年人吃。”
她心里有了主意，“想着等过了年，咱们两个一块儿开个点心铺子如何？”
王英娘眼睛立刻就亮了，先去看林春燕，“燕娘，你觉得这主意可好？”
“怎么不好了？”林春燕也是欢心的很，“就你这手艺，只给清风楼送点心可是亏了呢。”
王英娘立刻高兴起来。
吉时快到的时候，他们这些小娘子都出去外面看起来热闹，虽然都是在村里，林二婶也找了马车来，在村里转了一圈之后，才把李梅娘接了过来。
她身上穿的绣服是天冷了之后着急赶制出来的，李氏后来又帮着往上面绣了不少的花，看起来又喜庆又大方。
几个年轻小伙子一看李梅娘下了马车，进了林二婶家里，立刻就挂着鞭炮放了起来，噼里啪啦一阵响，让人脸上笑容遮也遮不住。
“今年咱们家也买了不少的鞭炮。”林春燕捂着耳朵和林桃红王英娘说，“过两天除夕的时候咱们就放。”
这样一场热闹直到进洞房才算完，林桃红和几个小的也不怕天冷，鬼鬼祟祟在窗户下面偷听墙角，被喝的有些醉的二郎赶了两次才走。
回来林桃红就悄悄问林春燕，“我听二婶子说，想让他们早些生孩子，怕二嫂年纪大了不好生。”
说完这个，脸上就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大姐，你说他们是怎么生孩子的？”
林春燕卡了一下壳，也不知道怎么和林桃红说，斟酌了一下才说，“等你大一些再告诉你。”
林桃红有些失望，躺在林春燕身边腻歪着，“那孙镖头为什么说明儿个还要过来？”
孙安元一直没找到机会过来说话，只有席快散的时候才过来说上一两句。
“说是明儿个过来送年礼。”
关大郎也在明天过来送年礼，不过钱娘子是跟着关大郎一块儿来的，和张大娘挤眉弄眼的说着话。
王英娘羞得躲了出去，林春燕和林桃红却耐着性子一直在旁边偷听。
钱娘子知道他们两个是给王英娘听的，也不避讳着，“到时候我也想着另外给他们盖个院子。”
张大娘发愁，“咱们村子哪里还有那么多地方。”
“怎么没有？”钱娘子早就看好了，“从村里往村东走的这一片不有一大片，里正也松了口，说让人盖呢。”
张大娘想了想距离，还是觉得有些远，“最好就在我们家门口。”
钱娘子白她一眼，“就几步路的功夫还不近？知道你舍不得闺女，可你这都恨不得把闺女拴在裤腰带上了。”
张大娘哼了一声，“我就愿意挨着他们。”
一旁关大郎着急的拉了拉钱娘子，让她说话不要着急，又给张大娘和林春燕他们作揖，生怕他们真生了气。
林春燕想了想说，“我们家对面那片地方不小，直接在我们旁边盖也行。”
钱娘子很是讶异，“我当那地方是你家红娘要用呢。”
林桃红在吃蜜饯果子，听到就抬了抬头，眼睛里显然都还是懵懂。
“我家红娘以后跟我一块儿住。”
张大娘指了自己家的这个院子，“这么大地方，总不能我一个人住，晚上我还害怕嘞。”
林春燕和王英娘他们住在对面也近的很，就是高声说话也都是能听到。
钱娘子就放心了，看着关大郎刚才那样就想笑，“倒是我生的这个成了你家的了，白让你占了便宜。”
“你这说的什么话。”张大娘看着关大郎也多了几分满意，“不过咱们家女儿可都不着急成亲，怎么也要大一些了才行……”
啰嗦了一堆，林春燕见没其他什么事情，就出来找王英娘。
她躲在二房家里，李梅娘还是新妇打扮，不过人却之前要开朗许多，见林春燕来了还打趣，“这是来接英娘回去了？”
林春燕没绷住笑，摇摇头说，“不着急呢，钱娘子还没走，我娘要说的实在有些多。”
林二婶把目光放在林翠香身上，“明年也该给我家香娘相看了，可得慢慢摸索。”
林翠香忍着脸红同林二婶说，“得找个家近一些的，我还得去铺子里帮忙。”
“知道，不仅家里近一些，还得人模样标志大方的。”
大家都嘻嘻哈哈笑闹起来。
孙安元过来送东西的时候，瞧见林春燕脸上挂着的笑容，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林春燕看向他身后的板车，没忍住惊呼出声。
“都是些吃食，没什么贵重的。”
大壮和虎子跟着过来一块儿送东西，笑嘻嘻的说，“里面还有好些都是咱们镖头自己做的，今年除夕咱们就打算去镖头家里吃饭，他如今手艺也是好得很。”
虽然不如林春燕他们做的好，却是能入口吃下去了。
林春燕先看了看那藕粉山药粉的，知道孙安元也是用了心，心里就带了几分欢喜。
虽然是小事，可也是被人把喜怒哀乐放在了心里。
很长一段时间，林春燕都很抵触婚姻，只因为她曾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
她把那段感情当做是原生家庭的逃避，努力经营着，可一直的迁就和容忍根本就换不回来什么。
她失败了。
不过现在，林春燕觉得自己的信心又稍微回来一些，她想着也许这一次她成长起来，对方也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对她也很包容。
一个好的开始。
孙安元看林春燕愣神一会儿之后，朝他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出来，眼里比刚才多了几分亲近。
“一会儿走的时候先喝些热汤面，路上的风可不小。”
孙安元一听，嘴角的笑意就遮也遮不住，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
“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光了。”旁边的大壮和虎子嘿嘿的笑着。
热汤面做起来不难，用的东西家家户户也都是有的，但孙安元不知道为什么，等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的时候，还是闻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香味。
“我自己就做不出来这种味道。”他先喝了一口汤，就连汤也比他自己做的要鲜美许多。
“可能我用的是野葱。”这些野葱是刚从山上摘下来的，不过被雪覆盖之后的山上特别不好找，她和王英娘在身上转了一大圈也才摘了这么几根。
但是味道却是特别的香。
孙安元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并不是那野葱炒出来的香，可能是从心底上涌现出来的。
味觉是有记忆的，也是有感情的。
孙安元带来的东西里，除了他自己做的之外，林春燕竟然在里面发现了一筐橘子和柚子。
可能之前说话的时候提到过，孙安元就暗自记下了，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这些东西。
光说那一筐橘子他们这边几乎就没有人种，据说种出来的味道也是酸涩的很，价格自然贵上不少。
林春燕把这金黄的柚子搬到了家里，几个人围着坐着看着她把皮剥开，空气中的清香弥漫开来，都忍不住凑近了几分。
“这可怎么吃？”
林春燕把那个肉掰下来递给他们，“应该是吃这个肉就行。”
她拿起来一块放进嘴里，丝丝缕缕的酸甜一下子就将她的味蕾给打开。
许久没有吃上这样的水果，林春燕倒是喜欢的很，吃了两块才停。
这些柚子皮也都没有扔，被王英娘收拾起来，“瞧着是不是也能用来去腥？”
“应该能。”林春燕隐约记得柚子皮可以用来炖鸡汤，不过她想拿这些柚子皮来做糖。
这时候最受欢迎的零嘴还得数糖了。
去灶间做的时候张大娘也跟着过来，看着林春燕拿来多半斤的糖，心疼的直抽抽。
“用得着这么多糖？”
林春燕点点头，“糖少的话炒不出糖霜来。”
亏的他们今天就剥了一个柚子皮，不然用的糖还要更多一些。
不过等柚子皮糖做好了，张大娘就不再说什么，看着那有几分晶莹剔透的柚子皮糖，脸上就带了几分惊叹。
放到嘴里吃起来，也是一股浓浓的柚子清香，也没有预想之中的苦味，还带着几分软软弹弹。
等再放凉一些，外面的那层糖霜就变得硬脆了，里面的柚子却还是绵软的口感，吃在嘴里倒是层次很丰富。
没多大会儿，炒出来的那点柚子皮糖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了。
“今天一定得好好的用牙粉刷刷牙。”快睡之前，林春燕还不忘催他们。
林桃红没有吃够，想着剩下的柚子不是很多，她也有些不舍得吃，倒是那橘子还有不少。
“不知道能不能做那橘子皮糖？”
林春燕点点头，“家里还有上次晒好的那些陈皮，有时间了做些陈皮糖出来。”
林桃红一下子就欢呼起来，“左右咱们这几天也没事，明天咱们就做吧。”
张大娘才去刷完牙，回来就说林桃红，“这几天怎么没事，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不得打扫打扫屋子，贴上对联，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再洗洗涮涮。”
“那也不耽误做陈皮糖。”
第二天要忙的事情也不少，山上的豆腐坊这几天还一直干着活，也不单单只他们村里人过来买，附近的人家手里稍微有些余钱的，也都会买些豆腐回去。
腐同福，大家都喜欢这样的寓意。
林春燕就去山上帮忙一块磨豆腐，孙娘子这几天自然也不是白干的，多余的这些天数都是要额外发奖金的。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马上就要小年，说什么也要放假。”林春燕看着他们也累的不行，帮着干了一天之后就不让他们在上山忙活。
孙娘子想着该买豆腐的人家也都买的差不多了，明天小年也的确要在家里祭灶扫尘，要忙的事情可有不少，就点头答应了。
林春燕回头就同桑珠儿算起来大家的奖金。
这一年因为山上做出来的那些火腿松花蛋往外卖了不少，各个大节里还有粽子月饼，本地来买豆腐豆干的也有很多，再加上铺子的盈利，林春燕手里已经挣了三十来贯钱。
她倒没有想着很贪多，觉得这样的速度已经可以了，和桑珠儿盘完账之后就让大家过来领年礼。
这一天也是最热闹的时候，和那天二郎娶媳妇不相上下，光想爬林春燕家墙头看热闹的小孩就有好几个。
不过林春燕家的墙头上可是扎着很多削尖的竹子，下面听说陷阱都还没有拆，那些大人一看到孩子这样就都赶紧呵斥起来。
这些孩子可是闲不住的，大人不让爬墙头，他们就只好去爬远处的树。
张大娘带着兔子围巾和抹额，穿着那身羽绒马甲坐在太阳底下，和来领年礼的几个婶子就聊了起来。
这些人见了张大娘难免就要恭维几句，张大娘虽然是个小气的，可看见有领着孩子过来的，多少也从灶间拿些吃食递给他们。
张珠玉没想到他也能领到一大笔钱，拿着这笔钱回家的时候还有些晕头转向，老远看到林凤蝶在那里说话，她就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上次被里正打了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家门，后来去山上上工的时候才每天早出晚归的。
之前在李氏家里的时候，她倒是和林凤蝶的来往比较多，不过那时候她们两个总是嘀咕别人，林凤蝶后来就不愿意和她再有什么接触。
只是看到大家都在那边热热闹闹的说话，张珠玉心里也是有几分羡慕的。
林凤蝶也看到了她，见她手里拿着那钱袋子，就热情的和她打了招呼。
“你这是领了多少？”
张珠玉就咧了嘴笑起来，“快有一百个大钱了。”
“你这领的可不少。”林凤蝶眼里有几分羡慕，“你们火腿小组都领的不少。”
“不止呢，我之前冬至的时候捏饺子也是出了力的。”
吴婆子在外面看了会儿热闹，她家里的两个儿子在外面跑货，这次领到的福利也不少，她光看那些个铜板也乐得合不上嘴。
“等开春儿你们两个去山上种树了，也得好好给燕娘干，等过年的时候也能领上这一大袋子钱。”
这钱是独立于月例钱之外的，领了这么些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不拘多少都让人高兴。
“可惜今年燕娘家也不在村里卖那些猪下水了，不然我还打算去买一些。”
她家两个儿媳妇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前几个月的时候他们想去镇上买个烤鸭都差点打起来，死活不愿意。
吴婆子也接受到两个儿媳妇的目光，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从前能和现在比？那时候咱们家里面可没什么钱。”
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他们手里面也有不少了。
这不就底气来了。
“村里人说都要去给燕娘请个平安符。”这两个儿媳妇见自家婆婆大方，自然也是高兴的很，总算不出来说些不着调的话惹人眼了。
“去哪里请平安符？”吴婆子认真的问，“到时候我也跟着去，咱们也给燕娘请个平安符来。”
“就去铜山那边，燕娘不太喜欢那董婆子，说她神神叨叨的不靠谱。”
吴婆子一脸了然，“要不说燕娘是铜山庙里娘娘下凡呢。”
林春燕还不知道这事，听说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找里正阻止大家。
“做什么要去那边给我求平安，我这不也是好好的。”
里正笑呵呵的，“都是大家的心意，可没人让他们去，是自个愿意的。”
里正娘子也在一旁劝，“你可别有负担，大家都是想着过年了得去山上走一走，想着你帮了大家不少，顺道再求个平安符回来。”
即便这样说，林春燕还是有些不安。
张大娘也在宽慰林春燕，“人家有钱人都是给菩萨塑金身，咱们不过是求几个平安符回来，不值当什么的。”
林春燕也不知道和他们怎么解释，不过好在白娘子的回信到了，周晚娘带着回信来找林春燕，总算占了她的心神，让她很快那这事抛之脑后了。
第197章
周晚娘过来之后先去看了赵杏花, 见她在这里过得实在不错，人也比之前刚回来的时候开朗了许多，心里就高兴起来。
“还说过年的时候让你去我那里，祖母和母亲过来也说了要请你过去呢。”
赵杏花直接摇摇头拒绝了, “我就在我姑姑家就行, 表哥快要成亲了, 我还能帮上些忙。”
又把李大娘子是林春燕姑姑的事情说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儿过年, 可是热闹的很。”
周晚娘从心里就升起来几分羡慕，“倒是不像我, 只有和霁明他们孤零零的过。”
林春燕已经简单的把信给看了一遍，对周晚娘就笑：“你干脆带着他们一块儿过来, 那边桃玉家里还有地方住。”
周晚娘也想回来，犹豫了犹豫就点头答应，“那我一会儿回去就收拾收拾东西。”
赵杏花很是好奇信上都写了什么, 凑到林春燕身边过来看。
她也认得几个字, 赵王那时候可是总让她练字读书, 非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才女，做第二个周晚娘。
赵杏花压下心里的不痛快, 扫了一遍之后就惊讶起来，“这……这也太……”
她都不知如何说下去，林春燕替她开了口，“我看白娘子也是很豁达, 对官场上的事情看的很开。”
这时候朝堂上的局势很不稳定, 梁王上面还有个太上皇, 身体不好但也有实权，胡相公当初可是和赵王绑在一起的, 算是站错了队。
这时候不过是罢官回家，好歹还留了一条命在，已然是这个梁王不打算深究。
白娘子唯一可惜的就是胡小郎君，他也要跟着回老家，之后怕是科考一事上也不能太顺利了。
周晚娘之前写的那些信白娘子也一并回了，白娘子自然知道周晚娘的意思，她当初以胡家的小娘回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们一家人马上就要回到白云镇老宅，周晚娘继续留在那里自然不再方便。
“怪不得方才你答应的那样痛快。”赵杏花脸上就带了笑，“以后可想好去哪里安家？”
周晚娘摇摇头，“我还得问过祖母的意见。”
说完这个，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赵杏花，“不如你跟着我一块儿过去看看，好歹过年了，祖母年纪又大了，已经说了好几次。”
又说周大娘子知道错了，“祖母都说了她好多次，断然不会像上次那样。”
赵杏花却坚定的摇摇头，“我去那里也不自在，倒是想和家里人一块儿过。”
周晚娘垂下了眸子，眼里就带了几分失望来。
她很想着一家子团圆，可不管是赵杏花还是周大娘子都不大乐意。
就连王老太太的态度也很是暧昧。
林春燕赶紧出来打圆场，问周晚娘之前说好要在他们这里教书的事情还做不做数，“我们可缺一个女夫子呢。”
周晚娘这才勉强笑了起来，“自然来，等我手头上的书写完了，差不多也就到开春暖和的时候了，到时候我就过来。”
等周晚娘走了，林桃红才奇怪问赵杏花，“你怎么不想着过去？好歹面子上得过得去，见面礼肯定也不能轻了。”
赵杏花对那些却不是多喜欢，“不过一些俗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的，我们逃难的时候但凡放不下那些东西的，怕都没有逃出来。”
且她心里对王老太太和周大娘子都是有芥蒂的，头一次上门就给她的那下马威她多少也明白几分。
要是周大娘子早就被敲打，又如何那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不过怕她对家族不利，怕她招致祸端。
“咱们虽然不能选爹娘，可自己的路却是能自己选的。”林春燕安慰赵杏花，“咱们都会越过越好的，等过了年天暖和起来了，咱们还上山去摘野菜。”
赵杏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我最喜欢去摘那些野菜嘞，那些荠菜、杏仁菜、蒲公英可都是好吃的很。”
说着这个，大家似乎都能看到春天漫天遍野都是野菜野花的情景。
“要是一直是春天就好了，夏天也不错，有很多野果子吃，秋天粮食熟了，咱们又能晒各种腌菜，只有冬天一点儿也不好。”
林桃红托着腮抱怨，“去哪里也不方便，伸个手出来也冷的很。”
“可是冬天有这些烤出来的果子，枣儿，花生，还有热气腾腾的芋头，偶尔咱们还能吃到锅子，也是好得很。”王英娘开解她。
腊月二十三这天他们四个人把家里收拾妥当之后，又炸了麻花做了糯米糍粑出来。
林春燕端着这些麻花糍粑往村里走的时候，看到家家户户的炊烟都蔓延着，除了木头燃烧的香气之外，就是各种各样食物散发出来的美味。
一样的东西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却是不同，林春燕一路人都在猜着这家做的什么好吃的，那家是不是在蒸豆包。
李氏见林春燕给他们送糍耙过来，拉着她过来帮忙看新打的柜子样式。
“和你们家的那个差不多，想着等正月里就请人来盖房子，这些东西都该准备起来了。”
那边四郎朝林春燕挤眼睛，林春燕和李氏说完，就去和四郎说话。
“大姐，你看我捏的盘子？”
他们家院子地方本来就不大，四郎还在他们家院子里弄了个泥坑，旁边放了几个像模像样的盘子。
林春燕眼睛亮亮的，“这都是你做出来的？”
四郎可骄傲了，“是呢，不过我刚学会了如何捏，倒是还不会怎么烧窑，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等我学会了咱们就不用去外面买了。”
林春燕看他那个小模样，不由竖了大拇指，“你可真能干！”
林凤蝶在一旁哼哼，“大姐，你可别再夸他了，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另一旁的五郎穿着厚厚的棉裤，脸蛋因为长期在外面吹风有了两朵红晕，手里拿着那糍粑小幅度的点头。
林春燕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笑着问他，“你能听懂啊？”
五郎咧着嘴就笑了起来，吭哧一声咬上了那糍耙。
过年的时候，他们几个人都穿上了新做的袄子，只可惜没能去县城里买了首饰，头上难免还戴着从前旧的那些。
张大娘见他们几个都和花儿一样好看，笑的合不拢嘴，宽慰着他们，“瞧着如今也没什么事了，咱们正月里就去县城里逛一逛。”
林桃红想到上次在衙门里围着的那群人，担心的说，“咱们去了不会就把咱们给认出来吧？”
她话里带了几分忐忑，“到时候多不好看。”
“那有什么。”张大娘和林春燕他们的不觉得如何，“那么多人呢，谁认识谁，就算认识了又如何？”
谁家里还没点事儿，东家打架西家闹事的，太有脸皮了还怎么活下去？
张大娘看着林桃红就点了点她额头，“你这个妮儿，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瞻前顾后的，什么时候这样害羞？”
“就是，以前可是能掐着腰和那些闲汉对骂呢。”
林桃红不好意思，“那都是以前不懂事，人家这不是长大了，再像从前那个样子就让人笑话的。”
林春燕就知道她这是到了青春期了，性格难免会改变一些，想着她也快要来月事了，就叮嘱她不能再吃凉的，“尤其是地窖里的那些酒可不能再去偷偷喝，那些都没热过，喝了也不嫌难受。”
林桃红吐吐舌头，上去摇着林桃红的胳膊，“大姐，怎么突然就不让我喝了，也就这几天不用去铺子里，等过了年又得忙起来。”
王英娘在一旁笑呵呵，“你这话说的，过了年也好几天才上工呢，再说到时候你累了还能不让你歇着？”
林桃红撇撇嘴没继续说话。
晚上的时候，赵杏花和梨花一人拿着几盏灯过来，都是用竹子编出来的，灯光印在雪上面显得格外的漂亮。
林春燕他们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就是有些费灯油。”梨花精打细算着，“咱们就过过瘾，一会儿就熄灭了。”
他们提着灯笼先去村子里转了一圈，见家家户户门口都燃烧着蜡烛，门神也随着风吹来吹去，朦朦胧胧的灯光下也看不大清，不知道是谁被吓到了，一下子就尖叫了起来。
一时大家都害怕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的，林春燕就感觉有好几双手抓住了她的衣摆，让她动也不能动。
她只能把灯笼提高一些，让这些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安慰他们说，“什么也没有，你们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她这么说完，身后的几个抓着她衣裳的手倒是松了松，林春燕回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拽着她衣裳的就有四五个人。
回去了她还把这事儿和张大娘拿出来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出事了都往我身后躲。”
林桃红在一旁愤愤不平，“我想挤过去的时候还没地方，也不知道谁是你亲姊妹。”
跟着出来玩的人还有张珠玉，林桃红别的人没记住就记住了她，说了好大一会儿她的坏话才罢休。
“你们两个也真是。”张大娘都听不下去了，“下次见了面可得好好打一架，就像我和梨花娘一样，谁也别虚谁，做什么在后面嘀嘀咕咕。”
“打就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林春燕都被两个人弄得无语，先白了张大娘一眼，“教些什么不好，回头她还真敢和人家打上一架。”
又说林桃红：“才说了知道丢人要脸面，又说这样的话来。”
除夕这一晚就在这样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中度过了，直到守完岁他们才东倒西歪的睡在床上，第二天也不用早起，都睡了个自然醒。
穿戴好了，门口也响起了动静，是村里来拜年的人上门了。
原本他们家来拜年的也只是几个亲戚，不过今年走动的人就多了，村里的小辈大多都上了门，给他们拜个年说几句吉祥话。
张大娘今天也不抠门了，去灶间把之前做好的那些吃食都拿出来，给几个小孩子都抓了一大把。
林春燕领着林桃红和王英娘也去拜年了，路上也热热闹闹的，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走几步就能碰见同样要去拜年的三三两两的人。
被雪覆盖着的小山村一下子就显得有生机起来，拜年的人互相见了面也都会停下来寒暄几句，这个说晌午了要来我家吃饭，那个说一会儿找你去喝酒，人人脸上都挂着笑。
从里正家回来之后，林春燕就不打算出门了，上午太阳正暖和的时候她就搬了椅子晒了会儿太阳，等太阳的温度褪去了，她就进了灶间。
地窖里还有之前晒好的干豆角和干茄子，她拿出来打算做个排骨豆角和炒茄干。
初二的时候，孙安元和孙捕快也上门来给他们拜年，两家虽然还没有过礼，但也都心知肚明的定下了，过年这样的大日子自然要上门。
晌午的时候，张大娘就留他们吃饭，顺便让林桃红把关大郎也叫到来。
“早晚都是一家人，咱们也不讲究那么多虚礼。”
关大郎很快就过来了，他也拿了不少东西，进来就先去看王英娘，见她也在旁边坐着之后才笑了几声。
这一顿饭吃的略微有些拘谨，张大娘看着他们确实高兴的很，哪怕林桃红吵着要喝高粱酒也没让她生气。
初三不走动，张大娘打算初四的时候回张家村住上几天，等再回来的时候山上铺子里也该忙活起来了。
林春燕这几天都在家里把种子都收拾了出来。
初二的时候孙安元过来也给她带了不少，上次二郎成亲的时候林春燕和他提了一嘴，哪怕过年的时候孙安元也帮着从几个认识的人那里找了些。
“还有果树苗，狗蛋爹那边也都找好了，就等着开春天暖和了。”
这一天到来的也很快，山上的野菜是最先感知到的，林春燕他们去上山的时候看到冒出来的各种野菜，惊喜的都笑出了声。
“总算到春天了！”
荠菜、花椒芽、白蒿、芦苇笋个个冒出了头。
来山上摘野菜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大家也都知道这些野菜哪怕吃不完，也都能晒干存储起来，只要没事的都上山挖起野菜来。
林春燕他们挖了不少，许多野菜吃的时候是略微有些带苦味的，不过这些都能通过浸泡焯水来去除。
简简单单的回来调个凉菜就十分的新鲜，和冬天那些养生滋补的口感不同，这些野菜就是要将人的味蕾给慢慢打开。
芦苇笋浸泡了两天之后，它自身带的苦味就去掉了不少，林春燕把他们捞出来切成小段，打算配着腊肉一块炒。
芦苇笋很嫩，没有那些苦味之后，只剩下本身的一种清香，再配上腊肉的咸香，每一小段都被冒出来的猪油所浸染，吃起来就格外的香。
上次去山上的时候又找到不少的野葱，这些野葱林春燕烙了个野葱鸡蛋饼，剩下的那些她全做成了葱油。
熬葱油的时候，锅里面应该放的是冷油，油也不用特别多，先把葱白放到油里，小火熬成黄色的时候，再把上面的葱绿放进去。
都熬成黄色之后全部捞出来，灶间院子里已经飘出来浓郁的葱香味。
这时候再把之前调好的料汁放进去，看着冒起小泡泡之后再把柴火都抽出来，锅里剩下的黑乎乎的一团就是葱油了。
这些保存得当的话也能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不想做饭的时候直接下了面条，把葱油拌进去，放些花生芝麻酱就是一道勾人馋虫的美味。
他们家炸葱香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林翠香和隔壁的杏花都过来问是怎么做的，说也要上山去找些野葱回来，照着做一些。
没用多久，去山上找野葱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做了葱油之后也没忘记林春燕，都拿着各自做好的葱油来送给她。
家里原本只有两小罐葱油酱，慢慢的就多了好几罐子，林春燕尝了一下他们做的味道，哪怕方法相同，谁和谁做出来的口感也是有区别的。
原本冬天能将人刮透的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温柔了许多，林桃红最先把外面的羽绒马甲脱了下来，换成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袄子。
陆陆续续的，大家都把冬天穿的衣服换了下来，找了一个暖和的时候，他们就把这些衣服都拿到了小河边进行清洗。
“就是水还有些冰手。”林春燕摸了摸小河里的水，“怕是得到四五月才能暖和一些。”
“这和冬天比已经暖和多了。”旁边一个婶子笑呵呵的说，“这小河一融化，孩子们就用了过来摸鱼摸虾了。”
远处的柳树也有了嫩绿的芽，时不时就有人扛着锄头路过，这是要去翻自己家里的地。
又到了做柳叶膏的时候了。
张大娘也把他们后院的地翻了一遍，还有他们房子后面那一块去年刚开垦的地，也一并都给撒了肥。
只可惜，他们家里的草木灰不太多，剩下还有一大块没有撒到，张大娘干脆就去找了放羊的周大爷。
羊粪是个好东西，周大爷从前也不会把这些东西乱丢，就等着春天的时候村里人上门来讨要。
林春燕也开始忙了起来，把种植小组的人都给召集起来，先和他们开了会，说了他们的重要性。
“咱们铺子里卖的果冻豆腐，凉糕上面用的果干，还有将来点心铺子上要用到的果酱，都是要从咱们种植小组里产出。”
这些人是林春燕早就定好的，不过和其他小组不同，他们这都半年以来一直没有上工。
林春燕怕他们心里不得劲，才特意召开了这个会。
显然这个会之后，大家心里都打起了精神，连连保证一定会好好伺候这些果树。
“咱们别的不会，就这一把手艺，肯定都会给燕娘好好干的。”
“那是当然！就咱们这些伙计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咱们瞧，要是干不好了，可不就要被村里人笑话。”
“到时候怕不只是村里人笑话，外村的人也要笑话咱们是个孬种。”
林春燕见他们思维发散的有些歪，但是个个都已经打起了精神，雄赳赳气昂昂的去种树了，林春燕就没再说什么。
铺子那边也要开门了，马氏他们早早的就过来，和宋大娘他们把铺子上上下下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连挂着的竹帘也换了个新的。
这些珠帘都是马氏和胡氏两个人在家里编的，他们两个编竹帘的手艺可是一顶一的好，秦老丈人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这是从哪里买的。
头一天铺子开张，就有不少老主顾上门来，连隔壁烤鸭店也有好些人等着。
宋大娘外面的棚子已经搭好了，过来同林春燕说话的时候就指了那不远处的几个人，“前几天扫铺子的时候他们就总来问，估摸着是县城那边的人。”
林春燕看见了几个眼熟的面孔，和他们远远的打了招呼，就进灶间帮忙去了。
外面的人也不是干坐着，那些凉菜鱼香肉丝都是早就做好的，快有两个月左右没有吃这些菜，这些老饕们心里都还挺惦记。
不过他们这些经常来铺子的老饕也是精明的很，哪怕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这些菜色，但都还克制着。
他们知道一会儿林春燕肯定会做了好吃的出来。
那些县城里来的几个郎君娘子就不知道了，瞧见这些端出来的菜色就没忍住，都要了不少吃的。
秦老丈人的腿已经好了，和刘老丈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只吃了几口就不动筷子，眼巴巴等着林春燕端了好吃的出来。
“我猜是春饼。”刘老丈人也放下了筷子，“要不咱们来下个赌注。”
刘老丈人从前就爱打赌，那几个葫芦镇的郎君也都是这样，什么都要猜一猜。
秦老丈人心情好，乐意陪着刘老丈人玩，就摸着胡须说，“我倒是觉得不是春饼。”
烤鸭那边已经卖起了春饼，往日里单调的配菜也变得丰富起来，什么韭菜豆芽都摆放出来，林春燕这边定然不会再做了春饼出来。
刘大娘也这样觉得，“我押老秦。”
刘老丈人见自家娘子还不支持自己，心里还有几分郁闷，悄悄瞪了她好几眼，倒是没敢说什么。
很快，刘老丈人就看到林春燕端了那温盘出来，等着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想知道林春燕这是做了什么出来。
那边县城过来的几个人傻眼了，瞧着已经排起的队，再看看自己已经吃撑的肚子，才知道后面才是重点。
这时候再后悔也晚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瞧见前面人已经要了新鲜的饭回来，就都伸长了脖子去看是什么。
第198章
“是什么？”这些人赶紧问。
秦老丈人给他们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 笑着说：“是脆琅轩，东西可不多，要吃的话得赶紧。”
一听这个，这些人也不嫌肚子撑了, 大不了一会儿打包带走。
脆琅轩做起来不难, 里面的莴笋要下过焯水, 捞上来之后直接放些调料，吃起来就格外的清甜脆爽。
在春天的时候吃上这个, 倒是让人觉得新鲜清新的很。
外面的闲汉也已经送了几趟回来，像王家李员外这些人家都知道肯定还有后手, 就都派了人过来等着。
林桃红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们，也很是高兴, 先拜了个晚年，问了各自过年的情况，和他们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
头一天开门, 林春燕原本准备的东西不多, 隔壁烤鸭铺子也是, 没想到来的人却是不少，东西卖完之后也还早, 想了想一直还没去县城那边买首饰，他们几个就商量着今儿个过去看看。
“还是得找个人一块儿作伴。”张大娘不放心，“外面也没那样太平。”
光他们几个小娘子过去，怎么也觉得不安心, 正好张小舅在, 说要给马氏再买一个镯子, 还要给兰姐儿添妆，就一块儿过去了。
林春燕还去村里叫了梨花他们, 一个马车还坐不下，最后二郎也去借了一辆。
“你们都要买什么？”林桃红兴奋的小脸都红扑扑的。
“我想买个镯子。”
林春燕想买个簪子，还想着给兰姐儿也买个。
过不了几天，兰姐儿就要出嫁了，他们也都想着给兰姐儿带些东西。
马氏和张大娘嘀咕话：“还是家底太薄了，要是晚出嫁几年，我也能再给她攒攒。”
“都到岁数了，就是嫁了人难不成就不是一家人了？”张大娘宽慰马氏，“以后该补贴还是要补贴。”
马氏点点头，也知道兰姐儿为什么想早些嫁过去，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只是嫁了人难免就要生孩子，“我可担心这个，上次同有福娘说了，怎么也要晚几年再生。”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的低低的，就怕其他几个小娘子听到了。
张大娘不以为意，“那就晚些，咱们村好些个人家都不急着要生孩子呢，你看那大妮还有静娘，都说要等等呢。”
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上走一遭，难产去世的人又不是没有，多少会让人感到害怕。
林凤蝶仔细的竖着耳朵听着，很是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下马车的时候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正月里处处都是新鲜热闹的时候，各个地方挂的灯笼也没去掉，他们去首饰铺子的时候还在感概。
那掌柜的是个年岁挺大的是老丈，听完就乐呵呵的说：“前几天立春的时候更热闹，不知道多少人来打春牛。”
张大娘和马氏听了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就那天过来了，也还能抢到些土回去。”
这些土喝了据说能包治百病，灵的很。
小娘子们都已经看起来首饰，老丈人也不动地方，自有两个小娘子过来招待他们，直挑到天快黑了才罢休。
“干脆晚上再这里吃些，左右咱们有马车。”张小舅指了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摆摊的。”
林春燕对各种各样摆摊的吃食向来很喜欢，几个小娘子把东西收好之后也欣然答应，笑盈盈挽着手过去。
“这些都是什么好吃的？”
张大娘闻到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放眼望过去，摆出来的摊子可有不少。
“快元宵节了，去年咱们还来这里看过花灯。”张大娘指了不远处地方说，“还看到上一个县太爷放灯来着。”
“现在就有卖灯的了。”这些灯和他们自己做的那些不一样，样式格外精美，他们看了自然就有些动心。
“小娘子，这些灯可都是咱们自己做出来的，县城里也就数咱们一家做的好，你们要了价格给你们便宜一些。”
卖灯笼的大娘也很会说话，每个灯笼的给他们便宜了一两个铜板，就连本来不想买的王英娘也要了一盏。
大娘高兴的不行，张大娘继续和她搞价，“买了你这么多，怎么也要送我们一个。”
“我这些就没赚你们钱的。”大娘虽然这么说，还是拿了一个最小的灯笼给了张大娘，“就当结个善缘了。”
前方有卖米花糖的，林春燕要了两块尝味道，这米花糖尝起来是有些焦糊的，但味道格外的好吃，路过的小孩大人都会忍不住侧目。
王英娘就说：“别看米花糖不起眼，可真卖起来了，一天也不少挣。”
那米花糖夫妻两个几乎是不停的在做，放凉切开没多大会儿就会卖出去。
再往前面走就是卖羊肉串的，不过可能因为价格较贵的原因，这摊子前的人倒是不多。
林春燕还发现了他们家的火腿，这些火腿也被放在了烤架了，经过加工之后的油都滴落了下来，看起来倒是香喷喷的。
“回头咱们也这样烤了吃。”林桃红咽着口水，“他们倒是挺厉害。”
林春燕花了几个铜板买了那烤火腿尝了尝，递给他们一人一片，“这卖吃食的也是个厉害的，火腿都腌制过了。”
“我尝尝。”林翠香凑过来尝了一口，发现味道果然和普通火腿不一样。
“这样吃法也新鲜。”
林春燕想着这样也不错，他们主要就是往外批发，到底怎么卖这些人就可以各显神通。
转了一圈，光吃那些小吃肚子也差不多饱了，他们才重新坐上马车往回走。
夜路不好走，好在从县城到他们镇上是官路，张小舅一路上都没停，就怕撞见了鬼。
到了他们镇上就好了，这一路上都是熟悉的，也不怕有人再蹦出来做什么。
兰姐儿出嫁那天林春燕就没开铺子，一家人都去给帮忙，李有福好不容易娶上媳妇了，赵娘子一心要好好的置办，排场倒是也大得很。
头天晚上兰姐儿拉着帮忙收拾的林春燕，把心里的那点不安给问了出来，“听说和杏花妹子差点成了，我原先也不知道。”
王大妮她倒是听说过，除了觉得有些尴尬之外倒是没什么，可赵杏花长得那样好看，就是她一个女娘见了也喜欢的很，自然心里有些不得劲。
她不想把这些思绪一直藏在心里面，不然老觉得像是有刺在一样。
见她羞愧，林春燕赶紧安抚，“这有什么，不过人之常情罢了，不过杏花和有福倒是真没什么。”
她把之前两个人的事细细说了，“要不赵娘子从前着急，有福怎么也不开窍，加上她以前也不想让杏花嫁到他们家，不过是杏花是单方面那么想着。”
她停顿了一下，等兰姐儿听明白了才继续往下说，“况且我觉得杏花对有福也不只是那种男女情，你也知道她那爹娘都不是个好的，她也只是想找个好人家。”
兰姐儿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就带了几分心疼出来，从前的她何尝不是那样，李有福说想娶她的时候，她也恨不得早些嫁出去，好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她彻底没了心结，脸上带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也是有几分期待的，“等嫁过去了上工就近了许多，就是慧姐儿还得一个人来回跑。”
慧姐儿这几天想起来就哭，眼圈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是红的，兰姐儿对她来说既是姐姐也是娘一样的人，两个人要分别自然舍不得。
“你忘了咱们也在镇上开点心铺子了，我姑姑已经开始寻摸起来了，等找到之后慧姐儿直接在镇上帮忙就行，哪里还用得着来回跑。”
兰姐儿想到那点心铺子也是高兴的很，“上次回村子里过年的时候，我听小妹娘说也想来镇上呢。”
他们村子里买东西的人实在少，加上还有货郎时不时过去转，能挣到的钱很有限。
加上张小妹出来之后，和他们说了许多在镇上如何好的话，自然让他们动心起来。
“来了也挺好，咱们这生意眼见着越来越红火，需要的人自然要多一些。”
兰姐儿睡觉的时候还在想着铺子的时候，倒是没了之前那样的忐忑，等第二天早早醒来被喜婆子抓着上妆，她还觉得像是在做梦。
林春燕他们都在镇上这边招待客人，娘家人虽然不多，但给兰姐儿的添妆都不少。
“好歹是咱们家第一个女娘出嫁。”胡氏手笔也很大方，送了一支银簪子。
马氏欢天喜地的给兰姐儿装到了箱子里，她这次也是花了不少，首饰头面都买了几个。
张大娘买的是个手镯子，他们这些小娘子有送耳坠子的，有送自己送的汗巾，也满满当当装了一箱子。
“大姐，以后离你们家里近了，好歹多看顾着些。”
马氏眼见着兰姐儿要上轿子了，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
“还用你说，再说离你这里不过几步路，什么时候想去了就过去看看，咱们村可没那什么婆婆不让回娘家的规矩，要是有福娘不让，回头我替你打一架。”
张小舅在旁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平日里和几个女娘接触的就少，后来出去跑货后接触的就更少了，这时候心里涌现出的只有愧疚。
好在慧姐儿还在跟前，他好歹还能弥补一二。
林桃红也跟着哭了一场，一边擦眼泪一边拉着林春燕和王英娘的手呜呜，“你们两个也不要嫁人了，我可舍不得你们。”
旁边的张小妹没忍住笑了，“你这两个姐姐就在你家门前盖房子，就是想远着些也不容易。”
林桃红这才收了脸上的泪，很是忧愁的说，“你说做什么要女娘嫁出去，就不能在自己家里。”
“又说玩笑话了，自古就是这样，谁能改变？唾沫星子先淹死了。”
白娘子他们下船的时候才看到码头上热热闹闹的，她站在岸边看了好一会儿，想着之前在这里好歹带过一段日子，不然这样冷不丁的回来，心里多少有些受不住。
后面的胡相公面色灰白的很，白娘子也不理会他，见胡小郎君脸色倒是挺好，下了船就活蹦乱跳的张望，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娘，我瞧着那边是不是娶媳妇呢？”胡小郎君指了铺子那边问，“看着倒是林小娘子那边。”
“还真是，说不定就是他们家有喜事呢。”
胡相公见他们两个人直接这样旁若无人的说起来，心里就有些不痛快，“那商户女成亲不成亲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白娘子直接一记眼刀子飞了过去，根本不理会胡相公说的话，还让书香陪着胡小郎君走一趟。
下人们也都知道该听谁的，白娘子娘家可没倒，家里的银钱开支都得靠着她，胡相公可是被罢了官，风光体面早就不在了。
书香立刻就带着胡小郎君过去，胡相公原本想着到了自己地盘上白娘子多少会收敛一二，压根就想不到白娘子即便在这里也是如鱼得水。
她帮了赵杏花和周晚娘，王家老太太如何也得念着她的情，他们家在这里可比胡家说话还要顶用，她自然不怵什么。
“小桃妹妹！”书香一走近就眼尖的看到了林桃红他们在忙前忙后，赶紧叫了一声。
林桃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书香哥！”
书香上次回来还是送周晚娘的时候，算算时候也多半年过去了。
故人重逢自然高兴，看到书香身后的胡小郎君之后她也是开心的咧嘴笑。
“你们忙什么呢？今儿个铺子没开门？”胡小郎君和他们也不生疏，还往她们身后张望了几眼。
“小郎君，我们家今儿个是有喜事，平日里铺子可都是开着呢，想吃什么随时过来。”
林桃红说完就去找了林春燕来，林春燕看到胡小郎君也很是感慨，再看到后面的白娘子之后，认真的和她行了礼。
白娘子能帮着杏花晚娘做了那么些个，已然是尽心尽力，担了不知道多少风险。
白娘子笑呵呵的，“我们回来倒是不巧了，一路上坐船也没吃到什么东西，还说下了船就来你这铺子吃一些。”
“娘子要是不嫌弃，就来咱们席上吃一些，都是自家亲戚。”
张大娘也过来相迎，马氏光看他们排场就知道是大户人家，自然欢喜的很。
白娘子也就顺势坐下了，带回来的东西先让下人们送回去，再打扫一二。
“这么多好吃的。”胡小郎君坐下之后就看到席面上的菜色，这桌子上是新给他们上的，摆盘也是精美的很。
胡相公原本是不想坐在这里的，倒不是因为铺子上不得台面，单纯就是不想顺着白娘子的意。
不过他坐船这一路也没怎么吃好，肚中早就饥饿，闻到席面上传来的阵阵饭香，倒是没有和白娘子说什么。
白娘子也不好白吃，特意拿了一个镯子当礼钱，马氏推脱好几次之后才收下。
书香在另一边和秦老丈人他们一块儿吃，这些老饕们都是上了礼过来的，亏得林春燕做席的时候就多预留了不少，不然还真不够。
林桃红很想和书香说会儿话，往他那边张望了好几眼，书香自然瞧见了，三五下就吃完过来找他们。
“书香哥，汴京那边怎么样了？”
书香叹了口气，“风声特别紧，就是出去吃个饭也不敢随便乱说话，一个闹不好就被牵连进去了。”
他们家后来的时候更是连门也没出，只有他们这些下人出去采买的时候才能去透透气。
林桃红咋舌，“那也太严重了些。”
书香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不管怎么说，咱们能活着回来已经算祖宗保佑了，也亏得我们大娘子娘家那边周旋，不然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回到这里倒是挺好，书香挺愿意回来，还同林桃红说以后怕是要经常来铺子里买吃食，“到时候可得打个折扣。”
“那是自然，就咱们这样的交情，你只管来就是。”
金娘子捅了捅张大娘的胳膊，示意她看过去，“你家红娘和那书香站在一块儿倒是挺般配。”
张大娘看了看，面上先撇嘴，“我家红娘还小，可不能瞎说。”
心里面却是琢磨起来，这书香哪里都好，跟着胡小郎君也算是有见识的，就是可惜不是个自由身。
白娘子回来没两天，周晚娘和霁明他们就搬了出来，王老太太借着偶遇，说是投眼缘，认了她做干孙女。
赵杏花没去，周晚娘去王家住了没几天，就搬到了村子里。
村里人本来就已经知道赵杏花有个双生子的姊妹，不过如今是过了明路。
村里的小孩子也有了上学的地方。
这和能去山上做工一样让村里欢天喜地，从前要供个读书人出来，那得举全族之力才行，就这也多的是后期供不起的。
他们这些人都没想过让孩子去读书，能学会算术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林春燕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的脸庞，心里也很是感慨，“咱们不管小郎君还是小娘子都是要送来读书的，不能厚此薄彼，要是有不让女娘过来的，以后不管是上工还是读书都不行。”
她说的很是严重，下面的村民们也都收了笑脸，认真的听起来，还有人赶紧附和表忠心。
“咱们都知道这个道理，我看女娘也都聪明的很，上工都干得那样好。”
“是，咱们肯定让女娘去读书。”
里正在旁边没有开口，对林春燕的决定她早就猜到几分。
算术班的时候也是这样，请过来教书的也是女娘，提拔去上工的还是。
林春燕见他们没什么疑问，又说起来周晚娘，“大家也都见过，要不是因为和杏花的关系，咱们指不定也请不了她过来教咱们，别小看了她——那算术班的书可是她编写出来的。”
他们原本就有人去上过算术班，自然也知道那教他们认字的书，不由就哗然起来。
本来就不敢轻视周晚娘，这时候就更敬重了，好些个人都不敢看周晚娘，生怕把人给吓跑了。
知道他们这里能念书之后，附近村里的好些个人都想把自家的孩子送过来，想要科考的倒是没有几个，就是想着认上几个字，好歹不做睁眼瞎。
林春燕和周晚娘商量的是，只让这些孩子带了沙盘过来，和算术班一样，先会认了再说，至于能不能在纸上写得好，那也得看适合不适合。
笔墨纸砚哪个都不便宜，林春燕就没让大家伙买了来。
可一看送过来的孩子，清一色的男娃，有好几个年龄一看都大得很了。
都不用林春燕开口，里正先一口回绝了，“你们自己看看都带着什么人过来？我们这里可是有女娘的。”
“女娘读书有什么用？我看你们就是被那燕娘给忽悠傻了，天底下就没有让女娘读书的道理。”
说这话的还是个妇人，里正娘子一听就呸了一口，“没这个道理你别过来，带着你那宝贝疙瘩有多远滚多远，还来我们村子指指点点，谁给你们脸了。”
她一发火，剩下的那些人都不敢说话了，里正表明了不收，他们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
里正娘子看了一眼里正，“知道你想办好事，可如今也不是办法，咱们慢慢挑好的来，不能再让这样多的男娃过来了。”
林春燕点头也表示同意。
里正知道好心办坏了事，有些怨怪这几个村的里正，明明是他们上门求情的，他自己也把话说清楚了，这些人偏能把事给办砸了。
山上的果树种下去之后，林春燕每天都要上去看看，果树并不好成活，就是人再精心伺候照料着，也有好些个没活过来。
林春燕脸上难免就带了几分愁容来。
“还是得找个懂这方面的人过来。”就像柳娘子对怎么养鸡养鸭很是了解，山上的鸡鸭就养的很好。
“让狗蛋爹帮着去找，他十里八村的来回跑，认识的人可不少。”
狗蛋爹也一口答应下来，“狗蛋姥爷村子里就有这样的人，我过去问问。”
一听说要过来山上帮忙，还给发工钱，那人自然乐意的很，麻溜的就带着铺盖过来了。
没地方住，就只能暂时住在山上。
林春燕想着，董桃玉他们还在林二婶原来的屋子里住着，还有周晚娘都挤在那边，看来得盖个宿舍了。
第199章
宿舍这个事情很好说, 林春燕过去找了里正一趟就敲定下来了。
方相公从过了年之后几乎一直在他们村子里，都没怎么去其他地方，光他们村子里盖房子的活计就有不少。
最先盖起来的就是林三叔和孙安元这边。
宿舍的事情倒是也不着急，现在还有地方住, 林春燕在村子里选来选去, 最终才选定一个地方。
“其他哪里都好, 就是一定得安全了。”
毕竟里面住的都是一些小娘子，要是有不长眼的摸过去就不好了。
最后把地方选在了里正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这地方也不小, 当初里正是想给张天河他们盖房子用的，不过李静娘他们都要搬到镇上去, 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他就让了出来。
“有我看着呢, 没谁敢不长眼的过来。”
这个地方算是在村子中央，附近邻居也都是老实可靠的，喊一嗓子能把半个村的人招过来。
“我看那二期的围墙还得继续建。”说了这个, 里正又说起那些树墙来, “还是得趁着暖和的时候种下去, 去年冬天种的有好些个都没活。”
这些没活的后来又都重新补种了，费了两次功夫。
就是没这么多的时间。
“慢慢挤吧, 等春耕过去时间就多了。”
里正敲了敲他的烟袋，“实在不行就去外面村子找人，多的是人愿意干。”
林春燕他们铺子也开始重新忙起来，张小舅大着胆子去北方那边走了走, 回来说倒是和从前差不多, 就是见了他们过来盘问的次数比较多。
“也有直接要咱们火腿的,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张小舅眼里带着几分兴奋，“原先我出去的时候又是让人家尝味道, 又是便宜了卖的，可如今不同了，我一说是卖火腿的，人家就先问是不是白云镇的。”
林春燕也高兴，“咱们火腿总算打出些名气了。”
“不单单是火腿呢，还有那松花蛋也是，卖出去最多的就是黄县那边了，我才下了马车就有许多人要。”
林春燕一听黄县那边就知道是谁了，“定然是赵官人的那个丈人在那边出了力，他娘子过来不是说她爹四处拿了书宣传。”
还有刘大娘儿子所在的那个县城，东西也是好卖的很，刚开了春就有人主动过来他们这里拿货。
“再加上晚娘后来写的那些，说不定还能传播的更远。”
“也不能白让他们费功夫。”林春燕想了想，“一会儿给赵娘子还有刘大娘多送些咱们新做出来的东西过去。”
“晚娘那边也要送，上次不是说想吃绿豆糕了，回头咱们做了给他送些过去。”
开点心的铺子很快就找好了，原来和漱芳斋对打的吴记点心铺要转让，李大娘子过去谈了价格，直接就把那铺子给买下来了。
里面的伙计掌柜也不用怎么动，若是个好的就留下来继续用。
她速度这样快，王英娘也就跟着忙了起来，还得专门去和朱娘子那边说一声。
以后有了点心铺子，朱娘子要什么点心直接从点心铺子里来买就行。
朱娘子倒是早就看出来了这个苗头，原先那些点心都会给他们清风楼里卖的，后来慢慢的林春燕在几个大节日里也会卖点心，她就知道早晚会开了这个点心铺子。
她就和王英娘说了自己的打算，“那些沙琪玛什么的我们这里也卖的熟了，你们点心铺子可还会卖？”
王英娘也正要说这个事儿，“那些自然不会再卖了，不然不就是和你们抢生意了。”
朱娘子高兴的笑了，拉着王英娘的手又亲亲热热的说起了话，还说那漱芳斋的曹掌柜怕是要气死了。
“我就看不上他那个窝窝囊囊的德行，这时候怕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在家里正悄悄哭呢。”
王英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曹掌柜却没多说什么。
说笑了几句，朱娘子难免又说起来绮文姐，“你不知道，她后来不是又找了个，过了几天好日子，如今那人又得了新鲜的，是从中人手里买的，倒是不贵，颜色也挺好，就是头发说是被家里的大娘子给剪了。”
王英娘心里一惊，已经想到了施娘，不知道会不会是她被买走了。
她就详细的问了问，“除了头发短了之外，还有什么特征？”
“那倒是不知道了，这也是小竹回来和我说的。”
绮文姐经过这事又病了一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身上再也得不到什么油水，这次她那爹娘兄嫂没有再来闹事。
只可惜，朱娘子原先还想拉扯她一把，朝她递了好几次绳子，绮文姐都没有抓住。
她总觉得靠着男人就能过的很好，哪怕只是一时的，她也愿意这样。
王英娘叹息一声，回头就和李大娘子说了这事，李大娘子却见的多了，“这就好比赌徒一样，总觉得能抓住一个好的，就算不是通房正室也能得了不少钱去，长期下去哪里还愿意自己讨生活，何况还有这样的爹娘。”
说完这个，她指了点心铺子里的一应摆设，“咱们怎么也得换一换，不能还和原来吴记点心铺子一样，匾额也得换下来。”
“姑姑，你当初为什么不继续姓林啊？”王英娘跟着忙了一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李大娘子觉得没什么好瞒着的，“当时我跟着一行商走了，他看重我手艺，我那时候也没别的心思，想着能继续过下去也行，正好他姓李，我心里又对爹娘厌恶，直接就跟了夫姓。”
可惜那行商是个命不好的，一次出去跑货就得了病，很快就一命呜呼。
临走前好歹给她留了些银子，李大娘子就拿着这些四处游历起来。
“那时候想不开，就想让他们看看我这手艺就是不偷学也是一顶一的好，根本就不是一个乡下颠勺的能比的。”
短短几句话，王英娘就能想象到李大娘子当初是多么的不容易，宽慰道：“好在都过去了。”
李大娘子提了提唇角，“是啊，一晃都快二十来年。”
她有心想和赵杏花当干母女，先和王英娘通了气，“回头问问燕娘和杏花，要是愿意我就摆两桌酒。”
“这可是好事。”
李大娘子笑意更大，当初林光宗在的时候，她也犹豫过片刻，可一想到林老爹那个样子，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找个女娘靠谱。
三月的时候，吴二哥去了林老爹那边跑货，才听说林老爹被人打了一顿，听说新伤加旧伤连床也起不来，后来就不知去向。
据说是得罪了他们那里几个乞丐和施娘的娘家人，早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吴二哥也就是说一说这个消息，让林春燕他们安心。
“怕是人不会再回来了。”
那意思是，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
林二叔和林三叔知道了之后倒是觉得有些唏嘘，偷偷在家里哭了一场。
林二婶和李氏等他们好些了才拿李大娘子出来说事，“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当初小妹不见了之后也不见你们如何，你们大哥有这么一个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倒不如对小妹好些。”
林二叔他们还真听进去了，对李大娘子好了不少，兄妹关系总算不那么僵硬。
林春燕像去年一样摘了不少柳叶回来，拌着吃了一回，剩下的都做成了柳叶膏送给宋大娘。
宋大娘闻着柳叶膏传来的香味，乐呵的不行，“就是这个味道，我家娟儿也会做，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总拿出来闻一闻。”
去年做的不够多，林春燕知道之后又做了一次，“慢慢放着用，保管能用到明年这个时候。”
宋大娘赶紧点头，“够了够了，白天倒是不用，就是晚上睡觉会放在床头。”
她把凉糕重新又做了起来，宋大爷继续卖他的茶水，县城和码头上来往的人多了之后，他的茶叶摊子生意倒是好得很。
石头在开春之后上了趟山，摘了不少的松针回来，按照林春燕说的步骤给做了个松针枕头。
做好的时候张大娘先拿来看了看，“这枕头能睡人？别晚上给扎醒了。”
“不会，这些松针都已经泡软了，根本不会扎人。”
见大家都喜欢，石头和李梅娘就给他们都做了一个。
林春燕把菊花枕头替换下来，换上了这松针做的。
一开始刚用的时候，林春燕总觉得松针的味道有些大，用了没几次就习惯了这味道，还觉得挺好闻。
“我瞧着能做枕头的也不少，这样装起来倒是用着挺好。”
万物复苏，池塘里的小鱼苗也多了起来，随手摘的野菜回家就能做顿吃的，村里总能听到欢声笑语。
林春燕和王英娘两个人背着篓子慢慢往山上走去，就和之前走过的无数次一样，路上看到好看的花儿就摘下来，回头都给林桃红捎回去。
“再过两三年，山上的果树就都能结了果，到时候可就不缺果子吃了。”
她们两个人站在不远处往山那边眺望过去，村西的山上也是一片郁郁葱葱，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白色的小羊跑来跑去。
“大姐，英娘！”林桃红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跟着林翠香和林凤蝶一块儿上来，走的还有些气喘吁吁。
“你们怎么来了？”林春燕好奇。
“不是说要吃荠菜饺子，我们想着也山上来多挖一些，顺便看看有没有香椿，好长时间没有吃香椿面了，春天的香椿最好吃了。”
说完这个，又转头问王英娘，“英娘，你们铺子要先做什么点心？”
“自然要先做些青团、艾草糕这些，再做些翠玉豆糕做招牌。”
“好吃的野花也有不少呢，还像之前一样炸了吃，放在铺子里怕是也会图个新鲜过来买。”
说起这个，几个小娘子都流起口水，“咱们快些摘些回去，我去找野香椿，你们去找些野花。”
两年后
进入四月之后，天气渐渐就没那样冷了，林春燕他们把身上的袄子都收了起来，只在早晚的时候才穿上夹袄。
对面的房子已经盖好许久，里面的东西也一点点添置起来。林三叔把这事当成正经事来做，就是学会的菊苗爹也给做了不少桌椅板凳。
屋子建的是暖房，就连他们如今住的房子也换成暖房了，冬天屋子里也暖和的很，不至于进去了还冰手。
林春燕总算觉得在这里过得舒服了一些。
“燕娘！”林春燕刚从家里出来，就被梨花拦住了，她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子，见了她笑眯眯的，“东西都收拾好没？”
林春燕点了头，逗了逗她怀里的孩子，“墩子怎么还让你娘抱着啊？”
墩子才一岁多点，长得虎头虎脑的，见了林春燕就咧了嘴笑起来。
“我前两天又给你们做了一床新被子，一会儿就给你们送过来，墩子爹已经回去拿去了。”
林春燕听了就不觉头大起来，“可别再拿被子来了，家里根本就放不下。”
“反正也放不坏，你们留着慢慢用。”
她和孙安元这几天就要成亲，来给她添妆送礼的人可不少，村里人能拿得出手送的最多的就是被子。
好歹这也是大件。
林春燕开始还能接受大家的好意，可这个也送那个也送的，根本就放不下了。
梨花笑眯眯的抱着墩子和林春燕说笑一会儿，关二郎就抱着被子过来了。
林春燕推辞不过，只能带着他们进了屋子。
不仅有她的，就连王英娘的也一并给送过来了。
他们两家就挨着，中间还开了一个小门，进出都十分的方便。
王英娘这时候还在点心铺子里忙着，林春燕只能全都放在了自己这里，等着她一会儿过来拿。
洪娘子在家里把新做出来的几个篦子笊篱都装起来，招呼石榴和麦芽，“我要去燕娘家里，你们可是要跟着一块儿去？”
两个人都点头，石榴拿了自己准备的东西，一行人趁着天还没黑就往林春燕家里走。
麦芽之前种的木耳在前年四五月份长出来不少，麦芽慢慢也摸清了里面的门道，木耳每次都能收上来许多。
他底气也比之前足了不少，倒是没着急娶亲，想着还要给家里多攒些钱出来。
石榴是怎么也不肯嫁人的，原来洪娘子被打的惨状对她的冲击太大，怕自己也遭了毒手。
村里不着急成亲的也有很多，杏花周晚娘他们都没有那方便的意思，这些小娘子住在那边宿舍里很是方便。
张大娘在门上和林二婶他们说着话，商量着过几天的事情该如何办。
“怎么也要大办一场的，他们那边要办，咱们这边肯定要比那边更热闹一些。”
里正娘子斗志很高，“不能让他们村的人给比下去了。”
林二婶附和，“我想也是，得好好办一场。”
“人都跟着过来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张大娘倒是没那么多争胜的心，“咱们随随便便做就是。”
柳娘子在旁边翻白眼，“这时候倒打起退堂鼓来了，之前可不见你这样，什么都要挑最好的。”
“那能一样吗？”张大娘笑容就没合上过，“我那是给自家两个闺女好好准备东西，当然什么都要好的。”
王英娘和林春燕选在了同一天的日子，钱娘子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过来看他们在这里说闲话就忍不住哎呦，“你们怎么还躲起来清闲了？事情还有那么多呢！”
钱娘子前两年把梨花和关二郎的婚事给办了，很多事情都是熟悉的，可这次再做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林春燕看把被子放到了屋子里，这里的东西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虽然都不贵重，但看起来就很舒服自在。
“燕娘姐姐！”狗蛋他们和四郎在外面高喊了两声，后头麦芽的声音也跟着喊了起来。
林春燕出去，就见狗蛋和四郎两个人手里拿了几个花瓶和杯子过来，“这些都是才烧好的，正好用来插花。”
两个人学了这么几年之后，已经能自己烧出来瓷器，铺子里的碗碟都换成了他们做的了。
林春燕就高高兴兴接过来，四郎也不着急走，神秘兮兮的对林春燕说，“大姐，姐夫让我给你捎个话，说这几天又倒春寒，让你记得穿衣裳，他这几天不好过来。”
马上成亲了，孙安元过来反而让人会说嘴，他也只能忍着不来这边。
林春燕点点头，“知道了，你二姐菜色已经定好了？”
“定好了，说了要和香娘比试比试呢。”
赵紫兰是要帮孙安元他们那边吃席的做饭，林春燕这边就是让林翠香来帮忙。
两个人如今都已经出师，大部分的菜色不仅会做，还会自己创新了来。
她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暗戳戳的互相较量着，一个天赋比较好，一个很用心的学，有时候也难分高下。
四郎和狗蛋本来高高兴兴的过来，说完这个却都不高兴起来，互相瞪了彼此一眼，“我姐姐肯定更厉害。”
“还是我姐姐厉害！”
麦芽和石榴在一旁都有些无语，“你们两个去一边吵架去。”
他们把东西拿过来，就听到远处有铃铛声响起。
“马车回来了！”
二期的树围墙早之前就已经建好，这几年长得越发茂密起来，一直蔓延到了镇口。
从他们村子一路走过去，都是在他们村子的范围，平日里还有人守着门，很是安全。
这还不算，村里还专门让两辆马车来回跑，从村子到镇上每次只收一个铜板。
这样对他们每天去镇上的人就方便了许多。
王英娘和林桃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两个人手里还拿了两个糖画，见了林春燕先递给她，“在咱们村口看到的。”
他们村口摆摊的人越来越多，比镇上还要多上不少，只因这里来往的人很多，愿意买东西的人也多。
林春燕接过一个，另一个就给了石榴，“你们两个可是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去。”
马车里还有人没下来，书香张望了几眼，见林桃红已经高高兴兴往屋子里走去，全然忘了他，只能从马车上下来跟上她的脚步。
石榴拿着那大大的糖画往回走，路上狗蛋他们看到之后都想吃，可也不敢伸手要，就说明天要坐着马车去村口买些吃的。
“我还要吃那炸鹌鹑蛋，再来个冰圆子吃。”
狗蛋光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
四郎也想吃，“我还想去点心铺子买些枣泥山药糕，我太喜欢吃里面的枣泥馅儿了。”
“想想再过一个多月就到端午了，到时候又有各种粽子能吃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石榴没忍住再后面翻了个白眼，“再没他们两个喜欢吃的了，怪不得狗蛋娘总来抱怨说狗蛋那张嘴太费钱了。”
麦芽嘿嘿笑着，问石榴，“姐，你有没有想吃的？”
石榴点点头，“还真有，我想喝那紫苏饮子了，改明儿你要去镇上给我捎一竹筒回来。”
“行，到时候给咱们娘也买些。”
洪娘子在旁边就跟着笑了，“我不喝紫苏饮子，有一股子怪味，我要酸梅汁子的。”
王英娘处理完今天的事情，从明天开始就不打算去铺子里，专心等着成亲。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还有些惶恐。
书香跟着林桃红进来了，嘴里还嘟囔着：“小桃妹子，你是不是又把我给忘了？”
林桃红这才一拍脑袋，“还真是，看到我大姐就把你给忘了，你等会儿。”
她跑进灶间给拿了不少的葱油酱出来，“这些够不够？”
书香赶紧点头，“够了够了，就我们两个人吃。”
这些事情原本是不用他特地跑来一趟的，不过想和林桃红多说几句话，这才出来办这差事。
张大娘一早就看出来了，看到书香拿着东西出来，才笑眯眯的拦住他，“一晃你们都回来两三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一说这个，书香的脸就红了，往灶间张望了几眼，见林桃红根本就没往他们这边看，已经拿了桌子上不知道做出来的什么吃起来，咬下去一口之后还能看到里面的馅儿。
应该是蛋黄的，外面还有一层糯米夹心，看着就好吃。
书香收回了视线，眼里有几分失望，挤了笑出来，“是老大不小了，我家郎君还说要给我脱了奴籍。”
张大娘脸上笑意立刻就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