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番外2
凤宁呕了几声人还迷迷糊糊,又趴在他胸口继续睡。
裴浚看着那满头乌黑的发丝,及衣襟淌下的一片水渍,抚了抚额,缓缓搂住她腰身,将人往身侧一搁,再起身拎起湿漉的衣襟行至木影壁处,换了一件干净衣裳去到门口,招来侍奉的女官,
“去请太医。”
交待完,回到东次间喝了一口茶,重新坐在榻沿看着凤宁,心里好像很平静,又很不平静。
这种症状在第一次与她亲热后,便有过,最终以失望收场。
没有怀上也无妨,他们还能继续没羞没臊。
裴浚这样宽慰自己。
床榻上的凤宁睡了一会儿好像有些不安稳,手掌四处在探,裴浚知道她在寻他,立即将手伸过去,凤宁抱住手腕,翻了个身将脸枕在他掌心。
太柔软了,脸蛋嫩生生的。
裴浚不敢动。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殿外幽静无声。
裴浚坐久了有些出神,忽然就想起李凤宁吃避子丸一事,对着床榻上的人儿狠狠觑了两眼。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裴浚估摸人到了,这才小心翼翼将手抽出,又拉出凤宁一只手腕预备太医把脉。
少顷,女官领着太医上前来,太医先跪下行了礼,瞟了一眼床榻的动静,裴浚神色淡淡坐在榻沿,身旁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太医心中明了,缓步上前,来到裴浚跟前的脚踏折膝,开始给凤宁搭脉。
太医还是那位老太医,很熟练地在脉象里断出滑脉的迹象,不过月份尚浅,并不明显,是以他静静听了好一会儿。
最后恳求看了一眼凤宁的脸色,有些蜡黄,再没错的。
他缓缓退开一步,轻声朝裴浚道,
“禀陛下,娘娘是滑脉,当是孕像无疑了。”
裴浚捏着眉心深深吁出一口气。
很不真实的欢喜。
四年前就盼的孩子,终于来了。
他向来不轻易表露情绪,只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太医出去。
太医见胎像还算稳固,就没开方子安胎。
出门时告诉女官每隔一日来请一次平安脉,并交待注意事项。
柳海那厢闻讯很快赶了来,得知皇后有孕,是喜极而泣,却又不敢声张,悄悄唤来心腹,一通交待,将如何伺候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太医出去没多久,凤宁便醒了,睁开眼就看到裴浚坐在她身侧,爬起来往他胸口靠了靠。
现在她能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与他撒娇。
“陛下,我口渴了。”
裴浚一边揽住她,一边将宫人备好的温水给她递上,凤宁解了渴,人还没缓过劲,继续搂着他阖上眼。
“陛下,我还好困,可见人不能熬夜。”凤宁浑身疲倦,小声嘀咕。
裴浚心想,熬夜是一个缘故,有了身子也是一个缘故。
“我叫人给你温了燕窝粥,要不喝上一碗再睡?”
裴浚是认真建议,不料凤宁瞪他,“我还有活计没干完呢,不能再睡。”
裴浚想了想,“什么活计?”
“我最近不是在译书么,先前那一版也得修订,有些翻译不当之处全部要更改过来。”
“先缓一缓。”裴浚正要告诉她缘故,却见她呼吸逼过来,睁着一双秋水瞳眼直勾勾看着他,
“怎么了?”
凤宁盯着他的脸,那双眼清湛明锐,锐利的喉结在肌肤下滑动,无端惹人口干舌燥,
“我还口渴。”
裴浚轻笑,“不是刚喝了么?”
便打算再次给她倒水,不料她忽然扑过来,濡湿的唇瓣一下吻住了他的喉结。
裴浚眼神倏忽转黯,宽掌覆在她背心,将人给摁住,然后抽出手握住她的胳膊,慢慢将人扒拉下来,严肃看着她,
“李凤宁,不可以。”
凤宁满脸诧异看着他,委屈极了。
“为什么?”
她方才鬼使神差被他蛊惑,就是想亲他要他。
分开了那么久,何止他想她,她也想他。
他好看得要命。
裴浚神色复杂看着她,忽然觉得好笑,“你不是说有公务要忙么?”
“你不是说缓一缓么?”凤宁好事被他打断,还很不服气。
裴浚笑了,笑得无可奈何。
今日的李凤宁也不知怎的,格外强硬,非要往他身上窜,裴浚怕伤着她,任凭她罩在他身上。凤宁将他推至枕褥间,裴浚顺势躺下。他神色温柔,斯文清润,丝毫不做反抗。
凤宁眨了眨眼,平日这厮要多坏有多坏,今日这般逆来顺受,莫非是欲擒故纵吧?
凤宁于是伸出小拇指,轻轻在他喉结上画圈。
裴浚其实是个极有定力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这些年从不乱来,也不轻易放纵自己的欲望,缓缓握住她的小手,无动于衷,“够了吗?”
凤宁稀奇了,平日她这般闹他,他撑不过一个刹那,就得将她就地正法。
今日见鬼了。
“陛下,你是不是要补身子了?”凤宁狐疑打量他,
素了两年,大婚后毫无节制将近一月,如同一个饿了许久的人突然暴饮暴食,是个人都经不住这般折腾,
“我还没怀孩子呢,您可不能这么快出岔子了。”凤宁满脸写满担忧。
裴浚气得肋骨都在疼,他凉凉一笑,“要补身子的是你。”
凤宁美目一眨,这是嫌她昨晚没撑多久吗,凤宁嘟囔着不服气,“那就再试一次?”
裴浚想起昨晚二人所作所为,这会儿忽然有些后怕,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连忙坐起身,小心翼翼将她从身上抱下,哄道,
“是你有身子了,不能胡来。”
凤宁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浚认真道,“你怀孕了。”
凤宁登时怔住了,看了一眼自己小腹,懵然望着裴浚,“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有了孩子?
裴浚揉了揉她发梢,温声道,“对,方才你呕了几声,我唤了太医来瞧,他确认你已有身孕。”
凤宁足足愣了半晌,重重揉了揉眼,往他怀里靠去,
“陛下,是真的吗?我没做梦吧?”
当初吃下那颗避子丸时,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
那颗避子丸终究是伤了裴浚的心。
今日修成正果,这一路他们经历太多太多。
裴浚也好一会儿没说话,眼角也有些泛湿,揉了揉她的脸,蹭着她额角低声道,“凤宁,往后别气朕了。”
“嗯,往后我会好好爱你。”凤宁很开心,眉梢已慢慢扬起来,像是月牙般在荡漾。
裴浚闻言身子倏忽一震,幽深黑眸定定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凤宁又羞起来,轻轻往他唇瓣啄了一口,“我爱你”
裴浚猛含住她的嘴,将那三个字吞入腹中。
他更爱她,爱到没有勇气丢开手,哪怕在她一而再再而三抛弃他的时候。
“我也爱你。”
有了孩子,他开始顾忌,只侧着身去吻她。
这个吻缠绵悱恻,不带任何情欲。
皇后有孕,阖宫大喜。
消息传去内阁,那些还在为皇后出身而惋惜的老夫子们顿时什么都不计较了,欢天喜地,一心盼着李凤宁生出个嫡长子。
凤宁怀了孕之后变了个人,之前的好脾气见鬼去了。
她开始闹情绪,不爱吃东西,整日嗜睡,人也瘦了不少,而且动不动坐在那儿抹泪。
可把裴浚给急坏了。
他这辈子运筹帷幄,唯独对个怀孕的女人束手无策,有一日夜里瞧见李凤宁在落泪,他无奈地握住她的手腕,哄她,
“你打我,你打我几下心里会不会舒坦一些。”
凤宁给逗笑了,趴在他身上睡了一晚。
夜里不老实还能往裴浚踢上两脚,裴浚不仅结结实实受了她的折磨,待她昏懵醒来,还不能有半点脾气,和声细气哄着她继续睡。
渡过艰难的前三月,待出怀后,裴浚总算收获了一个水灵灵的媳妇。
凤宁身子圆润了,眼神越发清澈,整个人都在发光。
开始长胎,每日御膳厨都变着花样做吃的,凤宁吃口越来越好,又打起精神忙公务,她用了四个月时间,将过去翻译的那一版儒学典籍,重新编校再版。
比裴浚这个皇帝都忙。
倒不是裴浚偷懒,实在是朝中各项规章制度已完备,各个部门相互牵制,相互督促,很多时候压根不需要他这个皇帝操心,譬如内阁诏令有不当之处,首先站出来驳回的是各科给事中,裴浚唯一要做的事便是给内阁和各部指明方向,在他们起争议时做好裁决。
如今的内阁无一人可以坐大,过去杨阁老手眼通天的局面不会再现。
为何,裴浚每立一位内阁首辅,同时便提拔一人与之相抗衡。他就靠着这手制衡的本事,稳坐钓鱼台。
孩子也有了,夫妻感情甚笃。
如果不是凤宁每月雷打不动给乌先生写一封信,他几乎没有任何烦恼。
乌先生总是给凤宁捎许多有趣的物件,有的时候是书册,有的时候是一些有特色的器具,他知道凤宁喜欢什么,需要什么,除此之外,他从不回信。
裴浚当然醋得要命。
但他选择尊重凤宁。
她有她敬重感恩的人,他不该侵占她人生的全部,尽管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日子就这么过,直到九月中旬的一日,凤宁发动了。
这一日午后凤宁正倚着裴浚在午歇。月份越大,睡得越不踏实,只要凤宁想睡,裴浚总会丢下手头的一切去陪她。
这是被裴浚惯出来的毛病,每日不挨着他还就睡不着了,裴浚一手抱着她在藤椅上靠着,一手翻阅奏章。
大约睡了不到一刻钟,裴浚感觉自己衣摆一凉。
他连忙将凤宁抱起,忽然发现她身下留了血。
裴浚心登时绞了一下,从未这般慌乱,连忙遣人唤太医,将凤宁往坤宁宫西暖阁抱。
这几日便是凤宁待产期,稳婆太医老练的宫人早以就备,一声令下,各个有条不紊进了产房开始备产。
凤宁偶尔小腹往下坠一下,并无太多明显的感受,
“我还好”她躺在大红鸳鸯褥垫上,拉着裴浚的手。
裴浚额尖都在冒汗,十分紧张。他真的有些慌。
李凤宁逃离出京,不在他掌控范围内,他担心她出事,慌乱过。
今日她生孩子,他帮不上忙,也很慌。
凤宁看到他眼角克制的泪意。
“没事,我不怕。”
裴浚听了这话,反而酸了眼眶。
是啊,她怕过什么呢。
她连皇帝都敢挑衅,她这辈子就什么都没怕过。
这个时候他不能叫她为他分神,裴浚唇角扯出一个笑,“我知道,凤宁最勇敢了。”
逗孩子的语气。
还不太由心。
凤宁瞪她。
头一日只见了红,还未开指。
到了半夜,羊水一破,就没这么轻松了,阵痛袭来,凤宁开始说不出话来,哭叫声充滞着整个产房,棉巾含在嘴里咬得不带劲,凤宁痛感无处转移。
裴浚将胳膊伸给她咬,凤宁舍不得,裴浚却坚持,平日有什么话张口就来的皇帝,今日罕见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缓解凤宁的痛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
“陛下.”凤宁依赖望着他,
裴浚看着虚弱至极的凤宁,酸气刺痛眼眶,眼底很快模糊了,“宁宁.”
他一遍又一遍唤她。
凤宁瞧见裴浚眼泪不断。
明明是她生产,他却成了最狼狈的那个,凤宁觉着好笑。
当初仰望高高在上的他时,怎会想到有今日呢。
情绪转好,人更坚强了,渐渐跟上稳婆的节奏。
到了九月十八的正午,一个小男孩呱呱坠地。
满朝文武侯在乾清宫外,听得这个喜讯,纷纷喜极而泣,一些老臣甚至对着上苍不住地磕头,
“苍天有眼,我大晋嫡脉终于有后了。”
整座紫禁城已几十年不曾有新生儿诞生,小皇子的到来,显得弥足珍贵。
为了彰显群臣对孩子的重视,以王琦帧为首的朝臣上书恳求大赦天下,并立小皇子为太子。
裴浚没功夫理会,他在照顾凤宁,凤宁累晕过去,身上都湿透了,他晓得她腼腆不爱宫人做这些事,便亲自给她褪下衣裳,拿着帕子一寸寸给她擦干净,再帮着她套上干净的袍子,将人小心抱回坤宁宫东配殿。
裴浚也累了,沐浴更衣陪着凤宁在塌上躺着。
二人昏天暗地睡了一日一夜,至二十这一日凌晨方醒。
裴浚醒得倒是比她早些,吩咐人准备参汤燕窝,待凤宁醒来喂给她吃。
凤宁睡饱了,人还很虚弱,醒来时压根不知自己在何方。
她记得睡过去前,腋下有个软糯糯的小孩儿,忍不住低头往身下瞧,原先隆起的腹部已瘪下去了,身侧什么都没有。
“陛下,孩子呢。”
裴浚往西次间指了指,“吴嬷嬷抱着在那头睡呢。”
“我可以看看他么?”
裴浚将她搀起来,“先吃些东西方有力气看孩子。”
亲自从宫人手里接过燕窝与参汤喂她。
凤宁边吃眼神还有些涣散,“我还没瞧见他的模样呢,陛下,他好看么,有你好看么?”
裴浚笑,替她拭了拭嘴角的水渍,“没朕好看,你就不要他了?”
凤宁一本正经说,“嗯,他若没你好看,我就不喜欢他了。”
“你有种说话算数。”
凤宁哈哈一笑。
片刻,吴嬷嬷将人抱过来,凤宁终于看到了儿子。
粉扑扑的脸蛋,双眼阖紧,正睡得踏实呢,小小的人儿看不出好看不好看,但是自己生的,怎么都是喜欢的。
凤宁要抱。
裴浚不肯。
就将襁褓搁在肘弯,让凤宁瞧。
凤宁看了一眼孩子又瞅一眼裴浚,试图在二人五官寻到相似之处。
裴浚见她满脸认真,轻哼一声,“别看了,像得很。”
吴嬷嬷也在一旁笑着回,“小太子出生时,奴婢便瞧见了,跟咱们陛下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听说孩子生出来时都像爹爹,盼着得到爹爹的宠爱。
凤宁却一板一眼,“我觉着他更像我。”
母亲的直觉是对的,孩子只像了裴浚一个月,出月子后,越长越照着凤宁长,害裴浚几次想抽一抽那小屁股都下不去手。
前三个月,孩子很乖巧,几乎是吃了睡睡了吃,到了三个月后,孩子便开始闹腾。
手里爱抓东西。
隆安太妃说,“这像三郎小时候。”
到了七八个月,只要他碰的着的东西, 都成了他的玩具。
凤宁吩咐人将坤宁宫内贵重的古玩都给搬开。
虽说有家底,也经不住他这般糙。
有一次将裴浚的奏章都给掀了。
八个月的孩子,坐着稳稳当当,藕节般的小手臂在裴浚小案上来回挥舞,那一方笔墨若非裴浚解救及时,也该给掀下去。
裴浚咬着后槽牙瞪他。
小太子呢,满脸无辜地看着爹爹,端着一双跟凤宁一般纯澈无垢的眼,还有些委屈。
裴浚手都抬起来了,又缓缓搁下。
凤宁坐在另一旁的桌案后笑,儿子也不知怎的,跟她更亲近,绝不闹她,专挑着裴浚的桌案捣腾,处处挑战裴浚的底线。
小的时候还好,毕竟折腾不出大花浪,裴浚看着那张脸忍他。
到了三岁,小太子能掀了整个坤宁宫时,裴浚忍不了了,单手拎着儿子往外走。
“当朕治不了你是不是?”
裴浚是什么人,他输给过谁?
儿子也别想跟他犟。
孩子不是精力旺盛么,裴浚给他找事做。
练耐心,练体力,用各式各样的玩具引导他消耗精力。
小太子继承了裴浚骨子里的好斗,只要到他手里的玩意儿总要玩个明明白白才罢手。
孩子在外头玩了大半日,回来一准闭眼就睡。
每日天一黑孩子呼呼大睡,一觉睡到天亮,很长身体,小小年纪,胳膊腿生得十分结实,无论骨架骨相均有了裴浚的模样。
裴浚看着乖巧好眠的儿子轻嗤一声。
跟朕斗?
治朕的人还没出生呢。
自从有了孩子,凤宁对着房事果然不如过去热衷,精力要分去大半在孩子身上,兼之小太子够闹腾,日日挤在二人当中睡,裴浚每回想跟凤宁亲热均是见缝插针。
今日好不容易治住了儿子,裴浚抱着凤宁好好温存一番。
他没料到,好日子没过多久,小公主很快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个红包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