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忽然有人想起来,走进宣室殿的这个女人,她原本也不是人,她是神女,将大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从幽冥带回人世的神女!
在她毫无情绪的注视下,老头原本慷慨激昂的声音渐小,额头上渐渐垂落冷汗,最后他忽然说不出话了,他逐渐地软倒在地上,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久这才将视线移开,下一瞬那老头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了地上,他完全被那种非人的恐惧感击垮了。
富丽堂皇的宣室殿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林久站在皇位旁边,她的视线挨个看过底下每一个臣子,所有人都避开她的视线,宣室殿上文武满堂,无人敢与神女对望。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似乎应该开心,可是无论去任何角度去看,都看不出她有开心的端倪。
她像摆在高台上供人祭祀的神像一样,无喜无悲,只是提着裙摆,跪坐在了刘邦给她摆好的坐垫上。
还是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有动作,气氛沉重得像是要凝固了,就连皇帝刘彻也呆站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最后是刘邦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开始吧。”
刘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严厉地往底下看了一眼,在自己的位置上跪坐下来。
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大汉开国以来最诡异的一次早朝。
三分之一的臣子一脸激动,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三分之一的臣子脸色铁青,表情难看得像是突然得知养了十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最后三分之一的臣子满脸茫然,人在状况外。
皇帝本人自觉全程如梦游,分不清眼前所见是真是幻。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系统幽幽地说。今天这一出过后,刘彻的心动值涨得那叫一个排山倒海,系统直接下单了第二套赛博呼吸机。
以后他就有了两个赛博呼吸机,可以左右两边鼻孔各插一个。
如果林久知道系统的想法,她会认真地问,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系统会更认真地回答,有你就值得。
但林久没说话。
她跪坐在刘彻身边稍往后一点的位置,刘邦则低眉顺眼地跪坐在她身后,明晃晃地摆出一副以她为主的态度。
自高祖刘邦建未央宫伊始,宣室殿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奇景,那向来只容皇帝跽坐的位置上,一口气坐了三个人。
挤倒是不会挤,地方还是蛮宽敞的,问题是,这是挤不挤的事吗?
这显然不是啊。
此时读书人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就算是在皇帝面前也是有位置的。因此不必全程站着上早朝,等刘彻落座之后,满朝臣工也就都跪坐下来,是为坐而论道。
坐而论道,谓之王公,这天下哪有女人封王称公?自高皇帝立国以来,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这是要乱国之礼法,祖宗规矩。
经年僵化的观念没有那么容易被改变,就算一开始被林久震慑住,渐渐地也有人反应过来。然后他们会发现,就算想训斥林久,他们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怎么开口呢?
祖宗规矩?定规矩的老祖宗刘邦本人就在林久后面跪坐着呢。
女人不准上殿?
要是一开始能在殿外或者坐下之前拦住,那这倒也是个有力的借口。问题是现在林久都坐下了,这个理由也就没办法再用。
所以他们只能试图用眼神逼退林久,一时间温室殿里眼刀乱飞,刀光剑影。
想要踏入帝国的权利中心哪有那么容易,在温室殿坐下只是说是一个顺利的开局。
接下来倘若林久镇不住场子,有所胆怯,使气势落在下风,立时就要灰溜溜地滚出温室殿,且以后再也没办法踏入其中一步。
就算再如何是神女,再如何有通天的威能,她也只能沦为傀儡,沦为锦衣玉食却毫无话语权的工具。
那么林久能压得住场子吗?
她太能了。
开始的时候,她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后来她听政听议,左看右看,比刘彻还要从容自在,但还是面无表情。
权利场上,很多时候拼的就是一个气势。
林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身上那种说不清是兽性还是神性的非人感却压倒了一切朝她涌来的恶意。她毫无情绪起伏,却在这场无声的交锋中占尽上风。
她就这么如神像一般在温室殿上坐满了一整场朝议,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姿态,也没有人能动摇她的情绪。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神女于今日坐上了温室殿,且可以一直在温室殿上坐下去。
系统一开始就被林久这一手震惊住了,随着事态发展越来越震惊,最后都快喘不上气了,生怕林久为了【名动天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但林久安安分分地什么都没做,只是每逢早朝去宣室殿听政,仿佛一个准点打卡的打工人。
就这么连听了一个月,系统速效救心丸不吃了,呼吸机也不用了,稀碎的心态拼好了,又开始嫌弃生活无聊了,对林久说,“你摆烂了一个月,不考虑干点有意义的事吗?”
“比如?”
“比如练习唱歌啊,有个【声入人心】成就可以刷。”系统说。
林久问,“我唱歌好听就能刷到【声入人心】?”
系统说,“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任务的主体是刘彻,和刘彻关系不够亲密的话,你就是有人鱼的声音,唱歌也唱不进他心里。”
“所以啊,咱们要找点现在能刷的成就,比如这两个就不错。”林久在两个成就上打了标记。
系统凑过去看,“【色令智昏】?这个成就我记得是要让刘彻为了你反抗他娘或者他奶奶,你没睡醒吧?现在的刘彻怎么可能为了你违逆孝道,反抗他的长辈?”
“还有这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让刘彻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两个月瘦上二十斤,你觉得你配吗?”系统嘲讽。
林久不理他,自顾自地思索,“你说得对,【名动天下】这个成就确实用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我要一次性完成这三个成就,不然这回就亏本了。”
“噗呲。”系统说,“对不起,我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林久还是不理他,自顾自去看自己养的花。
第一次围观西汉早朝之后,她就差使刘邦去给她找一株花来。
刘邦又不是神仙,这天寒地冻的,上哪儿找花去?所以他把这活儿安排给了刘彻。
也不知道刘彻怎么做到的,反正当天晚上,林久就拿到了一盆兰花。
然后林久把花干放着不浇水,直到今天,这一看就名贵的兰花都快旱死了。
系统忍不住说,“花招惹你了吗?你要这么折磨它?”
林久不说话,和之前每一天一样,对着花盆上上下下看了一阵,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了?”系统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等他多想,林久忽然拿起【持金杯的圣女】配套的金杯,微微倾斜金杯。
系统脑子里立刻响起警报,理智告诉他林久又在搞大事。但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久整活儿。
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他看见的画面宛如电影里的慢镜头,金杯倾斜,金杯里的液体缓慢地、缓慢地流出一线,浇在了干枯的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