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共同生活

    两仪绘川轻叹一口气。这个世界观怎么看怎么奇怪。

    所以到底是谁给的勇气啊, 脚踏三条船……

    卧底工作会翻车的吧!

    有一种自己又在收拾烂摊子的错觉。

    她最终又叹一口气,板下脸。

    “松手,这是工作电话。”

    放弃安抚行为, 直接下命令要求,在混乱的情感纠葛中,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方法。

    安室透的眼底增添了乌云似的晦暗不明,但他终究松开手,没有多问。

    两仪绘川松一口气, 立刻蹲身捡起电话,顺势靠坐在沙发背上。

    是紧急事件, 已经没有找个安全角落再接听的时间。

    让安室透侧耳听着, 也是潜在的安抚方式。

    “两仪?”

    “白井先生。”

    “……”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瞬。

    不直说真名,意味着不方便深入聊,甚至可能有窃听,所以,一般情况下,只可以对事件含糊告知, 或者更改告知时间。

    但降谷零在沉默思索之后,开口陈述。

    “内部消息,波本要来杀你身边的人,现在已经在路上, 请注意自身安全。另外, 是否需要协助?”

    是无法含糊,也无法延后告知的事件, 绝对紧急。

    两仪绘川心头一凛, 顾不上其他,立刻报出现在所在的地址, 同时在身上翻找泄露地址的存在。

    波本是怎么追过来的?!

    车上已经检查过,没有任何可能窃听和追踪的东西。

    ……手腕的内侧,被波本暧昧握上摩挲的地方,有一个贴纸型微型定位器。

    说情话的时候,不忘埋下恶意试探的钩子,达到他的目的,不愧是波本。

    两仪绘川咬牙切齿地撕下定位器,团吧团吧,丢到沙发底下,气势汹汹地站起身。

    现在就要离开。

    为了避免波本真的是来杀安室透的,即使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也要把他一起带走。

    安室透脸上的那些“发觉伴侣劈腿”的委屈已经尽数消退,速度快到让人疑心先前的可怜模样都是假装。

    没有争辩演技的时间,安室透沉敛神情,问她:“要收拾东西吗?”

    两仪绘川也懒得在这时指责他,立刻说道:“不用,直接走,带不走的用炸弹带走。”

    安室透微微一愣。

    “是的,炸弹,”两仪绘川朝他露出微妙的笑容,“我之前像养着温室花朵一样养着你,都没有和你说过这些,是吧?”

    在安室透面前,她下巴微颔,收缩的瞳孔在阴影下显出暗棕色。

    是在陌生的地界,意识到面前的人未必是自己熟悉到下意识敞开的人后,变幻的瞳孔。

    ……姑且称为康帕利瞳。

    与她对视的池面侦探瞳孔一缩,神情在刹那间变成空白。

    电话里忽然传出一声短促的笑。

    笑声本身没什么,但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两仪绘川登时头皮发麻。

    降谷零还在电话那头听着!

    这个点,波本刺杀的,男性!在她身边!意味着什么!

    她瞬间顾不上继续吓安室透,立刻对电话说“麻烦了总之我们现在就出发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抓住波本最好”。

    说的速度很快,没有句读。

    迅速挂断电话,不再磨蹭,就要拉安室透离开。

    没来得及。

    门铃响起,传响在客厅不远处的厚重大门。

    声音空荡荡的在四周环绕,敲打在人耳膜、心中。

    两仪绘川沉下脸,从兜里拔出枪,准备走到门前——

    嘈杂的鞭炮声,窗户栓被击碎的枪声和玻璃的清脆破碎声,一同爆发!

    翻窗进屋的波本毫不在乎手臂上被刮出的鲜血,枪口稳稳指向安室透。

    注意到她在持枪时,波本歪了歪头,柔软蓬松的金发在窗前阳光下像是黄金一样夺目。

    但他身后的窗户玻璃是新鲜斑驳的鲜血,笑对的是她手上持着的黑洞枪口。

    于是,金灿灿的,折射鲜红碎光的,让人心里发颤的,名为波本的存在,就这样笑着问她:“波尔多红,你真的要杀我吗?”

    两仪绘川嘴角朝下抿着。

    她被门铃吸引注意力,因此让波本成功将枪口指向安室透的这一刹那,败局已经奠定。

    从她被吸引注意力本身,到波本能够做到声东击西,显现出来的,对这处安全屋的更多了解。

    像是已经在她身上绕紧的绳索,在破窗而入的这一刹那,绞紧咽喉。

    只能负隅顽抗,试图挣松,挣得喘息空间。

    两仪绘川冷肃地发表声明:“你在期待什么?你如果杀了他,我当然会杀了你。”

    “我说过的,如果你有其他情人,我一定会直接杀掉——结果你甚至和他同居了,好亲密呀,”波本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已经关心则乱到这种程度了?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敢孤身闯入,为什么能确定这个窗户能进客厅,更不问问你的卧底身份有没有因此暴露吗?”

    两仪绘川暗暗咬住后槽牙,她都知道。

    ——根本原因终究是因为,精力用在脚踏三条船上,让真正重要的卧底工作疏忽!

    她拿着枪的手依然很稳,事已至此。

    “很刺激呢,”波本还在用愉快到癫狂的咏叹语调诉说着,“从你的这个固定地点不断跟踪,最终追踪到你进入警察厅的身影。悄悄偷用了一点权限,在走廊上看到你和另一个男人牵着手一起离开。感情很好呢,即使有监控注视,也还是在警徽的见证下赠吻。也好亲密呀——”

    两仪绘川麻木地听着。卧底身份都暴露,这就是脚踏三条船的唯一结果。

    现在最好的方法,或许是直接给波本来一枪,波本或许会杀了安室透,或许有其他后手,管他呢。

    但她的身体动弹不得,仿佛眼前是一场戏幕,背后的操盘手以“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波本吗”为理由,婉拒她毫不留情的破坏行为。

    啊……真是够了。

    “所以你和我只是逢场作戏,牵手是你仅有的恩赐,”波本微笑着说出总结词,“但我不是信徒,我会杀掉他,然后把你这个叛徒关起来,关到暗无天日的地方,让你日日夜夜都只注视着我。”

    还是要扣动扳机。

    安室透忽然朝前一步,认真宣告:“我不认识那个警察厅的人。但如果杀了我能让你的心情好受,那你杀了我——然后请你接受她的卧底身份。”

    波本嗤笑一声,依旧看着她,遍布阴霾的灰紫色瞳孔,等待迎接她投来的目光。

    两仪绘川环顾现场一周。

    咄咄逼人的波本,有意献身的安室透,岌岌可危的现状。

    本来还能毫不留情开枪,但安室透……

    她试图做最后谈判:“我不愿意在场的任何人因为我被杀,我会有心理压力……置换情报吧,怎么样?我有一些包括BOSS位置的独家情报——”

    脑海中凭空跳出些许错愕的情绪,但世界和思绪都有着若有若无的混乱,在紧张的氛围中,无法抓住。

    紧张的来源,是依旧保持微笑的波本。他任由手臂上的鲜血止不住地流淌,言语危险又直率:“我想和你拥抱,亲吻,融为一体。我的请求一直没有变哦。”

    安室透也看向她:“你一个人完全能抗衡他,至少是逃跑,不要管我,离开这里!”

    ……就是因为做不到,她才在这磨磨蹭蹭啊!

    说到底,她已经说出“BOSS位置”这种关键信息,关注点至少稍微从情感问题离开一点吧!

    是这个世界的问题,还是因为,这根本只是梦境?

    “没关系,”两仪绘川沉重地叹一口气,“如果只是要更亲密的接触,没有问题。”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啊!

    波本似笑非笑地听着,食指稳稳按着扳机。

    “但是,我要两个人一起,”两仪绘川麻木地说出她的要求,“你说过,你会让我感到愉快,不是吗?”

    安室透错愕地瞪圆眼睛。

    波本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上的枪,笑问道:“在哪里‘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吗?”

    两仪绘川笑着回应道:“没问题啊,不过如果不想被打扰兴致的话,最好还是换个地方,毕竟你进门的一刹那,我已经给公安发求救信息了。”

    ……在危机关头莫名其妙表白,即使是在梦中,依旧是她的习惯性行为。

    现场氛围,也因为她的虎狼之词,暂时脱离“下一秒就可能有人死掉”的紧绷。

    好,只要在离开的时候,找到空档,用康帕利的身份和波本说明波尔多红的卧底身份另有安排,再想办法哄好对方,事情就可以从工作角度和情感角度,都暂时翻篇。

    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难。闹到现在剑拔弩张的氛围,真是不应该。

    等等,如果是梦境的话……

    门口发出锁扣被撬动的声音,一眨眼的功夫,一身鼠灰色西装的降谷零踩着皮鞋,冷若冰霜地走进门。

    “不用换地方了,三个人一起。”

    波本的一把手枪不够用了,安室透也绷着脸,将目光投向窗外。

    降谷零朝她冷笑一声:“你身边出现没有和我报备过的人,要么是移情别恋,要么你本质是组织在公安的卧底,他是你的对接人——看见这两个家伙在争风吃醋,我可真是松了一口气呢。”

    安室透抿住嘴,他什么都不知道。

    波本把枪丢开,和她的枪丢在一处,干脆地上前把她扯到怀里,一同摔到沙发上,侧头挑衅着朝她露出森然的微笑。

    她的小腹,被带着残存硝烟气息的手恶意下按。

    “三个人啊……这里会被灌满吧?”

    降谷零走到她身前,捏住她的下巴,索要一个连肺部氧气都要抢夺走、令人头晕目眩的吻。

    安室透犹豫着,坐到她的另一侧,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

    两仪绘川沉痛地叹息。

    完全确认了,是梦。

    都不说别的,三张一模一样的脸,面对面,而没人指出这一点——

    绝对是梦吧!.

    猛地睁开眼睛,她有种劳累过度后好好睡一觉的舒快感。

    下意识侧身搂住把她抱在怀中的降谷零时,手臂发出来仿佛做了俯卧撑的酸涨嘎吱声。

    舌面和咬合肌,残存着一点点被压制而无法动弹的酸麻。

    事中没有做得太过火,事后也有被好好按摩过,梦境也只是梦境。

    这点残留反应不会影响日常生活,顶多让脸颊添上一层绯红。

    等等,事后?

    刚清醒的大脑,忠实地回忆起昨晚她突发奇想,想请波本吓唬她之后,听到耳朵里的话语。

    ——请抱紧我。

    ——真是殷勤的邀请啊,是降谷警官不能够满足你了吗?

    三面颜的经历和过往,现在被用来作为亲密行为的调剂,十分刺激,也太过羞耻。

    ——假如我之前撞见你和降谷零在一起,你是不是会说降谷零是你一夜情的对象,并且不会拒绝我加入的请求?毕竟是一夜情,怎么爽怎么来吧,为了遮掩你的卧底身份,你根本没办法巧舌如簧地拒绝嘛。

    ——还有一个经常照顾你的安室先生也一起吗?好,不可能用后面,生理层面不允许,没有快感,卫生方面也很麻烦。所以只能委屈他用手,你是想这么说吗?

    话语和行动一同回忆,包括思绪在本能地沉入混沌时的十指相扣。

    ——还以为你会说嘴里努力吃下一个,这里也努力一起吃下两个人呢……这里吃得下吗?

    ——在兴奋中说不出话,但还是很认真地摇头呢。

    ——kawa,可爱。

    沉溺情意的回忆中,贴在耳边的表白语也带着,令人脸颊绯红的涩气。

    ——请不要客气,尽情吃撑吧。

    ——降谷零、波本和安室透,都很爱你。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发热的脸颊,金色的发丝让棕色眼眸映亮成琥珀色。

    降谷零的头顶上因为一夜睡眠而俏皮翘起的呆毛,她抬起手,手心轻轻蹭过。

    有些痒将将的,像是春日拂过的柳丝,带动心脏稳定而有力地搏动着。

    她扬起嘴角,轻声说道:“两仪绘川,康帕利,还有亿锦。虽然格式不太对得上,但总之……也都很爱你。”

    说完后,她安然躺在零用手臂和躯体圈紧的温暖怀抱中,等待低声话语和零自身的生物钟一起唤他醒来。

    会有回应的表白,会有累加次数的早安吻。

    会有共同生活的新的一天,以及之后的无数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