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倒是不知,这锦娘是平阳公主的人。



    将那苍璃在手里细细把玩,苏妙卿沉思了一阵。



    南海玉石山旅途险峻物资匮乏,先皇在世时曾派人去过不少次,但是寻来的东西多少之又少。



    苏妙卿记得,只有许慎带领船队出海那次,在玉石山寻到了新的玉石料。



    那是一种比琉璃还要干净的颜色,比玉石还要通透的料子,许太傅为它取名:苍璃。



    不过,这料子极少,许慎只带回来将将几船,皇室也并未将这料子公开给百姓。



    但是,认识许慎的几乎都知,他脖颈上常年带着的那块玉牌,就是苍璃料。



    平阳公主把苍璃料送到自己面前,是对自己的话还并不完全信任。



    若自己并不认识这料子,用了这料子做了首饰带上诗会,恐怕自己活不过当天。



    很多事情跟王室扯上关系都会变得相当复杂,苏妙卿低垂着眼睛叹口气。



    她重新抬眸,对上锦娘的眼睛:



    “就用这块料子吧。”



    锦娘一愣,脸色有些微妙。



    她是听说了苏妙卿的事情,也知道这次平阳公主的用意,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情:



    “苏姑娘,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你皮肤白皙,就算不用这块料子,普通玉石都可衬您颜色……”



    “多谢你的好意。”



    苏妙卿坦坦荡荡回望她一笑:



    “就这块料子吧。”



    “我独喜欢。”



    锦娘珉珉嘴,最终还是跟苏妙卿确定了图式,拿了料子回去了。



    阴雨天气连绵不绝。



    李氏没在找自己的麻烦,大抵近日来心情不错,连带着对江善都有一些好脸色。



    “小姐,该着凉了。”



    小蝶拿了披风给廊下的苏妙卿披上,雨声噼里啪啦砸落到那红砖绿瓦之上。



    “看这天气,后天平阳公主的诗会,也不知道还能顺利举行。”



    小蝶担忧道。



    她心中其实有些惦念,自从嫁到这江府,虽说外面看着相安无事,但是只有她知道,小姐的每一天都过的不太安生。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场诗会的暗潮汹涌,小蝶心中所想,也不过觉得,若是自家小姐能出去逛逛也是极好的。



    伸手接了一捧冷雨,苏妙卿拽拽披肩的领子:



    “会的。”



    “雨声瑟瑟魂见浊,弄岁再续惹青荷。”



    她微微垂下眸子,转身离去。



    “走了。”



    苏妙卿离去的步伐坚定。



    龙门虎穴,她一个已经死了的魂怕什么。



    平阳公主对自己是信任也好,怀疑也罢,这万般磋磨,跟她前世比又算的了什么。



    她且沉思着,其实心里还有几分惦念。



    惦念着,那次山崖之下那中毒的男子。



    回府这段时间,苏妙卿再也没探听到他的消息。



    也不知道阿湛现在如何了……



    想起谢湛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苏妙卿释怀的摇摇头。



    罢了,长成那副模样,应当也吃不了亏。



    不知这次,还能不能与他见上一面。



    阴雨天气总是惹人烦闷。



    让人心里想的也是许多。



    傍晚时分,她小憩了一会,被那梦魇魇的难以安眠。



    屋里的安神香还在点着,苏妙卿悠悠抬眼,正对上窗台上一双黝黑的小豆豆眼。



    那只鸽子就站在那里,歪着头看着醒来的苏妙卿。



    几乎只一眼,苏妙卿就认出来,这是自己前几日救的那只鸽子。



    “你是又迷路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披了外衫坐起,见外面雨还在下,便将那只鸽子接了进来。



    关上窗子以后,小鸽子甩了甩身上的水。



    苏妙卿看到,她脚上的信筒,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大一些。



    这次,苏妙卿也没想拆开。



    不过那鸽子却是一直啄着苏妙卿的手,似乎有什么渴求。



    “你是想,我拆开它?”



    鸽子咕咕两声。



    苏妙卿狐疑的将那信筒拆下来,打开一看,一小束灯笼花从里面掉出来。



    那花朵圆圆的,小小的,透着些嫣红色,雨天里看,就像一颗颗小小的灯笼。



    那系着灯笼草的丝带就是一截小小的白色纱带。



    纱带下方,笔触坚硬的写了感谢二字。



    至于是感谢自己养好了他的小鸽子,还是感谢自己没有拆开他的信封,苏妙卿不得而知。



    她目光变得柔和,看向手里那束小花时浅浅噙了笑。



    没成亲时,她也只是一个爱花的闺阁少女。



    后来嫁到江府,江沅战死,许多事情都变了味。



    房间里的剑兰枯的树枝都碎裂掉落,她没再去管过,屋外的梅花被她砍了,只因冬天的柴火可以剩下一些。



    就算今生重生,她却也再也没有欣赏这些铃铃之物的心思。



    她已经忘记了。



    曾几何时呢,自己已经忘记再去看花了。



    这人,倒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那纱带柔软应是上品,苏妙卿细细摩挲,却在看到那两个感谢二字时微微愣住。



    她拧了眉,看向外面的阴雨,抬起眸子,里面多了一分狡黠。



    夜中的时候,雨过天晴。



    一只鸽子从她的窗口飞了出去。



    战场之上露水更重。



    谢湛看着手里的作战图揉了揉眉眼:



    “现在有什么动向?”



    碎月回禀:



    “烛火全灭,粮草先行。”



    “近几日,就要有动作了。”



    谢湛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那营帐灯油昏暗,谢湛掀了帘子出去,一眼便看到了营地角落那些小小的灯笼草。



    远处传来咕咕两声。



    临近深夜,小鸽子有些疲惫,落在谢湛身上之时就有些瞌睡。



    谢湛挑挑眉,将它脚上的那封小信展开。



    上面是一副小图。



    女子笔触柔软,落笔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轻轻弱弱。



    信纸上,是一个灯笼。



    一个小小的,兔子灯笼。



    与当时,谢湛挂在她廊檐时的那个兔子灯笼一模一样。



    而那灯笼下方,同样写着一行小字。



    字里行间,透漏着都是那女子的小小心思。



    有恶作剧之意,也有些得意。



    谢湛的心,狠狠一跳。



    咚的一声,将他近日里所有的不愉全部敲碎。



    那字是写:



    “谢将军,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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