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霸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训人,哪怕病着也丝毫不减气场。
傅踪下意识刷刷后退三步,反应过来之后,只恨自己天生被骂的命。
上午刚被他亲爹骂来医院,现在又被李总哥这个活爹骂,偌大的世界只有嫂子老师一个人是完美的……
叶暇也被刚刚那句话唬了一下,傅踪看向自己的眼神太泫然欲泣,他下意识也要跟着往后撤。
如果是galgame那种攻略游戏的话,他跟傅踪的熟悉度肯定更高……因为这小孩昨天一晚上跟他说的话,比高冷李总半年加起来都多。
然而没等叶暇真站起来,李寒峤就好像猜到什么,攥着他的手骤然用力一拉——
柔弱宅哪顶得住这种强|制爱动作,叶暇一个踉跄,墩儿地就被黏回了床沿。
……好、好冷酷的眼神!
抬眼和李寒峤对上视线的刹那,叶暇突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紧张。手腕上发烫的温度,让他第一次有了“我要跟另一个人扮演夫夫”的实感。
尤其,这个人还很不得了。
[阁楼传媒]自己就是娱乐影视起家,作为创始人,“李寒峤”这个名字早在无数次报道里,被叠上了层层光环——自律,冷淡,节制,难以接近……完全和叶暇这种辞职单干的咸鱼画师是两个世界的人。
哪怕他已经隔着屏幕,把李寒峤的手里里外外都画了个透,可真被这只手攥住的时候,叶暇还是不可避免地慌了。
就这个力度,他真的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画的东西被正主知道了啊!
有些人的胆子只有对着屏幕才大,有些不体面的话也只有隔着网线才敢说。这就是母胎单身网黄画手的实力。
汗流浃背。叶暇尝试扯了扯自己的爪子,没扯动,一时间有点无措。
协议老攻,虽然你的手真的很好看,(现在用力的时候更好看了),但我的手也是我吃饭的家伙事啊!
求放过。
病床另一边,严亦举着新换好的输液针头上前:“李总您先松手,我得重新给您把液输——”
话音未落,李寒峤一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严亦一个激灵,视线交汇的短短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父子俩被从医院扫地出门的未来。
下意识的,严亦求救的目光就投向对面被霸总深情握住手腕的叶暇。
叶暇晃晃上了铐子一样的手。
……我还想喊救命呢。
“呵!”
病床上,李寒峤咬着牙,挤出声冷笑来。
当着他的面,这医生都敢给他老婆抛媚眼了?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男人,有什么用。
严亦手里的针头亮得晃眼,摆明了说他居心不良。
李寒峤冷道:“出去。”
严亦:……
严亦后退三步,跟傅踪站到一排去了,表面和解但内心十分不服。
……但不输液你伤口要肿成猪头啊老板。
当然,这话只是想想,没说出来。他只是嘴毒,不是活腻了要给自己下毒。
为父则刚,为了怀胎两年的犬子,他忍。
病床上,刚醒来就忙忙碌碌的霸总终于收手了。
李寒峤觉得周围空气都清新了,讨厌的人从视线里消失后,他的世界就只剩下叶暇。
真好。
他知道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因为刚从昏迷中醒来,也因为现在正抓着叶暇的手……
忽然,他的视线毫无预兆暗了下来,有人伸手轻轻遮在了他眼睛上,没等李寒峤反应,叶暇温和的声音就在昏暗里响起。
“我给你捂着,咱们不看,一下就好了啊。”
李寒峤:……!
咚咚咚咚咚,本就躁动的心跳更无法无天了。
叶暇的手很软。
叶暇的手温温的。
叶暇手上是清爽的皂角味。
叶暇、叶暇……
“好。”
上一秒还睁着双冷眼瞪人的霸总,吐出一个字后,就真的安静下来,连绷直的脊背都放松靠回了床头。
叶暇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伸手的,就算是老虎屁股摸不得,该治病的时候也得扎针呀。
不过似乎……意料之外的好哄?叶暇眨了眨眼,心里那点紧张一下散了。
活的李寒峤,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近嘛。
被霸总冷眼硬控半分钟的医护终于又能动了,手脚麻利地给病人扎针,接上探头。
冰凉的液体滴入血管,仪器重新运转,战争结束,世界和平。
傅踪满脸震撼地看着一招制敌的叶暇。
严亦盯着病历思考,当然,他的站位离患者本人很远。
“一会儿这瓶输完,做检查的时候是不是也最好让叶先生陪着呢……”
……
掌心再烫的霸总,输液的时候手也是冷的。
叶暇察觉到李寒峤指尖发凉,扣着他手腕的感觉更像手铐了,忍不住提议:“要不……先松松?”
李寒峤无动于衷,闭着眼睛,像是死了。
……哦,大概只是霸总的闭目养神。
叶暇稍微一用力,霸总牌手铐就跟没锁似的,让他轻松越|狱。
看着李寒峤的手,叶暇下意识又开始琢磨。
下次可以画这只手输液的样子,而且就要画针头扎进去、血管微凸的那一瞬间……算了有点疼。色彩上也可以多留心思,血管不能纯用青紫色,其他地方也要藏一点别的……
周围很安静,只有严亦翻病历的沙沙声。
闭着眼睛的李寒峤毫无攻击性,起码叶暇这么觉得。毕竟他也是捂过霸总眼睛的男人了,霸总的睫毛还扑棱扑棱地在他掌心呼扇。
李寒峤现在才像是个病人,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地垂下两撮,大约是不舒服,眉毛微微拧着,但和刚刚凶人时不是一个拧法,更像在忍耐着,自己消化痛感。
想了想,叶暇把刚重获自由的手团成团,还是决定伸出圆手。
当然,这也算是敬业扮演夫夫的一环嘛。
他小心拎起李寒峤那只扎着针的漂亮爪子,把自己热乎乎的拳头垫到下面,然后掀开被子一角,一块儿塞了进去。
他真的好喜欢这只手,但这个冰凉的温度,让叶暇盖起来的时候总有种……亲手埋葬死去爱人的感觉。
玫瑰花的葬礼~埋葬深深爱着的你……
bgm忧伤响起,叶暇忽然想起来,小时候输液,爸妈就是这么给他暖手的。妈妈的手垫在他的小手底下,爸爸更热的大手盖在母子俩手上,像冬天的恒温大棚一样,小叶暇心里比草莓还甜。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接触来着,再往前推,最多就是领证那天,散伙的时候两个人有浅浅拥抱过一下。
那会儿还是夏天,大家衣服都很薄,被抱住的一瞬间叶暇震惊发现,原来霸总们真的会泡健身房练腹肌胸肌啊。
……
一瓶药很快见底,护士刚走进一点李寒峤就醒了,手被叶暇和被子暖得热乎,拔针的时候没再说什么让人出去的话。
果然是害怕打针吧!叶暇更肯定了。
李寒峤把床头调得更高些,腰背直起,把病床坐出总裁办公桌的架势来。
他记得自己昨晚昏过去前,把手机塞给了傅踪,让他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
原本……李寒峤没想惊动叶暇的,觉得没必要。
如果伤的不严重,大半夜的白让他奔波;如果伤的严重……直接让秘书按协议流程,分财产,解除婚姻关系,叶暇也不用来他葬礼上染晦气,正如他梦里预见的未来一样,自己的葬礼空无一人。
坟头倒是热闹。
……呵。李寒峤冷笑。
但,那些已经是过去式了。曾经的李寒峤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阴鸷反派·寒峤。
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叶暇。”
“诶?”叶暇抬头,看见协议老攻先生盯着自己,目光冷锐,唇角还残留着冷笑后的寒意。
我去,好完美的阴鸷表情绘画参考,好帅。
叶暇晃掉脑袋里的水,正色:“……咳,怎么了?”
“如果我死了,你要……”给我陪葬!
“胡说什么呢!”叶暇大惊,连忙伸手捂住李寒峤的嘴,打断施法。
“我不会改嫁的,你生是我老公死是我老鬼……不对不对,你也不会死的,别乱想。”
李寒峤阴鸷的帅气表情忽然变了型,目光发直。
叶暇以为他觉得力度还不够,又道:“我已经见过你这么好的人了,五讲四美年轻帅气,还能去哪再找一个?”
李寒峤:……
叶暇加大力度:“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
李寒峤:“真的?”
叶暇眨眼,又有种被权威质疑的不确定了。
“是……是吧?”他小声问,暗示考官赶紧给个正确答案让他接着演。
深不可测的考官一扭头,没理他。
考生脑子都懒得转一下,直接弃考。
“傅踪,手机。”李寒峤搁在小桌板上的指节敲了两下,命令的意味很重。
傅踪找了半天才想起来:“在嫂子老……”
“叫什么?”李寒峤目光淡淡,一眼飘过去,傅踪就被吓得磕绊了一下。
“老哥!不是,哥、叶哥……在叶哥那儿的。”
终于正常的称呼让叶暇露出舒心的笑容。深不可测的考官先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李寒峤顿了一下,再次开口,不甚熟练:“叶暇,麻烦……帮我拿下手机。”
“谢谢。”
叶暇弯了弯眼睛,心情大好:“不客气,老公!”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寒峤整个人过电一样抖了抖。接过带着叶暇体温的手机,李寒峤拿在手里,垂眸摩挲了两下才解锁,拨通电话。
“今天下午跟天成科技的会改线上,时间不变。”
“设计部交的什么东西?让赵旗不想干了就滚蛋,新方案和辞职信我今天必须见到一个。”
“马上来医院一趟,把我桌子右边的文件带来……”
霸总开始了他忙碌的一天。
工作状态的李寒峤好像又把光环套回来了,处理工作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看起来,这场磕到头的车祸并没有夺走什么东西。
电话那边应该是常跟着李寒峤的那个秘书,姓庄,叶暇没见过但久仰大名。
毕竟,只要是李寒峤在沪市的早上,家里都会多出一份庄秘书订的早餐,从豆浆油条到虾饺早茶,每天变着花样的美食,永远都是进了他的肚子,虽然不一定在早上。
偶尔叶暇去外地签售的时候,家里的小孩儿猫也由庄秘书照顾,庄秘书甚至会自己做猫饭给孩儿吃,格外细致妥帖……
这段让叶暇幸福度直线上升的协议婚姻,庄秘书功不可没。叶暇一直对这位田螺秘书很好奇,李寒峤没让自己走,他也索性扯着耳朵悄悄听。
“……叶先生,您能过来一下吗?”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我跟您说说李总后续的检查安排。”
另一个声音也呼唤他:“叶哥——快中午了,吃点儿啥不?咱俩去转一圈?”
叶暇回头,找了半天声音来源,最后在病房角落找见了严亦和傅踪。两个人肩并肩紧贴墙根站着,一个白大褂一个黑西装,像勾魂索命的黑白双煞。
咕噜。
叶暇的胃叫了一声,告诉他再不吃点东西的话,可能就要见到正牌黑白双煞了。
明明昨晚通宵的时候吨了两杯蛋糕奶茶,怎么会饿呢?奇怪。
“没吃早饭?”
打着电话的李寒峤侧头,在监护仪上看到时间,拧眉。
叶暇摆手:“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呀。”倒不如说他根本没有早上。
李寒峤猛地想到什么,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每条凸起的筋络都仿佛蕴藏着爆发性的力量。
咦,又好看了。叶暇眼神不受控制地飘了过去。可在李寒峤看来,这表情完完全全就是一脸心虚,刺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还记得叶暇时不时会给他发消息,谢谢庄秘书的早餐。
[今天的茴香包子真鲜^-^,庄秘书品味真好。]
[我真是沾了李先生的光,谢谢你呀~]
[胖嘟嘟叶片比心.jpg]
李寒峤屏住呼吸,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头顶的青青草原春风吹又生。
“那我——那庄秘书每天早上买的早饭,都进了哪条狗的肚子!”
叶暇目移。
李寒峤深呼吸:“你说话。”
追问之下,叶暇明显更心虚了,摸着鼻子,好一会儿才拐弯抹角地吐出一个。
“……汪?”
李寒峤:。
叶暇直播的时候经常搞这种喵喵汪汪的玩意,说完也没当回事儿,接着轻咳一声,坦白从宽:“我其实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啦,那早饭……我都是当午饭吃的,嘿嘿。”
“每天中午醒来就有东西吃,很幸福啊。哪怕是馒头稀饭也好,真的。”
“……你怎么这个表情。”
“老、李寒峤?”
……叶暇生气了,他连老公都不啃喊我了!
李寒峤只觉得本就发冷的身体更冷,像尸体,火葬场的炉子都捂不热他绝望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他是小说反派,怪不得叶暇在剧情里被自己磋磨,怪不得他想和别人走……
他自认把叶暇照顾的很好,可事实是,他竟然让叶暇午饭吃了半年的馒头稀饭!
连傅踪都知道午饭带人出去吃顿好的!
叶暇看着李寒峤缓缓闭上眼睛,虚弱地躺回病床,紧张道:“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李寒峤侧过身去,蜷缩起来,留了个褪色的背影给他。
“埋了吧。”